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邬少乾之间的事儿,钟采一直没跟任何人说过,现在倒是来了兴致。
洞房那晚比较私密,钟采没有详说,就几句话带过而已。
然后,他手舞足蹈地从两人初相识的时候开始说起。
“师父你不知道,老邬那时候特别可爱,一张小脸绷着装模作样的,后来我就主动找他”
“他老带着我一起历练来着都在深山老林里,也没个什么人发现,我俩的死卫在附近守着,关系就一直隐蔽起来了”
“老邬一开始性子可板正了小老头似的,后来我老逗他,看他变脸特别有意思不过他这家伙聪明得很,没几次就发现再这么下去就总是他被我欺负,给我反击回来了”
“老邬给我弄的资源”
“有一次我差点死在一头蛮豹嘴里了那玩意二阶的幸好老邬够快才把我给救下来”
“还有一回我没留神被蛮蛇给咬了,回头他给我弄的解毒珍药,后来还把蛇给炖了给我补身子我看那汤里那死不瞑目的蛇头,哪还敢走神啊下次我怕他给我吃生的”
“那家伙越大越不好糊弄”
“本来日子好好过着,结果他老倒霉蛋了成婚那天也不能怪我吓唬他,是他先吓唬我的”
“后来我跟老邬折腾着折腾着,日久生情了”
桑云楚听着听着,神情很柔和,眼里也带着慈爱。
看来,采儿和他道侣之间的情意并不是无根浮萍,也有多年积累。
两个小子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成为了生死之交,从来没有彼此辜负他们之间的牵绊,也比他原本所以为的还要更加深厚。
这样很好。
当然,桑云楚的心里也偶尔会闪过一丝古怪,一丝好笑。
早知道采儿的性子活泼,但今日他才发现,竟然是如此的活泼。
而且采儿行事的时候,常常还颇有些让人意想不到
桑云楚活了这么多年,真切见过不少修者为救挚友不计生死,但如果让他们为救挚友而嫁过去,多少还是要犹豫一二的,并不会像采儿这样这样的迫不及待
倘若他们真是早生情愫却不自知也还算情理之中,但从采儿的描述来看,却分明并不是如此。
眼见自家弟子继续叨叨个不停,桑云楚的笑意更深。
从这些话中,他倒是也越发了解邬少乾那小子了。
钟采话锋一转,又开始说新事儿。
“师父你不知道,老邬瞧着人模狗样的,其实私底下还会练习最有风度的姿势。我记得有一次他凹姿势站在一棵树上,结果一口气没提上来,不小心给摔下来了哈哈”
“虽然没什么事儿,但是满身都是灰,一点儿形象也没有了我看他的时候,他还假装什么事儿也没发生地站起来我当时就笑话他好大声”
“还有还有他有一次练弓法,结果飞起来的时候硬弓前面那个凸起刺进树里卡住了,把他整个人都挂在了树上我刚好看见他抓着弓晃悠噗”
“我嫌他烤肉难吃,他说换一种调味的试试,结果更难吃了,还非要我吃我不吃他就闹别扭,后来我干脆撕成两半,跟他比谁吃得更多”
“结果就是我赢了但是我俩比完都吐了,后来约法三章绝对不给对方尝这样的手艺”
钟采越说越兴奋,比比划划的眉飞色舞,忽然间,他眨眨眼,声音渐渐变小,就好像感知到什么似的,下意识地朝着旁边看去。
果然,他家无比英俊的老邬正大步走来,脸上还带着微笑。
钟采彻底闭嘴。
桑云楚见状,也不言语,只笑盈盈地看着。
邬少乾走到近前,故作无奈地说道“阿采,你在对桑师父说我的坏话”
钟采马上反驳“也不是坏话吧都是你以前真干出来的咱们得做两个孝顺的弟子,说出来让师父开心开心怎么了”
邬少乾很自在地坐在钟采的身旁,施施然第开口“我若是闹了一百次笑话,阿采就闹了一百零一次,阿采既然说了我的,我可也要说一说阿采的,让桑师父开心开心了。”
说到这里,邬少乾稍微顿了顿,就先笑了起来。
“就比如一次历练时,阿采跑得太快,我怎么也叫不住阿采,结果阿采就一下子撞进了一个泥潭里,糊了满身的泥当时阿采说什么来着”
钟采瞬间想起来了,顿时瞪大了眼。
桑云楚已经笑着询问“阿采说了什么”
邬少乾笑着回答“阿采拿出一面镜子照了照,说他看着怎么好像糊了一身的”
钟采已经扑过来,双手捂住了邬少乾的嘴。
他当时只是脱口而出说好像糊了一身屎而已但现在怎么能拿出来过给师父说
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玩过泥巴啊何况他还是不小心的
老邬也太过分了
虽然他也说了老邬的笑话,可老邬的笑话可没有他的好笑
这不公平
邬少乾笑吟吟,不过,还是毫不反抗地任由钟采捂嘴了。
桑云楚愣了愣,笑出声来。
虽然少乾那小子没说完,可想想那泥泞,再看看采儿的反应,也能推断出来。
该说不说,是挺像的。
除了那个字眼外,邬少乾其实还有没说完的。
那就是当时他嘲笑了钟采,结果钟采往他身上扑,直接也给他也糊了满身,并且大肆地反嘲笑回去。
两人最后找了个水潭,一左一右谁也不搭理谁地刷洗自己了。
当然,他俩互相记仇从不过夜。
也不知道是谁开始的,又打起水仗来。
这方面邬少乾从不用境界压制钟采,而钟采实在是非常闹腾,结果居然是邬
少乾被弄了泼了满脸,最后还跟钟采一起仰面朝天,只穿里衣地倒在水潭边的石头上晾晒起自己来。
玩闹了一阵子以后,邬少乾露出告饶的表情。
钟采哼了一声,这才松开了手。
桑云楚原本还附和几句,见小夫夫俩不自觉地就玩起来,也就不打扰他们,只瞧着有趣。
这时候,钟采想起姜崇光了,就往侧院方向看了看,问道“老邬,姜师父呢,你刚才不是跟姜师父在一起”
邬少乾说道“师父去找城主了。”
钟采一愣“找城主干什么”
邬少乾平静回答“切磋。”
钟采嘴角微抽,狐疑地看着自家老邬。
邬少乾坦然说道“我提议的。”
钟采“”
真是蔫儿坏啊。
比起跟姜师父打架,元炳城主应该更想跟元叔叔约会吧。
桑云楚细眉轻挑,也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含笑端起茶,喝了一口。
姜师兄也要调节心情。
挺好。
说好了定下的是七天后的雅间,这期间钟采和邬少乾就没去擂台附近,而是依旧伪装不同面貌,在九曲城中的不同景点游玩。
并不以修炼为目的,当然就挑选风光好的地方。
也就包括了,水玉莲湖。
此湖处在城内的西边,周围遍布茂密的林木,各种湖中奇花争相绽放,香气沁人心脾,飘散在湖水间。
湖面上生长着许多水玉莲。
水玉莲色泽粉白绯红都有,每一朵都有缸口大小,成片地绽放,四季不败。
每过去十年的某个月圆之夜,所有的水玉莲都会凋谢,莲蓬也会脱落。
这时候,就会有千万只舟船划破水面,众多武斗修者争相采摘,能搂到手的一个也不会错过。
等天明时分才会回去,再从采摘到的莲蓬中挑挑拣拣,分出三级或者四级品质的莲子来。
哪种更多,全看运气。
通常来说,绯红色的水玉莲所孕育出的莲蓬中,得到四级莲子的几率更大。
当然,这水玉莲湖在三年前才被采摘了一拨,还得再有七年才能再采。
目前
正和适合钟采和邬少乾去游湖赏景。
两人很快确定目的地,又手拉手地过来了。
钟采丢出了一叶扁舟。
小巧而轻薄,舟身上有个乌篷,可以稍微挡住外来的水花。
这是钟采献祭丹韵后抽出来的种种资源之一,仅仅是二级玄器而已,防御也很普通。
邬少乾闪身登上了船,朝着钟采伸出手。
钟采一把抓住,一下子就蹦跶过去。
两人的动作都很轻,力道控制到近乎于无。
所以哪怕他们陆续
登上小舟,舟底也并没有半点涟漪出现。
接着,邬少乾轻拍小舟。
小舟就晃晃悠悠地飘了出去。
钟采钻进乌篷下,舒舒服服地朝着自家老邬身上一靠。
邬少乾顺了顺钟采的头发,低笑道“阿采,才刚到湖面上,就困了”
钟采打了个呵欠,脑袋胡乱晃动了两下,懒洋洋地说“困。”
邬少乾微微勾起嘴角,不再出声打扰。
然后他就见到,自家阿采的眼皮子渐渐耷拉下来,呼吸也变得绵长。
睡着了。
邬少乾也阖上了眼,小憩一会儿吧。
与此同时,他丢出几块阵盘,隔绝、静音、隐匿将整个小舟都密密实实地保护起来。
随即,任由小舟飘荡。
略带昏暗的光线中,钟采模模糊糊的睁开眼。
还没等他惊跳起来去找老邬,就已经感觉自己被暖烘烘的热度包围。
钟采微微侧头,鼻尖嗅了嗅。
很好,熟悉的气息。
腰间也揽着一条熟悉的手臂。
老邬就躺在旁边,而他在老邬的怀里。
于是钟采艰难地翻了个身,往上面拱了拱,将脑袋搁在了自家老邬的肩窝里磨蹭。
接着
不出他意料的,他趴着的胸口处微微颤动,是老邬在笑呢。
钟采含糊地问道“老邬,什么时辰了”
邬少乾早已经醒过来,只是搂着自家阿采养神而已。
现在正好对着钟采,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也不知道,反正傍晚了。”
钟采保持这个姿势,慢慢地磨蹭着探出头,看向了乌篷之外。
的确是傍晚。
小舟正漂浮在成片的莲叶之下,随着水波微微动荡。
很多水玉莲的莲叶茎都很高,薄薄的小舟进入以后,只要乌篷里的人不站出来,也是很轻易就被遮掩住的。
钟采喃喃道“睡得有点久。”
邬少乾笑道“到处玩玩”
钟采点点头,又打了个呵欠,说道“老邬你来操纵小舟。”
邬少乾答应一声,还是半搂着钟采。
小舟悄然地划出去。
钟采透过乌篷的缝隙朝外看。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湖面上,为它镀上一层薄薄的暗红,又与一些波浪形成了翻滚的鱼鳞,有一种奇异的瑰丽之感。
钟采不知怎么地,脑子里想过一个短句还挺浪漫。
这样悠闲地游湖钟采回忆着,是头一回。
邬少乾的指腹搓了搓钟采的侧脸。
钟采也不在意,就着这个姿势回蹭了一下,顺便还挠了挠。
邬少乾不由莞尔。
两人黏黏糊糊的。
反正是出来游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就这样慢悠悠的呗。
渐渐要飘出这一片水玉莲的时候,随着晚风,有微弱的声音飘了过来。
只有零星几个字眼。
“武匹配”
“放弃”
“良错过”
“不必”
钟采眨眨眼,瞬间就一点儿也不困了。
这可能跟丁景丹师比武招亲有关捕捉到的那几个词儿听着像啊。
下意识的,钟采眼神明亮地看向邬少乾。
邬少乾秒懂。
他先是驱使小舟往后退了退,在莲叶中藏了藏,又缓缓地朝着那个方向划去。
钟采屏息,都不太敢说话但他马上就发现,老邬激发的阵盘完全消除他们的气息和声音,其实也用不着谨慎成这样。
然后,他呼出口气。
渐渐地,小舟接近,声音渐渐更清晰。
邬少乾暂且停下小舟,放出了魂念,在附近稍作探知。
他看着钟采那亮闪闪的表情,一边觉得很可爱,一边又小声地先来了一句“那边正有一些争执。”
钟采“嚯”
为了比武招亲而争执,应该有点儿什么八卦
来都来了,顺便了解一下,也长点见识。
邬少乾没有卖关子,言简意赅地讲述起来。
是一艘小画舫,带着几个面貌年轻的男女修者。
争执的方向也的确是关乎感情的。
大致推断,似乎是这次有一位丹术颇高的四级丹师招亲,对很多悬照修者而言都是很好的机会。
有两位男修者是约好了游玩的,但是半路上遇见了其中一位男修者的几个族弟族妹,也结伴同行。
几个族弟族妹跟族兄关系不错,就问起族兄是否通过筛选的事儿好像也是随便找话题问问,她们原以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但没想到,族兄却说,他压根没去参加招亲。
其原因,是因为族兄早有心仪之人。
虽然族兄没有立即表明心意,但从他的神态间就可以看出,他所在意的正是跟他同伴的男修者。
族弟族妹们很不甘心,还很希望族兄前去。
毕竟他们的家族在整个九曲城中很一般,只要族兄招亲成功,就不仅会带来一位四级丹师,还会跟过来一位筑宫强者。
这可是极大的好事
而且,要是族兄真的已经跟人结为道侣也就罢了,可族兄压根没表白,对方也没露出对族兄有情愫,就这样放弃巨大的利益,实在是太不智了
族弟族妹们自然是轮着进行劝说,希望他不要错过机会。
族兄却是不肯松口,始终没有同意。
邬少乾没有什么讲故事的天赋,但钟采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钟采笑道“这还
是个挺忠贞的暗恋故事”
邬少乾沉吟道“是你路师兄的暗恋者。”
钟采懵了“啊”
邬少乾说道“故事里的心上人就是路师兄。”
钟采有点不解了“路师兄可是七级丹师的弟子,还背靠城主府虽然比武招亲顺利的话就可以带来很大的好处,但几个同族也应该督促族兄更上进、争取获得路师兄的认可才对。丁景丹师的父亲确实有着很高的实力,却也比不上跟城主府搭上关系吧。哪怕路师兄现在只是三级丹师,也不容小觑的”
邬少乾笑了笑“路师兄服用了改换容貌的丹药。”
钟采恍然“这就难怪了,那几位的同族根本认不出路师兄,可能还以为路师兄是出自很没地位的小势力,或者干脆就是散修吧。”
邬少乾微笑点头。
钟采正兴致勃勃呢,突然间,他产生了一个疑问。
下一刻,他就盯着邬少乾,说道“老邬,你怎么认出路师兄的你对路师兄好像挺熟悉的啊。”
这话里话外,多少是有点吃醋的意思了。
邬少乾立刻说道“也不算熟悉,单纯是我记忆力好。”
钟采继续盯着他“记忆力好,也不会对谁都这么容易分辨吧”
邬少乾顿了顿,忽而叹了口气,又有些得色。
钟采眼皮跳了跳。
邬少乾已经说道“我平时不怎么看人。而但凡是我多看了两眼的,细节几乎都会记住。”
钟采“”
所以,老邬你为什么会对路师兄多看两眼
邬少乾仿佛知道了钟采想说什么,也不需要他问出口,就说了出来。
“你当时在爬丹楼。他出来了,跟吉师兄和宓师姐在聊你,我都听到了。”
既然是聊阿采的,邬少乾当然会听一听啊。
邬少乾继续说道“他对你有一点很轻的敌意。”
钟采绷不住了,笑着扑到邬少乾的身上,打了个滚儿。
凡是对钟采有敌意、有恶意的,邬少乾当然会多看两眼。
看了,记住了,才有备无患。
夫夫俩闹腾一阵儿,其实都没放在心上。
钟采与其说是吃醋,不如说是想拉着自家老邬一起演着玩儿。
钟采好奇地又问“那路师兄是什么反应”
邬少乾思索着“一时也说不太清。”
钟采试探措辞“很暧昧”
邬少乾说道“应该是有些的。”
钟采挑挑眉毛“那还真是巧合了,咱俩出来约会,居然还能跟易了容的路师兄相遇。而路师兄也有了暧昧对象也不知道是玩玩而已,还是准备找个时间把人带回去”
邬少乾说道“九成是玩玩而已。”
钟采撇撇嘴“到现在还没显露出真正面容,老邬,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邬少乾猜测道“他或许,不仅仅只有一位蓝颜知己不同面貌,可以与不同人相约。”
钟采一愣“不至于吧”
邬少乾说道“也或许单纯不想被缠上。”
钟采“”
挺让人意想不到就是了。
钟采想着,要是路师兄是想多找几个伴侣是没什么问题的,元叔叔应该也不会管。就是他如果多找,也得自己养着就是了。
到现在,那男修者都被同族那样催促了,路师兄还没有表明身份的意思,显然就是不想再发展下去了。
这多少带点欺骗的意味,就让钟采觉得有点不妥当。
说不定隔天,这位男修者就再也找不到路师兄了。
而从那几个男修者的同族口中可以得知,今天就是“报名截止”的日子。
以后,男修者想再去参加比武招亲,也都没有机会了。
惨不惨的,看他自己怎么想了。
邬少乾很快收回魂念。
他算是给阿采找到了一点八卦,但这八卦也不是很新鲜,也就是其中一人的身份有点出乎意料而已。
钟采很随意地说道“那咱们不打扰路师兄猎艳了,走另一边吧。”
邬少乾笑了笑,操纵小舟,慢悠悠地飘远了。
钟采很喜欢这个速度。
一点儿也不头晕啊
两人在湖面玩够了,也就回去了。
睡饱几天以后,钟采看看时间,居然已经是快来到最后环节了
钟采有了兴致,匆匆准备一番后,就拉着老邬再次来到了那间酒楼
并没发生什么狗血戏码。
定好的房间就是定好的,酒楼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两人直接走进那个雅间。
侍奉两人的伙计还是那个,见到两人就无比热情。
钟采点菜将人打发了,自己则拉着邬少乾,坐在了靠窗边的位子。
两人朝着擂台的方向看去。
也是他们来的时间够凑巧的,正好有两位武斗修者刚打完,一起跳下了台。
并且随着他们之间出来的结果,也结束了这一轮的招亲。
伙计的反应也是很快的,去报菜名的速度很快,回来也很快。
现在钟采这么一问,他就将情况都说了。
筛选结束了,第一二轮也都打完。
现在还剩下的悬照修者还剩下四十位。
再来个两轮,就可以剩下足够拿来抛绣球的数目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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