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宴上乐女轻弹古琴,琴声幽幽,在山谷中久久回响。一众宫人满头珠翠,手上捧着茶盏茶钟,款步提裙。
忽而,空中传来小太监遥遥的通传,皇帝来了。
十来个宫人手提燃着御香的销金香炉,又有宫人执华盖和五明扇,一路浩浩荡荡,拥着皇帝走来。
皇后唇角上扬,笑着往前迎人“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
仰头望见皇帝身边的余贵人,皇后一张脸忽而沉了下去,冷若冰霜。
染着蔻丹的长指甲掐着掌心,皇后抬眸,不冷不热抛出一句“今日朝臣都在,余贵人怎的还这般不知礼数,竟和陛下同乘一舆,来人,送余贵人回宫,好好反省反省。”
皇帝轻笑打断,揽着怀里娇滴滴的美人,鼻尖香气渐浓,忽觉心旷神怡,恍若身在仙境,飘飘欲仙。
皇帝近来很是喜欢余贵人宫中的熏香,更喜欢点着那香,拥着余贵人做那风流事。
他挥挥袖“今日夜宴,不必拘束,余贵人同朕共乘一舆,是朕允了的。”
皇后低垂着脖颈,咬牙切齿“是。”
她眼睁睁看着皇帝拥着余贵人落座,二人共饮一杯果酒。
皇后目眦欲裂,恨不得当众让人将余贵人拖出去。
侍女上前,小声提醒“娘娘,小不忍则大乱。”
皇后深吸口气“本宫是咽不下这口气,难不成要叫本宫眼睁睁看着那贱婢”
“娘娘。”侍女福身至她耳边低语,“今夜朝臣百官都在,自有人会和陛下提起这事,娘娘等着瞧就是了,不必在这节骨眼上惹得陛下不快,失了圣心。”
皇后抿唇“你说得在理。”
余光瞥见那歪在皇帝肩上柔弱无骨的余贵人,皇后仍觉得怒火攻心。这些伎俩,当初还是她找人教那姓余的贱婢,想着她能得沈砚的欢心,也好让那宋令枝瞧瞧自己的手段。
不想如今吃瘪的竟然是自己。
余贵人吃里扒外,那宋令枝也并非好人。
皇后怒目而视,目光往下瞥,漆木案几前,沈砚手执捶子,在喂宋令枝吃栗子。
栗子壳堆得满满当当,再喜欢,宋令枝也吃不下了。
沈砚侧目凝视“不吃了”
宋令枝点点头“殿下,我”
一语未了,席间舞姬缓缓退下,皇后的笑声从上首传来,朱红牡丹花纹锦衣华丽曳地,皇后捂唇轻笑“陛下还不曾见过宋姑娘罢臣妾倒是先前见过一面,怪道砚儿那般喜欢,臣妾瞧着,也是喜欢得紧。”
皇帝难得从余贵人身上抬起头,他笑笑“是吗”
皇后低声笑“可不是,恰巧赶上今夜夜宴,朝臣百官都在,本宫听闻宋姑娘极善音律,也不知道宋姑娘可否弹奏一曲,也好为陛下助助兴”
皇帝抚掌大笑“好好”
老态龙钟,皇帝
双眼浮肿,睁着眼睛往下望去,衣裙翩跹,席间推杯换盏,沈砚身侧确实多了一人。
皇帝定睛细看,却只看见沈砚宽松的衣袂,身后的人被沈砚挡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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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皇帝撑腰,皇后眼角笑意渐深“砚儿,你觉得如何”
满座寂然。
众人引颈长望,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宋令枝脸上。
她悄无声息攥紧袖中的丝帕。
皇后还是如前世那般,不喜欢自己。
前世夜宴,皇后也曾邀宋令枝上台奏乐。那时的皇后,也是这般怡然大方,雍容华贵,望向宋令枝的目光带着淡淡的轻蔑嘲讽。
就好似她生来就该如乐女一样,供人玩乐。
皇后唇角笑意浅淡,等不到沈砚的回应,皇后亦是不急,只将目光缓缓滑落至一旁“来人,将本宫的焦尾枯桐取来。”
焦尾枯桐乃是良木所造,琴音绕梁,世间少有。又因其尾部烧焦,故而得“焦尾”一名。
当即有侍女抱来焦尾枯桐,皇后言笑晏晏“这琴可是本宫至爱,还望宋姑娘莫要辜负了本宫和陛下的期望。”
满殿哗然,席间窃窃私语,众人交头接耳,无不惊讶皇后竟舍得拿出焦尾枯桐。
“百闻不如一见,若今日真的能一睹焦尾枯桐,也不枉费来世上走这一遭了。”
“老夫闻得焦尾枯桐可绕梁三日,也不知传闻是否为真,还是徒有其表,夸大其词”
“真不真今夜不就能见真章,只是不知这宋姑娘琴艺如何或也是徒有其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江南女子多善音律,想来应是不差的,只是能否配得上焦尾枯桐,那就另当别论了。”
耳边唏嘘声渐大,秋雁小心翼翼候在宋令枝身后,焦急“姑娘”
皇后的目光仍落在宋令枝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宋姑娘,请罢。”
早有侍女抱着焦尾枯桐上前。
骑虎难下。
脚踝处红肿的地方疼得厉害,宋令枝扶案,尚未来得及起身行礼,蓦地肩膀被人一按。
沈砚拥着宋令枝的美人肩,一身松石绿织金锦袍衫透着慵懒随意。沈砚哑然一笑“怎么,宫里的乐女都死光了吗”
语气冰冷,似如千年寒冰。
皇后唇角笑容僵滞“砚儿,不得无礼,母后只是想听听宋姑娘的琴音罢了,宋姑娘若是不想,大可拒绝便是了,母后又岂是那等强人所难之人”
字字感人肺腑,透着皇后的宽宏大量,温柔贤惠。
沈砚不为所动,只轻笑一声。
“枝枝胆子小,受伤了也不敢说,母后这般善解人意,应该不会怪罪罢”
皇后唇角笑意渐敛“自然不会,只是不知陛下”
话犹未了,余贵人忽的起身,亲自为皇帝斟了满满一杯酒,伴着淡淡的熏香,窝在皇帝怀里“陛下,臣妾最不耐烦听那些叮叮咚咚的,还是唤舞姬来罢
臣妾可听闻,他们新排了舞曲,陛下不看看吗”
余贵人嗓音娇媚,皇帝一颗心瞬间沦陷,哪里还想得着其他,只恨不得将余贵人抱在怀里。
“爱妃说得极是。”
二人交颈共饮,不多时,皇帝又携着余贵人,往外走去,满脸的春风得意。
跟着的宫人心知肚明,低下头假装自己是瞎子聋子,悄悄备水备衣。
筵席声乐喧嚣,借着更衣之名,宋令枝扶着秋雁的手,缓步踏下台矶,偷偷寻了个僻静之所透气。
青石甬路,空中不时有花香轻拂,丝竹之声被远远抛在身后。
宋令枝前世也随沈砚来过这皇家别苑,倒也还认得路。
秋雁不明所以,跌跌撞撞跟在宋令枝身后,不时踮脚往后瞧“姑娘,我们还是回去罢。若是迷路了,可就不好了。”
宫中规矩森严,便是秋雁这般大大咧咧的人,也不自觉收敛性子,如履薄冰。
宋令枝拍拍她手背,温声宽慰“无碍,前方有一处莲花池,我们过去坐坐。殿内闷得很,我坐着总觉得心口不舒坦。”
宋令枝身子不适,秋雁自然不敢有异议,忙忙扶着人往前“姑娘可还是为刚刚那事烦心说起来,这事幸好有三殿下顶着。”
宋令枝脚上有伤,先不说琴艺如何,若真一瘸一拐凳上台,定会遭人耻笑,说她失了体统。
放眼望去,满殿也就沈砚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当众驳回皇后。
莲花池边立着一块凉石,秋雁拿巾帕拂去石头上的落花,又拿出一方丝帕点着,扶着宋令枝坐下。
山中寂静,遥遥的,只闻萧管之声从宴上传来。
耳边难得清净,也不再有试探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宋令枝无声松口气“莫说了,你瞧那莲花池中的,可是并蒂莲”
秋雁探头去瞧,眉开眼笑“果真是并蒂莲,这倒是罕见,往日奴婢也只在”
“可是宋姑娘”
猛地,一人从树后转出,湖蓝色长袍,眉眼青涩,却是个生面孔。
男子拱手作揖“在下定国公之子,方才有所唐突,还望姑娘见谅。”
外男在,秋雁早早挡在宋令枝身前“我家姑娘腿脚不便,不能起身行礼,还望公子海涵。”
男子脸红耳赤“不妨事不妨事,是我唐突了姑娘。”
话落,又悄悄抬眼觑宋令枝。
有道是美人如花隔云端,春半桃花,浮翠流丹,宋令枝手执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云堆翠髻。出自李白长相思
半张脸掩在宫扇之后,只露出一双盈盈秋眸。
只一瞬,又让秋雁完全挡住。
男子拱手“姑娘若是有伤,可否唤太医前来,若是不识路,在下可”
“你想如何”
夜色茫茫如雾,沈砚面无表情,从方才男子藏身的树后走出,一张脸冷若冰霜。
那双黑眸深沉阴郁,
见者无人不心生胆怯。
男子本就借着醉意,大胆上前和宋令枝搭话,见状,双脚早就吓软“殿殿殿下,是我冒昧了,我我我”
舌头打结,语气结巴。
沈砚面若寒潭,挥袖“滚下去。”
男子踉跄跌撞,忙不迭俯首作揖,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秋雁伏跪在脚边“殿下,姑娘她”
沈砚淡声“下去。”
秋雁抬眸望宋令枝一眼,低声“是。”
山风徐徐,皓月如波。
四下杳无声息,挡在眼前的宫扇缓缓放下,露出一张如玉小脸。
薄粉敷面,细润如脂。腮晕绯红,朱唇皓齿。
宋令枝声音轻轻“殿下”
她方才连那人长何样都不曾看清。
沈砚垂眸,喉咙溢出一声“嗯。”
骨节匀称的手指轻抬起宋令枝的下颌,他低眉,指腹落在宋令枝红唇上,轻轻摩挲。
嫣红的口脂碍眼,刚刚那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更是碍眼。
沈砚忽的心生悔意,不该带宋令枝赴宴的。
和煦山风拂过,宋令枝唇上的口脂只擦拭一半,朱唇不点而红,混着清清浅浅的口脂,愈发显得娇妩动人。
沈砚眸色暗沉几瞬。
宋令枝低声呢喃“殿下”
余音戛然而止。
檀香层层笼罩在自己身上,隐约闻得淡淡的酒香。
落在唇上的吻蛮横凶狠,不讲道理。
沈砚刚应是吃了果酒,酒香弥漫在唇齿间。
宋令枝身子往后躲,眼中惶恐不安,隐约可见哭腔“殿、殿下”
扼在自己下颌的手指力道收紧,沈砚一双眼眸晦暗不明,他垂首,手指往后,掐着宋令枝脖颈,不容她往后退开半步。
月影横窗,池水映着满天夜色。
满园无声,唯有女子的低声呜咽。
夜宴就在前方不远,人来人往,随时都有宫人朝这边走来。
宋令枝仰首,只觉心口窒闷,惊恐和不安交叠。
倏然树后晃过一道黑影,唬了宋令枝一跳。情急之下,竟是咬了沈砚一口。
嫣红的血珠子渗出,宋令枝怔怔瞪圆一双眼珠子,花容失色“我、我”
转眸侧首,刚才晃过的不过是一只小雀,并无宫人的踪迹,实属宋令枝杯弓蛇影。
抬眼去瞧,沈砚唇角血迹点点。那双墨色眸子低垂,一瞬不瞬凝视着宋令枝。
宋令枝低头,手忙脚乱想要去寻丝帕,为沈砚擦拭干净。
蓦地,抚在自己脖颈的手指力道加重,宋令枝不得不仰起头,和沈砚四目相对。
“枝枝,干净。”
他故意隐去了一字,薄唇落在宋令枝耳边,温热气息洒落,惊起片刻的颤栗。
宋令枝身子瑟缩,颤意蔓延至四肢,望向沈砚的一
双眼珠子惊惧晃动。
指尖轻颤,宋令枝低声哀求,面红耳赤“殿下,我、我不可。”
沈砚垂眼,沉默凝视。
宋令枝哽咽“殿下。”
沈砚手指落在宋令枝脖颈后方,轻轻抚过。
无形的压迫遍及全身。
少顷。
宋令枝仰起头,红唇轻轻在沈砚唇上碰了一碰,稍纵即离。
宋令枝方才那一咬,力道不轻,如今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珠子。
宋令枝抬首,迟疑望向沈砚。
红唇覆上,轻卷点血珠。
胭脂色的血迹落在宋令枝唇上,似晕染而开的红莲。
沈砚的伤口仍是往外渗着血珠,他低垂着眼眸。
空中遥遥传来点点鼓声,一鼓作气,宋令枝咬唇,纤长睫毛轻颤。
无边夜色在她身后蔓延而开,宋令枝唇上的口脂由血珠子替代,说不出的绮丽妖冶。
沈砚眸色渐沉。
蓦地,他忽而低下头,不同于宋令枝方才的浅尝辄止,沈砚动作粗横,似疾风暴雨,席卷而下。
宋令枝仰着一张小脸,泪眼婆娑,一双杏眸水汽氤氲。
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而开。
园内安静,女子的啜泣声断断续续。
随行宫人远远站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望上一二。秋雁心乱如麻,忍不住抬眸,却也只见到一抹颀长身影。
松石绿长袍松垮,沈砚彻彻底底,将宋令枝挡得严实。
良久,沈砚终于直起身,他敛眸,伸手将绵软无力的宋令枝拦腰抱起,径自回了寝殿。
翌日是个艳阳天。
猎场上旌旗随风飘扬,抖落一地的日光。
山上设烟水亭,八面檐角垂着金丝藤红竹帘,亭中供着紫檀茶案,又有各色茶具。
一众宫人拥着竹椅轿,簇拥着宋令枝至烟水亭。
秋雁扶着宋令枝下了轿子,声音轻轻。
“姑娘暂且在此处歇息便是,殿下刚打发人来,说是姑娘脚伤不便,不必前去给圣上皇后请安。”
话落,秋雁又抬眼,悄悄打量宋令枝。
昨夜她一路匆匆跟随宋令枝回寝殿,后来又被打发去请太医。回去后,宋令枝已净面毕,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素面朝天,眼尾泛红,似是才哭过一场。
秋雁疑心自家主子受了欺负,好几回话到嘴边,想问上一二,却总是开不了口。
宋令枝不知秋雁心中所想,低声“知道了。”
围猎在即,皇帝姗姗来迟,明黄龙袍映着烈日,怀里还搂着余贵人,在众人的高呼下走进山顶的烟水亭。
旌棋落下,围猎开始。
数十匹白色骏马冲进山林,似脱缰野马。黄土扬起,宫人振臂高呼,呐喊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秋雁头回瞧见这番景象,脸上惊诧不已,扶着宋
令枝在栏杆上的青缎软垫坐下。
猎场上黄土飞扬,旌旗飘飘。
烟水亭中供着数个冰盆,山风拂起,倒也不似往日闷热,竟是比屋里凉快许多。
不多时,有小太监夹着马肚,自山林中跑来,口中高喊。
“三殿下猎得白狐两只灰狐一只”
皇帝龙颜大悦aaadquoaaadashaaadash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皇后亦是眉开眼笑,转而瞧见身边温润如玉的沈昭,唇角的笑意瞬间淡去两三分。
原本想要给予沈砚赏赐的话也尽数收回,只温声关心沈昭的病。
“昭儿,近日身子可还好若是身上欠安,也可回去歇歇,你父皇那有母后呢。”
沈昭掩唇,轻咳两三声,孱弱苍白的面容半点血丝也无,身子亦是摇摇欲坠。
皇后心疼不已,赶忙命人将烟水亭中的冰盆撤去。
沈昭摆摆手“母后不必为我忧心,我如今这身子连马都骑不了,能瞧瞧三弟,也是好的。他比我这皇兄,可是强多了。”
皇后怒嗔,面带愠怒“莫要胡说,你三弟哪里比得过你如此妄自菲薄,岂不是要让母后寒了心”
沈昭挽唇笑笑“是我错了,只如今三弟性子也比先前好上许多,想来是要成家了,也不似之前那般小孩心性。”
提起宋令枝,皇后没来由生气“一个小门小户的,也值得他如此看重。”
沈昭好奇“母后可知宋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
皇后不以为然“左右不是名门贵女,想来应是那寒门小户出来的,规矩都不懂。罢了,不说她了。”
话落,皇后环顾四周,忽而拍拍沈昭的手背,她压低声,“你安心养好身子便是,旁的事,母后自会帮你料理。”
沈昭一怔“母后”
皇后给了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放心,旁人再怎样,也越不过你这位东宫太子。昭儿,母后只信你一人。”
烟水亭内温声细语,猎场上却是惊心动魄,扬起的黄土飞溅一地。
“三殿下猎得山猪一头。”
“三殿下猎得野兔五只,野鹿两只。”
“三殿下猎得猞猁三只。”
小太监纵马飞奔,连连送出喜报,多是沈砚围猎所得。
流水的赏赐送入宋令枝的烟水亭中。
秋雁站在宋令枝身后,瞠目结舌“姑娘,三殿下的骑射,竟是这般好。”
朝中上下,竟无一人能和沈砚比肩。
宋令枝倚在栏杆上,垂目往下望去。
欢呼声震耳,响彻山林。
手上的牡丹薄纱菱扇半遮脸,宋令枝一身竹叶青织雨锦袍衫,眼眸低垂。
不多时,视野之内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长身玉立,沈砚着镶金边的明黄马褂,高高坐在马背上,袍衫松垮,隐约可见血迹斑驳。
马辔握在手上,朗朗日光下,沈砚右手提着的,竟是一头两人多高
的白虎。
那白虎俨然失了性命,被割颈断喉,血流在沈砚身后,蜿蜒迤逦。
他一手提着白虎,悠悠然自林中而出。
早有人将此事告知山上的皇帝。
皇帝龙心大悦,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抚掌大乐“不愧是朕的皇儿,想当年,朕也是如此,只可惜朕老了。”
余贵人依偎在皇帝肩上,献上一颗亲手剥的如玉葡萄,她声音娇媚“陛下说笑了,陛下如今和当年又有什么不同。臣妾瞧着,还是一样。”
皇帝刮刮余贵人的鼻尖,好生腻歪一番,方命人给沈砚准备赏赐。
将至晌午,红日冉冉。
昨夜的定国公之子也气喘吁吁,从山林中走出。
回首望,竟是空手而归,身后空无一物。身后几个同伴瞧见,勾肩搭背,窃窃私语。
“你可是得罪三殿下了,怎么今日你看中的猎物,屡屡被三殿下截了去”
“你也真是的,好好的得罪他那位活阎王做什么,嫌自己命长”
“就是,三殿下那骑射,可是我等能比的,你们是没瞧见刚刚那白虎,那般高,那般大,我吓都吓死了,三殿下竟是一箭即中,正中那白虎的眼睛。”
被围在中间的男子低垂着脑袋,垂头丧气。
他哪里不知道沈砚的厉害,昨夜对方只一眼,他当即吓得两股战战,话都不会说,在宋姑娘眼前丢尽了脸。
同伴搭着他的背安慰,无意扬起头,一行鸿雁自天上掠过。他“哇”的一声惊呼“巧了,居然是鸿雁,若非我早已娶妻,定是要射上一双,好给夫人做聘礼。”
为首的沈砚忽的驻足,手中提着的白虎丢给身后的小太监。
他仰首望去,烟水亭上,宋令枝也正抬头望那一行鸿雁,似是盼望已久。
鸿雁,聘礼。
沈砚双眉稍拢,转眸望向空中翻飞的鸿雁。
烈日当空,鸿雁飞扇掠过。
宋令枝一手托腮,目送鸿雁渐行渐远。她忽而想起那日在宋府,自己同秋雁白芷一同去校场。
那时魏子渊蒙着眼睛,一箭射中空中飞雀,众人无不哗然震惊。
以前的日子无忧无虑,祖母父亲亦在身侧,宋令枝不由弯弯唇角。
倏地,一箭矢冲破长空,“咚”的一声,竟是一箭射中一双大雁。
宋令枝唇角笑意未消,震惊低头往下瞧。
为首的沈砚一身明黄袍衫,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手上握着弓箭,脚边躺着的,赫然是刚刚射中的一双大雁。
在场无不惊讶欢呼。
沈砚不动声色抬眸望去。
烟水亭中,宋令枝半边身子往外,脸上无不愕然错愕,唇角轻轻勾着。
她在朝自己笑。
果然,她也想要鸿雁作聘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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