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是。

    卡莱尔一哐当把暗恋对象关在了门外,而半小时前他“出于主动意愿”迂回靠近了暗恋对象的男友。

    顺便,暗恋对象和男友共同抚养的两个儿子在他的沙发上,却比他更像被抓包的小三,你扒拉我的腿、我扯你的手臂,争先恐后,恨不得一头扎进窗外的冷风。

    卡莱尔疑惑开口“你们和布鲁斯吵架了”

    迪克和杰森对视一眼“他有”“我没有”

    杰森瞪他我是和“蝙蝠侠”吵的

    迪克恍然大悟哦对、他俩不是一个人

    卡莱尔更加摸不着头脑“那布鲁斯和蝙蝠侠吵架了”

    迪克和杰森又对视一眼“没吵”“吵了”

    轮到迪克发出谴责的眼神你怎么能造谣布鲁斯和蝙蝠侠吵架呢

    杰森翻了个白眼不然要怎么解释他和蝙蝠侠吵的架,但追出来的却是布鲁斯只能是布鲁斯为了他和蝙蝠侠吵了一架

    迪克沉思一秒严父慈母

    杰森很有道理但求你闭嘴。

    “我应该开门吗”

    卡莱尔十分确信他正将开门与否的道德伦理风险转嫁给迪克和杰森。

    这没什么,他说服自己。

    什么都不会发生。

    就算你拥有一袋作恶的花粉,但有两个孩子在,你又能做什么呢

    即使他一想到门外站着布鲁斯就耳热心跳,叫卡莱尔开始疑心房间内的暖气是不是开得太高了,又或者恋爱脑不是布鲁斯,其实是他。

    想想蝙蝠侠的拳头,他尝试劝诫自己对于遮掩坏心思的家伙,蝙蝠侠的恐惧形象塑造得非常成功,尤其对于挨不了一拳的卡莱尔但有个声音小小地抗议,包裹蝙蝠侠愤怒拳头的是冰凉的皮革。

    皮革。

    黑色的。

    卡莱尔的脑子再次昏昏涨涨起来。

    他从没这么清醒地认识到他是哥谭人的事实,因为他的道德在各种意义上都糟透了

    他不确定是否听到了两只小鸟的回答,或者他根本没问。

    总之当第二声门铃响起的时候,卡莱尔开门的动作迅捷非凡,不假思索到没留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包括他自己。

    “晚、晚上,额,我是说圣诞节的晚上快乐”

    卡莱尔郁闷地闭了嘴。

    一头扎进冷风的人不应当是杰森,而是他。

    那双蓝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笑意随即像海里的星星、影影绰绰浮现。

    然后面前的男人就用他自小被精心教导同所有人区别开来的腔调,慢条斯理地问

    “不请我进去吗”

    太狡猾了。

    这是应当红牌下场的邪恶招式。

    卡莱尔昏头昏脑地让开,并忿忿不平,他根本没法拒绝布鲁斯的任何要求。

    就算这个男人只是站在他面前,扯着谁知道有几分真心的笑容,客客气气地要求得寸进尺他就是该死地、随随便便就被吸引了。

    这完全不是他的错。

    卡莱尔沮丧地跟在布鲁斯后头。

    如果他的脑子烧坏了,那么他的上司至少要负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怪今天热过头的暖气。

    不过怪罪来怪罪去的小事不重要了。

    因为布鲁斯就在他跟前,穿着贴身过头的剪裁西装,晃得他黔驴技穷、糊里糊涂。

    布鲁斯是被赶出韦恩庄园的。

    就像他勒令杰森反思错误那样,老管家勒令他的小少爷反思,为何有了两个孩子后,他们仍旧需要过两个人的圣诞节。

    被一哐当关在门外的布鲁斯确实陷入了反思。

    他没有错过在角落窗口推推搡搡尝试逃跑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更没有错过卡莱尔看到他时一瞬间的空白表情。

    但是他被关在了门外。

    问好和寒暄困于舌尖,布鲁斯思考了一秒。

    他决定改变策略。

    “不请我进去吗”

    正如卡莱尔懂得如何卖弄他的小聪明,布鲁斯十分清楚他虚浮皮相带来的杀伤力。

    区别是从前的卡莱尔对此嗤之以鼻,而现在

    布鲁斯目睹青年的理智像融化的奶油般飞快软塌下去。

    他不禁思考,是否有些快过头了

    余光里,迪克正对着他吃吃发笑。

    被迪克牢牢攥住的杰森,则不情不愿地冲他哼了一声。

    拖鞋踢踢踏踏地响起。

    迪克率先凑过来,叽叽喳喳地聊起学业、义警生活,而杰森在迪克若有若无的催促下,别别扭扭地坐到布鲁斯身边。

    卡莱尔拿出了前一天的冷披萨,放在微波炉里加热。没人对此提出异议。

    他们有一棵歪七扭八的圣诞树,一块热腾腾的、鸡肉稍显干瘪的披萨。

    小丑和企鹅人在麻醉剂的作用下于监狱安眠,阿尔弗雷德做好大餐等着他哄着杰森回家。

    一切看上去都好极了。

    除了房间里的温度确实过高。

    卡莱尔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不止是鼻尖的薄汗、而是粘稠的熬了一锅蜂蜜的眼神,就好像醉醺醺喝掉一瓶红酒的人不是迪克一样。

    后者抱着没拨通的电话,车轱辘似的来回念叨不知道第几任女友的名字,一旁,杰森态度软化得不可思议、咕咕哝哝地抱怨监护人的坏脾气。

    到最后就连布鲁斯自己也塌陷在虚无缥缈的云朵中,就好像

    “小丑女寄给你的花粉在哪里”

    布鲁斯冷不丁地开口。

    他沉凝的、带着些微审视和警惕的眼神迅速给一切按下暂停键。

    然后迪克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响到杰森愣愣

    地盯着他的大哥,仿佛正有一只哥斯拉从迪克喉管里爬出来。

    卡莱尔也愣住了。

    但不是因为迪克的酒嗝。

    他蒙了水雾的瞳孔费力地聚焦、发现布鲁斯的蓝眼睛无声无息间变得严谨精密。

    潜意识命令卡莱尔大发脾气,布鲁斯在怀疑他,怀疑他们的快乐构筑在大麻和海洛因头上。

    而他绝不会这么做,因为刨去他所剩无几的道德和拙劣伪装的善良,情感才是真正支持卡莱尔活到现在的东西。

    是他在十五岁风暴雨夜,高高举起碎酒瓶决定杀掉妄图侵犯他的男人时,身披黑斗篷的男人握住他的手。

    荒诞而戏剧、嘶哑而低沉,在狂风暴雨的吟哦声中,阴沉可怖的蝙蝠怪人生疏地抹掉他的眼泪。

    十五岁的卡莱尔甚至没有意识到他在哭。

    他当然应该生气。

    因为那包该死的花粉好好地躺在橱柜里。

    如果连他唯一纯粹的东西都被否定了,卡莱尔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值得摆到台面上。

    总不能是他说不出好话的嘴,和尽是歪点子的脑子。

    或许企鹅人对后者求之不得,而黑面具则想要剥下他的脸。

    但他确信布鲁斯不想要。

    所以他的生气完全合乎常理。

    事实是,他的思维被甘甜腻口的糖浆渗透地密不透风。

    即使面前的男人完完全全收敛起布鲁斯的一面,他的大脑却被彻头彻尾地蒙蔽了。

    卡莱尔意识到房间里奇怪的热度不对,也能发觉布鲁斯映在视野里过于幽深的蓝眼睛出了问题。

    再不济他应当质疑布鲁斯怎么知道花粉的事。

    然而他只是在心上人疏离的评估眼神里手指蜷缩得更厉害,委委屈屈又磕磕绊绊“厨、厨房。”

    布鲁斯甚至不愿意抛个媚眼勾引他,他发誓什么都说

    就好像他现在没有什么都说一样。

    布鲁斯起身的动作很流畅,就像一夜情后撇下情人的坏男人。

    但坏男人挫败地叹了口气。

    “我没有怀疑你。”布鲁斯解释道。

    小丑女在变幻莫测的程度上是另一个小丑,无论她出于好心或单纯捣乱,她不按常理的招数时常让事态狂奔向无法预料的结局。

    譬如

    在厨房一无所获的布鲁斯顿住了脚步“圣诞树下的是什么”

    “盐。”杰森的脸蛋红扑扑的。

    小孩被禁止喝酒,但他此刻像醉了一样,抱着手柄一脸陶醉。

    迪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盐。我作证。”

    他低头在熄屏的屏幕上拨通第十三个前女友的电话继续求复合。

    “盐。”卡莱尔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在布鲁斯的蓝眼睛里急速坠落。

    布鲁斯微不可查地避开他的直白过头的炽热视线,指尖在白色的“盐”上捻一点,搓了搓。

    花粉小精灵似的,飘飘忽忽钻进距离圣诞树最近的卡莱尔鼻腔。

    “阿啾”

    肉眼可见的,卡莱尔两颊的热潮更汹涌了,他几乎迷醉在心荡神驰的单方面热恋中。

    布鲁斯想起厨房里倒空的调料瓶,以他贫瘠的下厨经验、最主要的是背面的标签来看,那是白胡椒粉。

    虽然不知道花粉为什么和白胡椒粉混在一起布鲁斯相信这不是卡莱尔的杰作,因为整个厨房除了冰箱和微波炉没有丝毫使用痕迹

    他瞥了眼和第十五个女友深情告白的迪克,以及抱着游戏主机不肯撒手的杰森。

    往好处想,布鲁斯,至少小丑女寄来的不是强荷尔蒙的催情花粉。

    房间里唯一冷静的人处理掉了圣诞树下的白胡椒粉,比起韦恩庄园壁炉旁的那棵,面前这棵蔫搭搭的圣诞树着实有点瞧不过眼了。

    接着布鲁斯给阿尔弗雷德打电话。

    “你要走了。”卡莱尔失魂落魄地说。

    他失恋了。

    可布鲁斯原本就不是他的。

    “我会想你的。”卡莱尔的鼻子酸涩起来。

    他热烈得快爆炸的心脏已经开始疼了。

    糟糕的一天。糟糕的自己。

    布鲁斯仍旧不太适应对上卡莱尔灼灼的眼神,他的喉咙滚了滚“阿尔弗雷德不介意多准备一份晚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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