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没有如常避开他对视的眸光,她站在水池旁,粼粼波光在她的裙摆上镶了一圈水浪。李文简本身在黑暗之中,冲天烟火温暖的光落在他肩背上,整个人都逆着光。
昭蘅看不清他的五官,只看到他眼眸中自己的倒影。
唇畔轻弯,重重点头“好了。”
那些因为阿箬真而起的茫然和徘徊随着达兰家族价值连城的沉入池底消失了。
“年纪轻轻的,心事不要那么重。若实在觉得难受,痛痛快快哭一场,不要憋闷在心里。”李文简说。
今日是端午,大家都热热闹闹,唯独她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看得怪可怜。
是思念她故去的奶奶了吗
有时候思念往往不在午夜无人时才浮现,越是身处热闹,那种思念和孤独越难排解。
他太清楚。
昭蘅笑着说“好。”
李文简闻言起身,素手抚了把长袍上的褶子,道“走吧,还要回去写字。”
昭蘅眉眼间的笑容霎时凝住,太子殿下比她还原则,即便是这会儿,也不忘敦促她孜孜进取的初衷。她轻轻“嗯”了一声,抬手间掖了掖鬓间的碎发,含笑望着李文简,柔声问他“这本书学完,我想学着看文章,殿下可否将您以前看过的书给我两册”
“可以。”李文简道。
昭蘅微抿起唇角勾起几丝笑意,声音低柔,夹杂着几丝不易分辨的雀跃“多谢殿下。”
他们回到承明殿,李文简便让飞羽去给昭蘅找书。
不一会儿他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李文简随意翻了几本,告诉她“这些文章不深奥,容易理解,用词优美,你拿去读,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
昭蘅翻动书页,里面有很多李文简看书时留下的批注,看着页边李文简铁钩银画的字迹,点头。
一豆灯火下,两人各做各的事情。
今天上午昭蘅忙里抽闲写了几笔,是以晚上没用多久就完成了。她收起纸笔,慢慢转头看李文简,他坐在椅子上,或许因有几分醉意,不似寻常一丝不苟的规整,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胸口肌肤。
整个人呈现出少见的慵懒。
他看书看得专注,昭蘅没有出声打扰。摊开李文简送的书,慢慢品读,目光扫过他批注的字迹,右手轻轻在桌子上划动,模仿他的字体结构。
他的字笔画雄浑瓷肆,于工稳沉静间亦混具清劲潇洒。
如他人一样,温润而又不失力道。
看了一会儿,她隐隐有些乏了,收起书本放在桌上,抬手间看到手腕上碧沉沉的手镯。
她摘下那镯子,对着灯光细细地看。方才在宴会厅她不好意思仔细看,这会儿才发现这条翡翠通体碧绿,如同一泓流动幽泉。
也是,若是俗物,前朝戾帝又怎会倾举国之力去开采它
第一次见面,便收受叶朝阳如此贵重的礼物,她心中越发不安,秀眉微微拢蹙。
“看什么看得皱眉”李文简转过头便看着她手里举着个镯子看得入神。
昭蘅回过神,将镯子递给他看“是朝阳县主,送了我一枚镯子。”
李文简瞥了眼,没接过来“昆仑玉”
昭蘅点头“殿下认识”
“嗯。”李文简淡淡地说“阿翁登基的时候,将前朝戾帝开采的昆仑玉赏给了叶将军。叶将军把那块玉做成了两枚玉佩,一只手镯,玉佩给了他的两个儿子,手镯给了叶朝阳。她戴了很多年了。”
昭蘅更是不安,轻轻地把镯子放在桌上,懊恼地叹了口气“不应该收的,受她这样的无价之宝要怎么还。”
李文简眉眼展露笑意,唤来牧归道“去把万峰叠翠取来。”
牧归很快拿来一卷画轴。
李文简示意昭蘅打开,她捧着精心装裱过的画轴,解开红绳系带,慢慢拉开。
是一幅山水画,画里山峰层峦叠嶂,杂树参差错落,陡峭的山峰间,连绵翠松攀岩而上;山间飞流鸣溅,山石、树木和流水交融,水势奔腾。画师笔触细腻,水流拍打在巨石之上激起的簇簇水花都清晰可见。
昭蘅不懂丹青,却也看出此画描绘精细。
“认识这幅画吗”李文简问。
昭蘅如实摇摇头“是哪位名家大师的作品”
“公输也。”李文简这才道“他是三百年前声名远扬的画家,人称圣手丹青,他的作品瑰丽奇艳,迥异他人,与当时市面上的画风迥然不同,因此人人竞相购买。可是他性格怪异,若是得遇知音,分文不取便将画作赠与那人,否则纵是十万金他也不卖。”
昭蘅略抬起下巴仰望着他,道“那他的画一定很难得。”
“没错。”李文简颔首“他的画流传于世的本就不多,他临死前让仆人将他的画作一一展开,若是有丁点不满意,便扔进火炉中烧了,烧到最后,仅剩这么一幅传世遗珍。”
昭蘅错愕,竟有人恣意潇洒吗坦然地将多年心血付之一炬,就因为画作上不起眼的瑕疵。
“这幅画的价值倒也能和昆仑玉一决高下。”
昭蘅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李文简扭头,吩咐牧归“送去叶朝阳府上。”
牧归讶然看向他,他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牧归只好卷上画轴离开。
“我又欠殿下。”昭蘅低着头,歉意低声。
“这话不对。”李文简反驳“她是因为我册封你而送你礼物,这礼本就该由我来还。”
昭蘅缓缓抬眼望向李文简。
她眼睛里映着灯火,如同一池搅动的星光。
李文简拿起桌上的镯子,拉过她的手,推戴到她的手腕上。李文简以前不喜欢这种深沉浓稠的颜色,总觉得上了年纪的人才戴这些华翠。
可是昭蘅改变了他的看法,上次的红色玛瑙,这次的碧玉手镯,在她的雪肌玉肤上有浓烈的美感。
他的手是温热的,握着她的手腕抬起,镯子便滑到她纤细的腕间。
看到腕间碧沉沉的手镯,昭蘅心里就不安,价值连城的东西戴在手上,她总担心磕着碰着,她道“收到库房里头吧,若是磕碰到怪心疼的。”
“东西是用来戴的,有些磕碰在所难免。”李文简道。
昭蘅眨了眨眼“这可是价值连城的昆仑玉。”
“价值连城的达兰玛瑙你不也拿着打水漂玩儿。”李文简笑着说。
昭蘅低下头,心想这可不一样。
阿箬真怎可和叶朝阳相提并论
她柔声道“这是朝阳县主视若珍宝之物。”
“送给你就是你的了。”李文简半垂下眼睑,视线落在昭蘅的脸上“一个镯子而已。”
“我以为你会为她惋惜。”
李文简露出讶异神情“我为何要为她惋惜”
“小宁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这是她真的珍爱之物。”
李文简听着好笑“一个沽名钓誉之人,为何会是我的朋友”
这下轮到昭蘅惊讶,她嘴唇微张,不可思议地看向李文简。
他道“叶将军对祖父、父亲曾有救命之恩,我很感念他的恩德。但叶朝阳此人,心思深沉,算计太多。我和她交情泛泛,怎么算也算不上朋友。”
昭蘅震惊不已,她很少听到李文简用这么尖锐的负面词语评判一个人。她难掩惊讶,弱声“是小宁说的。”
“昭蘅。”李文简垂目她。
昭蘅茫然不解地看着他。
“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来问我,不要轻信他人之言。”
昭蘅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不禁一怔。
是啊,她一直从别人的口中捕捉到殿下对阿箬真的态度,却从没有问过他。
若殿下知道阿箬真对她的觊觎,会如何处置。
会是讲将她拱手让出,抑或是为她做主
“殿下。”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口。
“嗯”李文简侧眸“你还有什么疑问”
昭蘅迟疑了下,开口“那个阿箬真狂妄无礼,陛下和殿下为何对他如此宽容忍让”
李文简闻言朗声一笑,他牵起昭蘅“跟我来。”
他宽大的手掌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取了案上的一盏灯,径直往旁边走去,在一扇墙上站定。
他松开她的手,照亮墙上的一块狼皮舆图“你看。”
“这是什么”
“北疆舆图。”李文简将灯递给昭蘅“掌灯。”
昭蘅一手提着灯,一手护在簇动的火苗下,避免火苗烧及狼皮。
“这里丰京,这里是西河,这里是邺城”李文简瘦长的手指在舆图上连点了很多处。
昭蘅的目光跟随他的指尖,在舆图上不停移动。李文简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地方吗”
“北疆十八城。”昭蘅脱口而出。
李文简面露赞许之色,点头“对,是北疆十八城。”
“两百年前,前朝国富力强之际,出兵征战,驱除了盘踞在戎国、狄国,在北疆囤兵拓土,创建北疆十八城,北疆诸多属国纷纷来朝,也由此打通了去往西域的要道。”
“到了前朝末年,宁帝开始,国力日渐衰微,被赶走的戎族、狄族,乃至于各属国蠢蠢欲动,意图将十八城分离出去。及至戾帝当政期间,因其荒诞无道,对北疆的掌控越来越弱,唯靠着和亲上贡维系北疆表面上的和平。到了后来,和亲纳贡也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便要割地。戾帝为求一息,便将北疆十八城统统割让出去。”
舆图上的北疆十八城,如同一条玉带横亘在东篱北境之上。
“十八城是连接中原和西域的要塞,从这里可以深入中原腹地,也可远达西域诸国。失去十八城,便切断了中原通往更远的道路。宣和一年,父皇派定远侯前往十八城与北狄商议收复七城,北狄虐杀了他;宣和六年,北戎进犯北境,意欲趁东篱旱灾之年,从西河挥军南下。那一年是我辅政的第二年,放弃了朝廷多年来对北境的怀柔政策,领奏上书武力驱逐北戎。朝中上下,无一人赞同我的决定,是骠骑将军魏湛毅然决然接过帅印。”
提及魏湛,李文简微顿,神色中闪过黯然。
“他驱戎五百里,打了自前朝宁帝以来百余年间的第一场胜仗,大大地振奋了人心。但最后,他被戎军所获,被虐杀而死。”
“北境十八城流落在外的子民,被迫远离故土家园,遭受北戎铁骑的践踏。
“挥军而上的定远侯、骠骑将军,他们琨玉秋霜,壮怀激烈,至今埋骨黄沙,未有归期。”
“平定北疆,收复北境十八城,是我少年时立下的目标。驱除戎、狄,既是国仇,也有家恨。”
他看向昭蘅,目光炯炯“而现在,陛下行仁政,广积粮,南方的稻米,北方的黍麦堆积如山;他开恩科,打破了寒门庶士为国报恩的藩篱,朝中上下,济济多士,人才蔚起。一切都是最好的时候,收复北境十八城指日可待。”
李文简的手指在狼皮上描绘的蓝图伟业时,昭蘅脑海里浮现出他指挥大军翻越万里云山,收复北境十八城的波澜壮举,她心中豪情的火种,瞬间被点燃,也震颤不已。
原来他想干的,是这样一番伟大的事业。
“月氏。”他在舆图上指了一下,似是怕昭蘅看不清,上前拉起她的手,待她走近又指给她看“在这里。”
“西域。”昭蘅道。
“没错,月氏是如今西域最大的国,他掌控了西域连接北境的一大片土地,周边的各小国皆以他马首是瞻。”手中的灯光昏黄,照得他面色有些凝重“取得月氏的支持,可以免去遭受西域诸国背刺的后顾之忧。退一万步讲,就算北征失利,和月氏互贸往来,也可以得以喘息休养。”
“所以即便阿箬真莽撞、无礼、贪婪,我也并不介意。”他道。
“即便让你用最珍贵的东西去换,你也不在意”昭蘅望着他,眸中有些许湿意,心里藏着他不知晓的忐忑与害怕。
“为了家国大业,在所不惜。”李文简道。
听到答案的那一刻,昭蘅的心彻底落了下来,却没有想象中的失落。
他胸怀家国天下,她自然不能要求他将自己凌驾于天下人之上。
如果她有机会建立如此卓越的功勋,她也是在所不惜。
正是这样,他才是她熟悉的太子,仁爱如日月之辉,泽披天下,并不拘泥于一草一木一个人。
但是理解归理解,让她心甘情愿嫁跟阿箬真,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阿箬真把这件事情捅到明面上前,她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在不够强大的时候,总得学会低头。”
李文简垂眸,对上昭蘅仰头望着自己的一双雾涔涔的水眸。
他觉得自己大抵有几分醉了,竟然跟她说这些。
昭蘅说“我相信殿下。”
她慢慢的,但字字句句都清晰无比“我相信殿下一定可以收复西域十八城,迎回魏将军和远征战士遗骸。”
李文简看着她,沉默了良久,朝她微微一笑“借你吉言。”
昭蘅重新抬头望向李文简,细碎跳跃的灯辉照亮他胸有成竹间的俊美英挺。
过了端午,天气已经逐渐暖和。
叶朝阳身边的侍女琦玉快步穿过翠绿廊庑,怀里拿了两册经文,来到笠苑门前。
作为国公最大的院子,笠苑门口开阔平坦,朱门掩映下绿荫成趣,门前影壁映着山水,兽首门环熠熠生辉,院里的陈设却古朴清淡,彰显着主人雅致的品味。
琦玉跑出了一身清汗,呼了口气。进了院子后,径直走向在廊下看书的叶朝阳“县主,牧归将军来了。国公爷叫你出去。”
叶朝阳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事要稳重,不能毛躁。”
琦玉立马颔首,敛了唇角的笑意“是。”
“瞧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殿下来了。”
琦玉顺着她的话道“谁不知道牧归是殿下的亲信,见到他便如同见到殿下。国公爷让你快些出去。”
“知道了,准备给我更衣。”叶朝阳垂眸藏起眼里一抹不易发现的窃喜。
却是慢腾腾的更衣梳妆,对着镜子检查了几遍妆容,确定没有问题才出去花厅。
叶家如今的家主叶向阳是叶朝阳的长兄,父亲死后,他继承了国公之位。此刻正在接见牧归。
叶向阳本身没有多大的才能,承蒙祖上荫庇,才得以袭爵坐享父辈荣光,所以他素来小心谨慎。眼看牧归面色铁青,人坐得端端正正,目光直视前方,他心里就发憷,顺带着埋怨叶朝阳。
她每次都这样,家中有客姗姗来迟,让所有人都等着她。
还好她不是大夫,否则若是请她救命,恐怕人都抬出去了,她还没到场。
“快去催催大姑娘。”叶向阳如坐针毡,吩咐丫鬟。
好在丫鬟刚走出廊子,就看到叶朝阳遥遥走来。
“牧归将军,好久不见,你近来一切可好”叶朝阳笑着同他寒暄。
牧归板着脸起身,向她拱拱手“承蒙姑娘关心,一切都好。今日我奉殿下之命给姑娘送东西过来。”
他呈上装有图的匣子。
叶朝阳看清匣内的东西,震惊“是公输先生的万峰叠翠”
“正是。”
叶朝阳先是震惊,继而狂喜,她知道这幅画乃是传世珍品,是太子殿下的心爱之物,平常甚至不轻易示人。她曾经为了找话题跟他借过两次,他都没舍得。
今天却把这画赠给了她。
这是什么意思
他终于肯拱手割爱了,是在向自己示好吗
她压下心中的狂喜,佯做波澜不惊地屈膝福了福身,道“多谢殿下。万峰叠翠乃是我多年求而不得之物,若能近观此画,是我的梦想,承蒙殿下割爱,圆我此梦。朝阳并非横刀夺爱之人,请将军转告殿下,待我观赏完毕,定将原作完璧归赵。”
在她眼里,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对她的看法。
昨天晚上她将佩戴多年的手镯赠送给他的昭训,既是为了表现她的大度,也是让殿下看到她和善的一面。
殿下若是要立妃,定然不会立小肚鸡肠、捧高踩低的女人。
而那枚价值连城的昆仑玉镯恰好将她跟那些人区分开了。
所以这幅画,注定她只能看不能收。
先不说她未必有多爱赏画,这是殿下的心爱之物,她肯定不能占为己有。
画不重要,殿下对她的看法很重要。
再则,过几天她入宫还画,便又多了个和殿下相处的机会。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绮思里,牧归又开口了,一句话浇灭了她美好的幻想“昭训说你送她的镯子太贵重,她心不安晚上睡不着觉,故而殿下特意将此画赠送给姑娘。姑娘不必归还。”
说完,牧归在叶朝阳诧异的眼神下转身离去。
叶朝阳半晌才反应过来,殿下是为了那个女人,所以才将珍而爱之秘不见人的传世珍宝送给她吗
屋外阳光明媚,她却觉得浑身发冷,手也忍不住哆嗦。
端午节后,昭蘅正式到习艺馆去进学。
习艺馆是宫中女眷进学的地方,教的东西杂而不精,又很泛泛,学到一定的程度,就要请更专业的嬷嬷教学。
八公主现在年纪还小,仍在习艺馆进学,与她一起的,还有七八个宗室郡主。
昭蘅在这里,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鹤立鸡群。
知道自己近来有贪睡的毛病,头一天晚上睡觉前,她千叮万嘱让林嬷嬷一定要记得叫醒自己。
林嬷嬷尽职尽责,次日时间一到,林嬷嬷摇醒了她。
昭蘅迷迷糊糊睁眼,被林嬷嬷催着梳头洗脸。今日上午是学琴,教授琴技的柳先生无比严苛,不管是公主还是王妃,在他的课上犯了错,该打打,该骂骂,从不徇私。
林嬷嬷可不想看到她头一天去就因为迟到挨骂挨罚。
昭蘅眼睛实在睁不开,林嬷嬷给她洗脸的时候她软塌塌地倒在她胸口,林嬷嬷捧着她的脸,拧干帕子擦了几下“小祖宗,怎么困成这样,昨儿不是睡得挺早”
昭蘅打了个哈欠,贴着她温暖的怀内含含糊糊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近来总是贪眠。”
最后林嬷嬷将琴塞到昭蘅怀里,几乎是拖着她走出长秋殿。
她太困了,上下眼皮就很浆糊黏住了似的,行尸走肉般任林嬷嬷拉着摇摇晃晃地走着。
快到东宫门口,林嬷嬷脚步忽然一顿。
昭蘅步子没收住,陡然撞进个坚硬的胸膛,痛得瞌睡都醒了三分,睁眼揉了揉鼻子。
“殿下。”林嬷嬷福身道。
昭蘅彻底清醒,睁开眼,果然看到负手站在面前的李文简。
她尴尬地福了一礼“殿下,这么早就去上朝啊。”
“是啊。”李文简说“你也这么早去上学了。”
昭蘅看见他嘴角漾着丝笑,忽然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全都看见了。
“时间不早,我先去走了。”昭蘅又打了个哈欠。
这下他的笑意干脆不加掩饰“去吧。”
昭蘅又福了福身,然后转身离去。
李文简立在宫道上,望着昭蘅摇摇晃晃远去的背影。
她终于也尝到睡不醒的滋味。
有时他散朝归来,看到长秋殿紧闭的大门,都会嫉妒。
东宫宫墙外的白玉兰早就该开了,因春天阴冷多雨,这时才开到盛时,雪白雪白的花朵沉甸甸,压得花枝低垂。
她的裙摆在花枝拂影下摇动。
目送昭蘅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李文简才转身道“走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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