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吃早餐了吗”坐回车里,喻司亭点动两下车载屏幕,偏头看向身侧。

    初澄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想到只咬一口的果酱面包,点了点头,又反问了句“你呢”

    “我在路上也垫过。”喻司亭边答,边选择好车行路线,直接导航向返回亭州的高速。

    他的驾驶技术非常好,无论开着什么车型都是平稳又丝滑。

    初澄昨夜实在没睡好,全身的筋骨都不舒服,头也昏沉沉的,像是受了风,可意识却非常清醒。他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斜倚在副驾驶的窗户边。

    喻司亭打着方向盘,抽空投来视线。从身边人频次一直不规律的呼吸就能判断,这人根本没睡着,只是有些疲惫,没有交谈意愿。

    喻司亭虽然想和他聊聊,却也没办法强行打开话题,只好保持安静,手指点上车内的音频播放器,换了首曲风更为舒缓的raaaab。

    中午时分,两人回到繁天景苑。

    鹿言正在一层的客厅里看电视吃零食,听到电子开锁声,扭头看一眼,打招呼道“初老师你回来啦。”

    “嗯,我有点头疼,先回屋睡一觉哈。”初澄在玄关换了鞋,迈开长腿,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鹿言的眼睛追随着他的背影,而后收回视线瞧向小舅,疑惑道“嘶,特地追出去一圈,怎么感觉气氛还是有点不对劲啊”

    喻司亭开了很久的车也有些疲倦,抬步上楼休息,语气淡得仿佛无所谓“就随他吧。”

    “这是你们俩的情趣”鹿言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嚼得喀吱喀吱响。

    “和你没关系。”喻司亭瞥向外甥一眼,叮嘱说,“他听起来像是要感冒。我也想睡会儿,家政来打扫的时候记得让她煮一锅姜丝可乐。”

    鹿言看似不经意地应了声,实际却已经跻身在卦闻第一线。

    光天化日的你们搞异床同梦是吧那是情趣无疑了。

    家里的隔音还没有做到密不透风的程度,再加上舅甥两个聊天完全不背着人。即便初澄已经缩回房里,依然能听到两人的声音。

    但他觉得鹿言说得没错,自己和喻老师之间的氛围是有点不对劲。明明关系到了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为什么反而有些犯怂了呢

    对于这个问题,初澄仔细检讨了一番,最后脑子里突然涌出的想法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这怎么,有点像恐婚症啊

    露营夜果然让初澄受了风寒。

    从第二天睡醒后,他就开始发烧咳嗽打喷嚏,可是临近期末实在不好请假,只能连续好几天都浑浑噩噩地撑着身体去上班。

    转眼已是高二下学年的最后一天课,成为准高三的学生们都要挪到新的教学楼里去。任课教师当然也不例外。

    七月炎炎,太阳散发出来的灼热温度像是要把暴露在外的一切都烤化。

    初澄原本就感冒倦怠,一动都不想动

    ,更别说是把办公室清空,搬家到跨越操场的另一端去,只能去班里找几个人帮忙。

    可他走进7班教室,竟然发现班里只剩下清一色的女生。原本在各个时间段都吵吵闹闹的男同学此刻都没了踪影。

    向前排的生活委员问了才知道,就在刚刚,他们被大哥用打扫室外分担区、帮英语老师搬桌椅、布置期末考场、给大家买水等各种任务理由,全部分派出去了。

    初澄怔了怔,还未开口,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需要人帮你搬书”喻司亭好整以暇地倚靠在门框边,一副闲暇无事听候调遣的姿态。

    因为从露营回来以后的两天,初澄的身体状态一直不好,又有意无意地躲着,两人几乎没有什么独处机会。喻老师只能被逼得来这招了。

    “明知故问。”初澄又气又笑,却别无选择,环着手臂调头回去。

    喻司亭心领神会,在后跟上脚步。

    初澄的教龄只有一年,办公室里的书籍材料不算多,来回两三趟就差不多搬完了。

    这会儿临近中午,大多数的老师们都已经放下手上的活儿,去食堂吃饭了。新的语文组办公室里乱糟糟的,堆放着各种还来不及收拾的杂物。

    喻司亭把初澄的最后一摞书递给他,顺带向屋里瞄了眼,没有其他人在。

    初澄注意到他的动作和眼神,瞬间猜测出对方的心思,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他下一步的行动。

    “辛苦大哥了,你抓紧时间去吃”

    铛

    喻司亭抬腿,用膝盖抵住了即将关合的门板,掀起眼尾,深墨的眸子目光灼灼,开口道“可以了吧初老师。”

    初澄“啊”

    喻司亭继续说“前前后后,你都冷着我好几天了。再这么下去,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对我有什么意见。”

    “没有啊。”初澄听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却选择用装傻应对,“我这两天确实不舒服,但是作为同事和助手,应该并没有失职的地方吧。”

    “我们,只是同事”喻司亭轻轻地笑一声,抠住了话里的字眼。

    他的嗓音比往日还要低沉些,甚至让初澄感受到一种涉险危机,胸膛中也有不知名的东西在突起翻涌。

    “难道不是”初澄撑起的笑意中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顽劣,病中的脸色虽不好,却因为极耐看的五官,仍明艳得像夏日骄阳。

    他补充着反问“我有、答应过喻老师什么吗”

    话音落下,面前的人明显愣了愣。

    初澄更是懊恼。自己此刻的心思明明是惹不起想躲,出口的话却又不听控制,像是不甘落下风的激将法。此刻只觉心口狂跳不止,想尽快脱离是非之地。

    他刚想转身退开一些,却被人死死地抓住手腕拎回来。

    初澄怀里抱着一摞书虽然不算沉,但因为身体虚弱没有反抗余力,受力量拉扯一个没站稳,咣当一声响,肩膀直接撞在身后的文件柜上。

    “啊嘶。”初澄疼得皱了皱眉。

    喻司亭没想到自己会下意识使出那么大的力气,慌了神,原本冽然的神色也变了变,连忙用单手擎住书本的重量,另一只掌心给他揉肩膀。

    “对不起”

    两人这样面对着面,喻司亭稍垂眸就能看到一张又乖又软的病中容颜,白皙俊朗,好看的眼底还现出一闪而过的惊慌。

    “你离远点。”从初澄站立的角度,透过玻璃窗刚好能看到有语文老师正搬着办公用品过来,怕被看见,出于理智推搡已经快贴在一起的胸膛,但纹丝不动。

    喻司亭以为对方生气,再次开口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是我的办公室。”初澄做着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能过来进行职场骚扰。”

    喻司亭没来得及开口,被一道来自走廊里的声音打断。

    “初老师,喻老师”已经走到门前的同事听到了刚才那声柜子响,再看这俩人在墙边抓手按肩的动作,很难不联想到是起了什么激烈冲突,“你们俩有话好好说。”

    为注意影响,喻司亭只能放开手,盯了初老师片刻,不情不愿地离开语文组。

    见他的背影消失,刚才还强撑镇定的同事连忙凑过来,对着初澄关心道“你没事吧”

    初澄摇头,解释说“我们没有起冲突。是我没拿住书,他急着帮我扶,结果一起撞到柜子上了。”

    “我说的嘛,吓我一跳”同事松了一口气,在桌面放下一摞书,“我去吃饭啦。”

    “好。”初澄礼貌微笑,目送对方离开后,顺手带上办公室的门。

    低头时,他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留下了浅淡指痕,摸摸撞疼的肩膀,心脏仍然以不正常地速率怦动着。

    都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能感受一把上学时候都没有过的刺激。

    离开语文组的喻司亭也回到自己办公室,站在已经收拾整齐的空间里环顾一周。

    从上岗接手高三年级以来,他已经在这间办公室里工作过好几年了,却是第一次觉得如此不满意。

    因为离语文组太远了。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刚走过来的那条长长的走廊,轻叹一声。只是换了办公室的位置而已,居然有种恋爱还没开始就被迫异地的感觉。

    7班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同学们的心早已散得不成样子,没有几个人还能保持状态,认真复习。

    各科的课代表在黑板上写着暑假安排。升入高三年级,学生们的假期时间将被削减大半,作业内容却满满地记了半块黑板。

    初澄走进教室时,刚好听到学生在吐槽“卧槽,语文抄写怎么留得这么多我重金悬赏谁能帮我写”

    “有多重”初澄迈着步子走进门,淡定道,“价钱合适的话,要不要我帮你写”

    学生咽了口唾沫“不用

    我就是嘴炮一下。”

    学生间发出阵阵哄笑。

    初澄没有计较,坐在最后一排的办公桌边写起了自己的教案。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出闹剧的原因,原本在下午时必查自习的喻司亭今天居然没有出现。

    这算避嫌保持距离吗

    初澄虽然有许多工作要忙,却持续性地心不在焉。

    大哥长时间没有到班里露面,让许多同学都误以为他不在,加上放假前的兴奋情绪,更加放飞自我。

    下自习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许多学生都不急着去吃饭,留在屋子里打打闹闹。

    在非学习时间里,只要崽子们不上房揭瓦,初澄都是懒得管的。

    他冲了杯感冒颗粒,喝了两口,窝在椅子上摆弄手机,直到被学生随口的玩笑话引起注意力。

    孟鑫“穆一洋你是不是有病不然暑假回家,你也学着人家种棵槐树做童养媳算了。”

    李晟“就是。既不闲着,也不会恋爱脑发作。”

    穆一洋“给我滚你俩才种童养媳呢。”

    “”

    杂乱的环境中,“槐树”、“童养媳”、“早恋”等一系列敏感词汇在众人口中不断出现。

    初澄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结果竟然发现全班好像都知道这件事,他倏地直起身,瞪大眼睛。

    “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这件事”

    “啊”一众打闹的学生停住动作,都是一头雾水,“什么事啊”

    初澄实在不想重复黑历史事件,无奈道“就你们刚才说的。”

    鹿言最先回忆起端倪“你是说种槐树做童养媳”

    “你也知道”初澄蹙了蹙眉,错愕无比,下一秒便反应了过来。

    喻司亭,你个大嘴巴

    鹿言俯身,从自己的桌洞里翻找出一张试卷,刚抬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后排办公桌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初老师呢”

    “出去啦,看样子好像是上楼了。”

    绝对有好戏。

    鹿言顿了一秒钟,而后幸灾乐祸地弯弯唇角,拎上卷子直奔舅舅的办公室。

    闻风而动的少年刚走到数学组,就听到里面有人声在做质问,扒着门边凑热闹。

    喻老师坐在自己的桌位前,茫然地抬起头“我保证,没有和其他人说起过你小时候的任何事。”

    初澄刚好看到探身进来的鹿言,追问道“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除了喻司亭以外,初澄再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老爷子十几年前的书只有韩芮看过,即便她说漏嘴,也不可能是说给鹿言听。

    对于此事,喻司亭无可辩驳,看向门边的少年,冷声道“你自己解释清楚。”

    看热闹把自己赔进去了。

    好在鹿言早有准备,晃了晃手里的试卷,小心翼翼地转向当事人“初老师

    ,你最近有心事没好好备课吧这不是语文模拟卷上的记叙文吗”

    初澄“”

    他接过卷子,快速浏览了一番那篇文章,然后看到最底部的小字。

    文章选自初励宁文集

    再翻到试卷出版社,查看教刊主编出题人,果然是天杀的邵纪。

    初澄终于理解了他口中那份凭运气才能遇到的礼物,是有朝一日能站在讲台上,做关于自己的理解。

    数学组彻底沉寂下来。喻司亭安静地拄在自己的办公桌面上,没有说话,却是一脸等待被哄的表情。

    不知道是再次发烧了,还是被气的,初澄觉得自己的脑壳都在发烫。他想休息一下,还没转身,突然被人站起来拉住。

    这一次手腕上的力度虽然霸道,但控制得恰到好处。

    喻司亭看向鹿言“出去。”

    “哦”少年识相地离场,并且带上门。

    这一次是晚饭时间,屋子里再次只剩下两人独处,场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喻司亭说“这可是初老师主动来我办公室。你这样算什么职场暴力”

    无论何时,这份睚眦必报都能让初澄哭笑不得。

    “刚才我也不是故意的,现在算扯平了。”喻司亭的掌心从初澄的手腕向下滑,握紧他的手,“我可以继续了吗”

    初澄低着头,感受温热的鼻息从自己的眼睫边落下。

    他能预感到喻司亭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其实结果已经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

    初澄提醒“大哥,明天就期末考试了。”

    “有什么影响吗本来我以为自己有足够耐心,但就在刚才,突然发现一分钟都等不及了。”

    喻司亭立刻就想要那个答案,来彻底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向所有人展示自己拥有初老师。这种心情就像是明知中奖,也要把彩票亲手刮出来。

    耳畔半晌无反驳之声,仿佛是某种默认。

    喻司亭问“初澄,和我在一起,做我爱人可以吗”

    这个画面,曾经在初澄的脑海里浮现过。他甚至在川哥面前义正辞严地演练过无数次该如何拒绝。

    但那些烂熟于心的话术,他一句也没有说。

    初澄“在这种需要做选择的时候,我一般都听外公的。喻老师向来对我很了解,那知道他是怎么教我的吗”

    “遇事不决,当从内心。”

    如此刁钻的问题看似无人能回答,但喻司亭恰好是那个例外。曾经在无数个日夜里翻过的书,让他不假思地道出答案。

    他问“所以你的心是怎么想的”

    初澄笑笑“它说,好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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