第 76 章

    阎南修并非一出生,就获得太子爷这一尊称殊荣。

    与之相反,在他将近一岁时,相当长的时间内,他被阎宅里的佣人偷偷议论为不知打哪儿来的野种。

    究其原因,阎文君做父亲的四处留情,偏偏碰上个据说是风月场合出来的女子,孩子一出生就直接丢给了老两口,气得那时候还年富力强的阎老爷子怒摔了好几个花瓶。

    但做长辈的总归不忍心,尤其阎老夫人一向金贵心软,虽然连自家不像样的儿子一句不提生母是谁,也不管是不是自己孙子,就这么先养了下来。

    不过好在随着小少爷不断长开,那酷似生父的长相就证明了自己清白。小太子爷长到三岁,更是白净漂亮,大概隔代遗传到阎老夫人肤色,眉目之间也有几分老夫人年轻时的天真骄矜来。

    阎老夫人更是如珠如玉地把他捧在手心,就连阎盛,也放下从前的臭脾气,人到中年开始享受起含饴弄孙的乐趣,可惜还没三代同堂多久,中间那代就先拍屁股离开人世。

    阎文君死于朗朗晴天,炎炎夏日。在他兴致勃勃去巴厘岛直升飞机上,和一个女人一起。后来女人也被证实了,是他并未入门的生母。

    从此六月二十四就成了固定事项。

    对于去墓园这件事,阎南修早就习以为常。从被抱去,再是牵着,最后跟着逐渐年迈的老爷子身后,一去就足足十几年。

    时间一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痛似乎也被抚平了些。小时候老头还常常一个人闷声不吭,等太子爷稍微大些,老头便气急败坏数落他爸的种种不好来。

    打着哈欠听来听去,无外乎他爸是纨绔子弟四个大字。

    他自己年轻时偷渡到香江,从伙计混到娶上东家小姐,可惜忙于经营,没空管理家事,所以他父亲“阎文君”落到英年早逝的下场,完全是被“惯坏”的原因。

    只是每每说完“活该”,那张老脸上又隐隐透出一丝伤感,一个人沉默半晌,回了书房。

    但在老夫人眼里,又是另外一番故事。

    人到中年丧子,阎南修便成了她人生大半寄托。还没长成离开怀抱大小的人,被老夫人抱在怀里,捏着他懒洋洋的小脸,“你倒是和你爷爷像了个十成十,一张小臭脸。”再叹一声,“你爸可爱笑多了。”

    爱笑人再加他生的俊,性格温柔,即使爱招人,也是做父亲的遗传,怪不到儿子身上。所以不是纨绔,只是天性风流。

    不过对于母亲,除了遗照上笑吟吟的脸外,则是彻头彻尾的一片模糊。

    也不是没问过老头,老头默然两秒,硬邦邦说相处太少,也不清楚。老夫人也只抚过他的额头,轻轻说一句“是你爸对不起她。”

    大概确实是对不起她,所以才会没有婚礼,也没几张留影,最后只剩两张分开独立黑白相片。

    阎盛中年丧子,为预防又出现老年没孙的荒唐事,便对仅有的孙子严抓严防。

    先是在钱

    上扣扣搜搜,送到私立封闭公学,再从小找私立家教辅导立家风,传正气,严防死守,怕的就是仅剩的孙子也随了孽子脚步,大手大脚沾花惹草,玩得定不下心。

    偏偏太子爷从小并不是好约束的人,他不仅有酷似生父的长相,也继承了他父亲无法无天的性子,偏偏还遗传了阎老爷子赚钱的天赋。

    老夫人还在时,他就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表面装乖讨巧,说要拿着压岁钱去旅游增长见识。实则到了目的直奔赌场,遥控保镖上赌桌,再拿着翻倍的钱回来。

    阎盛知道这事后,气得一回来,就罚阎南修跪一天一夜。

    虽然也就跪了不到半个钟,就没多就就被怜惜孙子的老夫人大骂一通,不得不一脸悻悻叫人起来。

    所以妇人之道不可取,孽子就是被宠得野惯了才早早撒手人寰,到头来孙子也被惯的无法无天

    连开公司这种事也敢说干就干,真当自己那么了不得么

    但说是这么说,架不住爱孙撒娇和老夫人的催促下,还是挂名给他开了个小小公司。

    还在上初中的阎南修逐渐成了日后极世的太子爷。

    但事实证明,极世在他的决策下经营的如火如荼,从一个小小的摄影公司起步,逐渐扩张到影视剧,又过几年,极世影业的名声已经比阎氏里最负盛名的酒店旅游名号还响,笔下营收惊人。

    阎老爷子虽然面上不显,还是以孙子继承了自己发达头脑为傲,隐晦的在同一辈的老头子们里炫耀过不少次。

    但很快他就发现,有钱并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发现阎南修现在已经成事,即使不倚仗他也能混的风生水起时,阎董这自豪中才生出两分不妙来。

    自己儿子就是钱太多管不住,阎盛确实怕孙子也翅膀硬了不听管教,留他孤寡一个面对人世,铁了心心希望他快点成家。

    但老夫人走后,少了中间人调和,俩人撞上一块,一提到相关话题,总少不了吵上几句,日子便过不得并不像从前那般和睦顺遂。

    再加阎老夫人一向对阎南修确实溺爱,免不了把阎南修性格纵的有些骄矜,即使和老爷子说话,也是敢顶上几句。

    聊到最后,阎老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成家,你是想学你爸那样气死我是不是”

    其实这就冤枉了阎南修。

    倒也并不是存心要气老头子。只是他那时候才刚到二十,小时候又不允许他早恋,现在书都念完,又莫名其妙催他结婚,怎么想都不免来气。

    但老头倔驴似的,比他还脾气大。

    发起火来,祭日那天拜完也不和他坐一辆车,拉着脸率先走人。

    六月天气正热,车只能停在山脚,上去还需步行一段路。阎家墓园和公墓是分开两个方向,只顺上山下山的一路。

    十几年里,路上遇到的人大差不差,要么表情郁沉,要么是无可奈何的平静,去祭亲拜祖还满脸笑的人,太子爷破天荒只碰上了杜承一个。

    不过那时阎南修还并不知道他叫杜承。

    只是对那张笑脸倒是印象深刻因为杜承笑得实在不太好看。

    倒并不是五官难看的原因,真要算起来,这笑比哭还难看的人也算长得不错。可是明明笑不出来,却非要咧着个嘴,要说笑得好看,也不尽然。再加上旁边哭个不停地一老一少,这一幕便怎么看怎么荒诞,怎么看怎么扎眼。

    于是还是学生的太子爷,下意识又从车里向外多看了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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