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好奇怪。
之前看着平平无奇,现在倒是面容生动起来。
雁南归盯着看了几秒,选择将这一副被折腾了一番的两千多岁高龄的老骨头从地上捡起来。
拿在手中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不过她可能真的要再去沪城一趟。
问问那红毛狐狸,当年画里面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你没事吧”
李智信的关怀声让雁南归恍惚了一下。
对,还有许云清。
她好像也挺倒霉的。
年轻的姑娘脸上有鲜血滴滴答答落下,那血属于姚守清。
她轻笑一声,笑容中带着些许苦涩,“我能有什么事。”
说着却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李智信有些束手无策,连忙看向雁南归求助。
眼神中的意思咋办啊,你要不劝劝
但怎么劝呢。
雁南归的身世成谜,当然谁是她的父母不要紧。
但许云清就不一样了。
天师府后人,许家子弟。
这些年来背负着被灭门的仇恨。
师父是仇人,师父的兄长看似好人,实际上是她的生父,生来要杀她的父亲。
从还没出生起,她的命运就被人把玩、戏弄。
这怎么劝呢
哭吧哭吧,把眼泪和委屈都哭出来,发泄出来,或许就好了呢。
“其实,我早就知道小羽他不是个正常的孩子。”他们都觉得小孩子小时候不记事,但五岁前发生的事情,许云清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三岁的时候,小羽也被送到了孤儿院,那时候他好像才六个月大,和其他弟弟妹妹不一样,他每天都吃肉饼,其他人想吃这肉饼都被园长给打了。”
那时候许云清只知道肉饼或许是这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不然为什么最得园长疼爱的小羽能一天三顿的吃
肉饼,还有每天要喝的饮料。
小羽的饮食是最特殊的,跟他们都不一样。
孤儿院里有其他孩子调皮,偷偷把小羽的肉饼和饮料拿走,然后说那饮料一点不好喝,黏糊糊的跟血似的。
后来那调皮的孩子被园长狠狠瞪了一眼,隔两天就被人领走了。
但许云清在厨房里发现了那个小孩的衣服,还有他从自己那里抢走的一朵小红花。
“就是用硬卡纸片剪的小红花,我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
李智信忍不住问,“你们还在孤儿院认字”那时候的许云清还是个小孩,分明是当作食物被圈养着,还能写字
“不认字,那时候我叫云云,园长指着天上的白云说,那是我的名字。”她在小红花上画了一朵云。
小红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那个小孩的衣服。
许云清总觉得,那口锅里或许藏着什么秘密,她也
不知道哪来的胆量,走向前去。
但厨房外传来的脚步声让她连忙跑开。
距离答案如此接近,可她终究是错过了。
或许正是因为那错过,这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我在孤儿院待到五岁那年,那三年孤儿院里不断有孩子送来,有孩子离开,有时候我们总能从别的孩子脸上看到自己,园长说那是因为我们有缘分,是缘分让我们聚在一起成了兄弟姐妹。”
这样的话不知道有没有骗到人,许云清也没办法再去问,毕竟偌大的孤儿院,到最后只剩下她和小羽。
“小羽三岁了,还什么都不懂,那天来了个好心人说要收养他,我不想让小羽离开,就去求园长,看到园长跟那个好心人抱在一起。”
园长在跟那个男人说话,“亏得我没不然也难逃”
许云清不懂为什么他们之前还装作不认识,但现在就又咬对方、辱骂对方,讨论着什么,一副很熟的样子。
她好像被发现了。
来不及做任何事,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跑。
她要带小羽一起跑。
然而那孩子怎么都喊不醒。
许云清没办法,只能先一个人逃跑,因为她听到园长说,“别让那小贱人跑了。”
孤儿院坐落在山脚下,距离园长说的那个有很多野兽的山不到二里地。
许云清觉得自己胸腔都要爆炸了,但还是往山上去。
到了山上,或许她就安全了。
园长肯定不会认为她会往山上去,毕竟她平日里那么胆小,看到蛇虫都能吓得尖叫连连。
而她也的确得救了。
到了山上,她遇到了师父。
彼时还年轻的姚守常也不过是个玄门小道士而已,初出茅庐没什么建树。
尽管出身姚家,祖上曾经出现过一个有威望的真人。
但姚守常的父母这一代没什么天赋也没名气,姚家威望大不如前。
许云清昏厥过去,醒来后就成了师父的小徒弟。
师父说她是许家子弟,赐她姓名许云清。
从此便她就是小道士姚守常的徒弟。
“我曾经跟师父说孤儿院那边的事,师父也带着我去了那里,他说玄门子弟匡扶弱小斩奸除恶乃是本分。可等我们到那边时,孤儿院里什么都没有,周围的邻居说,这里早就荒废了。”
好像许云清在说谎。
明明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怎么就成了自己在说谎呢
师父也不曾说什么,只是教她念书认字,引她入道门。
后来师父不再是那个无人问津的小道士姚守常,他声名大作,年纪轻轻就入了玄门协会,又后来成了协会的委员,副会长。
“师父成为副会长后越发的忙碌,但对我的功课要求还是很高,我因为不认真被他骂了一通,委屈的到这后山的竹林中哭,第一次见到了姚守清。”
他是师
父的兄长,按辈分自己该喊一声师伯。
姚守清与一向对她严苛的师父不同,他整日里乐呵呵的,像是个没有心事的快活人。
但这快活人有一天喝的酩酊大醉,来找她,“云清,你走吧,趁着守常不在这里,离开这里永远别被他找到。”
为什么要躲着师父
许云清不懂,直到姚守清冲着她大吼起来,吼出了当年天师府被灭门的真相。
可天师府被灭门都已经过去一个甲子有余,她这个所谓的许家后人真的假的还不知道呢。
说不定自己压根就不是天师府的后人呢。
她被姚守清抓住胳膊,捋了袖子,露出那小臂上的一朵剑兰花。
“这是天师府后人的印记,每个许家子弟都有”
每个许家子弟都有吗
可园长说,这是孤儿院给他们做的记号,防止他们走丢。
每个小朋友身上都有。
所以,孤儿院里的兄弟姐妹原来真的是她的兄弟姐妹啊。
可许家明明被灭门了,为何还会有那么多后人
许云清脱口而出,从姚守清这里知道了所谓的真相。
李智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直接移花接木嫁祸给了姚守常啊。
当然姚守常屁股并不干净,这些年作恶也并不少。
或许这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谁能想到,被姚家所轻视的废物姚守清,竟然藏得那么深。
许云清相信姚守清的话,但又不完全信。
她不是傻子,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我知道的都跟你们说了,至于这幅画的秘密,抱歉我真的不知道。”那幅西汉宫廷帛画对她而言,只是一幅画卷而已。
什么长生不长生的,许云清不懂。
毕竟在此之前,姚守清也从没跟她说过这事。
这大概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若不是因为在这里布下机关,以为雁南归是到嘴的鸭子,或许他们都无缘得知这其中的秘密。
雁南归笑了笑,“画里面的秘密无关紧要,不过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最近两个月才又见到的小羽”
许云清不假思索,“对。”
“不对啊,你们分开的时候他才三岁,现在都这么些年了,你还能认出来”李智信觉得匪夷所思,从三岁到二十出头,这期间变化诸多,还能认出来
许云清苦笑,“他说自己被父母困在了大玻璃房子里,才逃出来的。我俩见面的地方,其实是在那孤儿院的旧址。”
她补充道“知道我每年那个日子都会去孤儿院的除了师父,也就姚守清了,这大概也是他算计的一环吧。”
姐弟俩故地重逢,这本是想要引导许云清怀疑姚守常这个师父。
但姚守清可能做梦都没想到,许云清对天师府压根没什么感情,所谓的报仇也不过是敷衍姚守清而已。
许云清面带讥诮,“事实
上他对天师府又有多少感情呢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而已。”
他若真是对天师府有感情,又怎么会尽情地杀戮许家后人。
什么重振天师府不过是一个口号罢了,本质不过是再自私自利的人。
脸上的泪痕干涸,皮肤略有些皱巴巴的难受,“这里面是他布下的生死阵,原本是为你准备的。没想到反倒埋葬了他自己。”
以血为引操纵傀儡人姚守常,然而血气外泄引得傀儡人反噬其主。
最终的结果便是人吃人。
他让小羽吃兄弟姐妹的血肉时,大概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人生吞活剥吧。
许云清缓缓站起身来,她看着神色平静的雁南归,“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感谢你。”
雁南归的出现打破了玄门过去二十多年来维持的平衡
各家各派心照不宣的作恶。
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无恶不作。
没有人管得住他们。
而现在,花城白家、京市的江家、历城鲁家,还有玄门协会的姚氏兄弟或伏诛、或被抓。
姗姗来迟的天降正义终究还是来了。
许云清除了感谢,也只剩下感谢。
“我可能还要配合警方做一些调查,如果有需要你再联系我。”
许云清走之前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现在她不再是暗桩,可以有属于她的手机。
往后不需要再谨小慎微的与雁南归联系。
午后的阳光灿烂,能够自由自在的走在阳光下,可真好。
李智信瞧着那离去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野心。
白家求长生,杀死白将军和上千人。
江家求权势富贵,牺牲洛云裳毁了江摘星的一生。
鲁家亦是如此,偌大家族背后是娃娃岛白骨累累。
而姚家兄弟也都有各自的小算盘,最终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兄弟阋于墙,自相残杀。
好在如今一切都了结了。
雁南归回头看了眼那石室,半圆球的形状还真像极了一个坟包。
这世上好吃好喝好玩的那么多,雁南归暂时不舍得离开美好人世间,还是便宜他们吧。
李智信瞧着人往外去,连忙追了上去,“我订去沪城的机票”
“嗯。”雁南归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画卷,“去沪城。”
那里有一只红毛狐狸能告诉她关于这幅画的终极秘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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