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裕压低了声音,似是有意强调,又似是自语一般,重复道“我不能沾血。”
容锦无力地靠着车壁,通身白瓷般的肌肤透着不寻常的红,在这倒春寒的天出了层细汗,一双杏眼更是盈着水汽。
她视线有些模糊,看眼前的沈裕,仿佛都有了重影。反应更是慢了不止半拍,听了沈裕那句“不能沾血”,愣了下才明白过来。
“你”
容锦动了动唇,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有用,有些难耐地仰头喘了口气。
她是真看不明白眼前这人。
不碰她,却也不肯帮她,就叫她在这里不上不下地吊着、被折磨着。
王府的药是黎王令人特制的,并不是市面上那些随意糊弄人的货色,渐渐地,容锦开始有些心痒。
她不敢再看沈裕,勉强攥着金簪在腕上抵着。
可自从当年有侍女“心怀不轨”,趁着贴身服侍的几乎刺伤黎王之后,再近身伺候的人身上便不能佩戴任何尖锐之物,就连这金簪的尖都被磨钝了。
以她现在的力气,压根无济于事,数次尝试也只是在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
沈裕知道这药的效果,也见过被下药的人会有怎样的丑态。
像这般能撑到现在,没有痴缠上来的,甚至能算得上心志坚定,强过先前游仙台上大半宾客了。
他一直分神听着外边的打斗声,知道刺客已经被收拾得七七八八,成不了什么气候。
而巡城司的人姗姗来迟。
为首的校尉认出这是沈家的车架,吓得背后出了层冷汗,赶忙令卫兵们帮忙收拾残局,自己则凑到了马车旁,小心翼翼地问候沈裕的情况。
沈裕未曾理会,他看向缩在车厢角落里的女人,勾了勾手,招猫逗狗似的“过来。”
可容锦并没动弹,那双雾蒙蒙的眼满是疑惑地看着沈裕,没明白是他突然转性了,还是自己已经彻底神志不清,甚至生出幻觉了。
直觉使然,不管沈裕面上看起来再怎么人畜无害,她始终存着惧意,不敢靠近。
沈裕懒得同她多费口舌,倾身上前,直接将人半拖半拽过来,随即又立刻松了手。
她的手腕很是纤细,仿佛稍稍用力就会折断。又因药效发作,体温热得有些惊人,被他冰凉的手触碰到后,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容锦半跪半坐在他脚边,难以置信地仰头看他。
“别动,也别多言。”
沈裕抽出她绾发的钗环,墨色的长发流水似的倾泻而下,平添了几分旖旎,可容锦靠在他身边,一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等到刺客被尽数拿下,紧闭着的车门打开,凉气霎时涌了进来。烛火微微摇晃,沈裕也随之咳嗽起来。
容锦没敢动弹,看不到车外的情形,只能嗅到雨中夹杂着的血腥气和尘土气,昭示着方才发生了怎样的恶战。
柴校尉见沈裕安然无恙,暗自松了口气,可看
到伏在他膝上的女人后,却又不由得一愣,竟连方才准备好的托词都忘了。
沈裕这些年清名在外,任是谁都难想到,他车中竟藏了这么个美人。散着长发,衣裳凌乱,虽看不清模样,但那窈窕的身形已足够引人遐想,仿佛片刻前还在
好在一旁的卫兵警醒,暗地里拉了一把,才没叫他这样傻愣下去。
“卑职救护不力,还请沈相责罚。”柴校尉抹了把冷汗,又随即信誓旦旦道,“卑职一定将这些奸人带回去好好审问,看看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您图谋不轨”
沈裕由着他絮絮叨叨地表了会儿衷心,又问了两句闲话,约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言简意赅道“那就去吧。”
柴校尉眼珠子一转,自以为猜中了沈裕的心思,连忙笑道“是,卑职就不打扰您了。”
或死或伤的刺客被卫兵们带走,雨水冲刷着长街上的血迹,巡城司的人悉数离去后,不远处的廊桥上跳下个人影。
他身量不高,步履轻盈,片刻之间便近了马车。
竟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
“公子,您可真是料事如神。那弓箭手原本藏得隐蔽,结果一见您露面就按捺不住,总算是被我给拿下了。”少年熟稔地跳上马车,这才见着马车中竟还有个女人,而且是贴在自己公子膝上,震惊得成了结巴,“这,这是”
“商陆,别大惊小怪的。”沈裕抬手按了按眉心,吩咐道,“去别院。”
车门合上,将血腥气隔绝在外,他的脸色这才好些。
震惊过后,商陆立时就觉出不对劲来,好奇地凑近了些,疑惑道“她这是怎么了”
等看清容锦的模样后,愣住了。
她身上的媚态太重了,色如芙蓉,眼角眉梢带着春情,咬唇压抑着喘息,又透着些可怜巴巴的委屈,叫人心生怜惜。
商陆沾过血、杀过人,但还没见识过这种阵仗,呆呆地红了脸。
“别看了。”沈裕扣着容锦的脖颈令她抬头,向商陆道,“去翻翻,我这里还有清心丹吗”
商陆回过神,忙不迭地照办。
他辨认了会儿,从多宝盒那一堆瓶瓶罐罐中翻出来清心丹,没敢再上前,远远地递给了沈裕,又忍不住问道“她这是被人下药了”
沈裕淡淡应了声,倒出颗漆黑的药丸,喂给了容锦。
可容锦熬了这么久,此时已是神志不清,仰头来接药丸的同时,顺势将沈裕的食指含进了口中。
饶是沈裕这样的人,都怔了下。
温热的舌尖随即裹了上来,含着他的手指吮吸,尖尖的虎牙咬在指节上,不需看,便知道必然留了印子。
一旁的商陆看得目瞪口呆。
沈裕皱了皱眉,他知道能撑这么久已是不易,强压在心中的不悦,捏着她的下颌抽出手,接过了商陆递来的帕子。
商陆觑着沈裕的脸色,欲言又止。
沈裕缓缓地、
很是细致地擦拭着手指,四下一片寂静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唯有风雨与马车从青石路上碾过的声响。
容锦化开药丸后,只觉着有凉意散开,沁入肺腑,虽说身上的不适并未缓解多少,但至少头脑开始逐渐清醒了。
她想起今日的来龙去脉,不动声色地挪得离沈裕远了些,又双手交叉在身前,叩首行了一礼“多谢您施以援手。”
至于为何一开始不拿出这药,而是非要等她吃尽苦头才给,容锦是半句都不敢问的。
但她心中也难免有所揣测,兴许是为报复她倒了那杯药酒又兴许是为了看她心性如何总不能是沈相他就爱看旁人受折磨吧
沈裕垂眼打量着伏在地上的容锦,她泼墨般的长发散开,遮住了大半个瘦弱的身形,看起来乖巧又温顺。
他丢开了帕子,随口道“起来吧。”
这一晚上折腾下来,先是赴宴后又遇刺,沈裕的身体原就不好,到如今声音里已经透了倦意。容锦更是精疲力竭,得了沈裕这句后,身形一晃,险些直接栽倒在地。
等马车在春水巷停下时,容锦已经靠着车厢沉沉睡去。
商陆忍了一路,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小声道“公子,她究竟是何人”
他跟在沈裕身边五六年,从未见他身边有过女人,今夜看了一路,也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王将她塞给我,我又恰巧想养个外室,”沈裕瞥了眼沉睡中的容锦,评价道,“她还算是知情识趣。”
“外室”商陆挠了挠头,愈发困惑了,“可我听人说,圣上过些日子要给您指婚呢,您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哪有正房夫人还没娶回家,先在外边养人的道理
也就那些不成正形的纨绔能做出这种事。
“你在这些庶务上不开窍,既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沈裕虽向来惯着商陆,但懒得同他解释这些,转而问道,“刺客的事你还未说清楚。”
在车上时,沈裕是顾忌着有容锦在,并未多问,商陆则是震惊之余抛之脑后了,如今被问起才又后知后觉想起来。
他懊恼地拍了下脑门,立时追着沈裕往书房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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