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四周还算安静,除了风声、流水声、虫鸣声,并无其他动物的动静。

    云溪摸了摸沧月的脑袋“乖,让我再听一会儿。”

    沧月“咕噜。”

    她的心跳还是有些快。

    云溪听了许多回,逐渐能够确定,人鱼的心率和人类差不多,甚至,之前的静息状态下,比人类的心率还慢上一些。

    也许,人鱼的寿命,会比人类更长一些。

    那真好。

    尽管是一个粗略不严谨的判断,但也能给云溪带来不少的宽慰。

    她很害怕,沧月会像猫猫狗狗那般,寿命短暂,无法长久陪伴。

    但她说不清这份害怕,是源自对沧月的在意,还是害怕无法得到沧月的庇佑。

    她只知道,她在沧月的领地上待着,会比她自己一个人在岛上生存要安全。

    这附近的海域还存在着其他的人鱼。

    说不定,其他的人鱼,会把她当做食物。

    比起神话传说中泣珠的鲛人,云溪觉得这些人鱼更像有一定智力的野兽。

    她对其他鲛人的存在,除了最开始那会儿的兴奋,余下便是害怕。

    她不太想去主动靠近鲛人群,直觉让她感觉她们很危险。

    云溪躺回了大岩石上,望着蓝天白云,听着淙淙溪水,转而思索人类的寿命,以及自己的命运。

    在荒岛上,没有现代医学技术,没有现代医疗设备,就算有什么潜在疾病,云溪只能凭自己的学识、过往的经验去感知,做出粗略的判断。

    为了减少患病,云溪已经尽可能地去饮用烧开后的水,也最大程度,保证自己摄入人体所需的各种营养元素和微量元素。

    但她不能确定,现在所食用的食物的营养元素,是否与人类世界的相同。

    比如,人类世界的水果富含水、糖分、各种维生素,但云溪不能确定,这个世界的野果,也是这样。

    万一某种野果会和人类世界的槟榔一样,含有某种致癌的成分,长期食用,容易刺激癌细胞的生长呢

    在这个世界得癌症,她也无法提前发现,大概率,只能等死了。

    云溪幽幽叹了声气。

    虽然,这半年以来,除了那次夏天那次的发热,和冬天那回的感冒,以及偶尔的腹泻之外,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但她知道,这是因为她目前还算青壮年,过了年,算25岁,身体素质、代谢能力、免疫力正是强劲的时候。

    等到40岁以后,身体机能大幅下降,她将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老,各种疾病随之而来,只怕再无法适应野外的残酷环境。

    届时,她的命运是走向死亡还是别的什么呢

    一旁的沧月,忽然直起身子,看着云溪,咕噜咕噜。

    云溪淡淡挑眉,和沧月感叹说“人一旦吃饱了,就会开始想要更多的东西。”

    想要吃得好,吃得健康,想要活得更舒服,更久。

    沧月盯着云溪的肚子看了会儿,忽然趴下,学着云溪的模样,趴在云溪的左胸膛上,倾听人类的心跳声。

    云溪开口说“你听,是不是很有节奏的噗通、噗通声我说话的时候,你还能感受到胸腔的震动,如果贴在小腹上,你还能听见我的胃肠道消化食物的肠鸣声。”

    沧月咕噜了一声,安静倾听。

    沧月的发丝贴在云溪的肩上,云溪随手拂了拂。

    冰凉的触感。

    沧月的面颊贴在她的胸前,她能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柔软、细腻,还有,鼻间呼出的气息,好似沾着湿意,一点点浸润心间。

    世界变得更加宁静,耳畔是流水潺潺,视线左右,漫山青翠。

    沧月就这样贴在她的胸膛上,倾听她的心跳声。

    某个瞬间,云溪仿佛也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的,与水流声混杂在一起,一点点加快。

    这个瞬间,云溪忽然明白了刚才沧月心跳加速的原因。

    她轻轻推开沧月。

    沧月看着云溪,又咕噜了一声,似是疑惑,在问云溪为什么推开她。

    云溪随意解释说“这大石头被太阳晒得越来越烫了,我要继续去缝补渔网了。”

    她的面颊似乎也被晒得有些发烫。

    云溪不理会沧月的咕噜声,游入水中,泼了一把冷水,清洗脸颊,然后游上了岸,拿起动物皮擦干身子,穿上了皮裙。

    说是皮裙,其实就是用无毛的动物皮,滚成的一个长筒状,简单包裹住身体。

    如今的温度,有点像去年秋天那会儿,早、晚风大风急,吹得人有些冷,但白天有太阳直晒,就冷不到哪里去,干活的时候,甚至会热出汗。

    晚上的时候,云溪还需要再裹一件皮毛衣服,沧月已经可以完全不穿衣服。

    沧月如今穿衣服,只是为了外出捕猎时,减少受伤的概率。

    云溪收集了许多沧月掉落的鳞片和动物的长牙,她磨尖了动物的长牙当钉子,用石头对着长牙又锤又砸,在鳞片上钉出了两个孔来,用细藤蔓和绳子穿在一起,系在沧月腹部的动物皮上,充当腹部的防护鳞甲。

    因为是自己身上掉落的鳞片,沧月不像嫌弃蛇皮那般不愿意多穿,自从云溪花费一个冬天的时间,给她做好了这一件之后,几乎每次外出捕猎,她都会穿上。

    除了腹部的,接下来,云溪还打算制作护腕、护肩,还有护胸的鳞甲。

    这是一件慢活和细活,急不来,云溪打算花个一年的时间,慢慢做。

    进入春天之后,沧月没再更换鳞片。

    云溪逐渐确认,沧月身上深蓝色的厚鳞片不仅为了过冬,更是沧月成长的标志。

    进入春天之后,沧月的尾巴终于没再继续生长。

    云溪用自己的身高,去衡量对比沧月的尾巴,最后量出来,大概3米左右的长度。

    好在沧月平时还是喜欢和云溪平视,云溪不必抬头仰望她。

    出于本能的恐惧心理,云溪一直不太敢直视沧月的尾巴太长时间,因为那会令她联想到蛇一类的动物。

    虽然,沧月的尾巴,比蛇鳞好看不少。

    但是,某些不经意的时候,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云溪突然被沧月的尾巴一碰,还是会被吓到。

    她大概要花许多年的时间,才能适应这条尾巴的存在。

    渔网修补好后,云溪重新放入水中。

    重新下网的第一天还好,收获了不少鱼。

    但第二天开始,那些鱼好像学聪明了,懂得绕开她的渔网,她捉到的鱼一天比一天少。

    渔网是用黄色的绳子编织的,云溪琢磨着,是不是黄色在水中太显眼了。

    一般渔网都是白色的细线,鱼儿看不见,才会往那儿撞。

    她编织用的绳子,又粗又显眼,放一段时间,鱼就知道,不可以往那个方向游去。

    云溪做不出更细的绳子,再细一点,更容易被鱼咬断撞破。

    她转而思考,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染色。

    丛林里,各种植物是天然的染色剂,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提取色素,怎么才能做到不易褪色

    思考来思考去,云溪干脆坐在岸边,钓起了鱼。

    心中充斥着挫败感和无力感,云溪愁眉苦脸,盯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沧月在水中游来游去。

    她早已知晓云溪钓鱼的行为,不再往云溪的鱼钩上挂鱼。

    她改为往云溪这块水域赶鱼群。

    她钻入水中,几乎把河底翻了个底朝天,沙土飞扬,清水变浊,一大群鱼呼啦啦游过云溪的鱼钩,又摆着尾巴呼啦啦游走。

    云溪除了叹气,再无话可说。

    转念一想,她灵机一动,放下了鱼钩,改为拿起木矛,站在浅水滩上、石头上,不停地往水中叉鱼。

    沧月看见,更加兴奋地把鱼群往云溪这里赶。

    受惊吓的鱼群,乌泱泱一堆,云溪钓不起来,但用木矛叉了十多分钟,还真让她叉上来一条。

    如果有那种抄网,云溪相信,有沧月的驱赶,自己绝对能一捞一大把。

    于是,云溪又花了两天的时间,裁下一小截渔网,用木棍和藤蔓,做了个抄网出来。

    做好的那天傍晚,她让沧月在水中赶鱼,自己将抄网扔进水中一捞,捞上了一兜的鱼。

    “傻鱼们。”云溪拎着那兜鱼看了会儿,哈哈一笑,挑了一条最大的鱼,让沧月去处理,其余全部放生。

    她当然没指望用这种方式获取食物,只是看沧月赶鱼赶得有趣,陪沧月玩一玩。

    与其一直困在挫败无力的情绪中,倒不如顺势消遣一下,放松放松心情。

    反正不是上学上班,短期内,必须强迫自己做成什么成绩来。

    在这里,做成一件事只有她自己开心,

    失败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无人关注她,她只要饿不死就好。

    云溪的心态变得很放松。

    她想,她大概在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开始接受这里的一切。

    或许,有一日,她会喜欢上这里。

    喜欢上这个地方,一定能让她更好地生存下去。

    这个想法对她是有利的,她会下意识去强化这个念头,乃至美化这个地方。

    沧月也不认为自己是在捕猎。

    如果是认真捕食鱼虾,沧月基本伸手一捉就能捉到一条,不需要用驱赶鱼群。

    这天,两人的食物就是烤鱼。

    沧月的那一份,云溪用甜甜的花瓣拌给她吃;云溪自己的这份,则是酸、辣口味混合在一块,勉强算是一份酸辣鱼。

    云溪本是不太喜欢吃辣的人,但品尝到辣味之后,她吃了许多这种花,也往鱼肉里头拌了许多。

    溶洞潮湿,她觉得自己应该多吃些辣,祛湿。

    这是一点理由。

    还有一点是因为,辣味严格来说,不算一种味觉,而是一种轻微的疼痛感,身体为了缓解这种疼痛感,会分泌出内啡肽。这种物质既能缓解疼痛,也能给人带来轻松愉悦的感觉。

    也就是说,她吃辣,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开心一些。

    沧月无微不至地照顾,彼此之间的互动,让她感到温暖、感动、愉悦,除此之外,能够让她感到开心的事情并不多。

    曾经有一只像猫咪的动物,给她带来了短暂的愉悦感,但随着春天的到来,那只小动物离她而去。

    好像也没什么时间发展兴趣爱好,云溪只能在吃的方面,多下功夫。

    比如,吃点甜的东西,吃点辣的东西。

    可这一吃,就吃出了问题。

    吃完酸辣鱼的当晚,云溪腹中一阵阵绞痛,跑了好几趟厕所。

    溶洞外,她选择距离溶洞口三百米之外的下游,作为排泄区;溶洞内,她的排泄区域是水洞浅水区的那个出水口附近。

    腹泻就算了,胃部也有一阵阵的灼烧感。

    且只有云溪有这种症状,沧月安然无恙。

    那种鱼她们平时也吃过,应该不会是那条鱼的问题

    好在云溪没有恶心、呕吐感,初步判断是肠胃太久没接触过酸、辣重口味的食物,一时有些不适应。

    胃痛、腹痛、腹泻,三种症状叠加,云溪捂着肚子躺回床上时,沧月担忧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趴在她的肚子上,倾听她胃肠道蠕动的声响。

    云溪笑容虚弱,和沧月开玩笑“怎么沧月医生,你还要听我的肠鸣音判断严不严重吗”

    沧月抬起头来,咕噜咕噜地看着她,眼神哀伤,轻声喊她的姓名“云溪,云溪”

    她许久没生病了。

    沧月几乎快忘记,眼前的人类,十分脆弱。

    云溪小声说“我没事的,只是需要多喝点水,休息休息。”

    沧月又低下头来,嗅闻她身上是否有血腥味。

    沧月已经习惯她每个月都要流一次血,并且死不掉,不再把她的生理期视为生病。

    但沧月知道每当她身上出现血腥味时,她的身体就会虚弱一些。

    她在研究琢磨沧月习性的同时,沧月似乎也在研究琢磨她。

    沧月记住了她每个月都要流一次血,每次流血都会变得虚弱一些,不太能下水和受凉。

    因而,每到云溪的生理期,沧月都都会把云溪抱在自己怀里,喉咙里发出那种很轻柔很低沉的咕噜声。

    云溪每回听到那种咕噜声,都很想睡觉。

    她觉得那是人鱼族群催眠的声音。

    不知道沧月小时候,是不是也听着她妈妈这样的咕噜声睡觉的

    她好像还没教沧月说“妈妈”、“爸爸”一类的词汇

    这次,沧月也把云溪抱到了自己的怀中,发出低沉轻柔的咕噜声,哄云溪睡觉。

    可沧月的身上其实没有什么温度,躺在她的怀中,云溪还觉得自己的温度被她吸走了,身体更冷了一些。

    奈何沧月抱着她不放。

    她只好扯过熊皮被褥,裹在自己的身上保暖。

    翌日,腹痛、腹泻的症状有所缓解,云溪的饮食变得无比清淡。

    这一整天,她没有吃肉吃野果,只吃了些水煮草叶,喝了大量的热水,又嚼了些清热解毒止痛的草药。

    到了晚上,胃疼的症状也缓解了一些。

    云溪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些疾病就算不至死,但也让她难受了好几天,十分耽误她干活的时间。

    等到身体完全恢复时,云溪掰着指头数了数日子,似乎又快到生理期了。

    这一回,不仅是她知道自己的生理期快到了,沧月似乎也摸准了她的规律,夜晚的时候,趴在她身上,不停地嗅来嗅去,还时不时舔一下她的脸颊和嘴唇。

    云溪忙不迭推开她,问“舔我做什么我又没受伤。”

    沧月咕噜了几声,然后在草垫上,做了个打滚的动作,媚眼如丝看着她,像一只发情的小猫咪。

    云溪目瞪口呆“你、你又到”

    又到发情期了吗

    不应该啊

    根本还没到月初,这才刚要三月下旬。

    沧月打了一个滚之后,神色如常,看着云溪。

    云溪百思不得其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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