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雾隐镇

    这一日, 薛宴惊去探望方源时,在他院子里碰见了四明峰的五弟子,冷于姝。

    她刚刚奔波归来,还带着满身的风霜, 一见面, 就塞给薛宴惊一袋子灵石“上个任务完成了,这是你的份。”

    冷于姝的外表当真是冷若冰霜, 并非冷傲, 亦非冷峻, 只是透着一股平静的淡漠, 看起来分外不好接近。

    薛宴惊受之有愧“不必了,我又没帮上忙,如何能拿五师姐的灵石”

    “给了你就收着,”冷于姝平淡道, “四明峰向来如此, 完成任务拿到的灵石都是平分的。”

    方源也对她晃了晃手里钱袋“拿着吧,我也有份。”

    “谢过五师姐。”如此,薛宴惊也不再多加推辞, 称谢接下。

    冷于姝手指在方源腕上搭了搭, 秀眉微蹙, 转而问起“知不知道你们三师姐何时归来”

    二人摇头“三师姐与姜师伯一同前往天剑宗, 归期未定。”

    “我又接了一个任务,今晚出发。”冷于姝说话比较跳跃, 前后两句之间不一定要有联系, 似乎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方源关切道“才刚回来,连一日都不肯休息,怎么这么急”

    薛宴惊闻弦歌而知雅意“五师姐可是需要有人同行”

    “嗯。”

    薛宴惊毛遂自荐“六师兄的身子还没好, 这次就让我去好了。”

    冷于姝扫她一眼“也行。”

    方源奇道“五师姐你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之前还是我强行跟着你去的,这次怎么”

    “我需要一个诱饵。”冷于姝道。

    “”真是够直白的。

    看到薛宴惊的表情,冷于姝顿了顿,大概终于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小的师妹,又在外流落百年,理当照顾一下,便不太熟练地开口安抚道“放心吧,没那么容易死的。”

    “”若不是恰好遇到胆子奇大的薛宴惊,这句安慰会起到什么效果着实不太好说。

    一旁的方源也抹了把冷汗“要不还是我来”

    “六师兄,”薛宴惊按了按他的肩,“我总不能永远躲在这里用着你们换来的灵石,迟早也要历练这一遭的。”

    “好,”方源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小师妹也要长大了。”

    “做好准备,今晚戌时,我去找你,”冷于姝交待了一句,又取出一只精致小巧的玉瓶扔给方源,“疗伤的,每日一颗。”

    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薛宴惊二人望着她的背影,方源不由感叹“五师姐还是这般洒脱随性。”

    “别怕,”他又安慰小师妹道,“五师姐言谈之间虽然常常充斥着不靠谱的气息,但她为人其实很靠谱的,而且她很喜欢你。”

    薛宴惊为最后半句而讶然“何以见得”

    方源却不肯明说“跟她出去以后,见她和别人讲话的语气,对比一下,你就懂了。”

    “”

    当晚,薛宴惊早早站在四明峰半山腰等待,想到可以帮上师兄师姐的忙,心下还有一丝雀跃。

    她实在没什么要准备的,兵刃由她灵力所化,灵符现用现绘,她需要带上的只有她自己这个人。

    戌时整,冷于姝如约而至,一刻不早,一刻不晚,见到薛宴惊,对她点了点头“走吧,具体情况路上说。”

    此时正值黄昏,天边只剩一抹斜阳映着晚霞,薛宴惊御剑升空,秘境之中她身体里起的那一把火不但烧尽了鬼物,同时也燃尽了她遍体寒意,此时她已不再畏寒,迎着稀疏晚风,只觉快意。

    “我们这一次的目的地是雾隐镇,”冷于姝毫无波澜起伏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有百姓报于玄天宗,她新近出嫁的女儿举止怪异,想恳请修士过去看看。”

    “如何怪异法”

    “是这位新嫁娘的母亲给玄天宗报信的,”冷于姝复述道,“说她那在家好吃懒做的女儿,到了姑爷家忽然勤快起来,平日里在家时说句话能噎死人,到了三日回门的时候,言谈间却十分懂事,十分体贴爹娘。”

    “”

    见薛宴惊沉默,冷于姝看她一眼“不管大事小事,百姓既有求于玄天宗,我们总要走一趟,最后确认无事,让那妇人安心也好。”

    “我没有觉得是小事,”薛宴惊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会不会又是鬼物作祟”

    “希望不是,”冷于姝道,“这任务在玄天宗悬赏榜上挂了有些日子了,若是鬼物就麻烦了。”

    薛宴惊了然,这种描述乍一听实在没什么问题,不过是那女子成家后变得懂事了,懂得体贴父母辛苦罢了。宗门内其他修士听了,怕是大多以为是那妇人疑神疑鬼,懒得理会。倒是她这五师姐,外表冷若冰霜,实则心细如发,看到无人肯接的任务,便要亲自跑上一趟。

    “那我是做什么的”薛宴惊奇道,这任务似乎没她这个诱饵什么事啊。

    “那妇人还提了一句,她与镇上其他近期嫁过女儿的人家闲谈时,她们大都提起过女儿变得更懂事了,”冷于姝道,“我计划,若是实在找不到线索,你就扮成新嫁娘,引蛇出洞。”

    “还好是我来了,”薛宴惊听了,不由笑道,“若是六师兄”

    冷于姝淡然道“若是方源来,就让他穿嫁衣、披盖头,也没什么区别。”

    “”

    见薛宴惊再次陷入沉默,大概是以为她害怕,冷于姝安抚道“别怕,我会潜伏在侧,随时出手。”

    “嗯,我不怕。”

    这段谈话到此为止,两人迎着晚霞的方向御剑乘风,偶尔薛宴惊会随口找些话题,诸如“今日晚霞真美”或是“师姐你看下方有一片桃林”,冷于姝通通以“嗯”作答,最后薛宴惊也放弃了,沉默地感受着晚风拂面,暮云相随。

    雾隐镇与玄天宗同属中州地界,相距不算太远,两人很快落下云头,站在了镇子之外,为免打草惊蛇,将长剑收入储物戒,扮做普通凡人的模样进了镇子。

    这大概是一座比较富裕的镇子,黄昏后街上仍有小贩沿街叫卖,来来往往的百姓衣着齐整,面上不见愁容。此时薄雾正笼罩在小镇上,缭绕着让周围的民居与垂柳看起来都像是一幅古朴的画卷,雾隐镇大概便是因此得名。

    两人打算先去拜访那来玄天宗报信的妇人,循着信中所言的地点,找了到了一家府邸,府上红木大门两扇,左右悬挂着两只红灯笼,匾额上刻“忠厚家风”四字,想来是当地的富户。

    两人扣响门环,小厮听了来意,连忙把她们请了进去,一中年妇人迎上来,急得险些踩掉了自己的绣鞋,到了近前俯身便要叩拜,被冷于姝拦住“无需这些繁文缛节,令爱现在如何,还请直言。”

    这开口便是直来直去,把心急如焚的妇人听得都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后,把已到嘴边的哭诉“求仙师救救草民的孩儿”也咽了下去,攥了攥手里的帕子,逼着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薛宴惊站在一旁,观她脸色暗沉,眼下发黑,定然是忧虑已久,此时又敬畏修仙者的身份,局促不安,似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便主动开口问道“李夫人,先坐下来吧,你最近有去看过令爱吗”

    “是,二位仙师快请坐,”妇人反应过来,请了二人入座,又嗫嚅道,“没有去看过,我我不敢。”

    “为何不敢”

    “我发现女儿不对之后,跟她哥说了,她哥虽觉得我疑神疑鬼,但也和她嫂子一道去妹夫家拜访了,可是、可是”妇人说着又忍不住开始抹眼泪,“后来我发现他们两个也渐渐变得不对劲了,我那儿媳平日最是和我不对付,可偏偏如今变得百依百顺起来,对了她脸上有个小时候贪玩留下的疤,原本说是去不掉的,都快成了她的心病,可最近又说是找了好大夫,用了药,变得越来越淡了。”

    “可还有什么旁的线索”薛宴惊反客为主,抬手执起一旁的茶壶,给她斟了杯茶。

    “还有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平日里叫他跟着他爹学做生意,他一万个不肯,每日就知道斗鸡走狗,”妇人用帕子不停擦拭着泪水,“可他半个月前和那些狐朋狗友都断了,日日跟着他爹去铺子里看账,把老爷高兴不知如何是好,反而说是我得了癔症,可那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什么德性我还能不知道”

    薛宴惊和冷于姝对视一眼,倒从未听说过这种法术或邪术,还能叫人向好的方向发展。

    妇人又激动道“我吓得称病躲了起来,儿子女儿儿媳谁要来探病或是往我院子里送东西,我都不见不收,提着一口气等仙师到来,你们总算是来了”

    “是,我们来了,”薛宴惊对妇人安抚似地点点头,“此事不解决,我们决不离开。镇上近期嫁过女儿,并提起过女儿变得懂事的人家,你可还记得,能否列个单子给我”

    “没问题。”妇人重重点头,唤下人上了笔墨,在纸上匆匆写就,递给薛宴惊。

    薛宴惊接过墨迹未干的纸张“接下来由我们接手,夫人且安心去歇息吧。”

    妇人点点头,薛宴惊转身要与师姐一同离开,却发现她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怔了怔“夫人这是”

    比起冷若冰霜的冷于姝,妇人难免觉得眼前的姑娘亲切,因着心下不安,下意识就只想贴在她身边,此时被这么一问,忙讪讪道“没、没什么。”

    好在薛宴惊很快也反应过来了,知道她焦虑又忐忑,根本无法安心歇息,略作思索,取笔墨绘了两张灵符,将其中一张递给她“把这东西贴在床头,可保百邪不侵。”

    两人离开李家府邸时,冷于姝才开口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种灵符”

    薛宴惊笑道“安神符罢了,不过略加了几笔,若有邪祟接近,我手上这张也会燃烧起来,我们及时赶回去将邪祟消灭,不就相当于百邪不侵了”

    冷于姝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带你来倒是对了。”

    两人一路来到那妇人之女的住所,此时已经入了夜,修真者想悄然潜入一个凡人府邸实在容易得很,薛宴惊身形迅若闪电地从空中掠过,轻盈地落在屋顶,院子里的小厮却一无所觉。她确认了主屋所在后,又趁着丫鬟从屋内出来开门的一刹那,一阵清风般拂进了房间。

    “你比方源强多了,”冷于姝对她刮目相看,“他在做贼这方面实在不太擅长。”

    “”薛宴惊一时也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一种称赞。

    主屋很大,那妇人的女儿住在最里间,二人悄然窥视时,她正揽镜自照,对着铜镜一忽冷笑,一忽嘲讽,一时暴怒,一时得意,让冷于姝两人仿佛看了一出川剧变脸。

    “她定然有问题,”无需再看,薛宴惊已然下了定论,“我从未见过有人得意大笑的时候嘴角真的能咧到耳根。”

    接下来二人出现了短暂分歧,薛宴惊想上前直接按住这东西抽打,冷于姝的意思则是不要打草惊蛇,先按着妇人给的单子去看看其他人家的姑娘。

    考虑到冷于姝比较有任务经验,薛宴惊很快妥协,趁夜扒了许多姑娘家的房顶,天色亮起来时,不免蹲在街头一边啃包子一边长吁短叹,自觉形貌猥琐非常。

    冷于姝把她拎了起来“昨晚那些姑娘,除了最开始的李家女儿,其他似乎都没什么问题,举止平常得紧,我在她们身边燃了探查符,也无甚反应。”

    薛宴惊想了想,开口问道“这探查符,能查高级鬼物吗”

    “不能,只有验魂玲可以。”

    二人对视一眼,薛宴惊吞掉了自己心爱的包子,提议道“要不咱们试试我的法子”

    直接按住那些姑娘抽打冷于姝压根没搭理她“随我走走,找周围百姓打听一下。”

    薛宴惊跟在师姐身后,路过一家铜镜铺子时,感受到其中逸散出来的气息,脚步一顿。

    冷于姝见她停步,问道“怎么”

    薛宴惊怔了怔,她本能感知到这铺子给人的感觉十分诡异,可冷于姝却没有察觉,难道又是归一所修的某种功法带来的效用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五师姐,凡间女子成婚时,陪嫁中可有铜镜这一样”

    “不知,”冷于姝想起昨夜那李家姑娘对着铜镜表演变脸的模样,提议道,“先进去看看吧。”

    两人进了铺子,很快有伙计迎上来“两位姑娘似是生面孔。”

    “我是镇上李富户家的侄女,”薛宴惊信口胡诌,“眼看要出嫁了,到叔父家打打秋风。”

    “”伙计干笑了两声。

    “听说我那堂姐出嫁时,买了你家铺子的铜镜,是真是假”薛宴惊已经笃定这里的铜镜有问题,随口诈他,“给我也来一枚,可一定要比她的更大更华美,不然可别怪本姑娘砸了你家的铺子”

    伙计闻言倒是消了疑惑,点头哈腰道“是是是,那姑娘您可来对了,咱店里的铜镜样式漂亮,照人又清楚,本镇上结亲的大户人家,都是从咱们这儿买的铜镜做嫁妆,这边请,您随意选。”

    薛宴惊还真的挑了起来,半晌挑了一柄最华丽的,以玉石为边框,背面刻着花鸟“就这个好了,记李家的账。”

    伙计表面苦了脸,嘴上啰啰嗦嗦地说着“姑娘,我这是小本生意,要是叫掌柜的知道”行动上却没怎么用心去拦,让薛宴惊二人轻轻松松地离开了店铺。

    见五师姐沉默地盯着自己,薛宴惊耸了耸肩“能省一点是一点嘛。”

    “”

    两人回到李家,李夫人难得睡了个好觉,此时对薛宴惊二人的本事深信不疑,围着她们大献殷勤,听二人说起女儿果真有问题时,表情不由空白了一瞬间,跌坐在椅子里扶着心口“我宁肯是我真的发了癔症,才疑神疑鬼”

    “夫人稍安,我一定尽力助令爱复原,”薛宴惊轻声道,“能否先为我和师姐安排一个房间,不要叫任何人去打扰。”

    “好,”李夫人强撑着起身,把她们引进一间空房,“我亲自在院子外面守着,绝不叫任何人打扰了你去”

    冷于姝二人对着铜镜探查一番,却未发现什么端倪,薛宴惊开口“说好了我做诱饵,师姐你先出去吧。”

    冷于姝也不和她客气,转身离开。

    薛宴惊揽镜自照,铜镜里映着她的模样,并无任何异常,她想了想,学着昨夜那李姑娘的模样,一忽冷笑,一忽嘲讽,一时暴怒,一时得意,穿插着还给自己加了些掩面大哭、癫狂发笑等戏码,忽然觉得手里的铜镜似是颤了一颤。

    薛宴惊收起疯癫的嘴脸,不由沉吟,如果这铜镜中真如自己猜测那般附着鬼物,那她刚刚是把鬼物吓到了

    这东西怎生如此脆弱

    她叹了口气,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数次从铜镜面前经过,余光终于瞥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薛宴惊重新回到铜镜前,镜中映着她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孔,她理了理发带,镜中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但她确定刚刚余光所见绝不是自己的错觉,发带整理到一半,忽然猛地跳开。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到,镜中人的动作慢了一拍。

    薛宴惊笑了起来“抓到你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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