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大年初六,陆家摆酒请客,亲朋们约好这一天来。
侯建文林大姐一家、林夏姜卫东一家、林跃林距等,加上陆大姐、陆合欢以及方家方荻花的侄子侄女们、陆老爹以及陆大伯姊妹家的孩子,再有陆绍材一家都来了。
现在大家都忙,不能像以往那样正月一天天走亲戚,方荻花和陆老爹就通知一下让约到一天来。
当地的亲戚当天吃完酒席就回家,路远的就在陆家住两天。
姜老太如今孙女孙子都有了,每天乐呵呵的跟老神仙似的,都说带孩子会变老,她却比前几年还年轻几岁似的。
方荻花半年不在家她还怪想的,不过她现在时常带着孙子孙女去林家屯和林母处,亲家姊妹处得很好。
林大姐过来给陆家庄小学和林家屯小学捐了一些画笔画纸,还捐了两本画册。
林夏现在正式调到供电局去,一去就当了干部,捧上铁饭碗,待遇相当招人羡慕。
看着陆家庄越来越好,陆家走得越来越高,原本那些疏远的亲戚也都恢复走动,原本就关系好的如今自然更亲近。
李婶儿、金瓶儿、邱婆子、王婆子等人给方姥娘、邵老大夫、方荻花和陆老爹做了好几双棉鞋。
周秀兰给林姝做,自打受林姝恩惠以后她每年都做,单鞋棉鞋都有,林姝给钱都不行。
盼盼甜甜的却是林母做的。
休假的时间过得很快,陆绍棠和陈燕明初十就回首都上班儿。
陈燕明和詹秋冉初五带着闺女到的陆家庄,初十他们走后詹秋冉带着小懒住下,等二月二跟林姝他们一起走。
这一次陆平和詹佳丽也跟他们一起去首都,去大学报到。
陆平考的是首都农业大学,是由原首都大学农学院与另外两所农学院合并而成的国内最好的农业大学。
詹佳丽读的是首都大学化学系。
陆平和詹秋冉都选择住校,这年代大学生少,大家也新鲜,喜欢与来自五湖四海的优秀同学住在一起交流,即便首都本地学生也会选择住校,周末回家。
盼盼甜甜他们有周部长派的卡车接站。
一行人刚出站,盼盼就眼尖地看到李大山和张强几个显眼包举着一个大牌子欢迎爸爸返京
盼盼当即两眼发黑,赶紧拉上棉猴儿的帽子想溜去另外一个出站口,结果张强眼睛也尖,一眼看到他们。
李大山也看到了,扯着嗓子大喊“爸爸”
“陆盼”
“爸爸”
这一嗓子给邵老爷子、方荻花、陆老爹吓一跳,谁叫陆盼爸爸呢这是遇上重名的了
咋听声音和李大山那皮猴子挺像呢
等知道原委以后方姥娘笑得假牙差点脱落,赶紧扶着,“回家属院儿别乱叫,让你爹知道打断你腿。”
李大山“他没机会打我,他带队野外训练去了,嘿嘿。”
野外训练还有
额外补贴呢,一个月加二十块。
盼盼决定和李大山绝交一段时间,免得看见他就想起车站社死的画面。
一家子到家属院儿先修整两天,跟亲朋好友聚聚,第三天邵老大夫就带盼盼甜甜去拜师了。
一大早邵老大夫就把林姝给他做的唐装穿上,外面再穿上陆家庄特产的内衬兔皮毛的及膝大衣,压风又保暖,还非常有派,他喜欢得很。
盼盼甜甜也穿着过年时候的衣服,首都早春和冬天一样冷得很,依然得棉袄棉裤棉鞋。
甜甜外面一件红色条绒棉猴儿,喜庆又好看,盼盼那件是墨绿色的,衬得他皮肤瓷白,气质沉静。
为了表示隆重,陆老爹也陪着去。
他们带上方姥娘和方荻花给备的礼物。
现在林姝忙,两家的事儿又都是方姥娘和方荻花做主。
一兜子苹果、两个罐头、两瓶麦乳精、两瓶好酒,再去稻香村那边买上一个点心盒子。
周部长知道他们要去拜师,主动给安排了一辆吉普车。
盼盼不想白拿点心就给钱和票让司机去买。
结果老林师傅拉着司机一通打听,问你是公主坟那边院儿的认不认识我神医小朋友陆盼和陆甜你给领导买点心呢
我个人送你两块尝尝,不是公家的是我的。
差点给司机整露馅儿。
邵老大夫今儿带他们去的是顾家,首都中医药世家。
顾老爷子看诊的本领照邵老大夫差得多,但是他家炮制药材、制药的本事却有近三百年的历史。
顾老爷子的爹和詹秋冉老师顾医生的爷爷是亲兄弟,顾医生叫他堂叔。
顾家是首都的中医世家,祖上御医出身,到了民国时候西学东渐,顾医生的爷爷出国留学做了西医外科的路子,顾老大夫的爹则继承家学。
学医看天分,顾老大夫兄弟姊妹几个于诊脉辩证上都不够天赋,只有他大哥从小耳濡目染加之刻苦勤奋能学到父辈六成的本事,终成一代名医。
大哥的几个子女虽然没有天赋异禀,但是作为从小学医也能学有所成,如今在协和医院坐诊,时常去找邵老大夫请教。
顾老爷子在看病一途上着实没什么建树,但是制药方面有极高天赋。
同样的药材,他做出来的药比别人做的药效要强上三分。
他如今也七十多岁,半辈子都在物色传人,结果儿女徒弟孙子孙女徒孙一大堆,有几个也差强人意,但愣是没有一个长到他心窝窝里去的。
他听堂侄说祁州来了个名医,带着俩惊才绝艳的小徒弟,那个女孩子坐诊看病煞有介事,男孩子却对制药上有天分。
关键这俩孩子一点都不狭隘闭塞,一边学着中医还能跟着干妈学习西医,脑子里两套系统丝毫不打架,也不互相排斥。
顾老爷子一听就感兴趣,很想见识见识,但是又怕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生怕见到会失望,一直不敢见。
后来顾医
生跟詹秋冉提了一下,詹秋冉回家和邵老大夫商量,邵老大夫就借着指点顾老爷子侄子的机会提了一下,还让人见了盼盼。
对方之前注意力在甜甜身上,毕竟盼盼只是随行,没坐诊过,这会儿才注意到便考了盼盼几个问题。
他发现这孩子知识面儿真广,而且看的医书颇多,还会简单地炮制药材。
他回家当即就跟亲叔说了。
顾老爷子立刻来了兴趣,约见邵老大夫。
那时候年底了,邵老大夫就说年后带着孩子过去拜师,还让人把盼盼抄的一本汤方给顾老爷子寄过去。
盼盼和甜甜自小跟着陆老爹启蒙,陆老爹是私塾启蒙的,小时候大字描红,写一手好毛笔字。
盼盼甜甜受影响,学字以后也写得干净整洁,大一点开始练字,字体清俊,很博人好感。
邵老大夫给顾老爷子一通勾搭便带着孩子们回陆家庄过年了,可给顾老爷子念叨得不轻。
这会儿一行人刚到顾家大门外的街上,就被守在门口的顾老爷子的玄孙看到。
他转身往家跑,“太爷,太爷,来了,他们来了”
顾老爷子一听,立刻放下自己不离手的紫砂壶迎出去。
盼盼甜甜走在前面,原本看到小孩儿还想招呼一声顺便一起进去,哪知道小孩儿管自己跑了。
他们只好在门口等。
很快就看到一个头发胡子花白,面皮却挺紧致、精神头儿极好的老爷爷大步走出来,老爷子腰不弯背不驼,迈着四方步,笑呵呵地拱着手出来,“邵贤弟、陆老弟,久仰大名。”
邵老大夫和陆老爹跟他见礼寒暄两句。
顾老爷子是个老派人,见面也是拱手作揖而不是握手。
邵老大夫又给他介绍盼盼和甜甜。
顾老爷子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俩孩子,夸道“好孩子,长得真俊。”
邵老大夫骄傲道“长得俊算啥啊,你教教他们学东西才知道他们的好呢,天底下就没有这么可着你心窝窝长出来的学生。”
顾老爷子一听一手一个把盼盼甜甜给牵住了,“走,跟爷爷家去聊。”
他玄孙几个在边上懵了,这俩和他们一般大,顶多大两岁,怎么就比他们大一辈儿了
等他们跟着在屋里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太爷是想收徒的
几个玄孙哧溜就跑了,这辈子都不想和这个小子打照面。
盼盼拜师以后每周邵老大夫带着陆老爹和甜甜出诊的时候就送他过来跟顾老爷子学习,晚上回去背书、整理笔记,周五也可以带着甜甜过来一起学,当然也欢迎邵老大夫和陆老爹过来交流。
他们周一周三上学,周日休息,跟伙伴儿们出去玩或者跟爹娘干爸干妈出去附近游玩一下。
总之时间被充分利用起来。
俩孩子就跟海绵一样快速地吸收着知识,不知疲倦、充满好奇,给顾老爷子
欢喜得直呼捡到宝儿。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
刚立夏,艳阳高照,温度却不热,算是正舒服的时候。
林姝换上米色羊绒衫,颈间一条素净的白色丝巾,再穿上短款的枣红毛呢外套。
羊绒衫和毛呢外套都是友谊商店最新款,专供出口的高档货,一般人买不到。
陈燕明打听着,前几天拉着陆绍棠去逛了逛,一人给媳妇儿买了一套。
羊绒衫有不同颜色,陈燕明给詹秋冉买了大红色的,说是喜庆,毛呢外套只有枣红色和酱色。
小懒坐在婴儿车里,一双黑亮的大眼骨碌碌地转着,表情瞅着有点严肃。
方荻花从厨房端了放温乎的鸡蛋羹给她喂,笑道“这闺女表情严肃得真跟个大干部似的,官越大,脸越板,是吧”
小懒朝着方奶奶咧嘴一笑。
下面粉嫩的牙龈上冒着两粒小米牙。
她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鸡蛋羹,又扭着头往回看林姝,再努力转一转想看看姐姐来了没。
甜甜“盼盼,你好了没呀,快点吧,要迟到了。”
她得跟着俩爷爷去坐诊,盼盼得去顾家学习。
盼盼却不着急,把书本装进麻布书包,背起来,这才到西屋跟林姝几个道别。
林姝看看甜甜又看看盼盼,“儿子,你是不是瘦了在顾家学习很累吗要是太辛苦就跟老爷子说说。”
盼盼笑了笑“娘,我这不是瘦了,我是窜个子了,你没发现我长高一块吗”
林姝用自己的身高跟他比了比,还真是,这见天瞅着都没发现儿子偷偷长高了呢。
她捏了捏盼盼的脸颊,疼惜道“都瘦了,脸上肉少了。”
方荻花“我这还每天早上煮鸡蛋、煮牛奶,晚上天天做肉呢。”
甜甜盼盼长个子的时候,学习消耗大,林姝就让陈燕明用小懒的名义去办了牛奶本,按月交钱订奶。
这是到一定级别的干部福利,家里有老人、孩子的都可以申请。
陈燕明就多交钱办了两份,这样一家子都能分两口喝。
陈小懒现在是母乳、奶粉加辅食一起吃,还不喝牛奶。
奶站那边职工每天早上挨家挨户送奶,驮着大大的奶桶,各家拿茶缸子去倒。
负责这边的职工是张强小团队里一个学生的舅舅,每次都给盼盼甜甜哗啦多倒一些。
林姝就道“那肯定是学习太累,晚上没熬夜吧”
天天晚上熬夜背书的盼盼面不改色道“娘,我没熬夜,九点半就睡了,一觉到天亮。”
林姝“这就好,咱可不能为了学习把身体累坏了。知识是无穷尽的,没人能把知识都学完,身体却是有限的。”
盼盼答应了。
大家要出门的时候小懒又朝着甜甜伸手,嘴里咿咿呀呀嘟囔着,要姐姐抱抱。
甜甜就把她抱起来亲亲小脸蛋儿,让她在家乖乖听太姥和
奶的话。
小懒就主动把小嫩脸凑上去,在甜甜脸上蹭一圈,然后依依不舍地坐回去。
周二四六的,陆绍棠和陈燕明就把他们捎过去,不用周部长那边额外派车。
今儿盼盼到了顾家,发现门口停了几辆车,估计是顾爷爷的家人昨天回来了。
顾宅很大,以前是一家大型医馆,前面是一排医馆、药房,后面院落重叠,有专门晒药材、储存药材的,有专门炮制药材的,还有更加机密的制药室。
现在几经整改,没有医馆和药房了,院落也分给顾家儿女们居住。
只有正房后面的院子以及左右两个跨院再加上前面的院子,被顾老爷子留下作为自己的书房、制药室、储存室等。
盼盼平时规矩得很,只在顾爷爷带着他去过的房间活动,书房里可以随便看书,晒药材的院子里可以辨认药材,储存室也可以去看,其他院子房间他是不会乱转的。
以往他过来学习,顾爷爷就在屋里等他了,今儿却不见。
屋里卫生收拾得干干净净,不需要浪费他的时间打扫,他看了两页书,见顾爷爷还没来,就想去后院找。
走到二门那里,隐约听见有人发脾气的声音,盼盼顿住脚步,转回房间继续看书了。
后院正房里,顾老太太一边给顾老爷子顺胸口,一般虎着脸骂自己几个儿女,“猪油蒙了你们的心肠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顾大哥道“娘,我也没说过分的吧咱们顾家还配不上他一个小子让他给老三做女婿不委屈他吧”
顾小妹道“大哥,什么年代了你还搞联姻那一套这是新社会”
顾家二哥和三哥都没说话,他们习惯以大哥马首是瞻。
顾三哥今年48岁,有个15岁的小女儿。
顾大哥觉得既然陆盼要跟着老爷子学顾家制药秘方,那就得拿出诚意,自然得变成顾家人才行。
否则,谁家会轻易把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秘方拿出来
他们家的秘方可是国宝,是中央下令的保密药方,是不对外公开的。
和邵老大夫不同,顾老爷子当年受到保护没有被冲击,儿女也都留在身边,如今都在制药厂、医院药房部以及卫生局等单位任领导职务。
顾家现在也是有身份地位的大家庭,如果不是顾老爷子坚持初衷想物色一个极有天赋的弟子,顾大哥绝对不可能让外人贸然进入家里。
他也承认陆盼优秀,是个好苗子,说不定以后可以带着顾家更上层楼。
前提他是顾家人。
顾老爷子就觉得大儿子比他还老派封建,过去的氛围是敝帚自珍,可现在是新社会,很多过去的铺子、作坊、手艺全都公私合营,等于公开交给国家的。
他家的制药技术不是没交,是中央觉得要保密而已。
大儿子觉得他老糊涂了,要把家业交给一个外人,他看是大儿子老糊涂了
顾老爷子下意识想伸
手摸自己的紫砂壶,摸了几下没摸到才想起来刚才生气给摔了。
他那个心疼啊,一把年纪的老人家,没几样心头好了,这把紫砂壶陪了他三十多年呀。
他叹了口气,倒回椅子上,一副灰心的语气道“你们有什么啊不都是靠着祖上父辈的庇护有了今天的身份和地位这还没什么了不得的成就呢,就开始故步自封啦。我扪心自问对得起你们,没让你们捱饥受饿,给你们好的教育,培养你们成才,如今你们也都人模狗样高低是个领导,还有什么不知足我这里,你们以后有心就来看看,没心就各忙工作去吧。我今儿把话撂这儿,我这身制药技术,最后都是要交给国家的,你们没有学全的本事,是你们无能”
说完他就挥手,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们。
顾家小妹赶紧道“爹,你别生气呀,我大哥那不是担心嘛,大家多了解一些就好啦。我瞧着陆盼那孩子挺好的。”
顾大哥瞪了她一眼。
顾小妹“大哥,我大姐知道你这出肯定不乐意。”
顾大哥“咱家的安宫牛黄丸那些药可是最好的,是绝密的方子。”
顾老太太没好气道“行啦,你爹给你备上一盒子,管够你吃的”
顾大哥见老娘也发火儿,闭嘴了。
他也没什么话好说,并非故意回来气老爷子,只是觉得老爷子有些轴,话赶话儿地就对呛了几句。
他道“爹,你别生气了,是儿子我说错话,这会儿还是你当家做主的,儿子就是多管闲事了。”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瞅着脚下碎成两瓣儿的紫砂壶,也是一阵心疼,就给捡起来放到了一边的茶几上。
顾大哥到了前院,就往陆盼读书的书房看了看。
小少年身姿挺拔,眉眼俊秀,气质清雅,坐在那里读书的样子就是一副美好的画。
但是这年头不缺忘恩负义之人啊,自家帮过那么多人,最后感恩的几何
有人是来偷方子的,有人是来偷技术的,甚至还有那敌国间谍呢。
老爷子老了,把过去那些都忘啦,他可记得清楚呢。
要不是老爷子在制药一途上有天赋,当初被人偷了方子以后能推陈出新,只怕顾家早就卷铺盖滚回老家去了。
当年那人也是一样惊才绝艳的,后来呢,哦,移民出国了。
盼盼觉察到审视自己的目光,他放下书抬头看过去,见是顾家大哥便起身,“顾伯伯。”
他一度想叫顾爷爷的,毕竟顾大哥五十多岁,比爷爷小不了几岁,但是他叫顾爷爷了就这样吧。
顾大哥抬脚走进去,摆摆手,“你既然是老爷子的关门小弟子,就得叫我大师兄。”
盼盼脸上露出一丝浅笑,“顾伯伯,国家已经恢复高考,很快会开办更多的医科大学,顾爷爷会成为很多人的老师,他会桃李满天下,我也是他的一个学生。”
顾大哥微微一怔,人家都是想尽办法抱住老爷子的大腿,
拉近和老爷子的关系,这孩子竟然保持距离
关门弟子和学生能一样么
陆盼继续道“顾伯伯,我来跟着顾爷爷学习,学习他医者仁心的情操,学习他在制药领域里的理论、技术,并不需要学机密药方的。我希望通过学习可以通晓药理,到时候我就能针对病症改进旧有的药方,配出自己的药方来。”
他注视着眼前的顾家大哥,声音平缓,神态不卑不亢,“顾伯伯,我不只是想学中医制药,我还想学西医。不管中医西医,都是技术,我们不需要神化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种医术能够解决所有病症,中医、西医乃至兽医、巫医等等,只要能治病,就是好医术。”
顾大哥心神震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少年清越的声音响在耳边,“我是要考大学的,我要读医科大学,我还要学化学物理学,我要发明更多的药,不管中药西药,能治病救命的药就是好药”
陆盼没说出口的话是顾伯伯,您真的不用提防我,不用为了我和顾爷爷吵架,给他气病了难道不是您更心疼吗
虽然他没有围观全场,可这种四合院又不会很隔音,说话声音大一些他还是可以听见只言片语的。
他那么敏感的人,听话听音儿,几个字乃至顾大哥的神情、眼神儿,他都能解读出大概来。
如果是别的孩子说这种话,顾大哥会觉得自不量力,吹牛,但是陆盼说这话,他就觉得非常有分量。
振聋发聩的感觉。
他被陆盼的一席话弄得有些狼狈,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一开始还维持着长辈的架子,等出了大门就深一脚浅一脚。
顾家二哥和老三在外面等他,“大哥”
顾大哥叹了口气,“是我狭隘了。”
他真的狭隘了,陆盼只是个孩子,一个单纯的、聪慧绝伦的孩子,他爹是军中高层,他娘是文艺骨干,人家如果不是热爱何必非得来学制药
不管从军还是进机关,人家爹娘都能给托举起来啊。
他没忍住,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顾二哥和老三吓一跳,“大哥,不至于啊。”
顾大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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