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窘迫得十个脚趾头都紧紧蜷起,行尸走肉般将踏入门内的脚挪出来,转身。
“门。”李文简的声音再度传来。
昭蘅只好把头转到一边,伸长手臂去勾门环。
屏住呼吸,心跳加快,人简直快要热得晕厥了。
少顷,李文简衣冠整洁地走了出来。
纵他衣衫整齐,方才那一幕还是在昭蘅脑海里留下了印象她头深深垂下,漆黑的眸子看着鞋尖,用眼角的余光望了眼廊外。
“飞羽说您在议事,让我到东暖阁等您,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偷看您”昭蘅只觉得这一刻比方才还难挨,心里盼着他赶紧问自己来做什么的,好化解这尴尬。
所幸太子殿下从不曾让她失望过,开口便是“你来找我何事”
“我过来是想问一问殿下可否让人帮我准备些香蜡纸钱明天是奶奶二七。”
李文简颔首“可以,我让景林给你送去。”
昭蘅微屈双膝谢过,便转身离去。
一身素绿的衣衫走在春风里,瘦削单薄的身影好似轻盈的花瓣。步伐也像花瓣在风中打旋,走得匆匆凌乱。
李文简眸色不善地唤道“飞羽。”
闻声而来的少年飞快出现在他身上,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李文简凉凉瞥过来一眼,飞羽顿觉脊背发凉,开始思考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去领十仗。”殿下沉着脸冷声道。
李文简下令没有解释的习惯,飞羽挠着头离开,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
他开始想念牧归了,至少他还能提醒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次日早上景林就送来了香蜡纸烛。
天憋得阴沉,似是要下雨。
这个春天总是阴云遮蔽,空气湿漉漉的。
傍晚时分,雨终于落了下来,淅淅沥沥缠绵。
天刚入夜,林嬷嬷就挎着竹篮,提醒莲舟“把主子的斗篷带上,外头在下雨,莫要淋湿了。”
莲舟仔细检查带的东西,确定没有遗漏,这才出门。
“小心点看路。”林嬷嬷轻声嘱咐昭蘅和莲舟“清凉殿偏僻,又空荒许久,不大好走。”
昭蘅看着夜色中清凉殿高飞的檐角,轻轻扯动斗篷,将帽檐压下,盖住了大半张脸“到后面去吧。”
从前李文简在此温书学习,林嬷嬷对清凉殿很熟悉,一边走一边给昭蘅说以前住在这里的事情。
提到李文简的书房外从前种了一株三色海棠,昭蘅温温柔柔道“我只见过粉色海棠,还从未见过三色的呢。”
“据说是岭南那边的贡品,中原没有。”林嬷嬷颇为遗憾道“当初太子移居东宫,他们说那株海棠不好动,就没挪,不知现在还活着没。”
昭蘅笑笑“你去看看吧,若还活着,想办法挪去东宫。”
又吩咐莲舟“你陪嬷嬷过去。”
林嬷嬷犹豫了下,摇头拒绝“主子的事情要紧,海棠改天再来看。”
昭蘅浅浅一笑“我从小在村子里长大,走夜路都习惯了。嬷嬷难得出来一趟。没事的,你去吧,我烧完纸就在这里等你们。”
林嬷嬷看了看昭蘅淡定从容的神情。
要不怎么说最是温柔致命刀呢,听着她的温声细语,她心也被说软了,不再坚持,带着莲舟往二院去了。莲舟比昭蘅还少出东宫,看到什么都新奇,拉着林嬷嬷问东问西。
林嬷嬷也没架子,一一给她讲。说着说着,就看到了那一株粗壮的海棠树。沐着雨丝,花枝在风中舒展摇曳。
“哎哟,居然还活着呢。”林嬷嬷仰头望着满梢繁花,惊奇道。
莲舟也觉得惊奇“都快五六年了,荒在这里没人打理,竟也能存活。”
一墙之隔的宫道上,李文简和梁星延正徐步缓行。
“臣记得,殿下从前好像就住在清凉殿。”梁星延看着墙内略显颓败的金顶。
自从移居东宫后,李文简几乎没回来过。
他每天太忙,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就连伤春悲秋也得忙里抽闲,更别说故地重游。
被人算计那一夜,他觉察不对劲。下毒的人不仅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用心也很毒辣。若是他和魏晚玉真出了什么事,他坐实侮辱月氏太子妃的罪名,被废是其次,月氏和东篱的邦交也会随之受损。
所以他第一时间赶走了魏晚玉,然后强撑着体力逃出梨花台,去了从前最熟悉的清凉殿。
走在夜色里,李文简抬头看着雨丝里的宫灯。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要从这条路回东宫,这条路僻静,大部分时间只有宫人从这里走。他的时间宝贵,常走另一条便捷的大道。
他正要回答梁星延的话,忽听墙内响起一声熟悉的尖叫。
梁星延皱眉“什么声音”
回过头来,身侧的人已经大步流星朝殿门的方向而去。他有点吃惊,立刻指挥侍卫打着灯笼跟上。
“这里荒废多年,应该没人啊。”
“好像有人在哭。”
侍卫低语。
李文简赶到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有团小小的身影跌坐在地上,小声地哭。
“昭蘅”他试探性唤了声。
侍卫随后赶到,灯笼照亮院落。
昭蘅抬头望向李文简,灯光打在她沾满眼泪的脸上,眼泪盈睫,眸光流转。如雨打后的海棠,娇弱不堪折。
她眼神乱了一瞬,似乎没料到他竟然在此,随后才略带哭腔地喊他“殿下。”
她极少露出这么脆弱的模样,李文简心口猛地一窒。
他快步走上前,扶着她“怎么了”
昭蘅把头埋入李文简怀里,素手攥紧李文简的衣襟,颤声哽咽。李文简愣了一下,才伸出手臂抱住了她,在她轻轻耸动的背上拍了拍,声音沙哑“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我刚才在这里给奶奶烧纸,忽然有道白影晃过。”昭蘅轻轻哭着,一把水涔涔的嗓音带着颤意,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我抬头,看到了奶奶”
“我想去追她,可地上湿滑,一时没注意,摔了一跤,然后她的影子就不见了。”
“主子。”听到喊叫声急急赶回的林嬷嬷看到昭蘅坐在地上,魂儿都快吓没了,她自责道“我就不该鬼迷心窍离开,您伤到哪儿了”
昭蘅慢慢转过头,用盈着泪的眼眸望着林嬷嬷,慢慢逼退泪意“我没事。”
“流血了”林嬷嬷提着风灯检查,在她的脚踝处看到一道伤口,鲜血从雪白的玉足流下,洒在素绿的裙子上,如同盛开的红梅。
她下意识缩回脚,轻声说“刚才摔倒的时候不小心被瓦砾划伤的,不碍事。”
李文简握住她的脚腕,翻开她的伤口。莲舟抽出丝绢蹲下,颤声道“先包扎止血。”
李文简却拿过丝绢,慢慢地绕过她的脚踝,覆盖住伤口,慢条斯理打了个结。昭蘅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凉气,羽睫轻颤。
疼。
简单地包扎了下,李文简便弯腰抱起昭蘅走出清凉殿。昭蘅陡然凌空,慌忙抱紧他的脖颈,垂着眉眼,不敢看咫尺间的李文简。
回到长秋殿,莲舟忍着眼泪,给昭蘅准备沐浴的热水,和敷伤口的药。
“今天淋了雨,我等会儿去给你拿一碗热姜茶,驱驱寒气。”莲舟双眼通红,一边帮她捏背,一边说。
冰桃进来放她等会儿要穿的衣物,听到昭蘅哭腔颤颤说“我真的看到她了,她就站在檐角下对我笑,然后我去追她就不见了。莲舟,是不是她舍不得我,所以她的灵魂跟着我入宫了”
莲舟泣不成声,极力克制自己忍住哭腔说“你不要多想,洗了澡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冰桃,你去看看姜茶熬好了吗”莲舟道。
半晌没回应,她扭头看到冰桃正站在放水盆的架子旁,看着水盆出神。
“冰桃”她陡然拔高音量。
“诶,好、好。”冰桃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出了浴间。
莲舟喃喃“冰桃这是怎么了这几天总是魂不守舍。”
昭蘅未语,仰面躺在浴桶壁上,轻轻闭上眼。
沐浴完,莲舟给她的脚踝仔细上了药,才扶着她回房。
她刚推开房门,就看到李文简背对着她站在书案前。
昭蘅本是冷静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她忽然心中发堵,眼眶微热。她走上前去,声音低低的“殿下。”
李文简转过身,在椅子上坐下,含笑望着昭蘅,问“伤口处理好了吗”
昭蘅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眸子,颔首“嗯”了声。
“坐。”
她慢腾腾地在软榻上坐下,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慌。
李文简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又拿起桌案上的杯盏,轻啜了一口茶水,问“划自己的时候疼吗”
昭蘅一惊,站了起来,努力保持着冷静,双手在袖内紧紧交握。她眉头慢慢拧起来,小声狡辩“殿下在说什么呀”
李文简笑笑,将刚用过的茶盏推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他捡起其中一片,在手上比画了几下“你从后面摔下来,你的伤口被瓦砾刮擦,伤口怎么这么整齐的”
昭蘅心里咯噔一声,脊背有些发凉,她捏着袖子,低下头。
她没想到李文简观察如此细微,就连这些细枝末节都注意到了。
要怎么收场
李文简看向昭蘅。她穿着寝衣,无措地站在面前,双手垂在裤腿两侧,手指纤细雪白,像是润了层柔和的光,轻轻捏着裤腿,捏出几道皱褶。
刚才那双手环在他的颈后,指尖在脖子上划过,酥痒的触感隐约浮现。
他忍住想挠一挠的冲动,靠在椅背上,似乎在等她的解释。
“昭蘅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昭蘅问他。
李文简的表情冷了下去“你想做什么”
昭蘅抿唇不语。
“便是我也不能说”李文简又问。
昭蘅缓缓眨眼“我只是摔了一跤,殿下为何要无端揣度我”
他一步步靠近她,她脚步仓皇往后退,阴影笼罩下来,昭蘅周身都是他带有压迫感的气息。
直到她的背抵靠到博古架,再无路可退。
“还嘴硬”
他的气息浓烈,极具压迫感,昭蘅深深屏住呼吸。
昭蘅险些没站稳,她用手推挡着李文简的靠近,深吸了口气,抬眸对上李文简的眼“殿下是后悔了吗”
李文简挑眉盯着她的眼眸。
忽然发现自己对她的认识实在不够,他一直以为她是温良无害、胆小避事的兔子。但此时她眼眶微红地看着自己,那双从来低垂的眼底分明没有半丝畏惧。
“我一介孤女,无权无势,在这宫里似一粒轻飘飘的微尘。”昭蘅问“殿下口口声声质问我为何划伤自己,我也想问殿下,我划伤自己有何居心能得到什么好处”
李文简听着她的一连串质问,一股无名火在他胸膛里蹿升。
他忍了又忍,才克制住怒意,咽下火气,对她道“是不是无端揣度,你比我清楚。昭蘅,在行宫的时候我就说过,入宫这条路往后未必尽是坦荡通途,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撒开蹄子往悬崖边上跑。”
李文简哑了一瞬,再沉声说“若你有未尽之事,告诉我,由我去解决。”
“没有。”昭蘅纤细雪白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臂上,微微仰眸望着他,“我没有事情瞒着殿下,一切都是你多想了。殿下太草木皆兵。”
“好,就如你所愿,我不管你。”他拂开昭蘅的手指,侧转过身躯,用力拉开身后的房门,跨步出了寝殿。
昭蘅侧眸看着他步入夜色里的身影,慢慢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
但她从来便是如此不知好歹的人。
性格使然,她做不到全心信任别人,把希望全然寄托在他人身上。
哪怕这人是她余生最大的、唯一的倚仗。
景林在长秋殿外的宫墙下等待李文简。
引路的小太监在前面打着灯笼,照着一前一后两人的身影,远远地朝这边走来。
他看着李文简偌大的步子,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不好。
待殿下走近了,瞧见他的脸色,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静默地垂下眼帘,默不吭声地跟在他身后。
走出数丈远,李文简脚步忽然停下。
景林随之驻足。
“去查,她的死是否另有蹊跷。”李文简吩咐。
景林应了声“是”,也不用问这个她是谁。
一直以来,李文简都明白自己对她的责任。
这点责任心支撑他把人带回东宫,既是他亲口册封的昭训,那他应当好好庇护她。但偏偏,她似乎并不将自己的安危当一回事。
他暂时猜不透她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除了与她奶奶的死有关,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由于昭蘅奶奶身份的缘故,谏宁他们根本没往深处想,都以为她的死只是普通的意外,是以也没人冒犯检查过她的遗骸。
可是她见过,谏宁说是她亲手为奶奶沐浴净身。
李文简毫不怀疑,若她的死亡不是意外,昭蘅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这一夜,各种念头走马灯似的在昭蘅脑子里转个不停。她反复想着一些事情,就这样醒着,直到下半夜将近天亮,这才感到睡意汹涌袭来,迷迷糊糊眯了没一会儿,又被一阵隐隐细语给吵醒了。
声音是从殿内传来的。
她侧耳听了片刻,披衣下床,轻手轻脚地出去,门拉开一道缝,透过缝隙看了出去。
是之前见过的八公主李南栖,她听到开门声,扭头看过来,正好对上昭蘅。她笑脸对着昭蘅,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眼睛一弯,声音甜甜“你醒啦”
昭蘅脚步轻盈,走出寝殿,温柔地说“公主这么早就醒了”
“我每天卯初就起来做功课啦。”李南栖歪着脑袋好奇地瞧昭蘅,觉得她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嘴唇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她在腰间的小包包里翻了翻,掏出一块糖,塞到昭蘅手里“给你。”
昭蘅心中微暖,剥开糖塞到嘴里“真甜。”
李南栖乐开了花,她懵懵懂懂地打量着昭蘅,好奇地问她“你以前真的一直在东宫”
昭蘅点点头。
小姑娘眉头微皱,颇有些相逢恨晚的遗憾“那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昭蘅说“我以前在浣衣处,公主不会去浣衣处。”
李南栖还在思索浣衣处是什么地方,薛嬷嬷上前提醒道“公主,该去习艺馆了。”
李南栖面露痛苦,忍不住哀嚎抱怨“我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去念书”
薛嬷嬷笑着说“仔细太子殿下听到公主的抱怨,又要训斥你贪玩。”
李南栖抓着昭蘅的手,用哀求的眼神看她“你管管皇兄,他对我好凶,每次去习艺馆晚了他都要骂我。”
昭蘅说“我管不了他。”
“为什么你长得这么好看,还治不住他吗”李南栖讶然“小宁说了,没有管不住的郎君,只有没出息的女郎。”
昭蘅面色微讪,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宁宛致再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把她赶出宫去。”
李南栖懵了,后知后觉地慢慢转过脖子,看向身后,便看到李文简身穿玄衣站在身后,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勾勒出几许不怀好意的笑。
“皇兄”她声音拖得长长的,忽然结结巴巴“我、我要去上课了,先告退啦。”
转过身,一溜烟儿跑了。
薛嬷嬷嚷着“小祖宗,等等我”,扯着裙子追了出去。
看来八公主真是有些怕李文简。
院子里只剩他们两人。
昭蘅还是不敢看他,一直垂着头。
“你管不了我吗”李文简目光扫过昭蘅,问。
清晨的风将她鬓间的碎发照得透光,如同金丝,她眼睫轻颤地望了他一眼,眼神无辜。
李文简心里莫名有些躁郁。
他知道,她不是管不了,她是根本不想管。
于她而言,他只是走投无路时的依靠,溺水时的浮木,无奈的选择。
她没有多少喜欢他,却被逼得掉入东宫,等一个看不到如何凶险的未来。
所以她心底有一块幽居的天地,自己不愿出来,也不许别人进去。
昨夜不止是昭蘅一夜未睡,他也久不成眠。
他从小到大,没受过到处乞讨过活的苦,也不曾为了活命,剜肉放血。
无数的苦难将她堆砌成现在的模样,他没有经历过她经历的一切,也不该强求她全心交付信任自己。
到底如她所言,她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即便有心也无力翻起多大风浪。
天快亮时,他便释然了。
“昨夜我有东西落在了你这里。”李文简道。
“殿下稍等。”昭蘅点点头,提起裙摆转身跑回屋内,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荷包,她双手呈上“是这个吗”
李文简颔首“嗯”了声,从她手里拿过来,低头慢慢系在腰带上,穗子打了结,他扯了几下没拉开。
“我来吧。”昭蘅主动凑近他,蹲在他身旁,柔荑般的玉手手指弯曲,慢慢解开打结的穗子。李文简低头看她,她微垂着首,纤长白皙的脖颈如同雪山蜿蜒到青衫底下,给人留下无限遐想。
他压下舌根上泛起的一点燥,别开了眸。
系好荷包,昭蘅站起身,低声说“好了。”
谏宁他们一身戎装站在长秋殿外,昭蘅又看了看李文简身上的玄色冕服,下意识问“殿下要出去吗”
李文简本来正要走,闻言又站定回身,望向昭蘅。
今时不同往日,习惯发号施令的人,也驻足解释。
“去皇陵春祭。”
“皇陵离宫城远吗”昭蘅轻声问。
李文简摇头“不远,春祭三日,过几天就回了。”
朝廷为了这次春祭,已经准备了足足两个月,其隆重程度,昭蘅早有耳闻。
“殿下路上当心。”昭蘅屈膝福身。
分明知道这只是她敷衍的话,李文简的心情还是因此好了一些。时间不早,众人都在等着他,他只道“景林在宫里,你有事可随时找他。”
说完,又盯着她加重语气“任何事都可以。”
昭蘅望着李文简远去的背影,在想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他猜到什么了吗
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也没想出来。
接下来几天,昭蘅一直在东宫里念书写字。
只偶尔李南栖会来找她玩儿,许是知道李文简不在,李南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每日散了学便直接奔向昭蘅这里。
昭蘅在乡野长大,会很多哄小孩子的东西,比如说翻花绳、用草编小动物哄得李南栖乐不思蜀,时常玩儿到薛嬷嬷催她回去才离开。
“你真的不能陪我去花朝节吗”这日,李南栖离开前,再次期待地邀请昭蘅和她一起参加花朝节。
昭蘅微笑着“我祖母刚去世不久,还在为她戴孝,不能去这些宴饮场合。”
李南栖颇为失望“小四郎南下后,小宁害了相思病,不陪我去花朝节,你也不能去,我好难过。”
昭蘅浅笑着说“明年就可以了,我明年陪你去。”
失意的小公主这才露出笑脸,和她拉钩,然后才让薛嬷嬷牵着她的手离开。
有小孩子作伴,日子也没那么枯燥。
昭蘅没想到小公主的脾气这么好,虽出身高贵,却没有一丝架子,反倒如此乖巧讨喜,着实是天大的意外之喜。
林嬷嬷陪她回寝殿,边走边说道“咱们这小八公主从小就有个毛病。”
“毛病”这么可爱的孩子有毛病昭蘅忍不住皱眉。
林嬷嬷笑道“主子有所不知,咱们这小八公主啊,是出了名的看脸认人,谁长得好看,她就跟谁玩儿。主子没进宫的时候,她天天缠着林侍郎家的小女郎,你来了,她便天天拉着你玩儿。”
昭蘅深舒一口气,不禁抬手抚胸,嗔道“嬷嬷吓我一跳。”
美人便是美人,眼波微嗔,自有一派姿态风仪,看得林嬷嬷都满心欢喜。
“主子要沐浴了吗我先让她们去备水。”林嬷嬷问道。
“不用,今天的字还没写完,晚些时候再沐浴。”昭蘅走到屋里,坐在案前,缓缓铺开纸笔,继续提笔练字。
林嬷嬷见案前稍微有些昏暗,又点了一盏灯放在昭蘅面前。
昭蘅埋首写字,一笔一画都写得极其认真。林嬷嬷站在身后打量了一遍昭蘅,唇角漾起会心笑意。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可太喜欢这位主儿。
生得好看,脾性好,肯用功学习,每日起早贪黑比赶考的举子还认真。
今天白日和李南栖玩儿了许久,一个字也没摸,等昭蘅写完字已是深夜。她站在窗前,揉了揉略显僵硬的脖颈。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月光静静地从窗外铺进来,昭蘅抬首望向天空。
星子暗淡,明月高悬,像是会发光的白玉盘,又是十五了。
殿下初十离开,今日春祭结束,明天该是要回了吧。
后半夜,昭蘅被急促的脚步声吵醒,林嬷嬷慌张地把她推醒“不好了,主子,殿下遇刺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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