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青梅竹马if六
宋令枝仰头,不明所以“哥哥”
她人小,如今只知时间紧迫,容不得沈砚。
宋令枝拖着沈砚往茶楼外走去“哥哥还是快些罢,若是晚了”
指尖温热,沈砚掌心滚烫灼热,宋令枝下意识握紧些。
倏然,她眸光一顿。
视线落在沈砚锦袍内的中衣。
金丝滚边的衣角沾染些许血痕,应是适才揍国舅爷留下的。
宋令枝瞳孔骤紧,拽着沈砚的锦袍往上拉,她眼中惶恐不安“哥哥,你的手”
沈砚眉心紧皱,从宋令枝指尖抽回手,双手背在身后。
他淡声“不是我的血。”
宋令枝还想说什么。
沈砚悄然回望“字都写完了”
打蛇打七寸,宋令枝亦是如此。
小姑娘茫然瞪圆双目“可是你刚刚在后巷”
宋令枝悄悄凑近沈砚耳旁。
隔墙有耳,宋令枝不敢大声语,无奈她如今身子矮小,再踮足双足,也够不着沈砚的肩膀。
宋令枝高高仰着脑袋,不满朝沈砚招手。
“哥哥,你再蹲下一点。”
沈砚淡淡轻瞥,依言照做。
宋令枝再次踮脚,还是够不着。
双颊泛红,羞赧弥漫耳尖。宋令枝又往下拽拽沈砚的衣袂“再往下一点。”
宋令枝伸出小指头,郑重其事,“一点点就好。”
沈砚俯身,目光和宋令枝平视。
宋令枝心满意足,压低声音,她嗓音极轻,细若蚊呐。
“哥哥,你不怕、不怕那个老头子吗”
宋令枝不知国舅爷的名讳,只能以老头相称。
她狐疑凝望沈砚“你在宫里,很厉害”
国舅爷都敢打,先前上元节,那个小厮见到沈砚,亦是落荒而逃。
宋令枝捧着脸不解“总该不会真的是御前太监总管”之子。
最后二字尚未出声,沈砚一记白眼扫视。
宋令枝讪讪闭上双唇。
僵持之际,忽听秋雁和白芷匆忙从楼下赶来,扶着宋令枝往楼下走。
“姑娘怎么还在这站着,老爷刚打发人来,说有要事说。”
宋府前。
一众奴仆垂手侍立,宋老夫人拄着拐杖,凝眉望着宋瀚远。
“此话可是当真”
宋瀚远拱手“母亲,此事千真万确。”
他虽才进京不久,可天下谁人不知江南宋家的名号,前来巴结奉承的人数不胜数。
今日宋瀚远在酒楼宴请宾客,有人偷偷拉着他往外走,向他透露宫中的消息。
宋瀚远左右张望,压低声音俯身道“那人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自然知晓
得多些。”
说是皇后要在京中挑几个适龄孩童,为太子殿下祈福。
宋令枝生性贪顽,哪里受得住庙里的冷清。且宋瀚远一行人开春后也会离京,若是宋令枝真的被留在京中,他们也放不下心。
宋瀚远抚须,一副老谋深算在怀“儿子想着,本来也是十日后要走,如今只是提早几日走,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旁人也不会生疑。”
在庙中为太子殿下祈福,若是两三日还好,可若是长年累月
宋老夫人定不会让宋令枝冒这样的险。
她扶着拐杖,慢悠悠站起身“你说得极是。只是这人是皇后身边的,怎会与你透露这般要紧的消息”
宋瀚远低声“儿子先前也怀疑过这事的真假,可即便是假的,于我们而言也不过提早几日离京罢了,百利而无一害。”
宋老夫人点头应允“既如此,不必等了,明日就走。”她左右张望,“枝枝呢,怎么还没回府”
正说着,屋外忽然响起一声笑。
宋令枝提着裙角,匆忙跑上台矶。早有丫鬟为宋令枝挽起猩猩毡帘,宋令枝弯腰进屋,一头钻进宋老夫人怀里。
宋老夫人心疼将宋令枝搂在怀里“你这泥猴,又去哪里顽了”
宋令枝眼神闪躲“不过是去街上逛逛罢了。”
明日回江南,今日行囊就要收好,耽搁不得。
宋老夫人拥着宋令枝,回首和跟着进来的白芷秋雁吩咐。
“姑娘的东西都收齐了,明日就离京。”
白芷和秋雁福身应了一声“是”。
宋令枝睁大眼睛,愕然“祖母,我们明日就走了不是说还要十来天吗,我还没”
她还没同沈砚道别,还不知对方揍了国舅爷一顿,会不会因此受牵连。
宋老夫人端正宋令枝鬓间的发髻,没同宋令枝说实话,只道。
“江南那出了点事,得尽早赶回去。”
宋家家大业大,无人怀疑这话的真假。
宋老夫人对外也是这样的一番说辞。
阳春三月,江水波光粼粼。
宋瀚远一行人早早出了城门,登舟离岸。
坤宁宫内。
沈砚一身青色锦袍,面上淡淡,抬眸张望宫门。
左手掌心处,是一瓶小小的药膏。昨日那五万两的银票自然被送回宋令枝那,只匣中留的药膏,沈砚却鬼使神差留下了。
明明他并未受伤。
殿中不时传来男子的哀嚎,宛若鬼哭狼嚎。
国舅爷坐在下首,眼中老泪纵横。
“娘娘,这事你可定要为我作主。三殿下这性子”
国舅爷连连摇头,“这孩子性子蛮横,我不过是好好走在路上,也不曾得罪他。你说说,他到底为何下这样的狠手。”
皇后面色铁青。
国舅爷泣不成声“太医说,还好医治得当,不然我这
手就废了娘娘,真不是我危言耸听,三殿下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如何”
少年面无表情,盈盈日光在沈砚身后弥漫。
殿中侍女识趣福身退下,转眼,殿内只余三人。
昨日挨打的伤痕还在脸上,国舅爷紧紧捂住半边脸,手指指着沈砚,颤颤巍巍。
他甩袖,转而望向上首的皇后“娘娘,我所言并无半句假话,你看看三殿下,他如今是半点也不将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了”
沈砚冷笑一声。
讥讽声落在空荡殿中,尤为突兀。
皇后面色沉沉“沈砚,他好歹是你的舅舅。”她一手揉着眉心,对上沈砚那一双深沉漆黑的眸子,皇后忽觉心中不快。
怏怏避过沈砚的目光。
她向来不敢直视沈砚的眼睛,说不清是心虚还是惧怕,总觉得那双黑眸乌沉沉的,瘆人得紧。
玄静真人说,沈砚这样的人,六亲缘薄,若非他的命格能为太子所用
皇后眸色一沉,目光在手上的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上轻轻掠过。
前日有人进言,说在京中挑适龄孩童为太子祈福,若是那人是沈砚,既可远远打发走,不必在眼前碍眼,又可给娘家交待。
一箭双雕。
皇后唇角勾起几分笑,若有所思望着下首的沈砚。
离京三日,宋令枝如霜打的茄子,蔫儿吧唧仰躺在贵妃榻上。
缠枝牡丹翠叶熏炉燃着安神香,青烟氤氲,缥缈虚无。
白芷手上握着鎏金珐琅银丝小球,轻递至宋令枝鼻间,她轻声细语。
“这是秋雁调的薄荷宁安片,姑娘闻闻,可是舒坦些”
宋令枝晕船,前日离京后,连着吐了两三回,今日才觉好些。
短短三日,她人又瘦了一圈。宋老夫人瞧见,心疼不已,只喊心肝。
白芷轻声“老爷说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在那歇上两个时辰,正好可以找郎中为姑娘瞧瞧。”
刚吃下的药有安神的作用,宋令枝迷糊应了一声,她扶着脑袋,强撑着精神。
“那茶楼的掌柜,还是没有消息”
离开得匆忙,宋令枝忧心沈砚找不着自己,故在那茶楼掌柜那留下一封信,若是沈砚去了,也不会寻不到自己。
宋令枝晕乎乎想着,忽然又记起沈砚在后巷打了人,她强撑起沉重眼皮。
“京里、京里近日可有什么要闻,譬如说那个恶名昭彰的国舅爷”
白芷抿唇笑“这奴婢倒是没听过,不过奴婢倒是听说一奇事。”
宋令枝低声呢喃“何事”
白芷“说是三殿下被皇后娘娘送去金明寺,为太子殿下祈福。”
“金明寺那不就是在我们江南吗”
声音渐低,宋令枝枕着引枕,渐渐沉入梦乡,不曾来得及听见白芷后半句。
“三殿下只晚了我们一日启程,兴许在路上碰见也不一定。”
雀室悠悠,晃过一池春水。
白芷临窗而坐,手上做着针黹,忽听外面的小丫鬟禀告,说是有贵客登船,让各屋的丫鬟婆子都留心些,莫要随意走动,冲撞了贵客。
白芷颔首应允,又将秋雁往里拉了拉“你在屋里陪着姑娘,我去趟茶房,瞧瞧那药膳炖好没有。”
秋雁点点头,又好奇“白芷姐姐,你说那贵客究竟是何人竟然连老爷都惊动了,等会姑娘醒了,我也想”
白芷笑嗔她一眼“你难道还想去瞧瞧不成快别闹了,正事要紧。”
船上,宋瀚远毕恭毕敬,朝甲板上的少年行礼。
“草民见过三殿下。”
沈砚淡然“不必多礼。”眼眸轻抬,沈砚目光落在远处的滔滔江水上,似不经意提起,“我方才听闻,宋姑娘病了”
宋瀚远面露忧愁,愁眉苦脸“也不是大病,只是晕船罢了,这两日也不曾吃东西,我正想着寻人找郎中来瞧瞧。”
沈砚面不改色“孟太医此行也随我一起,若是不介意”
宋瀚远眼睛亮起,众人皆知他爱女心切,怎会不肯应允。
宋瀚远“自然是不介意的。”他再次拱手行礼,“有劳三殿下和孟太医了。”
黄昏之际,红霞满天。
宋令枝拥着锦衾,缓缓睁开眼“白芷,我想吃茶。”
嗓子干哑得厉害,连话都说不出清。
一语未落,唇边忽然多出一杯热茶。
宋令枝只当是白芷,不曾多想,就着对方的手饮下半杯热茶,终觉好些。
她倚在青缎引枕上,一双杏眸朦胧不清,隐约闻得耳边一声猫叫。
宋令枝低声呢喃“是奶糕吗今日可有拿小鱼干”
余音戛然而止。
宋令枝睁大眼睛,木讷茫然盯着眼前的沈砚。
浮光掠影,落日的余晖无声落在沈砚眼角。沈砚一身织金锦长袍,倚着日光而坐。
晕船的后遗症,宋令枝此刻脑子沉沉,如同浆糊,有些许含糊不清。
“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话音甫落,宋令枝忽然想起,沈砚先前曾得罪过国舅爷,想来是东窗事发。
宋令枝瞳孔震惊“是不是国舅爷找皇后娘娘告状了”
沈砚扬眉。
忽略宋令枝自己脑补的弯弯绕绕,他会被送去江南,也确实有国舅爷的手笔。
宋令枝愤愤捶了下引枕“我就知道,他被打得那样惨,肯定会找你算账的。”
船行了三日,早就不见京城的影子。
宋令枝望着沈砚,郑重道“你放心,船上伺候的奴仆都是家生子,他们不敢乱说的。”
沈砚漫不经心朝宋令枝望去一眼,眉眼淡若江水。
宋令枝坐直身子“是真的,我没骗你,且祖父和父亲都疼我,他们肯定应允你留下。”
沈砚面不改色“你想怎么和他们介绍我”
沈砚的身份,宋令枝如今还不知。对方曾帮助自己,又不畏权势敢打国舅爷,想来应是个嫉恶如仇的好人。
宋令枝细细端详着沈砚,少年面如冠玉,剑眉星目。虽说江南多才子,可宋令枝还从未见过比沈砚更好看的人。
他如今还未及冠,若是及冠后,定是貌比潘安。
沈砚还在等着宋令枝的答案。
宋令枝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就是我喜欢你就好了,哪来那么多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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