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氏家宰收拾好东西,便准备离开咸阳城,回到楚地去了,今日是他离开的日子。
公子琮今日要去章台宫的政事堂,一早起了身,更衣梳洗之后,本打算立刻前往政事堂,临走之时突然想起了公子文治。
昨日一天都不曾见到公子文治,两饭都不见人,不知是不是还在生闷气。
公子琮特意绕到公子文治的屋舍跟前,敲门道“治儿起身了么”
叩叩叩
“治儿,开开门,还在与为兄怄气呢”
屋舍中静悄悄的,一点子声息也没有。
公子琮蹙了蹙眉,道“治儿你可在里面”
公子琮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往日里弟弟也和自己吵架,但从未隔夜,都是第二天一大早,自己便想通了,如今已然闹了两日,还是这般不声不响的,实在不像公子文治的为人。
公子琮想要推门进去,便在此时
“家主”
家宰从身后走过来,阻拦住了公子琮,打岔道“家主,小人马上便要离开咸阳城了,因此特意来向家主辞行。”
公子琮看了一眼家宰,点点头道“你走罢。”
家宰假惺惺的抹着眼泪“家主,小人以后再也不能侍奉于您,还望家主自己照顾好身子,千万不要一忙碌起来,便忘了自己个儿小人、小人着实放心不下家主啊”
公子琮淡淡的道“我会照顾好自己。”
家宰这会子没话说了,但是公子文治根本不在屋舍之中,他又怕公子琮发现,因此便借口道“小人从太后那处跟随家主,也有这般多年了,不知不知家主可否送一送小人,就当做小人最后的念想罢”
公子琮公务繁忙,看了一眼公子文治的屋舍方向,最终还是道“好罢。”
“多谢家主多谢家主”
家宰连忙引路,二人出了大门,门外已然准备了辎车,家宰再三拜别“家主,您要保重身子啊千万别太过劳累,小人小人真希望能再见到家主。”
公子琮道“你也保重身子。”
家宰还在抹眼泪,便听到有人道“时辰不早了,还没走呢”
家宰回头一看,一辆辎车粼粼的停在他的辎车旁边,从里面下来一大一小,正是嬴政与成蟜
嬴政抱着成蟜走下来,成蟜笑眯眯的道“蟜蟜和哥哥,可是专门来送你哒身为一个家宰,哦不,过气的家宰,你的面子好大的喽”
家宰这个小崽子,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知道厉害
公子琮拱手道“臣拜见二位公子,不知二位公子前来是”
嬴政道“楚公子不必多礼,我们这次前来,是专程来为家宰践行的。”
家宰脸色僵硬,干笑道“小人何德何能,竟得二位公子践行”
成蟜道“千万别谦虚吖你可是蟜蟜见过最能个儿
的家宰,私用官印,运送了那么多散盐,可不是很厉害嘛放眼望去,哪个国家的家宰比你厉害呐”
家宰“”
家宰面色难看到了极点,若是再在此逗留,唯恐更加难堪,于是赶紧拜别“家主,时辰不早了,小人这就告辞了,还望家主保重啊”
说罢,登上辎车,辎车开动,快速朝着咸阳城大门而去。
“慢走吖”成蟜挥了挥小肉手。
公子琮看着远远而去的辎车,收回神来,再次拱手道“二位公子远道而来,恐怕不只是为家宰践行的罢”
“啊吖”成蟜道“大舅舅好聪明吖”
嬴政道“还请楚公子移步,咱们入内说话。”
公子琮有些犹豫,道“这臣今日还有腊祭的要事,需要去政事堂盘点,恐怕”
“大舅舅”成蟜道“这可是天大的大事哦与小舅舅有关”
“治儿”公子琮的脸色立刻变化了,微微蹙眉。
嬴政压低了声音道“恐怕楚公子还不知,你的宝贝弟弟已经不在家中两日了。”
“甚么”公子琮一惊“这断不可能,治儿这两日与我怄气,一直在家中,并未出门半步。”
“是么”嬴政幽幽的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你可亲眼看到令弟就在舍中”
公子琮一时无言,的确,他甚么也没看到,这两日前去敲门,一直没有人回应,因着之前公子文治与他闹别扭,公子琮自然而然的以为公子文治不想理会自己。
成蟜道“大舅舅,晚了可就来不及啦”
公子琮难道治儿真的不在家中
成蟜听到了他的心声,顺着他的话道“大舅舅可以亲自前去看看,一看便知小舅舅到底在不在府中。”
公子琮来不及多说,转身大步往里走,调头回了府邸,一路来到公子文治的屋舍跟前,“砰砰砰”狠狠拍了三下门。
“治儿治儿你在么你应为兄一声”
里面静悄悄,没有任何人作答。
嬴政抱着成蟜走过来,便那样静静的站在一面。
公子琮唤了两声,“嘭”一脚踹开门舍,他是习武之人,别看平日里文质彬彬的,但力气极大,门板不堪重负,哐啷一声锁头从里面断裂,公子琮大步抢进去。
“治儿治儿”
公子琮一路从外间走到内间,又去看了东室与西室,无论是哪里,都未见到公子文治的身影。
公子琮脸色难看,立刻出门,拦住一个路过的侍女道“小公子在何处”
“小公子”侍女吃了一惊,有些战战兢兢的道“家主,小、小公子不是就在屋舍之中么婢子婢子之前还看看见了呢。”
侍女千、千万不能让家主知晓我在说谎
“你说谎”
侍女偷偷想完,成蟜立刻脆生生的揭穿,笃定的道“
大舅舅,这个侍女在说谎”
“婢子婢子没有没有”侍女连连摇手。
成蟜读取的心声不可能错误“哥哥,蟜蟜最讨厌说话的人了,这个大姊姊分明在说谎,你看,她的脸色都白了,眼睛还一直转呐哥哥哥哥,对待说谎的人,该怎么办呐”
嬴政温柔一笑,露出一抹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无法拒绝的笑容,嗓音却冷酷到了极点,幽幽的道“说谎的人,左右说出来的话令人无法信服,既然如此,舌头便是多余的,还不如直接拔掉。”
“哦吼”成蟜奶声奶气的道“拔舌头拔舌头”
咕咚
侍女根本不禁吓,双膝一曲软倒在地上,改口道“家主饶命啊家主饶命婢子婢子也是迫不得已才才说谎的”
公子琮断喝“还不如实招来”
侍女磕头道“婢子也、也不想说谎,是家宰家宰让婢子这么说的”
“家宰”公子琮蹙眉“他让你说甚么做甚么”
侍女不敢欺瞒,实话实话道“婢子是负责小公子屋舍日常收拾的,这两日都都进不得小公子的屋舍婢子看到,家宰将小公子的屋舍门反锁,然后、然后自己个儿翻窗出来,被婢子撞见,便警告婢子不能说出去,还不让婢子打扫小公子的屋舍”
公子琮冷声道“你确定屋舍中无人”
“确定确定”侍女连连点头“昨日昨日一大清早,婢子早起打扫院落,便看到小公子与家宰偷偷出门去了,走的还是后门。”
咯噔
公子琮心窍一沉,凉冰冰的,治儿已经连续两人不在家中,而自己毫不知情。
公子琮眯起眼目,一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性子“既然你知晓小公子不在家中,为何不知会”
“家主饶命家主饶命”侍女哭诉道“因着因着婢子们都害怕家宰的威严,家宰不让说,婢子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也不敢不敢置喙啊”
“你们惧怕家宰的威严”嬴政道“看来这个家宰,昔日里还颇有些地位与手段。”
侍女委屈的道“长公子您可不知晓,家宰家宰那是从太后身边儿过来的大人物儿,咱们这些小虾小鱼,哪里敢得罪家宰啊更何况家宰手段霹雳雷霆,动不动便责打我们这些奴仆,甚至打死的都有,因而家宰说一,谁也不敢说二”
“真不愧是熊氏的家宰。”嬴政微笑感叹,颇有些讽刺。
公子琮双手攥拳,道“你先退下。”
“是是”侍女谢恩退下去,一溜烟跑掉。
公子琮这才道“二位公子一大早便来寻臣,想必是知晓治儿的动向,对么”
嬴政道“楚公子不愧是沉浮朝廷的老手。”
公子琮追问道“治儿现在在何处”
嬴政道“在你们熊氏家宰的手里。”
公子琮心中更是咯
噔一声,他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一相结合起来,还有之前的散盐等等,便更是不同寻常。
嬴政慢悠悠的道“楚公子是聪明之人,予便开门见山的与楚公子说话,你们熊氏家宰叛变,私自豢养私兵三千,家宰欲抬公子文治为提倡之者,可惜了儿的,公子文治根本不是这块料,如今已然被你的家宰扣押下来,欲图威胁于你。”
公子琮狠狠攥拳,嗓音沙哑的道“他敢动治儿一下,我定叫他不得好死”
公子琮回过神来“家宰堪堪离去,方才为何不将他拦住”
嬴政摇头道“楚公子关心则乱,你们熊氏的家宰豢养私兵三千,只有三千,如今便大着胆子扣押公子文治,你觉得他可能没有后手么”
在春秋战国这种生产力低下,人口并不发达的年代,动辄发兵四五十万的情况实在太少太少了,别说是四五十万,便是十万,也是顶天的大数字。
熊氏家宰豢养私兵三千,这些兵马潜伏在咸阳城附近,说起来数量并不算少,甚至比得上整个咸阳宫的虎贲军守备,一旦这些兵马冲入咸阳,咸阳宫恐怕凶多吉少。
但问题在于,大的前提条件是,这些私兵能进入咸阳城再说罢。
咸阳城有专门的守城,平头老百姓进入城门,还需要严查户籍等等,别说是混入三千人,混入三百个都是天方夜谭的笑话。
因此熊氏家宰手中的兵马并不算少,但根本发挥不了多大的功效,凭借着这三千私兵想要造反,必然叫人笑掉大牙。
可偏偏家宰扣押了公子文治,说明他还有后手,才会如此破釜沉舟。
嬴政道“你们熊氏的家宰,好歹曾经跟过老太太,并不是个没有分寸之人,若是贸然打草惊蛇,的确可以除掉家宰,但他后背的势力,必然成为咸阳城的隐患,往后里还会有其他的人接替他的位置,重新掌管这股势力,除而不绝,想要再连根拔出来,便不容易了。”
公子琮暗暗心惊长公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当真不可小觑。
公子琮道“依长公子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嬴政平静的道“今日熊氏家宰假意离开咸阳,必然会去自己的贼窝落脚,予已然安排了晋良将军跟随追踪,想必很快便会发现这股子叛贼的老巢。”
他顿了顿,又道“家宰扣押公子文治,必然是用公子文治来要挟与楚公子,楚公子只需要等待家宰的联络,进一步将计就计便可,直到将叛贼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公子琮忧心的道“只是治儿落在他们手中,想必会吃苦头。”
嬴政笑了笑“请楚公子放心,苦头肯定是会吃一些,但绝无性命之忧,再者令弟天性傲慢,这些年又被楚公子保护的过于娇宠,是时候打磨打磨了。”
公子琮虽然心中不忍,但嬴政的话的确是对的。
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公子文治竟然没有对公子琮说一句内情,公子琮一方面心寒,一方面又担心,
若是任由公子文治这般胡闹下去,恐怕日后还不知闯出甚么天大的祸事,正好,也让他长长记性。
“好”公子琮道“一切但凭长公子安排处置。”
嬴政点点头,笑道“难得楚公子是个明白人,与明白人说话便是简单。”
“既然如此,”嬴政又道“今日前来,便是给楚公子提个醒儿,便不多加叨扰了。”
嬴政带着成蟜离开,出了昌平君的府邸,刚上了辎车准备回宫,李斯便走到辎车边,低声道“公子,熊氏家宰的老巢找到了。”
“这么快”成蟜奶声奶气的问。
李斯点点头道“便在城外。”
嬴政道“走,去看看。”
骑奴驾士驾车,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往咸阳城外而去。
正如嬴政所料,家宰离开昌平君府邸之后,便出城来到了自己的老巢,老巢的位置虽然偏僻,但距离咸阳城非常近,十足的方便他们行动。
嬴政与成蟜赶到,便看到晋良与魏公子无忌还蹲守在老巢外面。
晋良低声道“公子,那伙儿人就在里面。”
成蟜感叹“真是偏僻呢,咸阳城之外,还有这样的地方”
晋良道“不止如此,卑将还发现了其他端倪。”
“甚么”嬴政追问。
晋良道“听说幼公子曾经在猎场被一伙贼人掳劫过”
成蟜点头“是吖”
嬴政眯起眼目“你的意思是说怀疑这伙人和掳劫蟜儿的贼人,是一伙的”
成蟜睁大眼目“那贼人,不是熊小君子的人么”
他说到这里,突然恍然大悟,是了,熊小君子也是熊氏,因着犯了事儿,被遣送回楚国去。
他虽然是楚国的贵胄,但一个小君子,哪里来的匪贼,如今追根究底,这些匪贼怕是潜藏在咸阳城外的势力。
嬴政冷笑一声“看来他们藏在咸阳城之外已然很久了,好的紧,这次便一口气连根拔除。”
众人确定了匪贼的老巢位置,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悄无声息的撤退。
离开了老巢很远,晋良这才蹙着眉道“公子,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
嬴政挑眉道“问。”
晋良指着身边的公子无忌道“为何前来探查,公子还叫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跟随难不成,是怕我莽撞,坏了大事”
“噗嗤”成蟜忍不住笑出声来“哭包叔叔,你还知自己莽撞呐有长进的”
晋良“”
晋良瞥斜了一眼公子无忌“还真是如此”
公子无忌亲和的一笑道“其实长公子是觉得,将军的手下比较惹眼,但凡行动,必然会惊动朝廷,楚派在朝廷中盘根错节,进而便会惊动楚派。无忌虽然不会武艺,但手下的门客不乏武艺高超之辈,所以才令无忌前来协助将军。”
晋良又瞥斜了一眼公子无忌,
道“说了这么半天,还不是说我无能甚么也做不好如今这样找老巢,卖卖力气的活计,我也做不得,是不是十足的无用”
啧啧成蟜挑眉,哭包叔叔闹别扭了
公子无忌没有再解释甚么,突然惊呼一声向前扑去,便要来一个平地摔。
“当心”晋良反应迅捷,一把抱住公子无忌,惊讶的道“怎么的走得好好儿怎么要摔平地也能被绊倒”
公子无忌一笑“多谢将军。若不是将军,无忌怕是要吃苦头了将军你看,其实将军并非无用,无论是大事还是细枝,将军都有用武之地,尤其将军还会反省自身,这可是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不像是无忌,走个路都会摔跤。”
晋良一听,将信将疑的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公子无忌笑道“将军身兼不世出的大才,何必为了这些小事儿斤斤计较呢”
“也对。”晋良瞬间找到了自信,加之他本就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一下子原地满血复活。
成蟜“”
成蟜凑过去,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公子无忌,低声道“漂亮叔叔你方才是不是假摔”
“嘘”公子无忌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成蟜更是崇拜“哇漂亮叔叔你好会哄人哦哭包叔叔被你哄得团团转漂亮叔叔,你快告诉蟜蟜一些心得,蟜蟜也想用来哄哥哥”
“阿嚏”嬴政走在后面,莫名打了一个喷嚏
嬴政已然确定了熊氏家宰的老巢,下一步便是确定三千私兵的具体情况。
嬴政和成蟜知晓关押公子文治的地点,天黑之后便偷偷前往,准备再次探看探看公子文治。
郊外的木屋十足安静,几个士兵看守在木屋外面,嬴政带着成蟜避开眼目,顺利从户牖进入木屋。
公子文治被绑着手脚,靠在角落,闭着双眼,一脸狼狈落魄的模样,才过了几日,双颊微微凹陷,已然瘦了整整一圈。
他似乎睡着了,睡着之时还死死蹙着眉心。
成蟜用小肉手拍了拍公子文治的面颊,低声道“小舅舅小舅舅,醒醒啦”
“唔”公子文治疲惫的睁开眼目,看到嬴政与成蟜,十足的激动“你们来了你们来救我了么快把我救出去快啊”
“嘘”成蟜道“不要出声,小心外面的人听到。”
公子文治赶紧点头“快救我啊”
嬴政却道“还不是时候。”
公子文治仿佛霜打的茄子“这里这里真的不是人呆的”
嬴政道“你们熊氏的家宰,还没有用你威胁公子琮,看来他是在等腊祭,不过也无妨,腊祭迫在眉睫,想必他用你要挟公子琮,也就是这一两日了,再等等。”
“还还等”公子文治有气无力的叹气。
成蟜道“小舅舅,你被关押在这里,有没有探听到甚么消息吖”
公子文治似乎想起了甚么“有还真的有我偷听到他们讲话,三千私兵,一共有六个头领。”
成蟜摆摆手“这我们都知晓。”
“不止,不止是这些”公子文治又道“我还听到了这几个头领的名字,几乎全都是朝廷中的士大夫我全都背下来了”
嬴政挑眉“哦没成想楚公子还是有些用处的。”
公子文治将六个人的名字全都背出来,果然全都是朝中的士大夫,一大部分是楚派之人,还有个别的并非楚国人,但的确是亲楚派。
“有趣。”嬴政似乎发现了甚么。
“哪里有趣,快点救我出去啊”公子文治焦急。
嬴政道“这六个头领,其中有一个是寺人。”
寺人,是这个年代对太监的称谓。
成蟜点点头“这个人蟜蟜也认识,这不就是跟在大母身边侍奉的管事嘛”
华阳太后乃是楚国的嫡系,她身边楚派云集,就算是一个端茶递水的寺人侍女,全都是精心挑选的楚派,更别提管事了,管事自然也是个楚派,还是根深蒂固的楚派。
公子文治使劲点头“这个熊璋我识得我识得是老太太身边的得力之人,十足可心,一直跟着老太太”
熊璋本不氏熊,他一个穷苦的寺人,压根儿没有自己的氏族,是老太太喜欢他,所以才赐名熊璋的。
嬴政道“这个寺人乃是华阳太后身边的老人,一定心高气傲,但问题便在于,他即便是华阳太后身边的老人,但他在这里,只领四百私兵。”
三千私兵,六个头领,所以一个头领平均分配五百私兵。按照这个分配的法子,熊璋合该分配五百人才对,可偏偏根据公子文治偷听到的情况,熊璋手底下只有四百人,少于其他人。
“这还用说”公子文治道“他是个阉人呢,能领私兵,还是看在他执掌着华阳宫的份儿上。”
嬴政一笑“问题不在于此,家宰想要利用熊璋执掌华阳宫的便宜,私底下却又看不起熊璋,因此熊璋手下的兵马少于其他人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么”
“机会”公子文治奇怪“甚么机会”
成蟜道“笨哦小舅舅自然是从熊璋作为突破口,分裂六个头领的机会”
“蟜儿真聪明。”嬴政微笑夸赞。
成蟜嘻嘻一笑,扬起一张甜滋滋的小脸蛋儿,道“蟜蟜聪明,都是哥哥教的好而且,还要看与谁比呐蟜蟜的聪明,是绝对不及哥哥十分之一的,但是若与小舅舅比,蟜蟜的确很聪明哒”
“诶你们”公子文治气愤的道“兄弟情深便兄弟情深,为甚么要诋毁于我”
嬴政与成蟜压根儿不理会公子文治,嬴政幽幽的道“为兄倒是想好了一出,分裂私兵内部的妙计。”
成蟜使劲点头“嗯嗯嗯都听哥哥的”
熊璋乃是华阳宫的老人,因着一直跟随着华阳太后,办事儿
利索,十足的可心,华阳太后曾几次提拔他,在华阳宫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儿。
只不过他再是有头有脸,士大夫们明面上敬重他,其实内地里十足不屑,总是会偷偷的说一句不就是个阉人么
熊璋身为私兵的头领之一,却只有四百人马在手,少于其他的头领,嬴政觉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按照嬴政的计划,首先,要让熊璋对楚派心生嫌隙。
于是成蟜便偷偷令人去盯着,找一个华阳太后不顺心的日子,等华阳太后训斥了熊璋之后,便轮到成蟜登场了。
这日里,华阳太后果然训斥了熊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华阳太后做了这么多年的女主,脾性自然大得很,也就是对着成蟜才会慈眉善目一些。
熊璋没来由的挨了骂,还要低眉顺眼的承认错误,心里头本就窝着火儿,从太室中退出来。
成蟜早就躲在一边儿,看到他退出来,立刻大跨步冲出去,直愣愣的往熊璋身上撞过去。
“啊吖”
成蟜分明是碰瓷儿,把手中一碗热羹直接泼在熊璋的衣裳上,半点子也没有浪费,还夸张的大叫一声,极其不走心的咕咚一屁股坐在地上
“哎呦哎呦你要撞死本公子吖”成蟜恶人先告状的大喊。
熊璋今日本就觉得晦气,没成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刚刚矮了训斥,一出门就“撞见”了幼公子。
谁不知晓幼公子乃是华阳太后的心头肉若是真的摔出个好歹,或者烫着了,熊璋吃不了兜着走
“幼公子幼公子您没事儿罢”熊璋顾不得自己身上的汤羹,赶紧伸手去扶成蟜。
“哼”成蟜不客气的拍开熊璋“你走路不长眼目嘛”
“小臣”
“眼睛是用来出气儿的嘛竟敢冲撞本公子”
“幼公子,小臣”
“你还想狡辩不只是冲撞本公子,还想顶撞本公子”
熊璋一连三次想要解释,都被成蟜打断了,成蟜的小嘴巴别看小,叭叭叭的疯狂输出,十足的利索,愣是让熊璋插不得嘴去。
嬴政的谋划便是如此,令熊璋对楚派心生嫌隙,如此自己才能有可分化的时机。
华阳太后不必说了,她便是楚派的头领,顶梁柱。而成蟜是华阳太后最宠爱的小公子,华阳太后一心想要扶持成蟜上位,便是想让成蟜延续楚派的力量,因此在旁人眼中看来,成蟜那是“天然的楚派”。
熊璋今日一连被两个楚派无端端责骂,即使是个寺人,也有自己的脾性。
成蟜还在疯狂输出“你不长眼睛本公子要到大母面前分辨,让大母狠狠的责罚与你走快走把他押解到太室去,叫大母给我做主”
“幼公子幼公子饶命啊”熊璋刚刚得罪了华阳太后,此时便算是有理,也是没理,要是触了太后的眉头,少不得一顿好打。
成蟜不依不饶的撒泼
耍赖“必须走让太后分辨哼你敢得罪我,蟜蟜要让大母砍了你的脑袋挡球踢”
他说着,一指旁边的寺人宫女“还看着作甚把他给本公子拉到太室去快点吖”
“是是”寺人宫女不敢怠慢,谁叫成蟜是华阳太后的心肝宝贝呢,可得罪不起的。
熊璋被几个寺人拖拽着,便在此时,听得一声“住手。”
“拜见长公子”
寺人宫女跪了一片,是嬴政朝这边走了过来。
嬴政眼看时机不错,便装作路过的模样,面露恰到好处的惊讶“蟜儿,这是发生了甚么何故大吵大闹,若是搅扰了大母歇息,那可是大罪过。”
成蟜立刻抱住嬴政的大腿,撒娇道“哥哥这个臭奴人,他欺负蟜蟜”
熊璋咕咚跪下“饶命啊长公子,小臣当真不是有意冲撞幼公子的,还请长公子帮小人求求情啊”
成蟜故意摆出一副骄横的模样“哥哥,你别听他的是他故意冲撞我的哼蟜蟜亲手给大母做的汤羹,都被他撞翻了,你看看,都烫到蟜蟜啦”
成蟜举起白白嫩嫩的小肉手,上面一个红痕也没有,干干净净,皮肤吹弹可破,仿佛剥了壳子的鸡蛋一般,反观熊璋,满身的污渍,汤羹的肉糜还挂在他的衣裳上。
嬴政善解人意的道“蟜儿,依为兄来看,他必然不是有意冲撞的。”
“是啊是啊”熊璋连忙应和“小臣当真不是有意,还请幼公子见谅见谅”
嬴政又道“蟜儿你看,要不然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就原谅他一回,不要计较,这汤羹洒了,不知膳房中还有没有,不如再撑一豆,送与大母也是一样的,好么”
成蟜和嬴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成蟜露出极其不情愿的表情“既然哥哥都这么说了,那好罢蟜蟜便不与这个下贱的奴人计较啦但是若有下次,蟜蟜可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你的”
熊璋听他松口,狠狠松了一口气,叩头道“多谢幼公子多谢幼公子”
嬴政对成蟜道“好了蟜儿,快去给大母盛汤羹罢。”
“嗯嗯”成蟜乖乖的应声,转身一蹦一跳的离开,临走的时候还指了指熊璋,又用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眼睛,奶凶的威胁道“下次饶不了你哦若没有哥哥求情,本公子定然叫你好看”
成蟜骂骂咧咧的离开,转了一个弯儿,一个蹿升藏在拐角,探头探脑的往回看去。
熊璋见成蟜走了,狠狠吐出一口气,对嬴政道“多谢长公子多谢长公子如今日不是长公子,小臣怕是就”
“不必谢我。”嬴政十足亲和,亲自托起熊璋,这令熊璋受宠若惊,与之前公子成蟜对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天壤之别。
嬴政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其实你也没做错甚么,都是蟜儿被大母给宠坏了,因此才会如此苛责于你,你多担待一些。”
“不敢不敢”熊璋连忙道。
嬴政上下打量了一下熊璋“你的衣裳脏了,不如去政那里换下来”
“这”熊璋觉得这有些许不合规矩。
奈何嬴政看起来十足的亲和,一点子公子架子也没有,道“蟜儿是政的弟弟,他弄脏了你的衣裳,我这个做兄长的,理应赔给你才是。”
“多谢长公子,实在折煞小臣了”
嬴政带着熊璋到了自己下榻的偏殿,吩咐道“去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来。”
趁着熊璋换衣裳的空档,嬴政又让人备好了酒菜,熊璋一出来,嬴政便道“还未用朝饭罢你们这些伺候在华阳宫的,也着实辛苦,每日里起得如此之早,一直侍奉在左右,大母用了午膳,你们怕是还没用朝饭”
“谁说不是呢”熊璋对他的说辞深有感触“谁叫小臣是做奴人的命呢天生的,怨不得旁人。”
“唉”嬴政笑道“怎么能这般说呢正巧,政也没有用朝饭,咱们便一起用膳”
熊璋更是受宠若惊,连连口称不敢。
嬴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熊璋心情不好,便饮了,嬴政继续倒酒,熊璋又饮,这一连几杯黄汤下肚,熊璋的酒量不甚好,嬴政令人准备的还是烈酒,瞬间便醉得东倒西歪。
再饮了一阵子,咕咚一声,熊璋直接倒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了。
吱呀
殿门被轻轻推开,成蟜探着小脑袋,探头探脑的从外面走进来,小猫叫一样唤道“哥哥哥哥”
嬴政笑道“进来罢,他醉死过去了。”
成蟜这才蹦蹦跳跳的跑进来,低头去看倒在席上的熊璋,用小脚丫踹了踹“哦吼,真的醉成了一滩烂泥”
他说罢,嘿嘿坏笑出两个小酒窝“这下子,便可以让我们为所欲为啦”
嬴政“”说的好像要做甚么龌龊肮脏的事情一般。
熊璋醉得迷迷糊糊,头晕脑胀,他稀里糊涂的醒过来,揉着自己额角“嘶我怎么醉了。”
他说着,便对上一双笑眯眯的大眼睛,弯弯的仿佛月牙,笑得很是甜蜜,正是幼公子成蟜。
成蟜托着腮帮子,歪头道“你可算是醒啦”
“幼幼公子”熊璋惊讶我不是在与长公子饮酒,怎么幼公子出现在这里
成蟜笑眯眯的道“熊璋吖,你可知晓自己醉酒之后,话很多嘛”
“幼公子”熊璋迷惑“小臣小臣都说了甚么”
“嗯”成蟜拉长了声音,似乎是在回忆,掰着小肉手数道“甚么熊氏啦,甚么私兵啦,甚么造反啦哦哦,你还说,你们扣押了昌平君的亲弟弟,想要胁迫他与你们一同造反”
“嗬”熊璋倒抽一口冷气。
他哪里知晓,其实自己酒醉甚么也没说,只是倒头便睡,这些都是成蟜提前打谈好的消息,一股脑扣在醉酒的头上罢了。
“熊璋,”此时嬴政幽幽开口,冷声道“你可知罪”
熊璋吓得膝盖发软,跪在席上颤抖得道“小臣小臣不知不知那都是醉酒之后的戏言,不能当真的,不能当真”
“是么”嬴政皮笑肉不笑的道“既然你不知罪,予便只有押解你到王上面前分辨了。”
“甚么”熊璋大吃一惊“饶命啊长公子饶命”
成蟜敲锣边儿的道“偷偷告诉你哦,你最好不要挑战我哥哥的耐性哦,哥哥生起气来可凶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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