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好的院线突然反悔了”
清晨六点半,接到电话的乔卿和封缙云立刻洗漱出门,匆匆赶到了工作室楼下。
推开大门的瞬间,会议室内所有工作人员都起身望向他,乔卿看向其中一位“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上午九点开始点映,就算反悔,院线那边怎么会现在才联系我们”
“我也不知道啊老板”
负责接洽院线的工作人员急出了一头汗,那笑容比哭都难看,“我刚才已经在电话里跟他们大吵一架了,没有这么做事的可不管我怎么讲,那些院线老板也只说对不起我们,会按照合同赔偿违约金的,问了几遍就是不说原因。”
封缙云冷声道“恐怕是有人在故意使绊子,华影那边怎么说”
“华影暂时没有动静老板毕竟是他们的股东。但是现在除了华影之外的所有院线都集体反悔了这样算下来,后羿的排片占比足足超了我们15,后期一旦差距来开,甚至会更多”
这段时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后羿和解梦师2这两部同期上映的电影,在互联网上的舆论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同样是十几亿的投资,上千人的剧组,数万人的后期,这种大片一旦同期上映,即使剧情质量本身相差不大,最终也只有成王败寇的结局。
从前就有一部评分高达94的高分片,因为在春节档倒霉撞上了当年度的昆仑奖最佳故事片,原本投资方和影评人预估至少能斩获的30亿票房,直到下片都没达到五分之一的目标,连本都没能回。
成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具备,而拍电影,同样也需要一点运气的加成。
为了避免让这么多人的心血付诸东流,简青云和乔卿给团队下达的命令非常一致
这场决赛,他们必须要、也只能赢
贝贝凝重地盯着电脑屏幕,抬头对乔卿说“乔导,需要我现在联系律师起诉这些违约的院线吗或者先发个律师函先礼后兵一下,虽然是他们违约在先,但我觉得,当下最主要的还是保证点映的排片率。”
“可以先草拟一份,但是暂时别发。”
乔卿还是决定再给这些院线老板挨个打电话,但并不抱太大希望。
这次他遇到的问题,几乎和解梦师上映前遇到的情况一样,就仿佛历史又再一次重演。可乔卿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一穷二白的新人导演了,所以在接到他电话时,这些老板们的语气都很客气,也很坦诚地告诉了他真相。
“真不是我们想违约,乔导,”天空院线的老板语气苦涩,“大家都是生意人,哪里不知道这种行为和落井下石没什么两样我这辈子就没干过这么窝囊的事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乔导,排片的事情真不算什么了,兄弟我提醒你一句,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最好延期半个月再上映吧。”
乔卿“为什么”
“简青云背后的那个家族,你应该也有所了解,”他说,“但
是一般人只知道简青云他大哥是家族集团的掌门人,其实并不是,跟他们深入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他们兄弟俩有个神经病的妈,手段毒辣得狠。”
乔卿听出了他话语间的犹疑,不禁蹙眉“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内幕消息”
不然他想不出,为什么天空院线的老板好好的会突然提起简青云的母亲。
“能参加点映的电影,都是审核过一轮的,”那老板吞吞吐吐道,“可我前昨天晚上参加了一个饭局,饭局上有一位无意间提起,说好像你的那部片子又开始二审了但我发誓我真不知道原因我当时喝得半醉不醉的,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呢,不然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刹那间,乔卿浑身的血液都像是结了冰。
宣传、排片、资本倾轧这些恶性竞争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虽然困难,至少还有解决的余地。
但是一旦在审核阶段被毙,那就不是票房多少、能不能回本的问题了,很有可能这部耗费了无数人心血的片子会被雪藏,从此再无面世的可能。
“我去给审核部门打电话。”封缙云第一时间说道。
他担忧地看着乔卿惨白的脸色,把人拉到了墙角的沙发上坐下,“不用担心,点映期间二审虽然少见,但我也遇到过一次,最后只是让剧组在正式上映前删掉了一两条片段和几句台词而已,不会有事的。”
封缙云给乔卿倒了一杯水,又抓了一把小饼干塞到他怀里因为早上出来得太急,他们两个都没来得及吃早餐。然后就走到外面,开始联系相关人士询问情况了。
“导演,现在我们怎么办”贝贝问道。
但乔卿只是握着纸杯,怔怔地望着前方发呆。
他有预感,这次突如其来的二审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因为他作为总导演,事前居然连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正常情况下,二审前,审核团队起码都会通知一声导演,简单讲述一下你们这部片子可能哪里有问题,一审的时候我们关于这块的内容就有分歧,可能开完会之后觉得还是要修改一下云云,总之面子上都是要做到位的。
但是现在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开始的二轮审核,更像是被举报后紧急进行的流程。
并且,大概率还是内部举报。
乔卿低下头,明晃晃的白炽灯倒映在杯中的水面上,热水熨藉着冰凉的指尖,他慢慢摩挲着手中的纸杯,纷乱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要延期吗
不。
那最坏的情况是什么他问自己。
是电影无法上映。
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会失去什么
十几亿的投资打了水漂,一夜之间身家归零、负债过亿、名声扫地。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都已经经历一遍了
乔卿想了想,看着忧心忡忡从外面回来的封缙云,忽然捧着纸杯笑出了声。
全工作室的员工包括
封缙云在内,都用一种惊诧忧虑的目光盯着他,大概是觉得乔卿可能受到的刺激太大了,脑袋出了毛病。
封缙云赶紧放下手机过去看他我刚才给他们打电话了,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我通不通过的问题,但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heihei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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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卿答非所问“你还记得我们那次在更衣室里的对话吗你说要砸锅卖铁帮我。”
“当然记得,”封缙云疑惑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乔卿笑眯眯道“不,就是觉得,这帮人针对我的时候太心慈手软了。”连他真正的死穴在哪都不知道。
工作室的其他人“”
乔导果然是受打击太大脑子坏了吧
电影都快没法上映了,这还叫心慈手软那在他看来,究竟什么才叫心狠手辣
乔卿把纸杯捏成一团,精准扔进了茶几边的垃圾篓里,封缙云的视线随着空中的抛物线划过,又落在了乔卿身上。
他犹豫了一下,委婉说道“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
“不会发生的,”乔卿打断他,“坐以待毙不是我的性格。”
封缙云轻轻点头,虽然眉头仍紧锁着。乔卿看了他一会儿,目光逐渐严肃,捧着他的脸,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天。
封缙云觉得自己像是超市里的西瓜。
“乔卿”
正当他迷惑不解、不知道乔卿打算干什么的时候,当事人忽然凑过来,“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眉心。
工作室里的其他员工立刻齐刷刷地扭头,打电话的打电话,敲键盘的敲键盘,纷纷作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封缙云哑然,他一向很懂乔卿,但这次是真的有点懵他只是出去打了个电话,怎么回来之后,刚才还脸色难看的乔卿就开心得跟中了彩票头等奖一样
“你想到解决办法了”他试探性问道。
“没有。”
“那是出现转机了院线那边又同意合作了”
“也没有。”乔卿长叹一声,“就是觉得在这个角度下,哥你好帅,不亲一口可惜了。”
封缙云“”
听着身后传来的咳嗽声,他无奈地站了起来,但看到乔卿这么轻松的神情,也暂时放下了心。
看来应该是问题不大吧。
某地中海小国,海边咖啡厅。
穿着一袭黑裙的亚洲女人坐在咖啡厅的花棚下,低头看着一本商业杂志,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杯咖啡、一串车钥匙和一部手机。
她身后一位黑衣服的高大保镖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但女人却似乎对他人的注视熟视无睹,只是随口抿了一下杯中的咖啡,冷淡的表情始终没有过半分变化。
尽管旁边有许多空座位,但那名保镖却始终双手背后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知是太过敬业,还是雇主不同意他在任何时刻放松警惕。
“你是华
国人吗”
一个在沙滩玩耍的外国小孩跑过来,似乎对她的身份很是好奇“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带着保镖”
女人头也不抬地对身后的保镖道“赶走他。”
保镖于是上前一步,挡住小孩好奇的打量,用当地的语言呵斥道“去边上玩去”
“你好凶啊,大叔。”小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保镖松了一口气,这个雇主虽然给钱不少,但是要求也是真的苛刻,工作最后一天,他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
但就在他准备回到原位继续待命的时候,一个足球从远处朝这边飞了过来,保镖眼疾手快地抱住了足球,看到不远处一群外国小孩正朝这边做鬼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着拳头骂骂咧咧道“小鬼,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突然,他愣了一下,猛地低头,看到刚才那个孩子猫着腰从自己的隔壁下面钻过,飞快地抢走了放在桌上的车钥匙。
“站住”
保镖一看这还得了,在得到女人的首肯后立马追了上去。
女人也没心情再看杂志了,她望着保镖离去的背影,深深皱起了眉头。在看到从容拉开椅子、坐在自己面前的卷发青年后,她目露了然,冷笑一声端起咖啡杯,讥讽道“劣质下作的把戏。”
“管用就行。”乔卿耸了耸肩,笑容不变。
女人清楚乔卿的来意,本以为他会恳求她放他一马,或者佯装镇定地谈判,搞一些没有意义的讨价还价,谁知道在坐下后,乔卿只是举手叫了一杯饮料,还是去冰的。
“年纪大了,养生。”他笑眯眯地解释道。
还叼着吸管,优哉游哉地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黄金沙滩,“这地方选的不错,人少,清净,风景还好,挺适合度蜜月的。”
“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废话的,那就趁早离开我的视线。”女人毫不留情道。
乔卿笑了笑“夫人火气别这么大嘛,女人老板着脸可是会老得快哦。”
女人的面容微不可查地扭曲了一瞬,她的视网膜倒映着乔卿轻快的笑容,知道面前这个小混蛋就是故意的当初她丈夫刚结婚不久就出家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一时间都已经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乔卿既然都来找她了,来之前怎么可能没调查过
她下意识就想起身离开,但又觉得这样似乎有向对方认输的意味,于是硬生生逼着自己又坐下了。
女人用冰冷的视线盯着那双她恨不得从眼眶里抠出来的清亮眼珠,反唇相讥道“也就会耍这些不入流的把戏了,别忘了,现在着急的人可不是我。这几天没少打电话求人吧,乔导”
因为语气,就连“乔导”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时,都有种像是在嘲讽的感觉。
“夫人说的意思我大概懂了,”乔卿却丝毫不慌,“你是觉得自己已经掐住了我的命脉,对吗”
“嘴硬的人向来没有好下场,”女人说,“截止到目前,你那部电影点映的票房连简青云的二分
之一都不到,据说你们还定档了很可惜,看来你是等不到首映的那一天了。”
虽然是在讽刺乔卿,但她在提到简青云时脸上也依然没有半分波动,就像只是提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乔卿好奇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只是对外人狠,没想到你对你亲儿子也这么冷淡,冒昧问一下,夫人你在家对简青云不会也是这个态度吧怪不得这小子都快被逼成心理变态了。”
女人终于对他的插科打诨忍无可忍了,猛地一拍桌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新婚燕尔,和对象一起度蜜月啊,”乔卿慢悠悠地叼着吸管,“夫人不会以为,我是来求你高抬贵手的吧”
女人“你以为我会信千里迢迢跑到国外的咖啡厅来找我,又费那么大劲把保镖弄走,你以为你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我就会高看你一眼吗”
乔卿看她嘴角勾起的狞笑,和手中几乎要被攥成一团废纸的杂志扉页,不禁对简青云“和我妈不能用正常人的沟通方式”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
这一看就是晚期精神病啊。
“那我也不兜圈子了”乔卿还没说完,女人立刻冷笑一声“晚了。原本我还打算如果你延期上映并且求我放你一条生路,我还能考虑一下,现在我只想让你身败名裂地滚回国,像条狗一样被债主堵上门讨债。”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乔卿说,“毕竟夫人很有当债主的经验,不是吗”
女人眯起眼睛,危险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难得出国一趟,总要去一些具有当地特色的场所逛一逛,比如赌场啦,地下钱庄之类的,”乔卿笑道,“然后就偶然发现了一些奇妙的联系赌场免费送酒水饮料我可以理解,但送电影票这可就稀奇了。”
女人嗤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无所谓,我想那位保镖应该很清楚,自己究竟在为什么样的雇主工作的。”
女人猛地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乔卿,你以为我真不能拿你怎么样吗”
“夫人不是已经拿我怎么样了吗”乔卿拔高声音,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毫不示弱地与她针锋相对,“而且你以为这些消息都是谁告诉我的难不成你以为我真的神通广大到随便逛一家赌场就能找到线索”
女人终于反应过来,恨得咬牙切齿“那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当初我生下来就该把他掐死”
“虽然我也觉得那小子很讨厌,”乔卿说,“但是有你这么一个妈,他罪不至此。”
“他就算告诉了你这些又如何”这个话题对女人完全没有任何触动,她傲慢道,“这是在国外你如果找不到线索,那就根本算不上把柄。”
等明天就回国,最快速度做好切割和扫尾工作,乔卿想要搜集证据扳倒她,起码也要个一年半载的功夫,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在打定主意后,女人不打算
再和乔卿纠缠下去了,她的手指在颤抖,但因为是在公共场合,还是强行克制住了用指甲把那张脸皮活剥下来的冲动,抓起手机就准备离座。
乔卿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串数字。
女人的背影凝固了,她霍然扭头,死死瞪着乔卿,失声道“你怎么知道这个账户号码的”
“我有一个律师朋友,”乔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自己也重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很不巧,他是个业内很有名的大律师;更不幸的是,二年前夫人你的集团似乎请他的律所打过一起跨国官司。”
他搅了搅吸管,看着女人微微一笑“十亿对于一个跨国集团来说,可能连一个月的营收都不到,但如果放在非法跨境转移资金的罪名里,起码是十年起步吧不好意思我不太懂法,可能说的不对,夫人你也别介意。”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面如寒霜的女人攥紧双拳,冷不丁问道“随意透露雇主信息,违反保密协定,你那个朋友,是不打算在律师这行里混了”
“这也没办法啊,谁叫他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倒霉摊上了我这么个朋友还债呢,”乔卿语气轻快道,“再说了,夫人你都已经把我逼到绝路了,我无路可走,自然也只能想办法多拉几个人下水了呗。”
“就为了一部破电影,你居然要跟我鱼死网破”女人尖叫出声。
“是啊,因为我本质上还是个导演,电影就是我的生命,不像商人那么会衡量性价比,”乔卿冷冷道,“但要是咱俩同归于尽,搭上我半条命倒也不亏。”
“因为我的朋友敢为了我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我的爱人愿意为了我倾家荡产,还有人愿意用生命为我铺路就算我哪天穷困潦倒声名狼藉了,也不会真的一无所有。”
“而你呢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连亲儿子都背叛你,这场赌局你拿什么来跟我拼”
横的怕楞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乔卿在旁人眼中,向来是个想一出是一出、动不动就压上全部身家的疯子。
顶着女人装若疯癫的恐怖神情,乔卿面不改色,只是扫了一眼杯中剩下不到一半的饮料“我大概还有五分钟喝完,五分钟一到,假如你还没改变心意,那我就告辞了。下次再见,就是法庭上了。”
除此之外,乔卿还在赌。
就赌面前这个女人的控制欲和高傲的自尊心什么爱而不得、因为丈夫抛弃精神出了问题,统统都是鬼话。
在他看来,简青云这位妈根本就是个只爱自己、自私自利到极点的人物
她不允许有任何人违逆自己的心意,可同时又自尊心强到爆炸,傲慢好面子,所以这么多年尝试了无数种挽回丈夫心意的办法,按照简青云的说法,她甚至还故意带着自己的小二十岁男友去庙里,当着他已经出家的亲生父亲的面你侬我侬,不知是出于何等扭曲的心理。
这种人,要说她懂得爱,那就太可笑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地上只能听到女人粗重的呼吸声。
乔卿的心情很平静,他没有再多看她一眼,而是吹着海风,安静地眺望着沙滩上的白浪和碧海蓝天,果冻般澄澈透蓝的大海之上,两点洁白的海鸥在自由自在地飞翔。
五分钟到了。
他站起身,在桌上留下一笔消费,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咖啡厅。
“站住”
看着乔卿的背影,女人终于服软了。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道沙哑的声音“说吧,你要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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