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被掀开,笼子里关着的,居然是八九岁左右的幼童
这些幼童六女四男,有的幼童全身发紫,有的幼童全身发黑,有的幼童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遍布红紫血点,还有一个幼童全身赤红如血,就连眼珠也是血红的。
这些幼童被剧毒搞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神色不见惊恐,只有历经折磨后的麻木,呆呆坐在笼子里。
闻人听雪只看了一眼,就又想起昔日误食的那四枚药丸,胃中一阵翻滚,又忍不住趴在桌边干呕起来。
“师姐你怎么了”
羽重雪连忙拍着闻人听雪的后背,一旁的谢清曲已经捂住了嘴,看着莲花台上的那些笼子,惊骇地说道“天哪,怎么都是些小孩子”
金不换也愣住了。
闻人听雪强压下那股作呕之感,朝着羽重雪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羽重雪这才将目光投向莲花台。
再看清笼子里关着的那些幼童时,他的瞳孔也瞬间收缩起来,脸上也露出一丝骇然之色“居然是一些孩子,怎么能将幼童做药”
闻人听雪垂眸,心中冷笑一声,脸色惨白一片,淡淡说道“你难道不知吗,你母后服用的肉灵芝,本就是拿小孩做药的。”
羽重雪眸中显露出一丝愕然的情绪。
谢清曲眸光微动,见气氛不对,悄悄走到金不换那边,金不换抱着手臂望向珠帘,只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羽重雪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摘星楼很快起了一阵喧哗之声。
那个声音粗犷的男声再次嚷嚷道“真有意思让我们吃小孩啊”
紫衣女子笑容不变,依旧身姿款款看向周围,娇声说道“这可不是小孩,这只是没有长成的毒太岁,只是一味药,长成了人形罢了。”
那个女声也跟着响起,言简意赅道“开价吧。”
紫衣女子握着手中的金色小锤,说道“这样的珍宝自然不是金银之物可以换来的,摘星楼第九层的规矩,稀世珍宝千金不换,当以物易物才行,就看各位能不能拿出打动摘星楼的珍宝了。”
“各位把自己的珍宝写在纸上,再由侍女交给奴家,让奴家与摘星楼的各位主事商议后再行定夺。”
这次的竞价无声无息,却更加暗潮涌动。
雅致的隔间中,金不换低声问道“太子殿下,这买卖似乎有些不划算,我们也要竞拍吗”
羽重雪思索片刻后说道“当然要竞拍,羽朝的一些人苦肉灵芝久矣,也许能从这些幼童身上找出肉灵芝的破解之法。”
侍女已经走到隔间的珠帘外,谢清曲接过笔墨呈上来,羽重雪拿起毛笔,在纸条上写下一行字。
谢清曲将纸条对折,交给等候在珠帘外的侍女。
闻人听雪此刻心乱如麻。
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似乎那日的雷声再一次在耳边炸响,小女孩圆圆的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没
了气息,温热的小小身躯逐渐冰凉。
大雨倾盆,被捏碎的赤红药丸被雨水冲走,红色的血水从她的指缝间蜿蜒流下。
她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浓浓的怨恨,怨恨自己为什么要看这本破书,为什么要穿进这个可怕的世界中。
她更加恨起了女主羽落清,恨她为什么要来烟都,恨她为什么打碎了自己的平静生活,让她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时,直面歹毒的人心和这些不堪的真相。
也许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肉灵芝和毒太岁,不知道上层的贵族们是如何糜烂残忍。
他们的欲望已经幻化成一头狰狞的野兽,正贪婪吞噬着下层百姓们的一切。
你真的要站在那高高的天梯上做一个俯瞰众生的异世之魂吗。
可是在知道这一切之后,她还如何能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她再也不能了。
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当年可以孤身一人闯入丹丘谷,屠戮星月神教在羽朝的窝点,可以凭着一腔孤勇和必死的信念浴血而战,一剑砍下地鬼境巅峰炼丹师的头颅。
可是此刻的她,在这高达九层的摘星楼里,面对眼前的这一切又能做些什么呢。
闻人听雪呆呆地看着笼子里那些面目全非的幼童,心中除了痛苦,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她手中只有一把剑,也只有一把剑。
珠帘晃动着,侍女接过纸条放在托盘里转身走向莲台。
一共十二名貌美的侍女依次走上莲台,将托盘中的纸条呈给紫衣女子,紫衣女子又将那些对折的纸条依次打开,中间不断有侍女往来传话,显然是与摘星楼的背后主事们商议。
一刻钟后,又有两个侍女走上前,紫衣女子将未选中的纸条放在托盘中,吩咐侍女送还给竞拍的客人。
十二个参与竞拍的贵客,十个人竞拍成功。
紫衣女子敲下了手中的金锤,“奴家在此恭喜竞拍成功的贵客们,当贵客将珍宝交与摘星楼进行交换后,便可将毒太岁带走了。”
说罢,那个十个笼子又被蒙上红布,缓缓上升,逐渐隐入黑暗之中。
闻人听雪以前和商枝去过拍卖会,知道要在拍卖会结束之后再提货,那时和商枝穿着漂亮的裙子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去提货,如今一想,恍如隔世。
摘星楼提货的地方在守卫森严的地宫之中。
一行人离开了摘星楼准备前往地宫,摘星楼的客人络绎不绝,香车宝马,衣香鬓影,豪华车架摆了长长一排。
摘星楼附近的明廊上摆着朱红宫灯,连成一条笔直的红线延伸至青石台阶。
羽重雪一行人正要踏上青石台阶时,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震动起来,明明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天空中却突然涌来大片翻卷的漆黑乌云,像一片墨色的怒海,在天空中掀起巨浪。
遮天蔽日的黑云挡住了太阳,光线一瞬间就黑暗下来,气温一下子变得很低,一股粘稠阴森的冷意
不知道从哪飘了过来,让闻人听雪感觉自己好似泡在了冰水里。
狂风呼啸,无数浓雾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摘星楼附近很快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闻人听雪警惕地握住了细雪剑,突然间,一只手从迷雾中伸了过来,牢牢攥住了她的手腕。
这是羽重雪的手掌。
另一旁传来金不换凝重的声音“不好,这是天人境的鬼道强者布下的迷阵。”
紧接着,迷雾中又传来了谢清曲牙齿打颤的声音“你不也是天人境强者吗,难道比你还厉害”
金不换说道“天人境强者也有强有弱,布下迷阵的人比我强上不少。”
大雾中的寒意直往人毛孔里钻,连骨头都在发着冷,闻人听雪没有挣脱羽重雪的手,面对这诡异阴森的情况,最怕和队友分散,她的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握住细雪剑的剑柄,准备随时出鞘。
突然间,一阵缥缈的丝竹鼓乐之声从迷雾远处遥遥传来。
金不换声音变了调,大声说道“不好,这是群邪礼赞曲,有大鬼来了”
一阵阵桀桀鬼笑在迷雾中响起,似乎是孩童、青年、男子、女人、老者、野兽的声音混响在一起,乍一听仿佛近在耳边,再一听却又好似远在天边。
这雾太大,闻人听雪只能勉强看清羽重雪的脸,一旁的谢清曲声音惊慌“雾这么大,方向都分不清楚,现在怎么办哪,我们要朝哪里走”
金不换说道“哪里都别走,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百鬼迷雾阵,百鬼藏身雾中,方位不断变动,迷阵瞬息之间有千变万化,不是精通鬼道的行家根本找不到活路。”
突然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中亮起一片诡异红光,借着这道光,闻人听雪依稀看见了身处迷雾中的摘星楼,危楼高耸,一道道诡异红光相互交错,以摘星楼为中心,形成一道巨大的法阵。
法阵有五角,最后一道红光补全法阵后,法阵大放诡异红芒,宛若仙炉倾倒,天火燎原。
各有五个身披红甲的高大身影分别矗立在法阵五角,阴风大作,吹得人站立不稳,兵戈交织声不断从法阵中响起,还夹杂着战马的凄厉嘶鸣。
一道低柔缱绻的男声从远方传来。
“五鬼搬山。”
“起”
那个起字刚落下,成千上万道怒吼声从地底深处隆隆响起,一时间地动山摇,战马的嘶鸣声顿时更加凄厉了,法阵中传来万鬼嚎哭大笑的声音。
大地像一块被人随意揉搓的薄布,不断有隆隆的巨响从地底深处传来,地底冒出道道黑气,高耸入云的摘星楼开始猛烈摇晃起来。
金不换大喝一声“跑”
四个人手牵着手朝前方跑去。
前脚刚离开,身后就响起一声轰隆巨响,震得人脑子发懵。
摘星楼塌了。
烟尘四溅,迷雾中到处都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鬼笑之声。无数道红色鬼影在迷雾中穿梭飞舞,千万人奏响的鼓乐之
声也越加高亢激昂。
迷雾遮眼,又有鬼影横行,凄厉可怖的鬼哭狼嚎声和人们的哭喊声响在一起,连身边人说话都听不太清,凡此种种,使得前进之路变得极为困难。
正在此时,那道低柔慵懒的男声又响了起来,分明是从极远处传来的声音,却又好似在耳边响起似的。
“野猪脸小鬼,拿本王的烟斗来。”
前方出现数道艳红鬼影,啸叫着朝着四人飞袭而来,金不换的弯刀飞进雾中,与鬼影缠斗在一起,细雪剑也铮然出鞘,挥向左侧袭来的鬼影。
大雾中突然多了一丝幽幽的香气,闻人听雪挥剑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
魂魄好似和躯体分开了,恍惚是行走在云端上。
那只一直紧紧攥着她手腕的手掌也缓缓滑落,就在一瞬间,脚下的大地又猛地震动起来,一道无法形容可怕巨响从地底传来,仿佛是某种沉睡在地心深处的庞然大物突然苏醒,正在发出愤怒的咆哮。
大地晃动着,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
那道缝隙就在闻人听雪脚下裂开,巨大的山石从天空滚落下来,武者的本能反应让她快速奔跑起来,不顾一切地逃离这处被撕裂的大地和从天而降的巨石。
她在迷雾和大地的震颤中一路狂奔,也不知跑到了哪,那道音色特殊的男声又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嫌弃。
“野猪脸小鬼,你牵着一串笼子干什么”
雾中又传来什么东西被掀开的声音,那几分漫不经心的嫌弃从一分变成了十分。
“啧。”
“红的黄的紫的绿的。”
“什么丑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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