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单元门的时候,乔卿下意识摸了一下身后装着合同的背包。
他停下脚步，仰头望向站在阳台上遥遥冲他摆手的封缙云，忍不住拉扯唇角,冲男人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走啦哥”
送完了钱,签好了字,今天一整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卷发青年背着包，站在十字路口,望着天空中飘飘悠悠的白云发了一会儿呆。
等回过神来,见时间还早,他干脆就在附近找了家私人影院，准备好好给自己放半天假。
“先生您好，我们这边的消费是一小时四十元,可以洗浴包夜,还有酒水和菜单,但价格另算。”
前台见多识广,哪怕乔卿裹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个可疑人士,也依然笑容可掬地为他介绍着各项服务，“您也可以点咱们家的套餐,这个是附赠餐食的。”
“不用了，就普通包夜的这个吧。你们这边可不可以点外卖”
乔卿隔着口罩闷声问道。
“可以的。”
“那行,付钱吧，我有券。”
十分钟后。
满帆风“”
满帆风“都说了多少次我很忙，你想要外卖打折券，就不能找个其他人转发帮你点吗震怒jg”
满帆风“我点完了。”
乔卿“猫猫头鞠躬jg”
满帆风“”
满帆风“你能不能更敷衍一点”
苟子鸣“已点赞。不过乔导，你今天就打算吃这个了好吃是好吃，但是高油高糖不太健康啊，我之前发的那篇养生常识你是不是没有看”
乔卿“猫猫头鞠躬jg”
苟子鸣“不不,乔导，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你是一个人吃吗，要不要我再给你点两道菜够吃吗”
夏情“哦哦，乔导原来你也喜欢吃他们家的炸鸡吗这家是网红店，我爱死他们家的甜辣味了可惜经纪人一个月只许我吃一次，说怕长胖，唉。”
夏情“我这边还有一张他家的券，但是好像起送要五十才能用，乔导你要不再多点两样算了我直接把券转给你吧，你看看能不能用。”
乔卿“猫猫头鞠躬jg”
夏情“乔导你别这样阴阳怪气，我害怕qaq”
夏情“对不起乔导，我不是故意在影视先锋的杂志专访上说你坏话的，什么暴君都是他们瞎编的你要相信我”
夏情“好吧确实是我说的，我承认。但是乔导，我虽然在背后讲你小话，但对你的忠心日月可鉴啊求求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坑我”
见乔卿一直没回复，夏情彻底慌了，还发来了一串“猫猫头大哭jg”的表情包，企图撒娇卖萌打滚求原谅。
又过了一分钟。
乔卿
“我就出去拿个外卖，怎么了这是”
乔卿“影视先锋杂志社是吗我倒不知道你还答应了他们的专访，很好，正好今天我有时间，会抽空去看看那篇文章的猫猫头微笑jg”
夏情“”
吾命休矣
整个群里，乔卿唯一没转发链接的人就是封缙云。
封哥平时已经够忙了，乔卿体谅地想，怎么能让他操心这种小事呢
拿了外卖，乔卿美滋滋地坐在影院里，一边吃一边看电影，偶尔看到无聊的剧情了，就掏出手机来打发一下时间。
他不仅把夏情的那篇专访看完了，还顺手转发到了微博上，点评道
“回答过于情绪化，真实性有待考证。”
夏情很快回复了他一个颜文字qaq
在网友们哈哈哈的同时，影视先锋杂志社的主编也紧跟热点，在乔卿的评论区热情询问
“乔导，首先祝贺您和夏情小姐，以及其他参与创作拍摄的剧组成员，上映不到一周，解梦师的票房已经逼近五亿了作为近十年最快破亿的电影，我们杂志社一直想要为诸位搞一次专题采访，请问乔导最近有没有时间呢”
乔卿“私聊。”
电影上映期间参加一些采访，也是有利于宣发的。
所以在不耽误正事的情况下，乔卿并不介意出席一些这样的活动。
在他心目中，创作一部好作品永远是排第一位的，剩下所有事情，全部都要靠边站。
只是在经过了一年多的恐怖007后，现在难得清闲，乔卿竟然还有些不习惯了。
他属于那种闲不下来的人，一没事，就想着要给自己找点事干。
在和那位主编交流过后，乔卿看了一会儿电影，又百无聊赖起来。
他再次拿起手机，翻了一下微信的联系人。
凑巧，龚之韦前段时间刚把他拉到一个新生代导演小群里，美其名曰“交流经验”。
这个群里同样只有四个人，龚之韦，乔卿，秦京，还有一个他暂时还没见过面的舒桐她是第九代导演中风格最为细腻多样的女导演，很擅长用镜头拍摄那种娓娓道来回韵悠长的故事。
舒桐拍出来的作品，票房虽然不如大型商业片那样一本万利，能够让投资人赚得盆满钵满，却有着固定的一帮受众，是水平相当稳扎稳打的一位导演。
在起群名的时候，龚之韦的提议得到了全票通过，秦京第一个响应
秦京将群名修改为“哪家好人拍电影啊”
这会儿乔卿看着这个群名，颇有种江洋大盗回到了贼窝的亲切感。
乔卿“兄弟姐妹们，我最近比较闲，有无圈内八卦分享一下，感激不尽抱拳jg”
龚之韦“你既然都这么闲了，为啥还不加入我和老秦的协会咋了，瞧不上我俩吗发怒发怒发怒jg”
乔
卿“师兄你说笑了，我哪有这个胆子。不过我有个问题哈，舒姐不也没加入吗，你为啥不骚扰她”
龚之韦“说谁骚扰呢小子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拍了部票房过亿的电影就了不起了，你就算破了百亿，我这辈子也是你师兄你翻不到我头上去”
舒桐“有人破防了，是谁我不说。淡定喝茶jg”
秦京“哈哈哈哈哈哈。”
龚之韦“谁特么破防了谁票房过亿算什么，劳资也是有票房过亿的代表作好吧而且我上部电影可是跟你最最亲爱的封哥拿了昆仑奖的提名，乔卿，你有吗”
乔卿“别急啊师兄，我这才拍了一部，你再耐心等我几年就有了。”
龚之韦“”
龚之韦“你小子简直是无法无天目无尊长嚣张到家了秦京舒桐，就这样的后辈，你俩能忍”
舒桐“长江后浪推前浪”
秦京“前浪死在沙滩上。括弧，这首诗主要是用在同门师兄之间的，和我们这些吃瓜群众无关。龚之韦，做好被小师弟爆菊的准备吧，照这个走势下去，人家一部电影的票房都快比你几部加起来高了。”
龚之韦自然又是一番无能狂怒。
群里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舒桐主动解释道“我选择不加入协会，是因为我刚入行拍电影的时候，华影院线的总裁iy姐给我了初始资金，后续拍摄过程中也帮了我很多，虽然我不太赞成华影那边的很多做法，也瞧不上他们内部乌烟瘴气的作风，但是iy姐对我有恩，这点我是一直记得的。”
舒桐“这些年来我在行业内一直算是中间派吧，偶尔也会帮青年协会协调一下和华影方面的合作，但是乔卿，你跟我的情况不太一样。华影那边现在肯定是不待见你了，如果加入协会，你未来的路会比现在好走很多。”
龚之韦也不耍宝了，怂恿道
“对啊乔卿，虽然你作为师弟总是对师兄我犯上作乱，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这些。再说了，你之前说什么怕给我们添麻烦，我和老秦合计了一下，觉得如果能吸纳你这么一个票房过亿的新星导演，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对协会都是利大于弊的。”
乔卿“让我再想想吧，师兄，过段时间再给你答复。”
龚之韦却不答应了“不行，你必须要给我一个具体时间我们这边也不是什么客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过时不候啊。”
乔卿“那就等解梦师放映结束吧。”
龚之韦“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就等到你放映结束”
龚之韦“不过你这电影票房势头这么强，恐怕要延期下映吧”
乔卿“这个还不确定呢，之前预定的是从六月一号放到七月中旬，大概四十天。要不要延期，这个还得看院线那边的态度。”
秦京打趣道“
看看，这才是几十亿票房导演该有的谦虚精神，别说六月份了，整个七月暑假档，估计也就只有解梦师这一部疯狂吸金的大制作电影，那帮院线老板想钱都想疯了，怎么可能舍得放走你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龚之韦不乐意了“唉不是，我说老秦，你今天怎么回事，老帮他说话怼我胳膊肘非要往外拐是吧到底谁是你会长啊”
秦京“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再说了，你跟乔卿明明才是师兄弟，我和舒姐才是被你们排挤的对象好吧。舒桐，舒姐，咱们要不自己组个协会吧，不带他俩玩了”
舒桐“摸摸狗头jg”
舒桐“对了，最近华影院线内部恐怕有大变动了，这个瓜你们吃了吗”
其他三人都不太清楚，纷纷追问是怎么回事。
“我也是从iy姐那里听说的，”舒桐回复，“她家老爷子，就是那位迟家掌门人的身体不大好，恐怕是撑不到下一次昆仑奖典礼举办了。之前他草拟了一份遗嘱，股份的大头都给了孙子，但是听iy姐的意思，她那个弟弟就是个纯粹的败家子，管理经营招商引资一样不会，吃喝嫖赌倒是样样在行。”
秦京了然“所以现在那位老爷子是想改遗嘱了”
舒桐“没有，只是iy姐和她妹妹想要争一争，她们都在华影干了那么多年了，没道理只用一些不动产就能把姐妹俩打发走，让她们回家带孩子养老的道理。
舒桐“iy姐还跟我抱怨，说就因为她弟弟手上的股份多，好多改革举措根本都没法推行下去，她作为总裁，还要在行业里被千夫所指被观众痛骂，简直两头不是人”
龚之韦也觉得没什么毛病“这些年来华影太不干人事了，逼得王导都只能退居二线。导演干到了一定层次，下面至少要负责几千人的吃喝拉撒，上百名演员的前途系于一身，哪里能只专心闭门造车拍自己的作品要不是看实在管不了，王导这个华影会长也不至于当得这么憋屈。”
他见乔卿好久没出声，忍不住了一下“乔卿，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乔卿过了一会儿才上线“扔垃圾去了。刚才的聊天我看了，龚师兄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我无法完全苟同。”
龚之韦“为什么你哪里不认同”
乔卿“我觉得导演是剧组的标杆，这点没错，我也认可；但是剧组和公司不一样，导演又不需要给员工买社保，一场戏是一场戏的缘分，等到杀青之后，大家基本就一拍两散各奔前程了，身为导演，也没必要太关注作品之外的事情。”
龚之韦安静了一会儿，却没有反驳，只是了其他两人“之前老秦还说我这小师弟恐怕是拿了什么重生爽文剧本，说真的，前两天我看到解梦师的票房一路狂飙，差点都要信了他的鬼话了。现在看来，就算是天才，该踩的坑也一个都不会少。”
乔卿不解“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龚之韦“
摸摸狗头jg”
龚之韦“这话应该是老裴跟你说过的吧，他是个通透人，确实教了你不少东西，也教会了我一些道理。但是我毕竟拍了那么多年电影了，过程中也逐渐发现，老裴有些话是对的，但有些还需要你自个儿去慢慢琢磨。”
乔卿“那师兄，你是觉得导演需要管除了作品之外的其他事情吗那万一演员偷税漏税了，或者是剧组什么人在拍摄期之外违法乱纪了，难道我也都要管吗”
龚之韦“所以这个分寸不是人人都能把握好的，只能靠你自己去悟。像我和你舒姐都属于心软且好为人师的，就会管得多一点，老秦呢，别看他长得一副弱不拉几的模样，但他心比较硬，就少管一些。”
秦京“说什么呢别看我这样，我可是经常撸铁的”
龚之韦“别管他，天赋不行，再撸铁也是细狗一条。总之乔卿你要记住，虽然一场戏是一场戏的缘分，但你是导演，有时候你的一句话就能让一个人鹏程万里青云直上，也能让一个人这辈子都翻不起身来。”
乔卿看着这句话，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人就是苟子鸣。
昨晚他还在群里报喜，说和新经纪人磨合得很好，也接到了几家剧组递来的好本子，现在他手头的钱给父亲治病绰绰有余，医院那边也安排了好医生，马上就准备进行手术了。
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感叹，在解梦师刚杀青时都没觉得有太大区别，只不过是手头宽裕了些。但在电影上映之后，仿佛只是一夜之间，他的生活就天翻地覆了。
无论去哪里，都有人认出他；人们看着他胎记的眼神也不再是惊讶、嫌弃或是同情怜悯，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粉丝的表白，她们甚至相信了电影中的剧本，真心实意地觉得他这个胎记是梦蝶留下的烙印
“乔导，”他最后在群里这样跟乔卿说道，“虽然我不知道解梦师2的剧本是什么样的，还需不需要我出场。但是如果有需要的话，只要你一个电话，我绝对立马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参演而且一分片酬都不要，免费给你白嫖”
但乔卿也忍不住想，能像苟子鸣这样知道感恩的人，娱乐圈能有多少呢
像是快乐梦基地之后，不少年轻演员都凭借这部综艺打响了名气。后面解梦师上映时，乔卿想要找人宣传，除了首映大家都来了，其他都是各自有各自的事情，不是这个请假就是那个要提前离开。
这些乔卿都觉得很正常，因为没必要用一部作品就把人绑死，无论导演还是演员都不乐意看到自己一直停留在过去。所以他才会对龚之韦说出那番话。
即使是现在，他的想法也没有太多变化。
身为导演，在电影拍摄完成之后，他唯一要负责的对象，只有观众。
私人影院的光线昏暗，乔卿放下手机，渐渐沉浸在了面前的电影剧情之中。
这部电影讲的是一位父亲为被歹徒杀死的女儿复仇的故事，虽然老套，但乔卿主要是看导演的叙事语言和
对画面构图的处理，剧情倒是次要的。
只是有些题材，天生就能调动观众潜藏在心底的共情力。
所以哪怕知道这位导演在剧情方面有些薄弱，乔卿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那些充满了激烈情绪的台词吸引了
“你懂个屁那姑娘那姑娘是我一手带到大的，她刚出生的时候，早产，我隔着玻璃看她，只有我巴掌那么一点点大，脆弱得就像是花骨朵一样我辛辛苦苦才把这只花骨朵养大，养得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结果就被你这么个畜生，一刀一刀一刀又接着一刀，捅在了她身上”
“她那么怕痛，我都不敢想，那该有多痛你个畜生贱种王八蛋老子就算死上八百回，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呸”
“狗娘养的，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听着楼下传来的阵阵嘶哑呼喊，何老板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喝问道“保安呢赶紧的，把楼下那两个闹事的夫妻给我拉走实在不行就报警”
“老板，你忘了，我们之前已经报过一次警了，”手下人也是一脸为难，“我们好说歹说，才把那个男的按照寻衅滋事拘留了三天。结果他刚出来，就又和妻子一起过来闹了，说非要给他女儿一个说法”
“他妈的，再让他们这么闹下去，那咱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何老板大骂一声“晦气真是晦气迟修彬那个二世祖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范，老子免费请他吃饭喝酒，他倒好，直接送了我一场人命官司还摊上这么麻烦的难缠鬼一家人”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听着楼下再度传来的喧闹声，一时又心烦意乱起来，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不住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何老板只能恨恨地打发走手下，关上房门后，他掏出手机，再次打电话给迟修彬。
“喂哎对，迟哥，是我，小何啊，”何老板谄媚笑道，“不不，真不是因为之前那事再来麻烦您，我也知道您最近忙。就是想问问，那个舆论方面，咱们什么时候能派人处理一下啊我担心再被这对夫妻闹下去，iy姐那边可能会听闻一些风声，到时候对您不利”
“明天好嘞好嘞，我知道了放心，我手头也有一些水军的资源，这事儿做得隐蔽，解梦师剧组肯定打死也想不到我们头上只要付导那边一发声，我立马就让他们出动”
挂了电话，何老板想了想，又去查了一下目前解梦师的累计票房。
在看到营销号跟风起的突破五亿大关新人导演遥想三十亿神话的劲爆标题时，他满意地笑了。
票房高好啊，他想，
票房高，就意味着关注的人够多，热度也够高，最方便他们挑起话题转移视线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风浪越大，鱼越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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