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嘶”
成蟜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疼,稍微一动感觉自己要散架一般。
他昨日的确饮了一些酒,但朦朦胧胧的,并没有饮醉,只是觉得饮了酒的自己,比平日里冲动了不少,以至于
成蟜侧头看了一眼狼藉的御营大帐,自己好像又,无错,又和便宜哥哥发生了亲密无间的干系。
不止如此,还是自己主动的,超级主动。
一回想起来,成蟜根本没脸见人,他瞥斜了一眼嬴政,眼看着嬴政还未起身,打算故技重施逃离现场,来一个“肇事逃逸”。
成蟜轻手轻脚的掀开锦被,打算轻手轻脚的离开,他堪堪掀开被子,突然感觉到一只大手搂过来,在他后腰上轻轻一拍。
“嘶”成蟜一个激灵,那感觉太酸爽了
“呵呵”耳边响起嬴政的轻笑声“蟜儿,又想逃跑”
原嬴政早就醒了,只是故意没有起身,成蟜打算肇事逃逸的模样被他看在眼中,嬴政哪里能让他这么便宜的跑路
成蟜气得捂住自己的后腰,道“王上早就醒了”
嬴政挑眉“醒了有一会子。”
成蟜“”
成蟜磨牙,那他一定将自己纠结的模样全都看在眼中。
嬴政伸手搂过来,道“蟜儿身子如何”
成蟜面色微微有些涨红,梗着脖子故作轻松的道“还、还好啊,没事,甚么事也没有。”
“是么”嬴政微笑“左右今日空闲,后日才会出发,既然蟜儿身子如此轻快,那不如再来一次”
“别”成蟜瞪大眼睛使劲摇手,对上嬴政戏谑的眼神,登时感觉自己中了圈套,果然哥哥甚么的,都是黑心黑肺的,黑到肚子里去了
嬴政笑道“逗你的,昨日蟜儿辛苦了。”
成蟜简直无地自容,道“昨日昨日我饮醉了,甚么也不记得了”
“如此”嬴政慢条斯理的道“那蟜儿对哥哥吐露心声,一口一口说最喜欢哥哥的事情,也不记得了”
“甚么最喜欢”成蟜下意识辩驳“我说的是好像好像好”
成蟜又对上嬴政那双戏谑的眸子,心头咯噔一声,又中计了
果然,嬴政笑道“蟜儿这不是记得很清楚么看来昨日并没有饮醉。”
成蟜“”
成蟜做鸵鸟状,把自己的脑袋扎在被子里,已经不想说话了,虽然有点子掩耳盗铃,但眼不见为净,还是暂时不要与便宜哥哥说话了。
嬴政笑道“蟜儿,昨日天色太暗,哥哥没听清楚,你再对哥哥吐露一次心声,可好”
成蟜“”听没听清楚,和天色暗不暗有甚么关系果然做君王的,都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
秦军三日后离开轵关,嬴政与王翦一行,打算出轵关攻击赵国的阙与,而成蟜则是出轵关
,北上韩国谈判。
樊於期主动毛遂自荐,想要随同成蟜前去谈判,抱拳道“王上卑将虽不才,但也曾在沙场上为我老秦人斩杀敌首卑将自荐保护大行人入韩谈判,还请王上恩典”
嬴政眯起眼目,凝视着樊於期,他是重生而来的秦始皇,如何能不知樊於期的为人樊於期一直觉得自己是老秦人,所以看不起吕不韦,甚至连带着看不起嬴政本人,上辈子他撺掇着公子成蟜造反,投靠赵国,后来辗转于燕国。
嬴政如何能放心将他安置在成蟜身边这不是在宝贝弟弟身边安插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么
只是如今的樊於期还无法根除,樊於期明面上没有犯甚么大错,又是秦国的老秦人,嬴政需得找一个借口才是。
嬴政面露微笑,滴水不漏的道“樊将军大才,若是只去谈判,岂不是太过于屈才了不如这般,你随同寡人与王翦,一同出兵阙与,至于大行人出使韩国的事情”
他说着,看了一眼公子无忌与晋良,道“便交给魏公子与晋良将军,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公子无忌与晋良站出来,拱手道“臣定不负王上器重”
樊於期还想要争取一下,毕竟跟着成蟜比较自由,跟着嬴政的亲征队伍,上面不只有嬴政压着,还有王翦压着,樊於期这个老将的面子放在何处
只是嬴政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笑眯眯的道“如此便这般说定了。”
樊於期语塞,只好拱手道“敬诺,王上。”
众人分配妥当,三日之期一道,大军便即出发。
轵关关口,嬴政深深的凝视着成蟜,叮嘱道“蟜儿,万事不要逞强,至于韩国,能谈便谈,不能谈便算。”
成蟜一笑,道“韩国弱小,王上放心罢,他们不敢拿秦国的使者如何,若是撕开了脸皮,疼的也是他们。”
嬴政点点头,他自然知晓这个道理。
韩国的地盘子就那么一丁点儿大,这些年来投靠赵国,以赵国马首是瞻,但很快的,在嬴政的印象中,韩国很快就会背弃赵国,对秦国俯首称臣,并不算甚么太大的威胁。
嬴政之所以担心,是担心成蟜。别看成蟜日日寻着抱大腿,但其实他这个人很是独立,做事儿也不喜欢依赖旁人。
嬴政还是叮嘱“不要逞强,但凡受了委屈,一定要找哥哥来告状,可知晓了”
成蟜无奈的低声道“哥哥,你这样会教坏弟弟的。”
嬴政笑道“教坏寡人的弟弟还不够坏么那日里是谁以下犯上,骑在哥哥身上作威作福的”
“别说了”成蟜一把捂住嬴政的嘴巴,脸皮差点给烧没了,连忙道“蟜出发了,拜别王上,王上不用送了”
说罢,一溜烟翻身上马,他上马的动作有些大,牵扯到了难以言会之处,酸疼的呲了呲牙,赶紧抿唇忍住。
嬴政无声的一笑,招了招手,身边的晋良立刻上前,道“王上可是有甚么吩咐”
嬴政低声道“此去韩地,其实寡人没甚么可忧虑的,但是韩不强盛,却习惯于见风使舵,成蟜又是头一次出使,你便从旁帮衬着,将你们见过的做过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写成邸报,每日汇总传书给寡人,可知晓了”
晋良拱手道“是,卑将知晓。”
嬴政点点头,翻身跨上马背,驱马来到成蟜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日头一点点的攀上轵关的楼堞,将轵关映照在一片血红色的朝阳之下,嬴政侧目看着成蟜,道“大行人,寡人预祝你旗开得胜了。”
成蟜拱起手来“借王上吉言。蟜也预祝王上旗开得胜。”
“蟜儿,”嬴政低声道“平安回来。”
说罢,扬起手中马鞭,朗声道“全军听令,出发”
浩浩荡荡的黑甲军出轵关,一路绵延,仿佛一条黑色的龙,顺着太行陉向着阙与的方向前进。
成蟜看着黑色的甲军前行,直到看不到嬴政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公子无忌道“大行人,咱们也该出发了。”
成蟜点点头“发出。”
相对比嬴政的黑甲军,成蟜的使团并非是去作战的,而是去谈判的。
他们顺利进入韩地,韩国的使团客客气气的迎接,礼数周全,甚至有些许的殷勤。
“秦国大行人旧闻大名旧闻大名啊外臣乃韩国副使,恭迎秦国大行人”
成蟜看了一眼韩国迎接的使团,笑眯眯的道“韩国副使不必如此多礼,只是不知你们韩国的特使人在何处”
“这”韩国副使支支吾吾的道“秦国大行人有所不知,这这我们的特使偶感风寒,真是不巧,突然病倒了,今日本想挣扎着病体前来迎接秦国大行人,只是唯恐这病气过给了大行人,所以这才斗胆,令外臣来迎接秦国大行人,大行人您不会怪罪罢”
“怎么会呢”
有句老话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成蟜是来谈判的,自然要客客气气,以和为贵了。
成蟜笑道“既然贵国特使病了,外臣怎么好苛求甚么呢,自然是要等一等贵国特使的病好了,这才好会盟,是也不是”
“是是是您说的太是了”
韩国副使将成蟜一行人迎进别馆,好生接待,摆下了燕饮,好吃好喝,出手一点子也不小气。
只是
头一天,韩国特使病了。
第二日,韩国特使还在生病。
第三日,韩国特使依旧在生病;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一连七日,韩国特使的病情一点子也没有好转,副使一提起来,便是说他们的特使病着,不想把病气过给贵客,因此不方便相见,让他们再等一等。
每当这个时候,副使都会捧着成千上万的礼物前来赔礼道歉,礼数周全的让人不好意思说甚么难听的言辞。
嘭
韩国副使离开之后,晋良
狠狠拍了一下案几,道“这个韩国特使,我看他未必病着”
公子无忌一笑,不似晋良那般气愤,镇定自若的道“这些年来,韩国一直依附于赵国,如今五国联军,韩国不能违抗赵国的命令,又不敢得罪咱们秦国,因此便想出这么个拖延的法子来,怕是两边都不想得罪。”
“哼”晋良冷笑“这韩国倒是好,搅屎棍子一根那就这般拖延着咱们要我说”
他义愤填膺的说着,侧头一看,身为大行人的成蟜压根儿没听,而是托着腮帮子,看着户牖之外的风光。
晋良奇怪的凑过去“成小君子,你看甚么呢”
“嗯”成蟜托着腮帮子,笑眯眯的道“你们看,那里有个美人儿。”
“美人儿”晋良吃惊顺着成蟜指的方向看过去。
别馆的院落里的确有个人,大抵三十几岁的男子,穿着一身简朴的小吏衣裳,打扮的十足穷酸,乍一看眉眼完全不出众,属于平平无奇的类型。
晋良随口道“还以为是甚么样的美人,这长相还没有公子”
他说到这里,便对上了公子无忌温柔的笑颜,登时面上一僵,改口道“还没你成小君子长得俊俏呢。”
成蟜摇头道“不不,你看他那气质,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
的确,那男子别看稍微年长了一些,且穿着清贫,但姿仪出众,清冷的气质之中透露着一丝丝的料峭之感,简直是文人傲骨的极致表现。
“此人”公子无忌略微沉吟“好似十足眼熟。”
“眼熟”晋良追问“你识得”
公子无忌的门客遍天下,知己也是遍天下的,他在赵国住了那么多年,韩国和赵国一向友好,若是识得韩国的人也不奇怪。
公子无忌摇头道“只是觉得眼熟,记不太清楚了。”
“你又在这里躲懒”
窗外响起别馆仆役的大喊,仆役朝着清冷的男子走过去,“啪”将一卷简牍扔在他面前“让你写文书邸报,你看看自己写了甚么说了多少次,让你写甚么,你便写甚么,上面儿要的是歌功颂德,不是你这如丧考妣的劝谏暗讽,你自己读读,难道不晦气么”
简牍扔在地上,登时碎了个烂七八糟,一片片散开凌乱,那男子吃了一惊,眼中露出一些心疼,赶忙蹲在地上去捡。
“我可告诉你今日不把邸报交上去,你也别在别馆做事儿了还真以为自己是甚么贵胄呢”
仆役说完,转身施施然离开,徒留那男子在院子里一片一片的捡起简牍。
成蟜立刻绕过户牖走出去,蹲在地上帮忙捡起地上的简牍,道“蟜来帮你捡。”
他捡起一片简牍,因着听说是韩国别馆的邸报,便是会总给上级的文书,说不定里面有甚么韩国的机密,赶紧偷看一眼。
这一看
“汤以伐桀,而恐天下言己为贪也,因乃让天下于务光”
简牍上的字迹雕刻的十足工整,成蟜一字一字的读出来,诧异的看向那清冷的男子。
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商汤讨伐了夏桀,害怕天下人说自己贪婪夏桀的江山,于是便想将天下让位给务光。
成蟜呆呆的看着简牍上的文字,清冷男子见他发呆,略微有些口吃的道“这位君子,可是、可是予写的有误”
成蟜惊讶的道“这是你写的”
男子点头道“正是。”
成蟜更是大为震惊,这乃是韩非所做说林之中的头一句而眼前的男子说这卷文书是他写的,所以
公子无忌走出来,附耳对成蟜道“成小君子,无忌好似记得此人,此人合该是韩国的没落贵胄,名唤”
“韩非。”成蟜两眼放光的凝视着清冷男子。
男子惊讶的道“君子识得、识得非”
怎么能不识得,成蟜心说,除非我是个文盲
成蟜一把握住韩非的双手,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心”,道“韩公子,久仰大名,蟜是你的书迷。”
“书迷”韩非一脸迷茫。
成蟜点头如捣蒜,道“正是,蟜有幸拜读过公子的文章,犹如醍醐灌顶,振聋发聩,着实惊艳,不知”
成蟜笑眯眯的道“今日何其有幸,能见到韩公子本人,不知蟜可否请韩公子小酌两杯,探讨探讨这些文章”
成蟜说罢,一直给公子无忌打眼色,公子无忌会意,微笑道“无忌也曾听闻韩公子的大名,今日难得一见,无忌这就去令人准备一些酒菜,令大行人与韩公子促膝长谈。”
别馆,韩国特使屋舍。
吱呀
有人不请自来,直接推门而入,自行坐在案几前。
韩国特使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内屋中走出来,不耐烦的道“都说了多少遍,不要打扰本使不要打扰本使,你们怎么还”
他说到此处,这才真切的看到来人,声音立刻断了,换上一脸的殷勤备至“原来是甯君子甯君子勿怪,外臣不知是甯君子大驾”
来人坐在席上,甚至悠闲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白皙的手掌托着羽觞耳杯,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韩国特使。
斗甯慢悠悠的开口“特使可知,甯此番的来意”
“这这外臣不知,可是赵王有甚么吩咐”
斗甯一笑,温柔的道“王上听说,秦国的使团一连韩地落脚七八天,而韩国特使只是拖延,并不谈判,难道是想要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么”
“这”韩国特使赔笑道“甯君子您说笑了,我们韩国素来与赵王交好,怎么会对秦国逢迎呢,只是只是”
斗甯抬起手来,制止了韩国特使的言辞,道“特使不必多说,其实甯心中都懂,秦国乃是虎狼之国,心狠手辣惯了,特使担心惧怕,都在情理之中。”
“是是是,甯君子您说的太对了”
斗甯又道“因而,甯便给特使指一条明路。”
韩国特使连忙道“甯君子,您说,外臣洗耳恭听”
斗甯若有所思的道“秦国的特使成小君子,你必要好吃好喝恭恭敬敬的招待,切记,不可怠慢了一丝一毫。”
“那自然那自然”韩国特使笑道“其实外臣也听说了一些,成小君子乃是甯君子您的弟亲,外臣如何改怠慢了去”
斗甯微笑“甯便谢过特使了”
“不敢不敢”
斗甯又道“至于谈判,赵王深知特使的不易,特使该怎么谈判便怎么谈判,赵王不会怪罪。”
“当真”韩国特使喜形于色。
“自然,”斗甯眯起眼目,幽幽的道“但请特使切记,谈判之后,按照这个路线送秦国使团离开韩地。”
斗甯纤细的手掌按在案几上,将一张小羊皮推给韩国特使。
韩国特使展开小羊皮,只是看了一眼,惊讶的道“这路线”
不等他说完,斗甯已然抢先道“只要特使能完成这些,赵王必有重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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