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小鱼拖着一连串的青蛙, 一口气游了不知多少里,直到沿河出了安广县的范围,过了界碑, 缀在他们身后的老虎们才悻悻然地止步,离开。
李秀丽望着老虎们爬上岸, 抖干皮毛,就重新化作人模样,混入安广县城。而来往行人,亲眼目睹它们从虎化人,却连个吃惊的人都没有。
而安广县城的上方, 正浮着一个虚影的、巨大的财神像,俯瞰城池。
她就知道,恐怕这座县城的其他所属村镇,都已经发生了与张家村一样的事情。起码这一县之地,一城之人, 都已经归属那花头发了。
信徒还在呱呱呱地哭着, 她正游过安广县的界碑, 被吵得脑袋涨, 要叫他们安静。
忽然, 一过界碑, 她心生感应,抬头看向天空。
小青蛙们还在吵嚷,毫无所察。
李秀丽却清晰地看到,天空浮现出巨大的金色字体, 簪花小楷,如那个萧玉娘的手书
江左大旱
主线平息旱灾。
支线除魃。
下方是一行相对较小的字
天讯门
初始驻守区安广县下属张家村
目前排名一百零一名
降雨量零
消灭旱魃数零
然后最下方有一个刺目的红色大叉初始驻守区已被夺占,初始驻守区已被夺占请该派道友在拟社稷图的一个月内, 入驻新的驻守区,否则,视同失败,将提前失去资格。
好家伙
这玩得怎么跟全息游戏似的这个界面的设计、排布风格,还很像道种公司。
而且,她记得进入拟社稷图的门派,总共也才一百零二个
感情她和张白成了倒数第二
还有那个驻守区张家村原来是她被分配到的固定地盘现在被花头发抢走了
李秀丽盯着那一百零一名。
她对论道没什么概念,但你如果把这东西量化成排名和指标,那她可就不困了
她曾经在各大游戏里刷名次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激了起来。
现在她的实力远不如财神,不知道,去除旱魃,能不能在这里增进实力
嗯,就先从拿到新的驻守区域开始
至两岸野山无人处,李秀丽变回人形,松开绳索。于是,青蛙们哭得更厉害了。
她叉着腰,提高声音“不许哭你们难道没看见你们的爹娘变成大虫后,已经没了人性。刚才当着面就要吃你们,如果不是我及时把你们拉走,都得变成人家的牙缝肉”
孩子们被吓住了,想起老虎们的血盆大口,慢慢停止了哭泣。但人人都很难过,垂头丧气,哽咽声不绝。
菱角变成的小青蛙,体型最大,有成年人的小拇指高。他问“荷仙,那我们还能回家吗我们还能再见到爹娘吗阿爹会变回人吗”
小小的青蛙们,圆眼凝出泪珠珠,汪汪地围着她。
只待她说出,或露出半个不字,这里就要开场充满悲伤的“呱呱哇哇演唱会”。
李秀丽被盯得头皮发麻。
小孩子真难缠没有啰嗦严厉的爸妈整天管东管西,难道不好
但神主怎么能在信徒跟前露怯
才不是可怜这些小鬼呢
她睨着菱角,抱着胸,一副神气模样“当然能我可是荷仙等我变厉害了,就带着你们回去,把花头发也变成青蛙把你们的爹妈变回人”
孩子们这才破涕为笑。
李秀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但她远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令她烦扰的事。
此时,天色已黯,月亮渐上中天。
白衣的荷仙,领着一串串的小青蛙,排着队,在山里走。
明月光光照,群山间门,松风吹,竹叶摇,树梢高低起伏,簌簌万里声。
青蛙叫“呱呱呱,海涛一声声妈妈常唱松香曲荷仙荷仙,我们吃什么”
泠泠山泉淌山石,叮叮又咚咚,凝就流光熠熠银。
青蛙叫“呱呱呱,银河落九天爹爹常奏流水歌荷仙荷仙,我们喝什么”
山顶有大池,夜空明朗,月色皎洁,池中大片芙蕖,摇曳风姿好。
青蛙叫“呱呱呱,粉红房子碧绿地,可以住娃娃荷仙荷仙,我们住哪里”
别人的信徒强大、威猛、供奉主人。
荷仙的信徒弱小、无助、问神主要吃要喝要住。
李秀丽转身瞪着这些小青蛙。
它们歪着头,鼓着肚皮,同她大眼瞪小眼。
荷仙不解情,说“没听到松涛吗山中无有海。松子竹笋可裹腹。”
荷仙不懂诗,说“没听到叮咚吗地上无银河。泉水清凉能解渴。”
她指着大片的芙蕖,说“接下来我们就住这里”
一群体格还没人家指头大的小青蛙,住在荷花里,已经宽绰得很了
其实,换了别家的信徒,让他们餐风饮露,已经可能想换神主了。
但小青蛙们却欢呼一声,觉得十分新奇,当真各自挑了一朵荷花,钻入花房。
“呀,我这朵好柔软。”
“我这朵地方大”
小青蛙们挑好了各自的荷花,躺在花房里,又探出头来。
“还干什么”
菱角怯怯地说“荷仙,我爹睡前,都会给我讲故事。”
李秀丽她最讨厌小孩子了
她绞尽脑汁,只想到了青蛙王子。干巴巴地把故事几句话复述了一遍。
没想到,几句话之间门,摇曳的芙蕖里,都慢慢安静了下去。
饱受一天惊吓的小青蛙们,一只接一只,在松风、泉声、荷香里,慢慢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没干的泪痕。
只有菱角还强撑着没睡。
他抬起脸,看到荷仙坐在最大最高的一朵荷花上,托着脸,正低头看着他们。
檀发白衣的神主,坏脾气的她,眉目却生得柔和极了,月光下,周身都像拢了一层朦朦的光。
于是,菱角也睡着了。心里却又难过又高兴。他们这些小孩子选人的眼光,可比大人们好多了
李秀丽托着脸,皱眉打量自己的没用信徒们。
每个人的信徒形态都不一样,她的青蛙们能干什么嗯,还是能升级最后变成青蛙侠
她思索了好一阵,琢磨,安广县所在的风州,反正是待不得了。财神的那群大老虎,个个鼻子尖战斗力猛。
听说,隔壁云州,目前供奉的是送子娘娘。到目前为止,没什么凶残事迹。
不知道,能不能从云州撬到一块新的驻守区,再升升级,至少整点有用的信徒起码,也得打探打探云州的情况。
她在沉思的时候,密密山林深处,有一男一女隐藏阴影里,沉默地观察着她。
他们头顶龙角,模样是龙王和龙夫人。
师兄,你说就是这个小姑娘,被分配到了这种信徒形态
“龙王”点点头我一路看来,她的做派,不像是阴神门派中人。
那,我们与她合作“龙夫人”便要显身。
“龙王”拦住她慢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是像云州那个,岂不是我们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己且再看看。
二人从阴影处逐渐消失。
第二天一早,青蛙们吃完神主找来的果子,喝完神主弄来的泉水,被自家的神主一把薅住“你们除了吃喝睡,都会些什么”
“呱,捅马蜂窝。”
“呱,爬树捣鸟蛋。”
“呱,洗衣服喂鸡。”
“呱,摸鱼。”
“呱,放牛。”
“撒尿,呱”
神主听不下去了“有没有会点不一样的啊”
菱角想了想,举起蹼“呱,我,我,变成青蛙的时候,我们好像都会了点幻化的本事”
“幻化”李秀丽说“能幻到什么程度”
大雨结束了。
浓翠群山云雾缭绕。
一队客商披着蓑衣,背着货物,牵着牲畜,在山道上跋涉。渐至山腰,遂入雾气朦朦之中。
路边半人高的野草上滚着水露。
雨后的山间门,清新湿润还沾着土腥的空气,让行人倍感舒展“凉快,好久没有下过这么爽快的雨了”
“怎么会呢你刚从安广县来,那里有财神爷庇佑,铲除旱魃,应该雨水更是充沛啊何况财神爷所辖之地,对商贾最是客气。”
“或许吧。安广县治下,庄稼长势还行,地看着也没那么干,人嘛,倒也是客气的。但,我可不敢久待,只卖了一天半的货,我就走了,没来得及见着什么雨。”
说话的客商,是个方脸的青年,叹了口气“安广县里,夜夜闻虎啸。有时候,我跟买家一碰到,他们刺啦啦的毛发人怎么会长如此硬的毛发就透着衣服,扎得我手臂生疼。我一抬头,就看到路人个个眼珠发绿,不知是盯着我,还是盯着我的驴,嘴里直流唾液,街上腥臭浓烈。处处不对劲,我哪里敢在那多待半天呢”
其他人都被他的描述吓了一跳“莫非传言是真的”
方脸客商说“你们指的什么传言”
说是客商,这队人中,其实大多是结伴而行,不敢单独进山。
因此,除了贩货的客商,还有赶考的书生,有探亲的农夫,还有孔武的练家子。
其中的书生道“近来,江北省各府都有传言,说财神爷座下的信徒多为貙人。貙人是上古巴国的后裔,秉性凶残,能化虎,食人,力大无穷,呼啸山林。你说安广县里,夜夜闻虎啸,恐怕,就是貙人作祟了。”
方脸客商说“可他们变成人,又确实是人模样。怎么从人群里分辨貙人”
书生神秘道“你有见到安广县人的脚吗据说,要分辨貙人,当他们是人形的时候,要看他们的脚。老虎无踵,所以貙人没有脚后跟。当遇到虎的时候,则要看其脚趾头,人有五指。如果该虎有五指,就是貙人所化。”
其他人听了,都夸他见多识广。都庆幸“幸好,幸好,我们是去隔壁的云州府。云州府,这段时间门主要供奉送子娘娘。娘娘温和慈悯,云州诸县,从没有这样的事。娘娘的信徒,一向勤勉良善,也从不会有这样变成野兽的传言。你瞧,这座山已进了云州地界,就下起雨了,定是娘娘又带着善信,捉到了外地来的旱魃。”
“是了。虽然对财神爷不大恭敬,但能在云州当人,又何必做吃人的大虫”
正聊着,书生啪地往自己脸上一打,打死了一掌乌乌的蚊子。
他们撞上了虫云,虫豸嗡嗡地绕着他们和大畜生飞。
练家子也皱着眉,站起来从自己的脚上捉了一只趴着吸血的虫。
“夏天的山里,还下了雨,就是这点最讨厌。虫豸成群,又毒得很。”客商说着,低下头去,用干草将鞋子绕了几圈,扎紧。
“虫豸这么多,嗝,呱呱呱叫好得很”
淡淡的雾气中,草丛深处,一个陌生的声音,却这样说。
“谁在那里”
一顶荷叶先冒了出来,抖飞了水珠。
荷叶下是肥墩墩的的脸,溜溜圆的大眼睛,阔嘴巴,个子略矮,一身麻衣。
他惬意地望着成群的虫豸。此人长得颇丑,声音却嫩生生的,磕磕绊绊,像背诵似的,对几人说,“我主人家有座山中别业,就在不远处,行三的女郎,常居其中。深山幽居,少有客来,难免寂寥冷落。女郎在楼上眺到你们,就遣我过来,邀请各位去别业一坐,略饮些茶水。”
行人们诧异不已。
山中别业女郎
客商压低声音,对同伴说“我往来这条路不止一两次,从没有见到过什么山中别业。又是荒山野岭,男女有别,女郎无端端请我们去做客不妥、不妥。我们还是快点走罢若要歇脚,下山的路上,山腰倒有座破庙。”
大约是见他们无人说话,都一脸怀疑,荷叶怪人指着山腰上,云雾中隐隐绰绰露出的楼阁“别业一直在那里,只是被山林遮挡。这几天,女郎让我们伐去了一片林子,就能看到了。喏,那座就是别业了,离这不远。”
确实离得不远。那个方向,曾经,也确实长着一片颇高的树林。
举目望去,还能看到一茬茬的树桩子,果然有砍伐的痕迹。
见此,书生的心思活络起来。
他文人体弱,走了一整天的路,连口热乎汤都没吃到,早就腰酸腿疼、饥肠辘辘。
何况,过了山,就是送子娘娘庇佑的云州地界,怕什么想来,不会有不长眼的妖魔鬼怪在这里动手。
于是,试探着同这圆脸阔嘴,头顶荷叶的怪人搭讪“不知别业里还有何人我们都是男子,到访山庄,或有不便”
怪人鹦鹉学舌一般,说“不必担心。女郎她是娇客,不见外人。只命我们在前厅设宴,由我等侍从摆桌倒茶,请诸位坐一坐,喝口茶水,吃几盘点心,歇歇脚,如此而已。你们的驴也累坏了,正好我们那里有草料豆子,可以让这大畜生也休息休息。”
书生喜上眉梢“如此,叨扰了”
回身看其他人“各位难道口不干,肚不饿,脚不麻”
那自称是走镖回来的练家子倒不怕,正好腹中也咕噜直叫,便与书生一起。
客商看了一眼镖师,又摸了摸蹄子打滑、不住喘气的老驴,叹了口气“行。我们一起去。”
农夫见此,不敢一人独行。于是,一行人就牵着驴,跟着戴荷叶的怪人,往那座山间门云雾中的楼阁而去。
走了一会,沿路松香竹影,溪水潺潺,山泉泠泠地溅在石头上,叮叮咚咚。
果然有一朱门铜环的院落,遥遥地,还可以看到院中一座阁楼。看着就是富庶人家。
荷叶怪人敲了敲门环,大门嘎吱一声开了。
开门的侍女也顶着荷叶,也长着圆脸阔嘴,样貌接近。这家主人是什么恶趣味,怎么喜欢叫仆从戴着荷叶
唯有书生说“倒也有点意思,像名士做派”
看到牵着驴的一行人,侍女怯怯地笑“女郎已经等久了。茶水点心都已经备好,快请进”
书生等人进门前,抬头看了一眼宅子,宅子上方,赫然挂着一块牌匾,写着“何宅”。
就是字丑了点,像一个刚学会写字的小孩临摹的。趁着周围的松树怪石,也有点野趣。
他们无所察觉地走进了门去。
最后一个农夫刚走进门,殿后的荷叶怪人也想进门,被石头一绊,头上的荷叶一歪,哗,瞬间门,朱门就扭曲了一下,隐约两颗大树。
它吓坏了,赶紧把荷叶正戴,看眼前的景象恢复如初,才做贼似的,悄悄溜进了“何宅”。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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