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宴惊在执事堂外等了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见到了燕回的身影。
“三师姐”她挺欣喜地迎过去,“这么快”
燕回带着歉意对她摇了摇头“代掌门要我留下,还有些细节要问,今明几日还有别派掌门要来议事,我得一直留在这里。不巧方源还被二师兄拉走了,要不,等你五师姐回来,让她陪你”
“不必惦记我,一切自当以正事为先,五师姐随长老去带新弟子历练,想必回来时也需要歇息,”薛宴惊乖巧地摇摇头,“算了,等下个春天大家都有空时再同去便是,机会还多的是呢”
“乖,明年春宴我一定奉陪。”燕回笑着对师妹挥了挥手,转身进了执事堂,厚重的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截断了照进大堂的一抹暖阳。
薛宴惊仰头望了望天光,左右无事,干脆去潜龙殿挑了个任务,奔赴凡间去了。
这一次出问题的是一个小村庄,来信者称村子里突然多了不少稀奇古怪之物,其中有些厉害的或可伤人性命,却也有些只是每日在村子里游荡,并不害人。
薛宴惊很快御剑至信中的百里村,还未落下云头,迎面便撞上来一只松脂凝成的仙鹤,通体淡黄透明,身上散着松木香气。
她好奇伸手摸了一把,立刻被松脂黏在手上,仙鹤大怒,扑腾着挣扎,还伸出喙去啄她,薛宴惊咬着牙一用力才把它的翅膀从手上扯了下来,对它道了个歉,看着它自由自在地飞走,半晌后又不小心黏住了一只过路的飞鸟。
薛宴惊飞上前把它们各自解救出来,望着仙鹤委屈地扑腾翅膀飞开。
她收起飞剑,落在地上,正陷入巨一大坨红泥里,这红泥有些像制瓦罐的红陶土,细腻柔软,薛宴惊觉得挺舒适,便原地躺了一会儿。
一群小孩子围着红泥玩耍,比试着将其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薛宴惊捏了只小狗参与比试,小孩子们都摇头说不像,她丝毫不脸红地忽悠他们仙门里的狗子生来就是这副模样,小孩子们将信将疑,最后给她评了个头名。
薛宴惊没要他们给的奖品,转而打听了一些问题,以糖果为诱饵,使得小孩子们竞相抢答。
其中一个小女孩身边跟着一只半人高的木头小马,正活泼地四处乱跳,薛宴惊问起这是哪里来的,女孩儿懵懵懂懂地看她一眼“嘭地一声就出现了。”
又问其他小孩子,他们也回答“想要就有了。”
薛宴惊把杏酥糖分给大家,起身去寻成人问询,他们却也是一问二不知“就是突然出现在房里的,我们也不懂是怎么一回事。而且出现什么都不一定,村头李家的娃儿房里出现只灰狼,险些把他吞了,村西边王家屋里出现只鬼怪”
“鬼怪”薛宴惊连忙追问,“那鬼怪在何处”
“不知道,”对方身子抖了抖,“可能是躲在什么地方,等着晚上出来吃人吧”
“好,多谢了。”这是一座小村庄,住户不多,薛宴惊很快就绕村子走
了一圈,到处打听了一遍,消息没探听出多少,倒是稀奇古怪的东西遇到很多,什么沙子做的刺猬,浑身硬铁的蛐蛐,水雾凝成的春蚕,实在有趣得紧。
尤其是那沙子刺猬,一抚摸便簌簌地掉渣。
只是偶尔也会遇上飞翔的烧鸡、跳跃的蒸鹅、奔跑的烤猪,那就有些惊悚了。
薛宴惊暂时没什么头绪,干脆在村子里住了下来,临时租赁了一间屋子,清晨到村头去学插秧,中午和小孩子们一起下河捞河鲜,然后提着战利品去附近人家蹭饭,下午去山里摘野果,晚上在村子里四处巡逻,捉住了灰狼与鬼怪。
最近这里经常下雨,好雨知时节,喜得村民们看着地里青翠的幼苗,连连感叹这必然是个丰收年。
小孩子们也不顾满地泥泞,跑来跑去地玩耍,连绵春雨完全没有打消他们的热情。唯一不好的一点,大概便是房屋开始漏雨,这对薛宴惊而言算是个挺新鲜的体验,她盘腿坐在床上,耳听八方,听得哪一处漏雨,便弹出一道灵力,将那水珠在空中蒸发,不叫它们沾湿器物。
她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寄住的人家拿了木盆来,让她用来接漏下的雨水,薛宴惊这才作罢,闲下来,躺在床上,听得窗外雨打梧桐,一叶叶,一声声。
屋顶上弥漫开一阵水渍,构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图案,薛宴惊仰头看着,出神想着修界近日发生的种种,却忽听到一阵敲门声。
她寄住的这户人家里有一位即将出嫁的女儿,对方挺喜欢薛宴惊,总是跑到她房间里躲懒。
薛宴惊一见她,连忙把她让了进来“怎么冒着雨还往我这里跑”
“我娘又逼着我绣嫁衣,我指头都快戳烂了,”少女扁扁嘴,“还是你这里好,清清闲闲的,我娘也不敢来你房里拿人。”
“要不要我帮你”
“你还会绣花”少女讶然。
“不会,但我可以用灵力穿针引线来作弊。”
少女笑了起来“若传出去,是仙师给我绣了嫁衣,那我得有多大面子啊。”
薛宴惊失笑。
“唉,我真的不想嫁人,”少女托腮,“像你这样自由自在的多好。”
“给。”薛宴惊递过一张纸和一个钱袋。
“这是什么”
“中州大小仙门招收弟子的时日,还有作为路费的十个上品灵石。”
少女愣了愣“你怎么随身带着清单,这东西你给过很多人吗”
“嗯。”十年间,薛宴惊已经习惯在储物戒里备上几份,时时更新清单,每每遇到想要求仙问道的凡人,便送出去一份。
“那其中有多少人走上了这条路”
“不知道。”
“不知道”少女诧异,“你没有确保他们不辜负你的心意”
“举手之劳,算得了什么心意”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说不想嫁人,就是随口抱怨一句。”
“那就先收着,等你
遇到不是随口抱怨的人时,再帮我转交给她们。”
heihei好。”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躺在床边小榻上,和薛宴惊一起抬头望着屋顶,没话找话道“这水渍一节一节的,像只蜈蚣。”
“是吗”薛宴惊随口应答,“我倒觉得像根糖葫芦。”
话音刚落,空中响起“嘭嘭”两声,两件东西从虚空处浮现,径直落向床铺,薛宴惊眼疾手快,一把将少女推开。
再定睛一看,她的床上落了一根红艳艳的糖葫芦,少女躺过的小榻上则爬着一只外表可怖的多节蜈蚣。
“我懂了,”在少女惊愕的眼神中,薛宴惊顿悟,“是水渍,我们看它像什么,它就会幻化出什么”
怪不得那些小孩子身边的东西都那么可爱那么富有创意,让薛宴惊险些以为是这只鬼物转了性子,原来那是孩童用自己的美好的想象力构建出的事物。
小孩子想要会奔跑的木马,想要斗不坏的蛐蛐,才有了那些不合常理的古怪玩意儿。薛宴惊刚刚想到的就是普通的糖葫芦,此时这一串红艳艳躺在她手里,便是山楂做成,与街上小贩叫卖的无异。
至于那想象出大灰狼和鬼怪的孩子,大概是睡前刚刚经历了爹娘的恐吓。
“竟是这样”少女抬头看向水渍,若有所悟,“是了,正值春天,村人们整日在地里忙碌,回家后一沾枕头就入睡,除了小孩子,谁还有空闲盯着一块水渍胡乱幻想”
她一拍脑门,不顾屋外大雨,匆匆跑了出去。
薛宴惊望着屋顶,原因找到了,村民们也可安枕了,只是该如何揪出背后作祟的鬼物,她还没有什么头绪。
第二日起床时,薛宴惊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只见目之所及,人人都是满面春风,笑得合不拢嘴,有人还捧着一只金锭子不住摩挲着,爱不释手。
薛宴惊心下生出个猜想,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找到昨夜那少女问起“大家这是怎么了”
少女面上也是喜气洋洋“昨晚在仙师您那里听了真相,我就匆匆回去转告爹娘,让他们盯着屋顶看,不管那水渍是什么样子的,都强行把它想成是货真价实的金银珠宝,没想到竟然成了刚刚起床时便告诉了众邻里,大家都拿到了一锭金子”
“”你可真是个天才。这智慧、这举一反二的能耐,不去修仙实在可惜了。
薛宴惊感叹间,有个年轻人匆匆跑来,口中叫道“不好了,我刚刚在村头看到个怪物”
“又是想象出的怪物吗”
“好像是真正的鬼怪,嘴里哭喊着什么要破产了,不在这个破村子里待了,还说人间实在是个伤心地,他要回鬼蜮,然后卷成一阵黑烟跑掉了”年轻人惊魂未定,“真是吓死我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
“哎哟,那法子怎么不好用了”忽有村人拍着大腿喊道。
众人纷纷进屋一试,发现果然不管盯着水渍幻想些什么,都已经毫无反应了。
有人显得很失望,也有人劝解道“得了,咱每户一只金锭子,足够了,本就是意外之财,也别贪多。”
“是这个道理。”
只有那撞见鬼怪的年轻人兀自惦记着“那跑出去的黑烟到底是什么啊”
一旁的薛宴惊倒是听明白了,一时陷入沉默。
还能是什么那鬼族被你们折腾得破了产,哭着跑了呗。
这倒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平心而论,用水渍来害人,这法子实在很有创意,只是那鬼族怕是没想到,这术法先是沦为了小孩子的玩具,又变成了成人的敛财工具。
薛宴惊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不该去追赶那鬼族。
她离开了百里村,每飞过几座城,便见有城池正兴建土木,她记得来时还不曾见人动工,险些以为是太平许久的人间又生战乱,在匆忙赶建防御工事,便连忙收了飞剑,问询起附近百姓“老丈,敢问这是在建什么”
“给真仙建庙宇。”
“什么给谁建庙宇”薛宴惊不过在小村庄里耽搁了八、九日,此时却觉得自己已经落后了八、九年。
“姑娘莫非还没听说过琅嬛仙君咱们九州诸位凡间帝王都去琅嬛殿拜见了仙人,仙君说哪国给他兴建庙宇,他定会佑哪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老人解释道,“各地得了上谕,正紧急征夫动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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