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来的野猪
他吐出的那口香雾缓缓飘到商枝这里。
商枝在心中编出的谎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那香雾飘进鼻腔里,她就像喝醉了酒的酒鬼似的,舌头突然僵硬不听使唤,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不是普通的烟雾,比商枝闻过的所有名贵香料还要摄人心魂,其中还有一味定魂香。
定魂香是鬼灵最喜欢的食物,商枝以前驱使魂灵为自己作战的时候,也要自己弄些魂香喂养小鬼。
定魂香的制作实在是太复杂了。
一味好的定魂香,需要采集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无根之水、在不见光的暗河里浸泡数百年而不腐烂的带有异香的沉水木、在阴气旺盛的墓穴深处生长出的九死还魂草。
喂养大鬼,这三样是基本配料,若是豪奢一些的,魂香的制作则更有讲究。
有些魂香的制作配方是同盟秘法家传绝学,对外人不可道也,商枝在这一行浸淫多年,早就养成了狗鼻子,闻起香味也能猜个七八分的配方。
一般的魂香都是师门世代相传,有些材料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去搜寻,若是运气不好的,可能要集齐好几代人的心血才能制作出大鬼所用的定魂香。
商枝的魂香是老头子留下的,已经是难得的上上品,可此时与这艳鬼所用的相比,倒还真是相形见绌。
哪怕商枝不是鬼,闻到这股香雾也是脑子迷糊,深深陶醉了。
那艳鬼不见商枝答话,睁着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将商枝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商枝穿的那一身做工粗糙的红衣,艳红的唇角勾起一抹懒懒笑意,拿着手里的烟斗抖了抖,在商枝的野猪面具上戳了两下。
八抬大轿前立着两个身披红甲的高大鬼将,其中一个鬼将转头看着商枝,鬼将脸上也带着厚厚的红甲面具,遍布着诡异的符文。
商枝被他盯着,头皮又是一麻。
先前跟在队伍后头时,商枝这一身潦草赶工出来的粗布红衣还能勉强糊弄过去。
可是到了八抬大轿前,这些鬼兵身上的红衣面料华贵,做工精致,商枝这身红衣混在里面,恍若是一只在脑门上涂了点红色颜料的大白鹅,妄想混进一群丹顶鹤里。
实在是太拙劣了。
鬼将盯了商枝看了一会儿,说道“主上,这应该是循着魂香蒙混进来的奸猾小鬼,竟不知死活摸到了轿子边上。”
艳鬼又慢慢吐出一口香雾。
商枝像是被浸泡在温暖的泉水里,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甚至喉咙里不由自主发出了叽里咕噜的满足声音。
商枝这个没出息的德性,这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惹得周围鬼兵们都跟着哄笑起来。
艳鬼也哼笑一声“这小鬼,真是个奸猾的。”
那鬼将立刻瓮声瓮气地说道“主上,属下这就让这小鬼灰飞烟灭。”
鬼将手中持着一杆赤红的方天画戟,商枝见势不妙,立刻跪地求饶。
却被那香雾弄得舌头发直说不了话,只能从喉咙里拼命挤出一些吭哧吭哧的声音。
于是周围的鬼将鬼兵们又开始哄笑起来。
“瞧这小鬼,没吃过这么好的定魂香呢,不过是嗅了几下,舌头都打结了,陶醉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艳鬼懒洋洋地斜了商枝一眼,朝那持着方天画戟的鬼将挥挥手。
“罢了,虽然奸猾,倒也不失机灵,路上无聊,就当养个逗趣的玩意儿吧。”
艳鬼又吸了一口红玉髓烟斗,那色泽纯正的红玉髓烟斗在他雪白修长的手指间转了一圈,食指的指尖微微翘起,突然朝着商枝一点。
商枝突然感到身体里涌入一股阴冷的寒流,仿佛有数不尽的无形丝线缠绕在她体内的各个关节上。
肢体完全不受控制了。
商枝惊恐地望向艳鬼,又见那艳鬼勾了勾白中透粉的指尖,所有关节都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着,让她不受控制地在轿辇旁翻了个滑稽的跟头。
又有鬼兵哄笑起来。
商枝仿佛变成了一只提线木偶,即使有意识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任人摆布,在轿子旁翻了一个又一个跟头,末了又摆了个金鸡独立的造型,单脚站在地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公鸡打鸣。
艳鬼忍俊不禁,指尖又是轻轻一点,那种被人操控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商枝又恢复了自由之身。
队伍又开始行进,鼓乐之声再次响起。
艳鬼吸够了定魂香,就把手里的红玉髓烟斗朝她一扔,商枝就得伸出双手恭敬地捧着,等艳鬼想吸食魂香的时候,再往烟斗里添上魂香乖乖递过去。
除了逗趣取乐,她又成了艳鬼身边捧烟斗的小鬼。
又是接连好几天的长途跋涉后,队伍突然走到一座山前,山前已经没有路,商枝正好奇队伍还要往哪里走,脚下的大地突然震颤起来,就见山石从两边分开,露出一个巨大的石雕拱门。
队伍走进石雕拱门里,入口狭窄黑暗,走了好长一段路,才见到一点光亮,再走一段路,便突然柳暗花明,来到一处华美的楼台宫阙。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这竟然是一处隐藏在险峻山峰里的世外桃源。
哪怕是星月神教的迎客之处,也不及这里一半华丽。
艳鬼语气有些唏嘘“到底破败了。”
鬼将立刻说道“主上已归,何愁琼楼玉宇没有生辉之时。”
艳鬼点头“自然。”
华丽的仪仗队在弥漫着淡淡薄雾的夜色中来到了这处楼台宫阙,宫阙入口有个巍峨壮阔的山门,上面的牌匾上写着蓬莱宫三个大字。
商枝捧着红玉髓烟斗,在心里嗤笑一声。
这这艳鬼倒真会起名,要不是知道这三危山内里是什么样的德性,还以为这真是个得道成仙的好地方呢。
在心里腹诽着,商枝看着山门旁的守卫殷勤地走上前来引路,把艳鬼的仪仗队引到一处极为豪奢宽阔的宫殿里。
前方
的队伍散开一条路,八抬大轿停在正殿门口,一个鬼兵连忙跪在轿前当做脚凳,艳鬼踩着鬼兵的后背下了轿辇,商枝捧着红玉髓烟斗跟在后面。
宫殿里的装潢摆设更加奢靡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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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在宫殿走了一圈,又觉得无聊,没骨头似的倚靠在贵妃榻上。
看见商枝的野猪脸面具,又觉得好笑,开始操控商枝在宫殿里翻起了跟头。
他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起来,于是又随手一点,商枝四爪着地,摆出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像只红色大蜘蛛似的,在地上快速爬行起来。
他吸着烟斗,吐着香雾,时不时从嗓子眼里发出几道笑声,他的嗓音十分特殊,笑声拖得长长的,听着缱倦又慵懒。
等他撤掉了操控人身体的秘术,商枝已经累得趴在地上呼呼喘气。
艳鬼笑了一声,问道“你这野猪脸儿小鬼姓甚名谁”
名字是最短的咒。
各行有各行的忌讳,就像医院里值夜班的医生见不得芒果和旺仔,像商枝与这一行打交道的人,在道上都有自己的代号,从不让自己的真实姓名流传在外面。
既然这艳鬼说她是野猪脸,商枝心里气不过,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道“小的名叫商佩奇。”
“商人的商,玉佩的佩,奇怪的奇。”
艳鬼又缓缓吐出一口香雾。
缭绕的香雾飘到商枝鼻尖,商枝又变得醉醺醺的。
艳鬼又问道“跟着本王做什么”
商枝脑子不受控制,吐露了心声“求药。”
老天爷
怎么会这样
这香雾是吐真剂吗
好在没说出这药是什么药,否则艳鬼真得会活劈了她。
商枝一颗心砰砰乱跳,就听着艳鬼又问道“什么药”
商枝狠狠咬了下舌尖,这才恢复了几分神智,硬抗着本能没说话,而是望向艳鬼拿着红玉髓烟斗的手。
艳鬼瞥她一眼,以为她说的药是他手里的魂香,哼了一声“真是个贪吃的野猪脸。”
“从今以后跟着本王,给本王捧烟斗吧。”
商枝心里腹诽着,还得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磕了几个头。
从此商枝在艳鬼身旁伺候,成了艳鬼身边的大红人,每日都能吸食极品魂香,自然惹得众鬼眼红。
仪仗队里吹奏乐器的鬼兵们对商枝的晋升速度十分不满,一顿吵嚷后惊扰了披着红甲的鬼将。
于是鬼将说给艳鬼听。
艳鬼看向商枝,朝着披红甲的鬼将微微一笑“这小鬼看着奸猾贪吃,实力却不逊于你,假以时日,说不定能长成与我比肩的大鬼。”
商枝不禁有些得意。
这个艳鬼的眼光还挺好。
鬼将惊疑不定,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野猪脸小鬼有何特别之处。
商枝立马殷勤地说道“主上慧眼如炬,小的敬佩不已,愿为主上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艳鬼十分满意地点了下头,说道“把你的野猪脸面具摘下来,给本王看看你的鬼脸。”
要被艳鬼看见她的真容,那还得了
商枝立马捂着脸上的野猪面具,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天杀的,小的相貌丑陋,长得油头粉面,獐头鼠目,如今见了主上的容颜,小的自惭形秽,羞愧欲死,幸而有着野猪面具遮挡自己丑陋的面容,若是没了这面具,小的还有何面目侍奉在你的身侧呀”
这小鬼的身形修长如竹,十分风流倜傥。
不成想面具之下竟长的油头粉面獐头鼠目。
艳鬼狠狠皱了皱眉头,顿时没了兴致。
“罢了,戴好你的野猪脸面具,若是哪日露出你獐头鼠目的脸,本王就让你灰飞烟灭。”
日了。
这艳鬼居然还是个颜控。
商枝看了一眼红甲覆面的鬼将,好像突然有点明白这鬼将为什么遮着脸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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