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熊熊燃起,席卷而来的火焰很快就点燃了商枝的衣摆。
那个叫小豆子的男孩看着被火焰吞没的人影,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娘,这是一个好人,为什么要烧死他”
他娘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傻孩子,娘只是个女人,这是男人们的事,咱们都不用管,你以后也不要再想这件事了,等咱们离开这儿,娘给你买糖人。”
那个老头子站在旁边,一直在唉声叹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烟叶放在嘴里嚼了会儿,对小豆子的娘亲说道“唉,本来想替这少年郎说两句话,可我已经老了,不中用了,那几个汉子脾气火爆,哪里能听我的,都是命啊,活该他命里有此一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等咱村里人离开这儿,大家伙凑钱给他好好办场法事吧。”
小豆子的娘亲急忙扯开一个笑,“唉,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咱们也别胡思乱想了。”
一堆人用很小的声音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也是这实在没办法了。”
“俺不怕死,可俺也得为自己的一家老小想想。”
“俺也不怕死,俺也是为自己的一家老小着想俺一点都不亏心”
“也不是我把这郎君绑上去的,索命不要来索我的命。”
“那些人比这小郎君厉害多了,他们都说了,只要我们把这些事儿弄干净,他们就放我们走。”
“等走出这儿,就当这事没发生,你不提我不提就都慢慢忘了,对大家伙都好。”
滚滚浓烟中,火焰如红色的毒蛇般迅速向上攀爬,炙热的温度炙烤着商枝的身体,冰冷的手脚感受到一丝暖意,体温开始逐渐回暖,因尸毒蔓延而流速缓慢的血液流动速度也开始加快。
商枝的衣摆被火焰点燃了。
模糊的视线里是一片跳动着的橙黄色光芒,好像壁炉里的栎木燃着的火,父母坐在壁炉前喝着红酒,她用筷子插着一个速冻馒头在火上烤。
她把烤好的速冻馒头递给妈妈。
妈妈捏着速冻馒头,笑的前仰后合“老商你看,咱们的小商长大了,会烤馒头给我了。”
那时候刚上初中,商枝身高已经一米七二,比她妈妈都高了。
她爸爸笑了起来,“小商有点偏心,只给妈妈不给爸爸。”
一家人笑闹起来,过了会儿商枝玩腻了,拿着游戏机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她父母一边喝酒一边闲聊,不知不觉又聊到了曾经轰动一时的彭宇案。
后来初中放暑假时,她和闻人听雪出去逛街,走过一处绿化带时,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个摔倒的老太太。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就是没有人敢上前,商枝和闻人听雪愣了会,四目相对后,闻人听雪说道“商枝,你说我要是上前扶了,会不会被讹钱”
商枝看了她一秒,拿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她妈妈对她说道“小商,
附近有监控吗”
商枝说道有。”
“但是妈妈,如果这个人真想讹钱怎么办,搞不好会闹上律所哎,万一站在律所大门外寻死觅活地要你们赔钱,那我不仅会赔钱,还会很受伤的。”
她妈妈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有监控就好,小商想扶就扶吧,如果真的被讹钱,妈妈保证不超过一万块。”
商枝哦了一声,和闻人听雪走了过去,蹲在那个老奶奶看了会,拿着手机打了120,那个老奶奶已经摔晕了,商枝和闻人听雪去医院垫付了医药费。
事后,她和闻人听雪确实没被讹,还一人收到了一个大果篮。
闻人听雪拎着果篮,眼里都是快乐的光芒,一脸崇敬地看着她“枝枝,我真的好崇拜你,你的身影是那么的高大伟岸,你的脚步是那么的坚定沉稳,你浑身都在散发着万丈光辉,我宣布从此刻起你就是我的女神,唯一的女神”
商枝摸摸她的脑袋,说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闻人听雪愣了愣“发现什么”
商枝说道“她脖子上那条围巾是爱马仕的,我偷偷摸了一下,是正品,一万两千多。”
闻人听雪张大嘴巴,一言难尽地看着商枝。
商枝拎着果篮耸耸肩“好吧,其实如果没有那条爱马仕围巾我也会救,做好事嘛,就算真被讹个一两万也没什么,我零花钱好多呢,有能力为自己的善良买单。”
穿越之后遇见了老头子,在修炼上,老头子一直往死里下手。
练习闭气术时,商枝憋不住气想要浮出水面,老头子直接一脚把她脑袋踩下去。
那时候商枝说道“至于这样吗”
老头子瞪了她一眼“怎么不至于觉得自己特聪明是不”
“你这爱管闲事的臭毛病一天不改,我就一天看你不顺眼,非得让你往死里学不可”
“想做好人,也得有那本事”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一脸悻悻,像条鱼似的扎进水里。
小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是小腿的皮肉被大火烧焦了,冒着热腾腾的油脂香气。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心生戾气,在所难免。
商枝轻轻吹了口气,那些顺着她小腿向上攀爬的火舌猛地一滞,突然变成了诡异的惨绿色。
滚滚浓烟凝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诡异的绿色火焰,冰冷地俯视着火堆下的数千村民。
商枝刚要念咒,却被浓烟呛的咳了一声。
就在这短短一秒钟,轰隆一声沉闷巨响,脚下的大地又开始猛烈晃动起来。
霎时之间,平整的地面瞬间裂开好几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其中一道缝隙正好位于火堆旁边,高高堆起的木柴被地壳活动产生的巨大能量震散架,商枝倒在地上就地一滚,脚尖擦过裂缝边缘,五指深陷泥土,猛地往前一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地裂。
其中一道地裂正好在人群中裂开,人像下饺子一样掉了进去,还有一些人反应及时,紧紧抓住了裂缝边缘,一片兵荒马乱中,又传来女人的凄厉大喊。
“小豆子快抓住娘的手上来”
惨叫声不绝于耳,这些大声喊叫,让他们所处的方位彻底暴露了。
商枝已经无暇他顾,听天由命随着不断晃动的板块滚了一圈后,正好滚到一个土坑里,左手前再往三寸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裂缝,她的身体卡在土坑里。
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裂开的大地又紧紧闭合在一起,一大捧泥沙从天而降,直接将土坑埋平。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商枝将呼吸放到最缓。
正当她用鼻子拱着泥土弄出一小块呼吸的空隙时,那道柔美的女声又响了起来,相较之前,她的声音里突然多出一抹似水的柔情,叫人心猿意马,心旌神摇。
“师兄,你终于来了,为何你那车辇卷帘低垂,是不想再与我相见吗”
那个“师兄”始终没有说话。
一生凄美的轻叹后,那女子又声音凄婉地说道“师兄,你非要与我为敌吗”
那个叫“师兄”的人还是不说话,一点不给这女人面子。
商枝缓缓呼出一口气,觉得这地动山摇的架势微微有一丝熟悉,她再次用鼻子拱了拱上方的泥土,在心中感谢爸妈给的高鼻基因。
刚在心中感谢完爸妈,就有一阵无比阴寒的气息从地底深处升腾而起,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鬼笑声从地底传来,男女老少皆有,汇成一曲震耳欲聋的魔音,不断盘旋直上。
随即大地又开始摇晃起来,商枝仿佛是躺在摇篮里一般,刚用鼻子拱出来的一小块空隙瞬间就塌了。
那女人又开始说话了,相比之前的柔情似水,这次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股势在必得的狠劲。
“师兄,不管你愿与不愿,我都一定会得到你,置于床榻,日日把玩。”
尽管这会儿情况不妙,吃瓜的本能却依旧还在。
商枝竖起耳朵,好奇那位师兄会说些什么,结果等了半天,这位师兄依然一个字都不说,搞得商枝都开始着急了。
好在急的不止她一个,那女子也开始急了。
“师兄,你说句话呀”
那师兄还是不说话,这位人狠话不多的猛人直接动手。
万鬼齐出,地裂天崩。
商枝埋在地底,打斗的细节看不到一丁半点,她在地底埋了整整七天,终于恢复了些实力。
七天后,这对师兄和师妹换了个地方打架,远离了战场中心区域,等外面没什么动静了,商枝这才攒足力气开始挖洞。
一片废墟中,一个脑袋从一颗巨石旁钻了出来,这颗脑袋东晃西晃,抖落一地泥土,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后,一只满是伤痕的手从废墟中伸出,攀住了巨石上的一块凸起,借着力道从坑里爬了出来。
商枝倚着巨石大口喘气,此时正是落日
,大地铺满了金色的余晖,就连这片废墟都镀了一层金边。
商枝坐在废墟上看着落日,一转头,就看到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些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依稀能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没修过鬼道,不懂鬼阵布局,看不出鬼阵的生门在哪,如果没受人蛊惑,抓紧时间跟着商枝走,也不会落得这个结局。
善因善果,善果善因。
恶因恶果,恶果恶因。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商枝想朝他们吐口唾沫,七天没喝水,好不容易挤出的唾沫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一张口就只剩下两个字。
“算了”
她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跨过一个尸体,走了两步又遇到一个熟人,是那个抽旱烟的老头,没了半张脸,两只乌鸦站在他头上啄着腐肉,黑色烟袋正系在他腰上。
商枝蹲下来,从他腰上拽下来那个烟袋子,随手卷了一根旱烟,掏出里面的火石点了火,抽了一口旱烟,辛辣的旱烟呛的她想流眼泪,她闭了闭眼,又卷了一根点上,塞进这老头的嘴里。
“呵”
“哈哈哈”
看着这老头叼着烟的样子,她抖动着肩膀,也不知怎么突然笑了起来,她越笑越大声,甚至笑得直不起腰。
笑完之后,她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扔了烟袋,吐出嘴里的烟,一撅一拐,气喘吁吁地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商枝的视线又开始模糊了。
地震之后,地势地貌已经与从前大不一样,商枝没法凭着记忆闭着眼睛认路了。
她只能凭本能辨别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有人气的方向走,饿了就吃点野果,走过一片树林时,她还捡到了一根长而直的棍子,握感舒适,当拐棍正好,中途又在一些比较醒目的位置留了点记号,希望另外两位同伴路过时能看到。
她又累又饿地赶了五天路,太阳落山后,商枝终于来到一处灯火辉煌的城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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