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 ......

    相处了这两天, 姜熊、姜虎已经和李秀丽稍有熟悉,就知道了她的大概性子,也知道, 她大约不是什么大宗大派里出来的。毕竟,她虽然身怀异宝, 直接入了道,但修行常识可谓几近于无。

    连常年跟着姨母,不怎么出世的她姐弟二人都知道的常识, 李秀丽都一无所知。

    路上, 姜熊本来是教她怎么控制傀儡身上的修为,谁知道渐渐地,就拐向了修行的各种常识上去。

    “炼精化炁阶段,最重要的是熔炼脏腑,将炁慢慢炼化入五脏,让脏腑初步升华, 肉身摆脱凡人的孱弱”

    “对了, 你知道什么叫炁吧”

    李秀丽点点头“我知道。人之元, 而升炁。亿万念头, 七情之属,都是炁。”

    姜熊给予了肯定“你这段的解释, 倒颇有大派风范。那你知道怎么引炁入体, 以炼就五脏之精吗”

    “不知道。”李秀丽老老实实地说。

    姜熊梗住了“你怎么连这都不清楚平时都怎么修炼的”

    李秀丽想了想“被动修炼”

    诵世天书能自动引来一定范围的炁, 筛选出她能吸收的部分后,凝就世音, 送入体内脏腑。

    有些自行入道的凡人,也不清楚。

    这是正常的。

    姜熊深吸一口气“也不能太仰仗异宝,你也得知道, 其他修行人士,寻常都是怎么吸收炁来修炼的。”

    她指点路人“入道以后,就能看到不加以收敛的炁了。凡人无法主动收敛炁。你看,他们周身都环绕着哪些颜色”

    此时,二人站在县城的市集之中,人来人往。

    李秀丽看一个不慎跌倒在地的老媪,她背篓里的货物撒了一地,正因无法起身而哭,悲哀让她周身弥漫着淡淡白色的炁。

    姜熊说“七情应五脏,五脏对五行,五行各有色彩。悲、忧对着肺,肺属金,炁呈白。若炼其炁,入肺。”

    二三童子举着红艳艳的糖葫芦,兴高采烈地从老媪身旁而过,他们身上泛着明艳活泼的红色之炁。

    姜熊说“喜为心之志,心属火,其炁呈红。若炼其炁,入心。”

    路边摊,两摊主正在争位而对骂,气急砸了东西。他们之间环绕着时不时炸开的青色之炁。

    姜熊说“怒对肝脏,肝脏属木。炁呈青色。若炼其炁,入肝。”

    接下来,又随手指了几个路人,一一告诉她对应的颜色的炁,应该在吸收后,调整归纳到哪个脏腑中去。

    “接下来,你看好。”

    姜熊走到摔倒的老媪身旁,将其扶起,又蹲下去,一样、一样拾起她散落一地的货物。

    李秀丽就看到,老媪身上淡白色的炁逐渐飞入姜熊的口鼻,一呼一吸间,等老媪转悲为喜,白色的炁也被姜熊吸收得一干二净。

    如法炮制,姜熊强行“劝和”了两位摊主,阻止了事态进一步升级为大打出手,又将青炁也吸收殆尽。

    “就是这样。”姜熊演示完毕,转身回来,说“方法很简单,看到,呼吸,即可。但首先,你要与此人的炁产生联系,关系越紧密,能吸收的炁越多。这三人经悲、怒外溢的炁,都很浅薄,各由跌倒、争执等原因而生,我直接将其产生的源头消去,它们就直接全部为我所得。有些炁,更加浓郁,来源复杂,无法产生更密切的联系,就只能吸收一小部分了。”

    “这样的炁,质量也很堪忧。”姜熊感受了一下,说“如此两缕,入肺,入肝,起码得重复二十次,才能略微积累一点。胜在积少成多,对炼精化炁初期阶段,坚持下来,也能有所得。”

    李秀丽若有所思,忽道“那其他人呢如果只是这样简单,那其他凡人之间,是不是也能吸收彼此的炁”

    姜熊肯定了她的想法“当然可以。你抬头看。”

    李秀丽一抬头,竟见空中蕴着浅浅的一层烟霞般的“炁”,五色流转,源自行人吞吐间,各有不同色泽的“炁”,彩色交织,纠缠难分。

    姜熊说“炁必生于人体,人之元,方升炁。人人吞炁吐炁,自然互相交互、影响。人聚而成社,成村、成县,成府,乃至成国。人之身份、命运、行为,也随炁的交融,而彼此交织、影响。”

    李秀丽道“那岂不是人人可入道”

    “理论上,是这样。”姜熊说“但你仔细观察,看看他们身上炁的出入。”

    在她的指点下,李秀丽定睛看去,只见那些不自觉、不自知之中吞吐“烟霞”,洋溢炁的行人,他们有时吞入一些“炁”,但同时也被他人从自己身上吸走一些“炁”。

    出入之间,人们身上的炁总是处于一种运动着的、整体的平衡,总量或有略涨略落的波动,然则大体不变。

    而总量的多少,又似乎与老少男女相关。老者的炁总体衰弱单薄。青年的炁大多旺盛活泼。

    姜熊又指指自己“你再看我。”

    姜熊的“炁”,却与周边往来的凡夫,都大不相同。她周身,薄薄一层光华,紧贴肌肤,既不四散,也不与人交互。如果不仔细看,几乎会忽略掉。

    李秀丽若有所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也是这样。

    “这就是入道的修行者,与凡人最大的区别之一。”姜熊说“修者入道之后,首先身体发生的变化,就是敛炁。自身的炁不再随意四散,也不再与他人轻易发生交互,不会被人不自知地吸收走。修者对于发自人生之始的炁,开始从无知无觉不能自控,到能主动控制。”

    “如此,炼化人间之炁,以补元炁。元炁不断壮大,直至蜕变之日,肉身脱凡。”

    “也正因为如此,实际上,才无法人人修行。”

    “欲要敛炁,必先聚人间之炁。以大量的炁去冲刷你的脏腑,包围你自己的元炁,不断地压缩、压缩,就像铁匠不断捶打器胚,周身之炁不再逸散,这时候,就入道了。”

    “而欲聚人间之炁,前提,必须和大量的人同时在同一件事上,产生一种极关切的联系。普通人怎么做到”

    “一个人,一辈子能接触、并产生极关切联系的人数总量,是有限的。尤其是大夏中人,男耕女织,大多数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最远不出县城。更有大夏的女子,一生灶前床头,难离家门。认识的人都有限。何况是同时和数以千记的人群产生极关切的联系”姜熊摇摇头“太难了。”

    这时候,姜虎拎着口粮,牵着蛮儿回来了,听见姐姐的话,插口“倒是也有凡人自行入道的。不过,多是名震一时的王侯将相,或者是大儒大贤,或是机缘巧合下,天助人势的英雄豪杰。他们往往能同时影响很多人,作出惊天之举,影响一方,导致聚炁不散,于是红尘入道。”

    姜熊叹了口气“是啊。所以连一些大奸大恶的混蛋,应当遗臭万年的,也能步入修行。如今之世这些唉,因此门徒弟子,只论权势,甚至有”

    她颇义愤,还想骂。姜虎嘘了一声“附近有城隍庙。”

    李秀丽听着,思路却转到了道种公司对金卡、紫卡、蓝卡、灰卡的划分上。

    玩家自己摸索出来不同卡别的身世区分。

    紫卡都是在各自的初始世界里,贵不可言的王侯将相。稍微次一点的出生,都被划进了蓝卡。甚至连蓝卡里都分了颜色。深蓝与浅蓝,虽然同样是蓝卡,但之间的仙缘概率,差了三倍。

    既然求仙问道,为什么还要区分身份卡的高低,来安排遇到仙缘的概率

    但是,如果仙缘并不是道种公司安排,而是本身就与身份相关呢

    姜熊、姜虎说的这些修行知识,如果没有出错,正好解释道种公司为什么这样区别身份卡。

    就连那些在论坛里吐槽诵世天书的玩家,虽然有的人只是灰卡,也说自己只是平平无奇地得到诵世天书,遇到了仙缘。

    但是,他们都只是讲了自己人生中的一面。对于他们在得到天书,入道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隔着论坛,谁知道呢

    按照姜熊的说法,修行者也不是所有的炁都能吸收,想要练化更多的炁为己用,这些炁的溢出原由,必须与该修者密切相关。否则能炼化的占比并不高。

    所以,纵使是有天书相助,首先,那些玩家也要先有可供冲刷脏腑,与自己联系紧密的大量“炁”。

    要拿到这些“炁”,按姜熊所说,就要干出能影响不少人的大事。

    这样看来,能入道的玩家,哪个真平平无奇

    靠,鬼精的个个都在论坛藏拙呢

    一时间,她又想起了石城中的河神。

    那死鱼,在石城自封河神,作怪三十年,威胁一县万人。石城人的喜怒哀乐,都因祭祀,与它密切相关,因此越发成了气候。

    怪不得,它还点名要献上父母疼爱的少女,却不要寻常野草般的女子。

    鱼妖,首先要发展肺。按瑛前辈的说法,肺是这类精怪的命门,因为它们首先要取得脱离水系的能力。而悲、忧之炁,能炼肺。

    只却不知,为什么它非要把祭祀的时日选在冬至,又为什么非得选女子,还必须是少女大夏男尊女卑,父母往往更重视、疼爱儿子。想要可持续的忧、悲之炁,要献祭童男,不是更方便

    必定还有什么她目前不知道的缘由。

    姜熊拉着她,说“快走,走过城隍庙,前面就是县衙门。”

    城隍庙前很热闹。

    飞檐高耸,镇兽俯瞰,青灰色的殿脊,像巨人狰狞凸出的骨。

    庙宇内,富丽堂皇,案前信徒供奉的香灯一盏又一盏,烛光相连;庙外,一个大铜炉,插满了香,烟雾袅袅。

    远远看去,按地位的高低、大小,列了两侧的矮些的神像,有拿笔的判官,有皂服铁链的,拱卫着乌纱广袖的神灵塑像。

    烟雾与金红光模糊了他们的泥胎,宛如活生生的,正站在庙里。

    今日大约是庙会,人来人往,香火不断,信徒们顶礼膜拜。

    而距离城隍庙有一段路的举例,就是县衙门。此时门也开着,门口挤满了人,也是摩肩擦踵。

    威严堂皇的大堂,一个乌纱官服,垂着须,方面威严,天庭饱满,坐在上方,端严异常,不笑不动。身旁站着拿笔拿纸的文士,皂衣们站立两侧。下跪几个犯人,正被摁着,打得血肉模糊。

    姜熊问“蛮儿,你是要,向神告诉,还是要向官告诉”

    蛮儿畏惧地看着一左一右,竟然问“哪个是神的庙,哪个是官的衙”

    姜熊想了想“大夏阳世幽世,其实一体两面。神是官,官也是神。你想拜哪个”

    蛮儿说“右边这儿打着人,我害怕。我们去左边吧。”

    姜熊、姜虎对视一眼,就带着李秀丽、蛮儿,进了城隍庙。

    他们取了一支庙祝给的香,燃了,插在炉中。蛮儿跪在蒲团上,向城隍像喃喃告求

    “神耶我有父,父亲骂我窃家财;我有族,族长说我忤逆子。儿是清清白白身,不愿受此辱此来告屈尊神前爹爹他,亲口承认冤枉儿,偷盗是他自己为。求尊神,耳目广大法力深,明辨是非察世情”

    他望着对比他,而显得那么高大、那么威严的神祗,在堂皇的庙里,将小小的头,谦卑地低下。

    求告止时,香线倏尔燃尽,青烟直上,四周忽然朦朦。那些信徒的嘈杂声一点也听不见了。

    姜家姐弟、李秀丽都心中一振。

    果然,顷刻间,神像涂漆的眼眨了一下,活转回来。两侧的判官、冥差、小鬼,青面獠牙的,都手舞足蹈起来。

    而这座城隍庙,不知不觉中,竟然真成了一个衙门的模样。

    蛮儿就跪在大堂下,城隍端坐上方,如知县一般。身旁立着判官。

    判官翻开手里的薄,查看,正对城隍回禀“小儿姓罗,唤作蛮儿。并未说谎。他没有偷盗过家财。”

    蛮儿面露希冀。

    城隍果然勃然大怒,须发如针般竖起,却不是为了蛮儿有无偷盗的说法“我治下竟然出此人伦案人子事亲,有隐无犯。纵父有过,而讦父于官,岂人子之所为以子告父,罪犯不孝,其罪不赦,按律当绞”

    唤左右冥差、小鬼“把这告父之徒,先打三百大板,关押地狱,待绞”

    不待他叫唤,姜熊、姜虎,一个扯着李秀丽,一个扯着蛮儿,唤出那枚刻着日、月的小印,狠敲香炉,竟开了洞天之门,四人落荒而逃,逃回人间。

    森森鬼气消散,仍旧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人间城隍庙中。那威严狰狞的鬼神仍旧是泥胎,端坐殿上。

    姜熊惊魂未定“那县城隍起码也是化神中阶以上的修为,比土地还高了一阶。所幸,大夏的幽世一面,这些都不是纯粹的活人,一时半会追不到阳世来。快走”

    这时,不远处的衙门,门也开了。涌出一堆衙役,为首的嚷嚷“大人刚刚在堂上打了个盹,城隍即刻托梦,说这里来了个以子告父的狂徒,命我等捉拿。人在哪里”

    面临幽、阳两面的追捕,姜家姐弟不敢久留,拉着如被雷劈傻了的蛮儿,又拽又劝还不服气想切号揍衙役的李秀丽,一溜烟往城外跑。

    逃跑时,却听到身后百姓指着李秀丽大叫“你们看,那个女的,好像就是前两天,那个什么石城,来贴的通缉画像里的女人,抓到她,好几百两银子啊”

    闻声,县城百姓轰动了,口口相传,倾城而出,四面八方不断涌出人来。乌压压不知几百号人,拿棍拿棒,追在身后,甚至淹没了官差。

    四人头皮发麻,这下李秀丽也不挣扎了,埋头就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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