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虽然激动,但因为脱力疲倦,说话声音并不大,抓着秦江月手的力道也很小,他只要轻轻一扯就能扯开,继续思索方才令他皱眉的要紧事。
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眉峰舒展,露出比她还要欣悦的神色。
“净化之力”他问,“这便是你想到恢复的法子”
薛宁猛点头,扑倒他怀里,刚想天花乱坠地夸奖自己,就听秦江月继续开口。
“我诞生至今,还从未见人可以修出净化之力,想来是神龟跟着你开出了净化技能,你本身也有这方面的机缘才给了它这样的力量,如今你自己可以使用,不必依靠某只神龟,这甚好。”
秦江月挽住薛宁的手,将她拉起一些,目光温和地划过她的眉眼,声调柔和道“我就知道你可以。我从未怀疑过你真的会被魔气吞噬理智,放弃一切,一直知道你可以做到。”
薛宁被这言语和眼神夸得心都飞了,嘴角比ak都难压,大脑还是矜持地知道要谦虚一下。
“也没有你说得那样夸张,可能不是我本身有这些机缘给了小龟净化的力量,反而是它的技能提醒了我,辅助我融合出了净化之力呢”
薛宁摊开掌心,靠在他身上给他看掌心雪色的团光“这是净化之力吧其实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我还只能凝出这么一点儿,但它确实让我胸腔附近的魔气消散许多。”
薛宁十指交叉,捏了个一片漂亮流畅的诀,不是秦江月记忆中任何一种法诀,应当是她自创出来调动净化之力的。
她将细微的团光拨到面前,覆盖双眼之上,仿佛蒙上白缎,让秦江月想到那日在皇宫中,她眼睛被魔神护法所夺取,为保不因此伤害到别人,不惜弄瞎了自己。
那时她也像现在这样看不见,他心知她有安排,面上并不慌乱,稳定从容,让所有人见了都安心,觉得可靠。
但他心中究竟有没有凌乱慌张,只有他自己知道。
薛宁张口想说什么,唇瓣却被压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秦江月很重地吻她,按着她的后脑勺压向自己,薛宁对他毫无抗拒,完全配合,这更让他心中欲念丛生,止都止不住。
他吻得更用力了一些,薛宁柔软的身体靠在他身上借力,呼吸都有些提不上来,唇齿间溢出破碎的吟声。
秦江月忽然伸手封闭了不远处小龟的五感,小龟待在原地片刻,灰溜溜地转身走开。
薛宁醒来的一瞬间,它是很激动的,很想上前凑热闹,也想附和是薛宁本身就与净化之力有缘,才给了红龟那样的力量。
说来它们龟几个现在的能力,不一定就是靠它们自己开出来的,这都是薛宁的机缘。
以前做厄神的坐骑,所拥有的力量就和薛宁这种开蛋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它有很多话想和阿宁说,可一来仙尊又开始了,二来
抬头看看已经暗下来的天,小龟其实有点没脸见阿宁。
阿宁正是要紧的时候,它居然还有心情去报那些信符上的内容,究竟是想怎样呢
它肯定是不想仙尊丢下阿宁去阻止修界众人前往魔域的,主动说那些算是试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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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结果,仙尊没有离开阿宁。
它心底那些隐隐关于苍生忧虑在意的潜意识,也同样被点破了。
阿宁很重要。
但身为神龟,它觉得苍生也很重要。
除此之外还有些情绪难以言明。
身后传来脚步声,小龟惊讶回眸,看到薛宁一身金粉交领长裙站在月色下,梳着双螺笑眯眯看着它。
“神龟大人这是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薛宁蹲下来,唇上一片水润殷红“过来啊,傻呆呆看着我干嘛不恭喜我找到解除魔化的方法吗”
小龟突然就热了眼眶。
但它还是没有往前,反而步步后退。
“阿宁,我”
薛宁打断了它的话“我都知道的。”
小龟错愕地睁大眼睛。
“你和他说了什么,我都听得见,感受得到,只是无瑕分心参与你们的对话。”
小龟很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这里没有缝隙可以给它钻,薛宁也不需要它那样羞愧。
“你没有做错。”薛宁主动走上前,将它抱了起来,拍拍它的龟壳,“事关重大,你的确应该确保他知道这件事。若是我醒着看到那些信符也会告诉他的,要不要去做决定的是他,但说与不说做决定的是我们。”
薛宁温声道“人心自有大义,你是神兽,肯定也有你心中的大义和道法在。其实我觉得,你会告诉他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小龟在她的抚摸下闭上眼睛,很想哭,但它是龟,哭不出来,只能身子颤抖。
“我”小龟低声呜咽道,“我其实也怕仙尊不知此事,错过后修界出了问题,会引他与你之间产生矛盾隔阂,那毕竟是无数的性命啊,你们真因此磕绊,很难化解。所以我想着,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知道的好”
是了。
自有对苍生的爱重忧虑在,也有对薛宁的感同身受在。
爱人之间最怕因错过或者误会产生什么不可调停的矛盾,小龟一直跟着薛宁,知道她和秦江月多难才走到今日,不希望他们有任何不好的可能。
它羞于面对薛宁,也是怕她无法明白它复杂的心理。
没想到她全都能明白。
对啊,他们是结了神魂契约的神兽和主人,怎么会不明白彼此的心意呢
小龟缩进薛宁的袖子里,不愿让她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
虽然它平时也都很失态就是了。
“阿宁。”
它闷声说,“仙尊怎么想,会怎么选择,我不清楚。但如果有一日要我在你和苍生之间二选一,我肯定选后者。”
薛宁静静听着。
“这话很不中听,但我知道你那
个时候会让我这样选,所以我想告诉你,你别担心,我会听你的话,去保护更多的人,赚够本就去陪你。”
薛宁忍不住长叹一声。
“你还是别说话了,这还没到那种关头呢,说这些晦气的话做什么什么陪我不陪我,到时候我可能都灰飞烟灭了,你陪不陪我也感觉不到了。”薛宁拍了拍袖口,给它一拳,“而且这样的决定,我虽然确实会做,可在我开口之前你先提出来,我还是会心里不舒服啊。没有人不希望在意的家人时时刻刻以自己为先的,懂不懂啊笨龟”
“我当然是以你为先啊”
所以才不会拒绝她任何决定,哪怕心如刀割,为难困苦。
薛宁沉默下来,总觉得小龟是不是意识到了什么。
兽类都有敏锐的直觉,地动洪水都能提前有所反应,小龟是神兽,忽然说这些话,是不是也感知到了什么
她直接问出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小龟却道“嗯什么”
一副什么都没感知到的痴呆样子。
是她太敏感了吗
薛宁想着没关系,回去问秦江月,在他那里或许可以找到答案。
忆起他在她入定时提醒小龟的话,薛宁心里始终热乎乎的。
她确实不生小龟的气,但秦江月的反应更让她窝心又开怀。
她笑着跑回来,已经准备好的问题全都没问出来。
因为秦江月正在锁灵阵里做一件事。
一件和他怎么看都不合衬的事情。
他手里拿着针线,认真地缝着一块看起来就十分不凡的布料。
料子莹莹闪光,是和她身上裙子一样的金粉色,秦江月穿针引线,动作熟稔,仿佛做过千千万万次一样,可薛宁能保证,他绝对是第一次动针线。
那双翻山覆海搅动天下风云的手,那双握天下至尊之剑的手,此刻拿着普普通通的针线,亦神姿俊秀,毫不违和。
薛宁有点看傻了。
怎么个事儿
他那是在缝小包包吗
还是带肩带的那种斜挎小布包。
薛宁愣在原地的功夫,秦江月已经全部完工了。
他不管做什么,第一次下手都会像是精心学习过一样,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过来。”
他当然知道薛宁回来了,朝她招招手,将漂亮的小布包递给她。
薛宁懵懵地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来,接过那小布包捧在手里,觉得手心好烫。
明明小布包可爱漂亮,温度适宜,可她就是觉得好烫手。
“给我啊”她几乎有些笨拙地问了一句。
秦江月也觉得她反应有些傻气得可爱。
“我做的东西,不给你还能给谁。”
那种毫不迟疑决断肯定的排他性,让薛宁心被填得越发满了。
她忽然觉得眼睛发酸,呼吸有些紊乱,用手
蹭了蹭鼻尖说“怎么忽然缝个包包给我”
秦江月做的事没有一件事闲事,这件事也是一样。
“你修出净化之力是好事,但也可能有些坏处。”他声音平稳,谨慎安定,“你的红龟净化魔气是用吞吃之法,你是人修,显然不宜此法,那便要想其他法子来处理这些净化掉的魔气。”
“你现在所用的净化之力还不够强大,净化掉的魔气也不多,它们被处理过,积蓄在你体内并不明显,你暂时还意识不到,但多了便会成为负累,于你修行有碍。”
薛宁有些明白了。
就好像被污染的水,净化之后排出来的废气或者废物。
这些东西必须妥善处理,不然对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薛宁完全没想过这些事,但秦江月一下子都想周全了,甚至已经给她准备了解决之法。
“你将它戴上,它会主动吸收你体内积蓄的负累,虽然空间有限,但不需要想法子倾倒,你可以将这也作为一种力量来使用。”
秦江月帮薛宁将斜跨包背上,他的审美真的很好,小布包缝制得简约却不简单,很适合她平日的衣着风格,就好像是精心搭配的装饰品一样。
薛宁低头,甚至在包包的角落里看到一根隐蔽的花枝刺绣。
他居然还会刺绣
真是好老婆
“据我推断,这些净化残气来源于你,该也可以由你取之使用,作为你的法器之一。”
秦江月说出自己认真思忖过后的可能“你可以试着在本身灵力不足的时候使用它们斗法,或与魔族对战时再用,会比直接使用花枝灵弹更节约灵力。”
语毕,他手中就突然出现一只小巧的低魔,惊得薛宁怀疑他是哆啦a梦,但她也知道,肯定是自己离开这段时间,他去什么地方抓来了这只低魔。
“说得再多,不如实践来得直观。”
秦江月另一手也展开,同样提着一只低魔。低魔张牙舞爪,十分小巧,被他控制着也不忘记凶狠,因为智商太低所以无所畏惧,不知死活。
它们很丑,奇形怪状,薛宁想到自己,如果没找到恢复的办法,恐怕就会一天天变成这个样子。
心有余悸。
目光上移,看到乌簪墨发,修长白皙的手指提着低魔的仙尊,心跳一点点加快。
“你现在就尝试用排出的力量将它们杀了,看能不能调动自如,若有哪里不适应或者不懂,仔细说于我听。”
“”
好像回到了在后山的时候,秦江月一点一滴教导她变强。
明明那些时光也没有过去很久,却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薛宁看着秦江月开合的唇瓣,眼睫轻轻扇动,并未立刻动手尝试,而是十分突然地扑过去,咬了咬他还在温声教导解释的唇瓣。
她用了一点力气,锐利的尖牙划破了他的唇,血腥味很快蔓延出来。
很好闻,淡淡的甜味。
薛宁舔干净,视线抬起,一言不发地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埋进他怀里。
她这样的沉默叫秦江月微微蹙眉,担心关切道“怎么了哪里没听懂还是累了也对,是我之错,我太心急了,你才刚醒来,还没恢复精力,该先歇息休养才”
“夫君。”
薛宁哑声唤他,他的歉意戛然而止。
“夫君,多谢你为我想这样多。”
“多谢你这样为我。”
她后面的话有些语焉不详,含糊不清,带着些紧绷潮湿的情绪。
秦江月没有很快说话,过了不知多久,可能很快,可能只是一会儿,他将她身子抱起来,让她下巴枕在他肩头,像抱着孩子那样轻抚她的背。
他叹息一声,低低道“何必谢我,这是我该做也愿意去做的事。是我甘心生生世世去做的,令我快活的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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