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照旧在六点钟按时结束了部活。
高村抬起因为练习挥拍而酸痛不已的手臂活动了一下,看了看周围。
留在网球场的部员已经不多了,除去正选队员和被排到今天值日的部员以外,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努力型选手还在练习。
即便在网球部五十多名部员中,他也称得上是最努力的那一拨了。
高村满意地想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他拿上自己的网球拍、水杯和毛巾,收拾进自己的网球袋里,路过值日生的时候笑着拍了拍那个二年级生的肩膀,用大拇指轻慢地指了指自己练习的场地上遗留下来、滚了满地的网球,说“辛苦了,麻烦帮我收拾干净哦。”
二年级生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本来也就轮到他值日了,而且高村并非是单单针对他,才把球场弄得这么乱的,其他人值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境遇。
不过,他自己倒是从来没有打扫过自己弄乱的场地呢。
二年级生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高村轻松的背影。
到了国中三年级,如果还没能当上正选的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这一年退部,一是因为已经修够了社团学分,再打下去也没什么名堂了,二则是因为精力有限,如果想要升上好的高中的话,起码最后一年要收收心,在学习上努力用功了。
而高村是网球部里寥寥不多的三年级生,轮到他值日的时候,只要借口自己有事,拜托低年级的学弟帮他值一天,通常来讲,也没有人会好意思拒绝。
只不过这种事情做多了,也总会有人有怨言,有一个一年级生就是因为顶撞了高村几句,被划烂了网球拍,一气之下直接退部了。
从立海大附中出来,便只有一条长长的沿海公路,这是条断头路,一边通往堤坝与码头,一边通往商业街和居民区。
这附近的学校很集中,因而也有许多的街头网球场,光是高村短短的回家路便能遇见好几处,不过他通常都是不屑于去街头打网球的,在他看来,那些人只不过是在玩网球而已,而他,可是被称为关东霸主的立海大网球部的正式部员。
直日的白昼总是漫长,连带着黄昏都来得格外迟,高村走在回家的路上,依旧能看见地平线上泛着紫、晕着金的天光不落。
临近晚饭的点,连向来热闹
的街头网球场都变得空旷了起来。
路边的灯都一盏盏点亮了起来,高村意识到时间有点迟了,加快了脚步,准备快点回家。
砰、砰。
一个金黄色的网球从阶梯滚落,轻轻停在了他的鞋边。
高村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了那颗被磨损得已经不再鲜亮、沾上了肮脏灰尘的网球,抬头望去,有个穿着网球服的小学生拿着网球拍站在阶梯上,背光的视角让他有点看不清人脸,只是太阳穴微微地鼓动,心中有种怪异不安的感觉在蔓延。
“前辈。”是个还很稚嫩的噪音,带着微微的笑意,“可以把网球还给我吗”
“啊,好。”高村迟疑地应着,向上走了两步台阶,把那颗网球放在了小学生摊开的手心里。
走进了才发现,这个小学生的长相很可爱,圆圆的粉色眼眸弯弯,给人很可亲的印象,让高村渐渐把刚刚的不安感觉抛诸脑后了。
是错觉吧。
他暗暗想道,只不过是个小学生而已。
“啊”
小学生忽然惊叫了一声,让高村的心脏骤然一跳。
他的两颊染上了红扑扑的色彩,眼睛晶亮,很兴奋地说,“前辈是立海大网球部的吧我去参观学校的时候有注意到前辈拜托了,可以跟我打一场网球赛吗
那是像是黄昏般粘稠的眼神,带着会让人虚荣心膨胀的喜爱和崇拜,高村完全能看得出来,眼前的小学生对跟他打一场比赛的渴望是如此的热烈、难解。
真是的,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啊。
高村近乎飘飘然地这样想道,口一松,便答应了,“好吧,就一场哦。”
“好。”我妻结夏笑了,“一场就足够了。”
胰岛着的虚荣心全然麻痹了在叫嚣着不安的敏感神经,高村轻松自如地跟着我妻结夏来到了街头网球场上,站在了他的对面。
“前辈要猜哪一边”
我妻结豆竖立着网球拍,笑意盈盈地问着高村。
“反面吧。”他随口一说。
我妻结夏用手掌蒙住拍柄的底端,拇指顺势一拨,球拍便旋转了起来,象征着正反的字母不停地翻转着,像只蝴蝶般翩翩舞动着。
不知
为何,高村的注意力不知不觉被那字母完全吸引了,随着每一次字母的翻转抓心挠肺地紧张。
反面、反面、反面
啪嗒。球拍落地。
高村猛然松了一口气。
“是反面呢。”我妻结夏将自己的球拍捡了起来,”前辈是选边,还是选球”
在赛前猜先中胜利的人,可以自由地决定在选边权和选球权中选择一项权利,相应的,他的对手就会拥有另一项权利。
所谓选边,就是选择要优先站在哪一边半场,所谓选球,就是可以选择要优先发球还是接球,虽然之后都会进行轮换,但能够在猜先中获胜的人,依旧拥有较大的先发制人的优势。
就由你来发球吧。高村自信一笑,毕竟我可是前辈啊。
“好。”我妻结夏用网球拍的边框颠了颠已经变得脏旧的网球,木框与橡胶相撞,碰出那样闷闷的声响。
他伸手接住了掉落下来的小球,渐渐不笑了,嘴角只平直地抿着,显出些冷酷与漠然来。
“要开始了哦。”他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前辈。”
抛球、跃起、挥拍。
高村的目光一直紧紧追着那颗金黄色的小球。
然而不见了。
在我妻结夏的球拍与网球接触的那一瞬间,球就消失了,像个幻影般,转眼出现在他的身后,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高村迟钝地回过身来,注视着那颗网球留下的焦印。
“150。”
没有人为他们报分,我妻结夏便自己报了,比赛开始后,他面上的神情便是全然的专注了。
对我妻结夏而言,要胜过高村很容易,但要让他放弃继续打网球,主动提交退部申请书,却还要花些心思。
不能用舍身,虽然这确实是一招可以压抑对手竞技状态的球技,但要使出的条件也同样苛刻,必须是实力水准跟他相当的对手才行。
高村太弱了,要说网球基础的话,确实也有些,但也就仅有那么一点了。
既不能让他胜过他人,也不足以为新手指导,却已经足够让他沾沾自喜、傲气凌人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全然暴
力地摧毁了。
你的网球、你的虚荣、你的傲气。
当这一切粉身碎骨以后,你还能再赖在小幸的网球部里,做一只偷窃稻米的鼠辈吗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所有的技巧都不过是脆弱的泥瓦罢了。
我妻结直用4个ace球拿下了自己的发球局,轮到高村的时候,他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心态,发出了第一个球。
中规中矩,毫无特色的球,让人升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我妻结直挥拍,网球在甜区深深凹陷了下去,这是一个没有附加任何旋转、纯粹的力量球,平平无奇的轨迹,即便是高村也能轻易接到。
只不过,接到,也并不意味着能打回。
好重
在那颗犹如炮弹般的网球砸到网球拍上之时,高村的脑海之中只惊诧而慌乱地留下了这样一个念头,他的手臂力量并不强,虚软无力的手腕只坚持了三秒钟都不到的时间,便被网球将球拍都击飞了出去
“啪”
网球拍在塑胶场地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堪堪在底线停了下来,连他自己都因为重心不稳,身体失衡,向后狠狠摔了一跤。
“啊”我妻结直虚假地惊呼了一声,嘴角却弯起了那样带着轻薄嘲弄的微笑,语气轻慢又烂漫,“没事吧,前辈”
高村有些不可置信,那样细细的、瘦弱的手臂,怎么可能打出这样沉重的球那个小学生难不成是什么怪物吗
他捡起了自己的球拍,有些磕绊地说,刚刚、刚刚只是意外罢了。
我只不过是大意了而已。像是连自己也一同说服了一般,高村迅速地镇定了下来,在自欺人这一方面,我妻结夏总是佩服他们这些人的。
“你这家伙,刚刚说什么崇拜我,都是假话吧”他的眼神登时变得凶恶了起来,壮胆般大吼着,“接下来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哈哈。”我妻结夏笑着说,“前辈,好可爱哦。”
他甜腻腻的粉色眼眸在黄昏下融化,仿佛要叫人陷进去般粘稠又窒息。
“竟然以为自己能够得分,”他重复着,“真是太可爱了。”
连那带着笑意般的童稚声音里,都仿佛含着又尖又
利的冰锥,黏住伤口,在血里结冰,连同骨缝都一同被冻住。
只不过是一盘而已。
全部加起来也仅有24次发球的机会,即便加上交换场地的时间,在十五分钟内结束,绰绰有余。
在最后三局的时候,高村几乎无法动弹了。
因为知道接不住,所以干脆不去接了。
因为知道奔跑是徒劳的,所以干脆不去跑了。
网球拍接不住网球所以不需要了,网球落不到对方的场地上,所以也不需要了。
什么都不需要的自己,究竟为什么还站在这片场地上呢
太阳死去了,天幕下一切都迅速地被拽进了漆黑的薄雾之中,蒙上了那样沉郁的阴影。
路灯效仿黄昏,铺设开涟漪般的光晕,一点儿没能罩上高村的身和心,他怔忙地、闷声不吭地站在网球场上,比一尊石雕更沉默。
最后一局是高村的发球局。
我要结直将那颗脏旧的网球抛了过去,金黄色的小球滚动着,停在了高村的鞋边。
宛如旧事重现。
“50,到你发球了哦,前辈。”
当我妻结直微笑着说出这句话时,他自己也微微一怔,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啊啊,对了,是切原君。
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我妻结直仍然没能忘掉那个网球笨蛋,只不过让他有些遗憾的是,切原赤也后来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过,而当初他也没有去问切原赤也就读的小学。
今后的相见或许只能靠命运的安排了。
不过,他很好奇,当初的切原君选择了继续比赛,那么眼前的高村呢
是会像笨蛋一样坚持比赛,还是学着做个聪明人,老老实实地别让自己受苦
到底跟当初的切原君不一样,高村把自己的身体保护地很好,一点儿都没受伤,仍有抗争的资本。
“我弃权了。”
从高村口中流淌出的话语并不叫人意外,却实在让我妻结夏有些失望。
或许是因为曾经收到过惊喜,以至于他也期待着,能有不曾预料过的结局发生。
墨绿色的制服,漆黑色的书包,规规矩的发型。
没有了网球装点的他,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中学生,沉入再普通不过的夜幕里。
我妻结夏知道,他不会再去网球部了。
就好像前面那几个前辈一样。
我妻结夏眯着眼睛,快乐地笑了。
这样一来,小幸一定、一定会空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他度过每个夜晚了吧。
第二天的晚餐桌上,幸村精市真的按时出现了,他提起白天社团里的事情。
“或许是升学的压力太大,这周已经有好几个三年级前辈跟我申请退部了。”幸村精市说,神情里有淡淡的困惑,甚至还包括一个正选,县大会马上就要开始,出赛名单我们都已经交到委员会那里了,这时候退部,真是没有责任心,还好现在还能更换名单,我们只能把有个一年级生递补上去了。”
“这样不好吗”我妻结夏细心地给幸村剃了一块没有刺的烤秋刀鱼肉,夹进他的碗里,“对于小幸而言,同级生更值得培养吧。”
“结怎么会这么认为”幸村问道。
“那是理所当然的吧,小幸不是为了拿到全国冠军才加入立海大网球部的吗那么正选队伍的水平一直保持稳定才是最好的吧。”
我妻结夏含着筷子,“如果同级生都拥有全国大赛级的实力的话,小幸担任部长期间,立海大能达成三连霸也说不定呢”
“结夏说得也很有道理呢。”
幸村吃掉了我妻结夏给他夹的鱼肉,对于像他这样既爱吃烤鱼,又对吐刺苦手的人来说,结可真是帮了大忙。
“不过,不可能一套班底一直用到毕业的,网球部会有新的血液注入,正选队伍也会有所更替,那样子的网球部才能焕发活力。”
“为什么要焕发活力”我妻结夏很不理解,“只要小幸带领的队伍能拿到三连霸不就好了吗”
“结直还无法理解传承这种东西呢。”幸村精市并不讲大道理,只眉眼弯弯地说道,“即便我解释了,结夏认同的也只是我说的话而已,所以还是等到结夏明年入学以后,用自己的心去好好感受吧,所谓历代捍卫的荣耀的分量。
荣耀,说的是立海大关东十三连霸的战绩吗
那确实很了不起,但只不过是过去的历史而已,能写在小幸学籍档案里的东西,才是切切实实的荣耀不是吗
除此之外,此前或往后,都只不过是虚无的、无需关注的废品罢了。
我妻结直想要的东西很简单。
他只希望能跟小幸一起创造美好的回忆,能看到小幸快乐又幸福的笑脸,小幸必须要一直沐浴在光辉下,作为他幸福的锚点才行。
家人、朋友、兴趣我妻结夏所有的幸福都是以幸村精市为原点,向外圈圈延伸的,如果最初的原点崩塌了的话,我妻结夏又该如何存在呢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我妻结直的世界才会变得那么小,看不见过去,也看不见未来,他的目光所能容纳的,只有幸村精市带领他所窥见的那一点点缤纷色彩而已。
作为种子选手的立海大附属中学,可以不用参加地区预选赛,直接保送县大会,也正是因此,直到神奈川县大会的开幕式上,很多学校才知道,立海大附属中学今年是由新生担任部长的。
大洗牌一般的正选阵容震慑住了很多学校,但同时也让人怀疑,立海大附属中学是否遭遇了跟冰帝学园一样的困境。
“立海大今年的正选全部换人了,这么厉害。”
“之前搜集的情报全都用不上了,真是可恶。”
“好像还有大半都是一年级生,今年的新生很强嘛。”
“不一定,东京的冰帝不也是全部换成低年级,还上了报纸,但因为二、三年级全走光了,反倒实力大减呢。”
我要结直特地来看幸村精市在正式比赛中的第一次亮相,还专门带了dv机准备多录几段视频留作纪念。
周围人的嘈杂声音全部与他无关,他只专心地、注视着dv机小小的摄像框里幸村作为领队自信又从容的姿态。
开幕式照例是些循旧的环节,各个学校的参赛队伍入场, 兄长又啰嗦的讲话, 上届冠军奖杯的交接,寄予厚望的嘱托,耗费了半上午的时间,才终于开始了正题。
“那么,我宣布,神奈川县大会正式开幕”
立海大附中幸运地抽到了当天的签,第一轮比赛中第一个上场,结束得快的话,中午就能坐大巴返校了,因此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开始热身了。
我妻结薹看到了小幸跟他提
到过的几个同级生,除了弦一郎以外,留着妹妹头的眯眯眼是柳莲二,擅长数据网球,能够精准地根据对手过往比赛的情报资料,预测出比赛中每一球的走向,是很了不起的才能。
红发爱吹泡泡糟的是丸井文太,标准的网前选手,体力不行,但拥有细腻的网前技术和精准的控球力,常常能使出一些让人惊艳的绝技。
最后一个,也就是因为赛前正选退部,递补上来的一年级生。
我妻结夏眯着眼,注视着那个躲在阴凉处、懒懒散散的银发小子,名叫仁王雅治,听小幸说,他练习网球的时间不超过两年,基础不牢,但个人的特色已经非常突出,能够通过模仿其他选手的球技进行取诈,发挥出超出自身极限的实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个擅长心理战的天赋型选手,很有培养的潜质。
幸村早已经打定主意,要重点培养仁王,把他的基础五维提上来,不过目前为止,他的实力确实不算突出,能当上正选也有运气的成分在。
对于立海大而言,县大会的对手并不强,大部分赛事都可以在前三场结束,本来是轮不到幸村上场的。
不过,好歹是自己第一次露面,因此幸村也特地调换了出场次序,把自己换到了单打三的位置上去。
不管怎样,他一定会在神奈川县大会的开幕式上出赛,给立海大今年的征战打响第一炮。
我妻结夏提前看过了名单,双打二是丸井文太和柳莲二,双打一是二年级生毛利寿三郎和三年级生白鸟凛,都是比较稳妥的组合。
丸井文太和柳莲二在小学时期就有双打比赛的经验,一个网前选手,一个全能型选手,能相互配合,而毛利寿三郎和白鸟凛在去年就组成了双打搭档,磨合了小半年,默契不算很好,但实力不错,能应付绝大多数的对手。
在县大会上使用,绰绰有余了。
正如我妻结夏所预料的那样,前两场双打比赛都在半个小时内结束了,比分都是60,甚至连一局都没有丢。
“终于轮到我了啊。”
幸村精市感叹了一声,在场边的教练椅上站起了身,他拿起网球拍,准备上场了。
“部长,不用热身吗”头顶着队服外套逃避太阳的仁王雅治,眯着一双狐狸眼问道,还带着习惯性的口癖,“噗哩。”
“在场上热身也是一样的。”幸
村精市淡淡回道,“可以让大家收拾东西了,这场比赛,很快就会结束。”
“真是傲慢啊,部长。”仁王雅治这样说着,脸上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呵呵,这可不是傲慢,”幸村精市拢了拢肩上的外套,眉眼弯弯地回头,对仁王雅治说道,“是自信。”
幸村精市迈步,走到了赛场之上。
而坐在观众席的我妻结厦一下打起了精神,粉红的眼眸亮晶晶的,把前两场双打为了节省电量关掉了的dv机又重新打开来,起初焦点男了晃,很快稳定了下来,对准了幸村精市的身形。
站在赛场上的幸村精市,跟平常生活里的幸村精市,像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那双鸢紫色的眼瞳里没了温和的笑意,泛着刀刃般锐利的光芒,像是能看透对手的一切行动,让人有一种赤身裸体般的不安感。
在对手行动以前,他就预测到了球的落点,以简洁至美的网球技术将球打回,没有球可以在他的半场落下第二次。
比赛时,幸村显得有些沉默,整个网球场上,只有网球在球拍上清脆的拍击声在回荡。
无论打到哪里都会被打回来,无论打出什么样的球都会被破解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一切挣扎都仿佛是徒劳的。
这时,幸村精市拢了拢肩上的外套,叹了一口气,淡淡开口,这种程度的比赛,连让我热身都做不到呢。”
对手这才注意到,幸村精市的肩膀上甚至连外套都没有掉下来过。
绝望。
绝望。
如同渴水般的绝望彻底将他的头顶淹没,当那颗金黄色的小球再一次向他飞来时,他睁大了眼睛,但视网膜上那颗小球的踪迹却渐渐模糊隐去,直到世界忽然闪烁,关灯般陷入了全然的黑暗之中。
视觉、听觉、触觉。
一个个都渐渐地离自己远去。
到最后甚至嗅不到网球场阳光下蒸腾的塑胶臭味,尝不出汗水沁进唇舌淡淡的咸味。
连自身的存在都难以确认了。
他后悔了。
为什么要打网球为什么要站在赛场上为什么要面对这样可怕的对手
打网球,真的太痛苦了。
犹如木桩般呆呆站在原地的对手。
只毫不留情地一球一球积攒着得分的幸村。
整个网球场都安静地只剩下了击球声与裁判的报分声。
最开始现场的观众还哗然一片,纷纷讨论着幸村精市的球技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到后来,他们闭上了嘴,跟球场一样哑然无声。
那可怕的精神力同样如同汹涌的潮水翻卷着、高高地向他们扑来,仿佛要连同他们一起,溺毙在令人窒息的海洋之中。
那些围观着的网球选手也稍稍感受到了,失去五感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
直到裁判举起手,吹响了银哨
“ga,幸村精市,60”
“立海大附属中学获胜”
幸村精市以压倒性的实力直接刷新了比赛时间的最短记录,他握着网球拍,只是微微喘息,神色平静,甚至连薄汗都没有流出。
随着裁判的吹哨声,他仰起头来,用那双鸢紫色的眼瞳在观众席中巡视着。
刚刚幸村那可怕的精神力球技给人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当他用眼神扫过观众席时,甚至没人敢跟他对视。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只拼命朝他挥手、连脸蛋都因为兴奋变得红扑扑的小兔,就格外显眼了。
小幸小幸
虽然因为距离太远,我妻结直的呼唤声传达不到这边来,但幸村却能完全能想象得到,结直叫着他名字时甜腻的语调,微微上扬着的尾音,以及那呼唤声中饱含着的快乐与兴奋。
幸村精市忽然笑弯了眉眼,抬起手来朝那边挥了挥。
他随后便走到场边,连水杯似乎都不需要打开,他拎着网球袋,对着自己的队伍淡淡说道,“走吧,下午半天的时间,正好可以把早上没做的训练补上。
仁王雅治是今天才正式作为正选的一员来参加比赛的,本来都盘算好去附近的sy店买点道具的他,一听这话睁大了眼, 等等等等,我们现在还要回学校训练吗
要知道今天可是周六啊
“没错。”
幸村精市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什么,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对了
,仁王君是今天才加入正选的,还没有特制的训练菜单呢
只好先按照普通部员的执行了。
幸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不过柳莲二先一步开口了,“不用担心,仁王的数据已经差不多收集齐全了,返校的大巴车上足够拟一份初步的训练菜单了。”
他淡淡管了一眼仁王雅治,仁王不知为何,忽然遍体一寒。
后续的训练过程中可以根据仁王的表现慢慢调整。
“那就辛苦莲二了。”幸村舒展开了眉头,朝仁王温柔一笑,”开心吗,仁王君”
“开心。”
可怕,太可怕了。
仁王雅治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总感觉如果说不开心的话,下一秒他就会跟刚刚部长的那个对手一样,落到失去理想、失去尊严的凄惨境地。
他陷隐感觉到,白又好像进了个麻空他隐隐隐见到,日已灯像进了个唐声。
再环顾周围,每一个正选的脸上都带着那样习以为常的神情,就连平时最懒散的毛利寿三郎都只是露出了哀叹着的痛苦面具。
“别害怕。”丸井文太吹破了一个泡泡,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好地说,“很快你就会变得跟我们一样的,加油哦。”
回学校的大巴车上,大部分人都在休息,虽然打比赛的时间不长,但站了一整个早上听演讲,也是很耗人精神的,再说了,他们还要养精蓄锐,为下午的训练做准备。
因此,安静的大巴车上,不间断的手机按键声显得格外清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被太阳晒得蔫的、又因为挑食而有些神经衰弱的仁王雅治第一个受不了了,他睁开眼睛,带着些许愤怒巡视着车内。
他的第一怀疑目标是丸井文太,这家伙入学不到半年,但女朋友众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学校论坛,据说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交往第一个女友,开窍之后再也没有空窗期了,这么说的话,跟女朋友发消息频繁也是说得通的
不是
丸井文大确实没睡,但他正从自己的网球袋里拿出一袋奶油小面包,正偷偷摸摸一口一个地消灭着,连咀嚼的声音都没发出多少,像是很怕被人发现一样,弯着腰藏着吃。
也是,就算是跟女朋友聊天也不需要这样大段大段地打字吧,那么究竟是谁
他环视了一圈,除去丸井文太之外,近乎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地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唯一一个衣袖抖动的人就变得很显眼。
仁王雅治带着审视的目光顺着微微抖动的衣袖往上看,鸢紫色的头发、白皙的耳垂、绿色的发带
他沉默了一瞬,安详地闭上了眼。
是部长啊。
而幸村精市嘴角带着笑,正一条一条回复着结夏给他发的信息。
到立海大进场了黄黑配色的衣服看起来很稳重,很有王者的风范呢啊,看见小幸了,从容不迫的样子太帅啦
原来这么早就到了,周末也要早起太辛苦了。结夏也这么觉得吗我也很喜欢立海大的队服。这么夸我的话,我会得寸进尺哦。
旁边有人睡着了,大概是开幕式太无聊了吧,虽然不尊重老师不太好,但我也一句都没有听,没有办法,注意力全部在小幸身上,一点也分不出来。
如果觉得累的话,结夏也睡一会好了,开幕式确实很无聊,不过现在发大概有些迟了,下次记得好好休息哦。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小幸都开始习惯披着外套打球了,不过这是个好习惯小幸要记得好好保持,脱外套打球太容易着凉了,穿着外套又太热,还是这样最好,还可以顺便练习身体平衡
结直说得很有道理,我最开始也只是想找一个象征作为施展yis的契机,不过习惯之后才发现披着外套打球确实有很多好处呢。
使用yis的小幸太帅气了简直就像是天使一样
哈哈,别人可都说我像是大魔王一样哦。
幸村精市回复完这条消息以后,正要往下翻,却忽然听到叮咚一声,e提示,他接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怎么可能
小幸是得到神明眷顾的天使,会永远、永远住在光辉灿烂的天堂。
才不会是终将被勇者打败的魔王
幸村微微一怔,想起妈妈小时候给他们读过的故事书,里面有一章故事,叫米奈希尔城邦的救世主,讲得就是勇者在天使帮助下,历经
挫折与磨难,最终打败了想要毁灭城邦的魔王的故事。
因为故事很长,幸村妈妈每天晚饭后给他们讲一点,一直讲了半个月才讲到结局,跟追一部电视剧的时间都差不多了。
那是我妻结夏童年里听闻的第一个故事,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给他留下的印象也格外深刻吧。
结夏直到现在都很孩子气呢。
幸村的眉眼柔和了下来,回复了他。
唔,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更想当神明呢,依赖着神明眷顾的天使听起来很弱呢笑。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
仁王雅治是部长啊,那没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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