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时年哪儿是小小一道门能关住的
他没用力推门, 不过是因为是自己家,万一弄坏了还得修。而且,当他看不见么, 窗户边上排着一排小脑瓜。
就当孩子们和他在玩游戏好了,赵时年不止没生气, 还努力出言诱哄孩子们。
“我都看见你们啦,谁来帮我开门的话,我就明天单独请谁吃糖葫芦怎么样”
赵深抿紧唇,小脸也绷得紧紧的。
微微扬起声音说“爸, 你都要把我们送给奶奶和姑姑了,休想用一个糖葫芦把我们打发走我才不给你开门呢”
赵洋跟着哥哥喊了一句“我也不开门”
兄弟俩为了避免自己心软,索性“滋溜”一下从凳子上滑下来, 然后“哒哒哒”跑回房间去了。
赵深边跑还边说“你们几个不许开门,要不然我要告诉妈妈的”
正在这时,外头赵时年又开始喊宁树几个的名字。
三个小家伙对视一眼, 齐刷刷蹲下来, 直接用行动拒绝赵时年的呼唤。
赵时年差点气笑。
真是一群小没良心
怀了孕以后,苏瑜一直觉得比从前燥热,她睡觉又一惯穿的比较多,晚上经常睡到一半就把被子踢开,白嫩嫩的脚丫子就这么大喇喇地撘在被子上。
赵时年好容易翻进来, 正好瞧见这一幕。
他想了下,轻轻拽开被子, 想替苏瑜盖上。
没成想他一动, 苏瑜就醒了,半睁着眼睛看着他。
“小瑜,我替你盖被子, 该着凉了。”
打从他回来,其实有很多话想跟苏瑜说,但她压根没给他机会。
不是冷着脸,就是撂下话就走。
其实他已经有些认识到错误了,只不过赵时年不好意思开口承认错误。
“小瑜,我已经叫战友买火车票了,明天就把妈和妹妹送走她们没事不会再来了,我保证。”
他想他都这么表示了,小瑜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苏瑜哼一声,白嫩嫩脚丫子结结实实地踩在赵时年的脸上。
她努力忍住将男人一脚踹飞的冲动,咬着牙说“谁叫你把我吵醒的我睡的热死了。”
黑夜里,赵时年其实看不清苏瑜的表情,但他想得出来。
一定是抿着唇,气鼓鼓的,一脸嫌弃到不行的样子。
这么一想,他便乐了,“谁叫你不给我开门的我不吵你吵谁”
苏瑜懒得跟他翻旧账,慢慢起身去橱柜里拿东西。
脱了大棉袄,她身材更瘦了,胳膊腿儿都细细的,只有肚子鼓的厉害。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了,赵时年还是觉得心惊胆战,生怕她动作不小心摔了或是怎么样。
“你别动,要找什么我来。”
“指望不上你,你少给我往家领孩子,已经算帮忙了。”苏瑜刺了他一句,恰好这时东西翻到了,她看也不看,一股脑扔到赵时年怀里去。“拿去,家里还空着一间房间呢,原本给我肚子里这个留的,现在便宜你了”
赵时年抱着被子,单手捏眉心“小瑜”
“闭嘴出去再吵我,我就咬你了”
苏瑜捏着拳头龇了龇牙,奶凶奶凶的。
赵时年叹口气,并没有勉强她,临走的时候大掌在她头顶使劲儿揉了几下,赶在她发火之前,从房间里出去了。
门一关,苏瑜便沉沉叹口气。
其实她一早想过自己一个人生活,或是离了丈夫、孩子重新过活。
一来大环境不允许,这个婚也不是她不想要就能不要的。再者,上辈子她其实没怎么工作过,对于外面的生活一无所知,这让她既觉得新奇又有些害怕。
可总要试一试的,她不能呆在蜗牛壳里一辈子。
苏瑜不禁想起李大友说的省城交流会,倒有些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军区附近的招待所里,接连传来两声哀嚎。
本以为当天晚上劳作过后,已经是疲累的极限了,没想到第二天这种酸疼感不减反增,赵时月几乎要以为身上的胳膊腿儿,不是自己的了。
同一个房间的顾芝,并没有比她好到哪去。
“时月,孩子的事情等等再说吧,先回去。再在这里呆下去,你妈恐怕活不成了。”
两句话顾芝说的有气无力,她站都站不起来。
有心想叫女儿扶她,转头看见赵时月可怜巴巴的软面条样儿,到底还是歇了心思。
“我记得招待所这儿就能打电话,快你给陈竞打个电话,叫他给我们买火车票,咱们今天就走。”
赵时月心里犹豫,她们就是为了孩子来的,现在走了图什么
不过想到顾芝说的话,不走就要一直这么干下去,她又有些心有余悸。
不管了,先给陈竞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吧。
赵时月从床上起身,只觉得腿跟灌铅了似的,浑身酸软的厉害。
也说不明白哪儿疼,但就是哪儿哪儿都疼的感觉。
随便裹了一件棉衣,头发都没理,顺着楼梯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柜台前,赵时月问了服务员半天电话能不能借用一下,对方愣是听不懂,还是赵时月押了五毛钱,人家才把电话借给她。
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这地方专门就是克她
赵时月气鼓鼓地拨通电话,想着等会儿陈竞接了一定要跟他诉诉苦,叫他多心疼心疼自己。对了,她有点想念京市的烤鸭了,要叫陈竞算着她们到时间,提前给她买好,一下火车就想吃
她想了很多,想和陈竞说的话也有很多。
可是听筒拿在手上,嘟嘟地,许久都没人接。
赵时月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挂了之后又重新拨打了一个号码。
这回倒是很快被人接了起来。
赵时月心里总算舒服了些,一开口却还是有些颐指气使,“陈竞,你”
“是时月啊,我是爸爸陈竞陈竞不在这里,最近几天都没出现过你们在那边好不好时年和”
赵时月压根没听清她爸说了些什么,脑子一乱猛地挂了电话。
陈竞不在家里,也不在爸妈家,能去哪儿
房间里顾芝已经在收拾衣服了,虽然因为身体酸爽,收拾起来动作很慢,但她自己也快收拾好了。主要是原本来的时候打算带了孩子就走,压根没带几件衣服。
她转过身,看了站在门边发呆的女儿一眼,指着对面那张床上的衣服道“时月,你自己的衣服自己收吧,妈收不动了。”
顾芝说了一遍,赵时月没反应。察觉不对转过头看她。
赵时月去打电话的时候太急,身上随便套的棉衣还是顾芝的,头发乱糟糟的蓬在脑后,是从没见过的邋遢样。
顾芝皱眉“时月,妈叫你自己去收衣服,还有火车票的事情说好了吗大致买什么时候的”
赵时月忽地回神,郑重道“妈,我不走,赵深和赵洋不跟我们走的话,我一直在这里等着,等到他们肯跟我走为止”
顾芝将手贴在女儿额头上,没发烧啊。
刚才不是已经说好了,怎么又变卦
赵时年难得休假在家,早上出去跑过圈以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自发自觉地进了厨房,准备给孩子们和苏瑜做点吃的。
其实他会做饭,但不精,只能说比苏瑜好一些。
总归是红薯粥、小咸菜。
对了,家里的小咸菜放哪儿了
赵时年一脑门的官司,新换了地方,对家里的摆设还是真不熟悉。
思索着要不要问苏瑜,顺手将厨房的门推开,瞬间楞在了原地。
王成踩在凳子上,手里拿着铲子不停地搅动着什么。他力气还不大,不得不咬着牙,浑身绷得紧紧的。赵深赵洋两个在摘菜,说是摘菜,其实菜叶子上还有不少泥点子,地上也洒了不少水,赵时年一时分不清,孩子们到底是在帮忙还是在捣乱。
宁树领着王强把碗筷都摆好了。
一只碗,一双筷子,对着每一张凳子。
王成见他站在门口不动,以为他饿了,“赵叔叔你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啊对了,赵叔叔你帮忙打饭吧,苏阿姨说了,不干活的人没有饭吃哦。”
赵时年正有此意。
他倒不是怕没饭吃,而是锅里刚煮出来的粥滚烫,生怕烫到孩子们。
他一双手常年握枪支弹药,长了厚厚一层老茧,端东西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拿块抹布垫着。
“哇,爸爸好厉害”
男孩子们昨天还在生赵时年的气,今天看见这一出,慕强心里作祟,到底忍不住发出赞叹。
赵洋的嘴巴张成o形,看向赵赵时年的眼神中闪着光芒。
“爸爸,你不怕烫吗”说着还伸手去摸赵时年手上的老茧。
赵深抿了抿唇,小声嘀咕“叛徒”
赵时年派好饭,转头在大儿子脑门弹了一下,看他捂着脑门倔强瞪视着他的模样,直接乐出了声。
“你弟弟摸摸我怎么就是叛徒了这样的话,我弹你脑门,你是不是叛徒”
赵深不说话。
他可不是蠢货弟弟,现在跟爸爸说话不就表示原谅他了吗
哼,才没有这么容易。
赵深板着脸,拒绝交流的小模样和苏瑜一样一样。
赵时年没忍住,粗黑指节在赵深脸上捏了一把,引来小家伙的瞪视。
苏瑜从房间出来,恰巧看见这一幕,细嫩的手指不轻不重地在赵时年手背上拍了一下。
“不许折腾我儿子。”
赵时年没疼,就觉得心背被打的地方痒痒的,趁苏瑜不注意,悄悄在衣服上蹭了蹭。
赵深自觉收到了妈妈的偏帮,心情大好,不止殷勤地给苏瑜端饭,还转头得意地冲赵时年扬了扬眉毛。
赵时年懒得跟这个小马屁精计较。
他仰头问苏瑜“睡的好吗”
苏瑜睨他一眼,哼笑“没人挤我,我当然睡得舒服啦”
又在点他
赵时年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给苏瑜的粥里夹了两大筷子咸菜。
王成做的小咸菜挺地道的,和当地多数人的做法差不多,为了让大家嘴里有味道,减少菜的消耗,都会把小咸菜做的齁咸。
原本一丁点就够吃一碗粥,赵时年夹这么多,简直可以喝一缸粥。
苏瑜挑了下眉,当着小家伙们面光明正大的和赵时年交换了粥碗。
她没看赵时年,反而盯着孩子们“好好吃,不许剩啊,谁要是没吃完罚他洗一年的碗。”
孩子们听到“一年”两个字,个个捧着碗缩了缩脖子。
没有自己椅子,今天仍旧挤在孩子们的椅子上的大块头赵时年,也缩了缩脖子,深邃的眼睛里藏着一抹笑意。
自己的挖的坑还能怎么办
吃呗
小家伙们吃着自己的粥,眼神却黏在赵时年脸上,他们吃一口,赵时年也吃一口。
不过他表情太平淡了,几乎让人以为那皱根本不咸。
赵洋皱眉,试探道“爸爸,你的粥好吃吗”
“好吃啊,成成做饭的手艺你们还不知道”赵时年说着,又很是淡定的扒了一口。
赵洋见状也飞快地给自己加了两勺咸菜,然后猛吃一口。
呸呸呸
打死卖盐的了
赵时年瞪他,“不许吐出来,忘记妈妈说什么了没吃完的小朋友,要洗一年的碗哦。”
赵洋转过身,可怜巴巴地看着苏瑜,清澈的眼睛里汪着一汪水,要是给他身后装根尾巴指定摇尾乞怜了。
苏瑜不动声色,权当自己没看见。
熊孩子,谁叫他自己皮的得了什么结果都得受着
赵洋没法子了,硬着头皮扒拉,一碗粥吃完倒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赵时年难得休息,苏瑜和孩子们倒是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只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倒跟个空巢老人似的,有那么点可怜的意思。
苏瑜临走的时候开始派活“春花嫂子给孩子们做的衣服应该好了,回头你记得取回来。我肚子里这个眼看着月份越来越大,该买的东西记得买”
“好好好,我知道了。等你下班要不要我去接你”
赵时年不是黏糊的人,却也觉得这种生活方式很新奇。而且,妻子肚子大了,他多少不放心。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还是不想苏瑜出去工作,实在要去,至少要等到孩子出生吧
不过看苏瑜这样,不会听他的。
但凡他敢多说一句,刚缓和的关系指定又要产生裂痕。
“不用这条路我来来回回走过的,没事。”
苏瑜说完掉头就走,免得赵时年婆婆妈妈个没完。
他们一走,赵时年瞬间觉得家里一空,竟有些不知所措。
新家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当初搬家的时候,已经尽量收拾好了。桌椅板凳,好多都是新打的,不过倒是没有他的份,想着接连几次自己坐在孩子的凳子上吃饭的体验,赵时年摸摸鼻子,想着或许该找点木料来,自己打一把大的。
还没来得及出门,顾芝领着赵时月,刚好推门进来。
两人状况看着还行,就是走路行动,表情很是酸爽。
“妈,你来的正好,我昨天叫我战友帮你们订车票了,等会儿我带你去买点特产之类,带回去给我爸尝尝”赵时年侧身让人进来,又忙忙倒水给两人喝。
顾芝看了眼他手里捏着抹布,不高兴地撇嘴“这些事儿哪能让你一个大老爷们干苏瑜呢她上班挣几个钱”
又是老生常谈,赵时年听了都觉得有点烦“妈,你到底还想不想儿子好好过日子你这么搅和苏瑜心里能高兴吗”
顾芝“我是为你好,你这孩子难道妈会害你”
赵时年一早上的好心情消失殆尽,重新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有时候不是不知道苏瑜难处,但这是他妈,他已经尽量把两人分开了,没想到难得来几天顾芝依旧不依不饶。
“妈,你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顾芝梗了一下,但瞥见儿子的冷脸,到底不敢再乱说话。
她其实是有些怕儿子的,尤其在清醒的知道全靠儿子才能维系家里这点荣光的前提下。
顾芝拽了一下赵时月的胳膊,“你说,不是你非要来的么”
赵时月哀求地看了看顾芝,但顾芝根本不理会她,只慢吞吞的喝水,装作没看见。
她犹豫再三,硬着头皮,“哥,你能不能让我把赵深、赵洋带去京市生活要是实在不愿意,只带一个也行的而且爸妈也常想念孙子,你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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