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月没看多久就做出了判断。
他将小龟扣过来, 藏起龟腹,还给薛宁。
“带它进屋。”
薛宁忙不迭应下,搂着小龟往屋里去了。
秦江月转过身来,对秦白霄说“你帮我去府主那里拿两样东西。”
秦白霄意外地看着兄长, 府主是兄长的师尊, 但两人平日从不以师徒相称, “剑仙转世”称慕不逾师尊, 他怕折寿。
不管是出事前还是出事后, 兄长都没跟府主要过什么, 哪怕是府主主动给, 他也从来不收,直接送到孤月峰的,倒是都被薛宁给留下了。
“兄长要什么”
秦江月说了两种灵草的名字,长在思过崖十层, 整个无争仙府只有慕不逾能进去。
那是府主的特权。
“我这就去。”
秦白霄想也知道这么贵重的灵草肯定是给小神龟用的,他也算和对方相处了一些时日, 称不上多么愉快, 可也不会见死不救。
见他走远,秦江月才快步回到屋里, 他连轴转好几日,已经很累,可还是撑着疲惫的眉眼,将小神龟再次接过来。
“你可有哪里不适”
薛宁快速摇头。
“那就好。”
薛宁有些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头都变形了,我不曾给它乱吃什么东西,怎么会害它这样”
“与你无关,是它自己的问题。”
秦江月让她在一旁坐好,因着灵脉碎了, 储存不住灵力,后山也是毫无灵气的地方,他要做什么就得靠降魔剑的剑意。
剑仙的法器骤然出现在狭小的屋里,薛宁整个人都快被那冰寒的剑气冻住了。
她突然觉得有些微妙的熟悉感,好像之前自己就被这剑气笼罩过。
是什么时候似乎是个晚上,那时她在做什么
疗伤
“退后一些。”
秦江月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赶忙照做,退到紧挨着墙壁,再无可退之处。
眼见降魔剑悬于小龟上方,剑尖指着它的天灵,薛宁十分担心。
“它到底怎么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但秦江月不可能告诉她真相。
小神龟如今这副样子,是因为神魂契约出了问题。
它被反噬了。
有什么情况会让灵兽因契约遭受反噬自然是契约双方发生了变故。
变故不是来自小龟本身,但它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本能地揽下了所有痛苦,不让薛宁经受一点。
它个头不大,小小一只躺在秦江月掌心,在降魔剑的剑意凛冽下,稍稍找回一些神智。
它也虚弱地问他“真君,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不会是要生了吧”
秦江月一时无语,薛宁忍不住道“别胡闹了小龟,你是公龟”
小龟感受了一下扭曲的腹部“那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好疼啊阿宁,真的好疼。”
薛宁眼眶一热,想上前,但记着秦江月的话没敢靠近。
“会好的。”秦江月说,“不必担心。”
他情绪太稳定了,话说得冷静清晰,薛宁如吃下定心丸,攥紧的手稍稍松开。
不过他还是没透露小神龟到底是怎么了。
那是不管谁来都不能告知的真相。
神魂契约松动,神魂烙印出错,这无一不证明着,薛宁身份有异。
秦江月忽然望向她,薛宁不解地看回来,视线交汇,他延续了沉默,缓缓将食指在剑刃上划了一下,鲜血滴落下来,掉在龟壳之上。
龟壳接触到他血液的一瞬间迸发刺目的光芒,薛宁本能地抬起手臂遮挡,想到秦江月的身体又赶紧放下,顾不得他的嘱托,跑到他身后想抓住他的手臂,将他带远一些。
“你的身体”
她话没说完就被秦江月打断。
“不想它死就回去,别再过来。”
薛宁僵住,秦江月甚至都没回过头,苍白俊美的脸上神色冷漠,指腹还在不断往下滴血,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的方向逆流回了他的体内,每进去一些,他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薛宁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退回去,薛宁。”
秦江月再次开口,不管他在做什么,都已经进行过半,若前功尽弃,之前的罪就白受了。
薛宁只能后退。
她走远后,秦江月又将手指伤口划得更深,血流如注,那些顺着逆流的东西涌上来更多。
小龟的症状明显缓解,薛宁却根本没办法为此松一口气。
秦江月靠着桌子勉强保持站立,她很担心他的血会就这么流干。
在她忍不住再次向前之前,他终于停下动作,另一手双指并拢压在腕间脉门,将指腹的血止住。
小龟被他放到桌上,已经恢复如常。
“过来吧。”他的声音很轻,人似琉璃,仿佛随时都可能化为碎片。
薛宁走过来想关心他几句,却先听到他的吩咐。
“把你的手放到龟壳上。”他声音十分沙哑,但要求说得很清楚。
薛宁照做,掌心贴在龟壳上,一片炙热。
她有点被烫到,稍稍瑟缩了一下,秦江月抓住她的手臂,温度比龟壳还高。
“别动。”他低哑说完,紧挨着她,用降魔剑在坚硬的龟壳上刺了一个洞。
小龟挣扎了一下,血很快流出来,染红了薛宁的掌心。
“拿起来吧。”
薛宁应了一声,把手拿起来,反过来看着满手的血。
“忍着点。”
秦江月说完,就轻轻用手在她掌心划破一点点,流出几滴血来,她一点疼都没感觉到。
“这是在做什么”薛宁气息紧绷。
秦江月垂眸道“没什么,帮它疗伤。”
“是吗”
不是。
但她没必要知道。
小龟身上的神魂契约已经不能用了,反噬再不处理就会分散到薛宁身上,到时她会痛不欲生。
秦江月只能强行将所有反噬都通过血液引到自己体内。
其实有些奇怪,如今看来,她的身份确实有问题,神魂发生了变化,但烙印怎会现在才出问题
若薛宁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就会明白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原身最后一丝气息,在她和秦白霄大吵一架之后断绝了。
在那之前,神魂烙印都还能感觉到那丝存在,勉强维系着。
而现在彻底没了,就慢慢体现出问题来。
秦江月安静地看着薛宁,到现在才算是终于揭开了她身上的神秘面纱。
他很敏锐,几乎很快就猜到,烙印现在才出问题,定是从前的薛宁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彻底的转变。
从前的薛宁恐怕早就出了意外。
现在的薛宁或许是达成了她什么心愿,两人交换了什么。
秦江月注意到薛宁的身体发生了一点点细微的变化。
头发好像短了一些,发髻都有些松散了。
不过除此之外也没什么更大的变化。
薛宁自己毫无所觉,见秦江月目光幽冷深邃,不禁后背发冷。
“接下来要怎么做”她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
秦江月说“跟我念。”
他开口,吐出冗长复杂的咒文,薛宁跟着念,用词晦涩难懂,她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法咒的。
不知道也好。
若是知道了,便会知晓他发现了什么,那些本是她们的交换,两厢情愿,无需别人知晓。
这法咒是在重新与小龟定下契约,念完最后一个字,字金印打在龟壳上,降魔剑在上面留下的伤口消失,薛宁掌心的小口子也愈合了。
秦江月拿出手帕,声音沙哑道“好了,没事了。”
薛宁该因此松口气的。
可她看他替她认认真真地擦干净掌心,心慌得不行。
“兄长”
秦白霄声音在门外响起,薛宁意识到他这才回来,也不知刚才去做了什么。
秦江月放下手,将血染的帕子收起,转过身道“进来。”
秦白霄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流光溢彩的宝盒。
“灵草取来了。”
秦江月微微颔首“交给薛宁。”
秦白霄不疑有他,走过去把宝盒递给薛宁,薛宁愣了愣,问他“这是”
不是说已经没事了
这宝盒里的灵草一看就价值不菲,要用来做什么
秦江月坐到床榻边,微微闭目道“劳驾你帮我煎药。”
薛宁和秦白霄皆是一怔。
“都出去。”他躺到床榻上,帷幔很快落下,将他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
确认薛宁看不见后,秦江月身子猛地蜷缩起来。
他强忍着咳意,胸口剧烈起伏,污血顺着嘴角流出来,很快染红了被褥。
自心口漫开无限痛楚,死亡禁锢着他,他动不了,甚至连挣扎都没有力气,只能强忍着这直入神魂的痛楚。
识海破碎得更加彻底,灵脉颤动崩溃,其他人这时可以尖叫,可以哀嚎,可以为所欲为,只要能发泄痛苦,做什么都可以,但秦江月不行。
他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因为薛宁会听见。
他忍痛忍得唇瓣苍白到近乎透明,眼睛都疼得看不到任何画面,四周一片漆黑,孤独安静,如他的未来,无边黑暗中寻不到一个出口。
一道帷幔之隔,薛宁心揪着疼。
她拿着宝盒,意识到自己给秦江月带来多大的麻烦。
秦白霄也很担心“不对兄长不能用药。”
薛宁看过来“你说什么”
“凡是用医道之法为兄长疗伤,都只会让兄长的伤势更重,用药也是一样。”
薛宁错愕地看着他冲向帷幔,想将它们拉开,但降魔剑乍现,挡在帷幔与他之前,让他不得寸近。
“大哥”
“出去。”
后面的声音是秦江月,光是听声音,除了有些压抑和嘶哑之外,什么都听不出来。
好像他只是累了,快要睡着了而已。
薛宁浑身都在发抖。
她想到自己给他锁骨疗伤。
想到他那时甚至还在一步步教她。
她自以为给他止了血,实际上却将他伤得更重。
她在他身边修炼,有疗愈能力的木灵将他围绕,他是不是也很难受,所以伤口才会开裂
他为什么不说
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
既然不能用,还要这些灵草做什么
是为了让她有点事情可做,看上去也帮了他,好心安一些吗
降魔剑剑意凛然,侵入四肢百骸,让人浑身发冷,几乎站不住。
秦白霄自己都难以忍受,明白兄长的决心,便咬牙离开。
他走的时候还拖着薛宁,他都承受不住,更别说薛宁了。
薛宁不想走,秦白霄尝试几次,最后迫不得己将她横抱而起。
“你放开”
秦白霄忍着她的推拒“兄长需要休息,他现在不想见到我们。”
薛宁低着头,推拒停止,跟着他出了房门。
房门之外,悬崖边上,天高海阔,万里翻云。
一切都充满希望。
但只是对她和秦白霄来说。
薛宁攥紧了手里的宝盒,迟缓地开口“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他”
秦白霄顿了顿“不知。”
意料之中的答案。
薛宁站在涯边,看着云卷云舒,再也没有开口。
秦白霄想说点什么让她不那么沉默,以前觉得她乱来很烦,现在倒希望她烦一些。
可他几次张口,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他自己的情绪又何尝好上多少
两人干脆就一直这么站着,谁也不开口,竟也十分和谐。
直到夜半时分,房门打开,两人才重新有了动作。
秦江月换过衣服,黑衣金冠,容色无双。
他怀里抱着小龟,望向他们的目光清明,不受任何世俗污情的侵扰。
“都站在那里干什么。”他微微蹙眉,有些不悦,“不用修炼了”
秦白霄心一提,刚要回答,身边人如炮弹一般飞奔向兄长。
薛宁还有点理智在,没有真的将全部冲击力都交给秦江月。
她即将扑到他身上之前急急停住,发丝凌乱,眼神飘忽,手缓缓抬起,是矜持而克制地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袖。
秦江月顿住,垂眸看着她仰头望过来,月色下,她的眼睛异常明亮,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你没事了”她极小声问。
她这个反应,灵草也没拿去煎药,他便知道是自己不在的时候,秦白霄告诉了她,他身体的问题。
其实很想好好回答一句。
但他反而不希望看到她这样。
她还是之前那样公事公办才好。
沉溺的感觉他已经体验过了,不需要再多一个人。
不过也不用他太操心。
薛宁很快就调整了状态。
“你好了就行。”她将宝盒递回来,“既然不能用药,我就给你多做点好吃的,以后也不乱给你疗伤了。你下次千万告诉我,不要随我乱来,我这个人没轻没重你也是知道的,医道严格来说不在你许诺我的自保之力之中,你只要教我法修之道就行了,实在不用迁就我那么多,如今这实在有些超纲了。”
她说来说去,是将这一切都当做他要她尽快得道,有了自保之力好离开吧。
这样也好。
毕竟他上次就将她的好意当做所有图。
这次会觉得他是想她快点走,也理所应当。
秦江月想应下来,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薛宁把宝盒塞进他怀里,把小龟抱回来,丢下一句“我去修炼”就跑了。
微风拂过,此处便只剩下兄弟两人。
薛宁跑出好远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她搂紧了小龟,告诉自己,只能是这样,他一定只是因为想在死之前尽快兑现承诺,让她早点走,才那么迁就容忍,事事尽全力。
一定是这样,也必须是这样。
他快要死了。
修士寿命漫长,他快要死了,她却还想活很久很久。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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