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柿之木森林公园的电车上,越前龙马正闭目养神,等待到站的提示音响起。
他刚刚参加完美国的jr大会返回日本,时差还没有调整过来,就被老爸赶来参加青少年网球大会,完全提不起劲来。
“叮”
又一个站点到站,电车门打开,上来了一行吵吵闹闹大声喧哗的人,像是在讨论什么网球拍的正确握法。
越前龙马皱了皱眉,换了个方向窝着,本来并不想管,又听见熟悉的挥拍声。
他不耐烦地睁开眼,看见那几个人竟然堂而皇之地在电车里挥拍,旁若无人地高声笑闹,一点都不顾及几乎快要被他们的网球拍打到的女孩子。
“喂。”
“喂。”
越前龙马正打算出声教训这几个连最基础的握拍知识都不清楚的混蛋,却听见一个低低的声音跟他同时响了起来。
越前龙马顺着声音看过去,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是个怪人。
那个怪人站起身来,掀开深红色卫衣的兜帽,露出了一头乱糟糟的粉红色长发,一双近乎于玻璃糖般透明而冷漠的粉红眸子嵌在眼窝里,空无一物般越过那几人的头顶,看向即将打开的电车门,苍白到近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神情,死板到近乎人偶。
像是被稀释成粉红色的血沫。
惨白、无力、又悚然。
“让开。”
再听一次这个声音,果然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越前龙马嘀咕着。
带着少年气的平静声音,却又像是油膜之下的静静爆沸,带着一触即破的临界感,明明声量并不高,但当他出声时,几乎没有人敢插嘴,小心翼翼到连呼吸都变得寂静,生怕触碰到他某根敏感至极的神经,惹来一场见血的祸事。
“叮”
电车到站,自动门打开。
刚刚还在电车里胡来的佐佐木一行人,在这一刻像是瞬间变成了好好市民,自觉地离打开的电车门远远的,给要下车的人让道。
那人背着网球包,拎着一大包沉甸甸的方状物,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寂静的氛围,在众人遮遮掩掩的瞩目下,漠不关心地抬步离去。
越前龙马抬眼看了下站点牌,发现他下站的地方是金井综合病院站。
难怪。
经历过这么一出,佐佐木一行人像是无师自通了礼貌般,老老实实地找了空位坐下来,越前龙马也懒得多管闲事,自顾自地闭目养神。
只不过。
他的脑海里总是回想起刚刚那个人的身影,又想起他身上背着的网球包。
编织布制成的网球包角落里缝了一个姓名牌,越前龙马匆匆一瞥,只记下了后半截字样,好像是叫什么精市
不知道网球实力如何。
越前龙马提起了几分兴趣,决定如果下次再遇见的话,就跟那个人约战。
。
我妻结夏先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打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用略微沾了水的手指梳顺,再灵巧的一编,用橡皮筋固定住,便将整张脸干净利落地展露出来,他随身带了口红,沾一点涂到嘴唇、脸颊上揉开,便让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再微微一笑,单边的小酒窝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脸颊上,消去了婴儿肥的面容不再像先前那样可爱,但粉红色的眼瞳微微一弯,掩去那双浅瞳里令人心悸的漠然,依旧带着令人愉悦的甜蜜。
再从洗手间里出来时,便判若两人般少年气十足。
我妻结夏拎着大包的便当盒,走近了熟悉的病房门,还没有推开,便听见里面小孩子的笑闹声。
他不在的时候,总有些烦人的小孩来打扰小幸的休息。
我妻结夏推门进去,笑意盈盈,“喂到吃饭时间了,你们再不回自己的病房里就没有饭吃了哦。”
不知为什么,明明我妻结夏总是和颜悦色地面对着他们,但小孩子们总是畏惧着他,每次他一过来便一哄而散,连平时惯用的撒娇手段都不敢用出来。
这一次也不例外,我妻结夏一出声,在幸村病房里围着他要听故事的小孩们便乖乖地应是,慌忙地回到了自己的病房里去。
“果然还是结夏的话更管用呢。”
坐在病床上的鸢紫色少年微微一笑,温柔的眉眼也难掩憔悴的病容,住院治疗了几个月,没能让幸村精市的身体好起来,反倒让他的状况越发糟糕了。
先前只是间歇发作的肌无力,到后来已经让他连行走都变得愈发艰难,更别提碰网球了,从5岁开始每天每天都在练习网球的少年,现在竟然连握拍的手感都有些生疏了。
因此幸村昨天还特地拜托结夏帮他把网球包带来,虽然打不了网球,偶尔挥挥拍也算是聊胜于无。
我妻结夏将网球包和装着便当的包裹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拆开便当布,里面是满满当当的二个便当盒和一个汤罐,这是两人份的便当。
他熟练地摆好碗筷,将便当盒一一拆开摆在病房里的小餐桌上,清淡又营养的菜品让更喜欢烤制品的幸村精市愁眉不展。
“不可以挑食哦小幸。”
我妻结夏看出了他的不情不愿,很严厉地警告他,“这是你的分量,必须要乖乖吃完”
“既然结夏这么说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幸村精市叹了口气,拿起筷子慢慢地吃。
这已经是这几月来再常见不过的情景了,幸村爸爸有工作要做,妈妈也有妹妹要照顾,不能总是来东京陪他,但自从12月份幸村精市转院到金井综合病院以后,我妻结夏几乎每天都坚持着带便当坐1个小时的电车来看他。
如果算上返程的话,就相当于每天要在电车上耗费2个小时的时间往返神奈川与东京,无论是谁,想想都知道这样是绝对会出问题的。
在最开始得知噩耗的时候,我妻结夏几乎立即便想要休学一段时间,专门在病院照顾幸村精市
,但这个念头他一提出来便被幸村严厉地呵止,连百试百灵的哭泣和装可怜也没有用处,幸村对他说,“如果你真的为此休学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了。”
听起来如同儿戏般的话语却吓得我妻结夏立即乖乖听话妥协了,但各退一步之后,他的底线也是每天必须要来看到幸村。
这样一来,我妻结夏几乎放弃了网球部的部活,为了能够跟幸村待的久一点,一到下课时间,他便立刻坐电车赶到病院来,即便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病床旁注视着幸村,他也能感到无比的安心。
幸村精市并不希望结夏为了自己的病而打乱日常的生活,但有时候我妻结夏的偏执是连幸村也无法撼动的,他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结夏这样近乎压榨着自己每一分每一毫精力的生活。
“结夏,你今天也没有去部活吗”
吃完饭后,幸村精市忽然问。
“嗯没有哦。”
我妻结夏收拾着便当盒,准备拿到洗手间里简单冲洗下先,他的语气稀疏平常,“没有小幸的网球部根本没必要去吧。”
是的,又是同样的问题。
将全部的生活都围绕着幸村转的结夏,分明是喜欢着网球的,却能放弃的如此轻易。
幸村精市抓紧了被褥,雪白的织物上皱出一道道痕迹。
在这个问题上,幸村已经跟结夏认真谈过许多回了。
但正如同他劝说结夏不需要每天都到病院来看他一样,他对结夏的固执无可奈何,甚至不能再对他多加要求了。
现在的结夏已经如同在走钢丝一般,每天在摇摇欲坠的恐惧与疯狂中寻找着平衡,即便只是一根稻草也会让那早已脆弱不堪的平衡崩塌。
“这样一来的话,我们立海大的二连霸”
“小幸。”
我妻结夏抓住了他的肩膀,没有了笑意掩饰的那双浅粉色眼瞳愈发在阳光下反射着非人般的淡漠。
结夏非常非常认真地对幸村说,“这些都不是我们现在该考虑的问题哦,”他弯起了眉眼,用甜蜜如诱哄般的语气轻柔地说道,“医生说,你现在要少思、少虑,好好静养,接受医生的治疗,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格林巴利综合征。
小幸得的这种病症是常见的脊神经和周围神经的脱髓鞘疾病,只要好好接受治疗,就可以逐渐恢复,甚至大多数患者的日常生活都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但是。
他身为运动员的天赋在今后便会被完全的剥夺了。
在球场上肆意的奔跑、挥拍,去全力以赴地夺取每一场比赛的胜利,再跟同伴们一起托举起全国大赛的冠军奖杯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可能了。
接受保守治疗而痊愈的患者也会留下后遗症,精细技巧的应用、对身体的掌控力、剧烈运动的能力都在这一场噩梦疾病后丧失了。
没有哪个运动员能够轻松接受这一点,幸村精市自然也是。
但除去保守疗法之外,自然也存在着另一种能够带给患者新生、让患者完完全全治愈的方法那就是手术。
通过手术对坏死的脊神经和周围神经进行切除重塑,以此达到让患者摆脱后遗症的目的,听起来完美的方案,成功的概率却不足30。
剩下70的人最幸运的结果是终身瘫痪,不幸运的更是会永远下不来手术床。
这是一场事关生死的手术。
那样在阳光下灿烂奔跑的小幸今后再也看不到了,对于我妻结夏而言,这当然是一种恐怖。
但和小幸死掉这件事情相比起来,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妻结夏深深地、深深地抱住了幸村精市,声音越发柔软、几乎如同在温吞水浴中慢慢融化的棉花糖一般,黏糊而甜蜜,“这种事情,我们再也不要想了,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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