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雾枝子怎么可能放弃任何一次自杀的机会
当然得选自杀喽,也只能是自杀
这操蛋的禅院家还等着她去重建呢。
这些年来自杀了这么多次没一次成功,她真的好想揪住便宜妈咪的衣领来一句, 求求你让我死了算了吧呜呜呜呜
望着眼前的选项, 啪的一下很快啊,咒灵按了下去。
风吹铃动。
如果只是一个两个, 那便是雅音,如果像这间院子一样, 把铃铛全挂上去, 几十个铃铛一起响起来,那就是噪音了。
法子小姐向前走近。
当她在走路时,人们就会觉察到她的古怪之处,当她往左走, 身体也会相对地往左轻微晃动, 往右走, 身体就往右晃。
像是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小孩子似的,给人以轻盈的、摇摇欲坠感。
她一动, 满头青丝在身后摇曳。
那双碧绿的眼瞳就在发丝之后,向甚尔凝望过来。
跟兄长父亲不一样, 法子小姐的眼睛很大,猫一般伶俐, 只在眼尾稚气地收圆、上挑。
她的眼瞳悬于清澈的眼白之中, 湿润的、仿佛浸在湖水里的翡翠,倒映着天光,青翠的、又好像油画里沾了露珠的绿葡萄, 帮着阴影和高光, 在光线下有种鲜艳且透亮的质感。
女孩已走到了甚尔跟前。
秾艳的睫羽在铺散开来, 好像是沾染着熹微的碎光,而呈现出一种毛绒感。
也许是因为风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本来就有些凌乱,法子小姐的睫毛不是整齐地翘起来,而是有几撮上翘,有几个耷拉下来在碧绿、清泠的瞳眸中投下细碎的阴影。
她仍旧悄然盯了甚尔几息。
那目光又不像是初见陌生堂哥的好奇,具体是什么,甚尔也弄不明白。
「是想要我帮她将球捡起来」
黑发青年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看向脚边的手鞠球是以彩色绢丝卷制的相当繁杂的小玩具,在贵族小姐当中非常流行。
想到主母对她无条件的偏爱,她这不肯弯腰捡球的傲慢似乎也可以理解。
早知道不来了
黑发青年莫名烦躁,感到自己被人占了便宜似的。
但看了看四周,为了不引来其他人注意地尽快离开,青年还是郁闷地弯腰,屈尊想要帮她将地上的手鞠捡起。
只是在他的手指碰到球之前,一只苍白的小手,就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响彻庭院的铃声停止了。
法子小姐的双手理所当然地拦过、并捧起了他的手腕。
在这漫漫几息间,甚尔嗅到了女孩衣袖上淡淡的苹果香气,他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气味的香包。
而在这香气里,女孩已自顾自牵引过他的手,歪过头,将其置放在了自己纤细如天鹅的颈子上
她表现得如此自然,唇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弧度,当她闭上眼眸,将脖颈凑近,甚尔也自然而然收拢了手指,看上去就好像是他
宛如触电般,禅院甚尔就想要撤掉手,然而奇怪的是,那具小小的躯体中迸发出来的力量,却如藤蔓般牢牢箍住了他的手,使得拥有天与咒缚的青年也动弹不得。
这太古怪了甚尔却来不及思考。
顺着那股力量,隔着一层绷带,他宽大的手掌已然贴上了女孩柔嫩的脖颈,紧紧地男性有力且粗糙的手背,对比女孩的脖颈愈发脆弱亦折。
禅院甚尔甚至能感受到掌下微弱的搏动,告知着此时的他、正完全掌控了这个女孩的生死。
带着一种难
以置信的、奇异的目光,嘴角带疤的青年抬眸望去
他只看到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那是异常灿烂、异常空灵的笑容,在春日的庭院里,额上绑有绷带的女孩毫无阴霾地笑着,她捧着他的手腕,阳光落在她金色的睫羽上,那是仿佛下一刻便会溶解于视野当中的画面。
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勾动着人的心神,那一刹那,黑发青年心中忽而涌起了一种不受控制的感动,那情绪涌入四肢百骸。
透过那个笑容,他似乎短暂理解了幸福的含义。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中,甚尔忽而意识到了。
法子小姐想要死
的这一事实。
甚尔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这位大小姐病得最严重的一次,发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烧。
整个禅院后院灯火通明,往来的仆人医师步履匆匆,人手不够,待在屋子睡觉的他被人叫醒了,说是让他去给这位素未谋面的堂妹嗯,打水煎药。
简直莫名其妙。
甚尔不用想,都知道是族里那些看自己这废物不爽的人、故意下的绊子,就是想要看他热闹。
「如果反抗的话,不就随了他们的意吗」
这样想着,他从被窝里爬出来,挠了挠头去打水。
一面给炉子扇风的时候,一面打着呵欠,他想着那些人失望的脸,心里忽然感到索然无味了。
提着东西经过走廊时,听到有人在走廊转角议论那位古怪的大小姐。
“听说那孩子是自己跳进池子的”
“那时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简直像是在寻死一样。”
“真可怜,这一回主母大人又该伤心了。”
甚尔在她们身后站着只要他不想被人发现,那谁也觉察不了他。
他可以解释,他可不是故意想听到八卦的,是她们非要在他面前说的啊。
据这些下人讲,在结冰的池塘里发现法子小姐的。
发现的时候,小小的女童就沉在水中一动不动,根本没有任何挣扎求生的意识。
把她救上来时,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活下来的喜悦,她被裹在厚实的被褥之中,用那双湿润的绿色眼瞳毫无波动地看着惊慌失措的人群,任由母亲的泪水滴落在自己脸上,就好像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与自己无关。
“古怪的孩子。”
大家这样叹息着,作鸟雀散了。
“古怪的大小姐。”
甚尔也学她们的口吻耸了耸肩,说罢,却觉得这样的自己比她们更无聊。
穿过重重叠叠的回廊,越过仿佛牢笼般的高墙,他将药放在屏风前,就准备离开。
犹如福至心灵般,黑发青年向里面瞥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隔着花鸟与竹子的间隙,禅院甚尔看到了被侍女和医师们包围在中间的法子小姐
小女孩坐在被褥中,头上敷着降温的湿毛巾,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她的脸庞,只能见到如坠云般的乌发下,一点烧得绯红的耳尖,与尖尖的下颌。
刚才还在说她坏话的仆妇、侍女们,此刻却仿佛缄默的仿佛乌鸦般,眼巴巴簇拥在她的身边。
主母大人亲自喂她喝药,三天以来的疲惫几乎写在脸上,但她的眼睛却闪烁着爱的光辉,那爱似乎又令她克服了疲惫。
盛满了褐色药汁的汤勺递到女孩唇边,她却不张口,只看着头顶天花板上的鸟兽戏画发呆。
主母大人就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她一哭,屋里所有的女人都跟着哭,气氛压抑得近乎毛骨悚然。
法子小姐不喝药这件事,仿佛比挖了她们的肉还难受
。
甚尔就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心道,这要是我的孩子,我就一拳揍下去,看你敢不敢喝。
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寻死跳水。
明明是宗家的嫡小姐,拥有与生俱来的美貌她的比这座宅子里的大多数人好太多了,就算没有咒力,也能平安地活着,不会被骂废物,不会被扔到咒灵堆里,不用受欺负。
更不用担心自己何时会不明不白地死去。
就是这样生长在花园中的法子小姐,时至今日也在寻求着死亡。
那个时候,不明所以的禅院甚尔只是转身,离开了。
“放开她”
回过神来,黑发青年只觉身旁传来一阵大力。
那是人耳所能捕捉到最尖锐的声音。
往日只能在禅院家主身后看到的主母大人、跌跌撞撞冲了过来,发疯般尖叫着捶打着他。
她头发散乱,目光锐利如血,一把夺走了身前的黑发女孩,她抱着法子的时候那么温柔,但一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凶厉得好似夜叉般若,全然不见了平日的温驯,看着甚尔的眼神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仆人们闻讯赶来,很快,「炳」的人也赶到了,就连直毘人也带着刚从族学回来的直哉来到了后院。
禅院直毘人“又是法子的事”
他几乎是习以为常般抹了把脸,但看到出现在这里的甚尔,还是皱了皱眉,回头去问身边的随从,“甚一在哪里”
这是要他的哥哥去处理他了。
在这间宽阔、却狭窄的庭院,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进来,落在每一个人鄙夷的脸上,那种无聊的感觉又来了,禅院甚尔几乎想要拔腿就走,不然他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情
禅院的咒术师们涌来,仿佛捉贼般将甚尔架住。
他握紧了拳头,嘴上流露出嘲讽的冷笑,但到底没有反抗。
从小就吃透了族人的毒打,黑发青年知道在力量强于一切时,最好的方法是养精蓄锐、按而不发。
捏紧拳头被压下去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法子小姐。
穿着名贵刺绣和服的法子小姐。
永远只是微笑着的古怪的法子小姐。
害他被当作杀人犯的法子小姐。
无时无刻不被人簇拥着的法子小姐。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她望着离自己几步远外的甚尔,没有任何征兆的,忽而哭啼起来。
“唔啊”
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隔着人群,她看向黑发青年的方向,手中还紧紧捏着自己的袖摆,大滴大滴的泪珠从那双湿漉漉的翠绿眼瞳中掉落而出,那张美丽的小脸顷刻被打湿。
无助地站在原地,她哭得肩膀起伏,胸腔震颤,绝望得像是初生的婴儿,只能通过哭泣来宣泄着自己的恐惧。
没有言语,只是宣泄般的哭泣着,即使喉咙都因此而沙哑。
就连哭,也很有法子小姐的特点啊。
在此之前,甚尔差点以为她是个哑巴。
这一次,黑发青年忽而无法再往前走了,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一无所知地离开了。
在女孩的哭声里,他站在原地,双腿如千斤重。
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冬夜,那间深深的院落,回到了那扇花鸟屏风前。
一屏之隔,在他身后,是古怪的、用自己的方式拒绝着所有人接近的法子小姐。
“啊你这赔钱货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像笨蛋一样,真是麻烦死了”
就在这时,响起了少年变声期时独有的
沙哑嗓音。
禅院甚尔回过头,看到了站在廊下的直哉。
黑发少年的表情写满了恶劣,正玩弄般拉扯着女孩长长的黑发。
“有你这种笨蛋妹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能不能少给哥哥添麻烦,给我安分一点啊”
相比人高马壮、高她半个身的兄长,浑身缠满绷带的法子小姐弱不禁风,只能被他扯着左右摇晃。
“唔”
像是被踩住尾巴的兔子,女孩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吃疼的表情,却依旧不曾反抗地垂手在袖中。
她仅仅只是仍然只是像失去重要之物般、像被全世界抛弃一般,望着甚尔的方向笨拙地哭泣着。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禅院甚尔动了。
他阴沉着脸,折身往回走去,一路上的所有咒术师都被那股凶悍的气息所震慑住,一动也都不能动。
直到甚尔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廊下,揪住黑发少年的衣领,高举起拳头
往那张尽显人渣气息的脸上狠狠砸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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