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平地起波澜 二更!

    细细论起来, 府试当真是最舒服的,不冷不热四月天,雨水也不多, 衬得人都精神焕发了。

    本次监考官是知府方云笙方大人, 秦放鹤对他了解不多,但从过去几年的府试、院试选本来看,此人虽也还算务实, 却难免多些高官毛病,更偏好华丽辞藻的富贵文章。

    套话嘛,简单得很,讲究的就是一个看似说了很多,回头看时, 其实什么都没说。

    秦放鹤自己早就演练过, 倒不担心, 只督促齐振业也往这上头靠拢。

    齐振业哪儿弄过这个练了几回, 终究不得其法,便有些气馁。

    秦放鹤灵机一动,“你只当求你爹办事,对你爹什么态度,便对文章什么态度。”

    做不来华丽, 还做不了恭敬么先把阅卷官哄舒服了再说。

    齐振业“”

    他愤愤道“他能跟饿达比”

    饿达养活全家, 那什么劳什子方大人一个大子儿都没给过饿

    “孝子啊, ”秦放鹤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呵呵几声,“他固然比不得伯父,可若惹恼了,一句话便可让伯父焦头烂额。”

    齐振业“”

    懂了。

    被按头写了四五天, 终于获得秦放鹤认可,齐振业瞬间就像被抽了脊梁杆似的,向后瘫在大圈椅里倒喘气,又斜着眼睛瞅他,“你这脑瓜子咋长得嘛考试就考试,就你精怪,还琢磨起考官来”

    阿发进来奉茶,笑嘻嘻为二人打扇,“小秦相公这叫对症下药咧。”

    齐振业抬腿往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笑骂道“反了天了,当着少爷饿的面儿夸别人”

    阿发夸张地哎呦一声,又奉承齐振业,又奉承秦放鹤,“天地良心,饿这是替少爷夸的,饿要不说,还得劳累少爷”

    秦放鹤便跟齐振业笑起来。

    府试流程和考试内容与县试并无太大不同,只论政的部分增加了。上辈子便过劳死在从政路上的秦放鹤优势进一步扩大,揣度知府方大人喜好,细细写了几篇文章,果然又是本县第一。

    齐振业也足足进步了一名,从第十七名上升到第十六,喜得手舞足蹈。

    阿发阿财现在恨不得将秦放鹤供起来,看他直如再生父母。

    乖乖,十六名哎,这回稳了。

    县试一共八十多人合格,一场府试下来,直接刷掉一多半,只剩四十人。

    因六月院试方知府也要监考,为保证公平,府试结束后他并未出席宴会,也不曾召见任何一名考生。

    秦放鹤亲自去抄了榜单回来,发现前三名非常稳固,依旧是他、郭腾和徐兴祖,但第四名往后波动剧烈。

    有人从刚及格边缘猪突猛进,竟直接杀入前十,还有的则一口气掉了十几名,都跌出前二十了,秀才资格岌岌可危。

    齐振业以前基本县试就被刷下来了,从不关心这个,如今见秦放鹤关注,便也凑过来看。

    “哦,这个人饿知道,”他点着第九名,很有些不屑道,“就是个草包,只会溜须拍马歌功颂德,哼哼,可算碰上识货的喽”

    秦放鹤反手给了他一拳,严肃道“慎言,隔墙有耳。”

    齐振业撇撇嘴,显然还是不服,但终究没再说什么。

    秦放鹤看着这份名单,对方知府的了解更深一层。

    科举不像数学考试,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主观因素影响太大了。

    能做到知府,方云笙自然有才干有学识,也识货,所以基本不会动有绝对优势的前几名。

    平心而论,第五名到第二十名之间综合实力差距并不大,主考官按照个人喜好排名也无可厚非

    科举考试中,实力、运气,以及对阅卷官的喜好掌握,缺一不可。

    六月初六,清河府院试。

    天刚蒙蒙亮,秦放鹤和齐振业就直奔指定集合点而去。

    清河府辖下所有县的考生都要先在此集合,然后再由各地县令和教官带着,分批进入考场。

    早有差役划分区域,又在高处立了红底黑字虎头牌,用加粗官文写了各县名称。

    齐振业长得高,踮着脚瞄了一圈,很快锁定东北角一处,“秦兄,那边”

    秦放鹤同他一道挤过去,沿途看见无数朝气蓬勃、眼神坚定的考生,也看到了许多正值壮年、忐忑不安的学子,更有已垂垂老矣、须发皆白,却仍不肯放弃,坚持做着青云梦的老前辈

    非常奇妙的感觉,穿越过去的短短几次呼吸间,秦放鹤就仿佛走过了一整条岁月长河。

    这个时代的无数人,就是这样将自己的一生都消磨在考场上。

    老远便瞧见众星拱月的徐兴祖,一人同时与数名学子说笑仍游刃有余。说话的间隙,他甚至还能四处观望,秦放鹤和齐振业尚未靠近,他便双眼一亮,主动分开众人迎上去。

    “秦兄,齐兄”

    伴着这一嗓子,章县所有考生都齐刷刷望过来,连带着周遭两个县的学子也好奇张望,叫他俩想装听不见都难。

    反正所有人都不喜欢齐振业,齐振业也以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当场拉脸,就差往脑门儿上贴个“老子跟你们不熟”。

    秦放鹤偷偷拽了他一下,意思是别叫外县的人看了笑话。

    齐振业嗯了声,朝徐兴祖那边抬抬下巴,让秦放鹤去交际,自己干脆利落找角落待着去了。

    秦放鹤也不勉强,理了理衣裳,转身瞬间进入营业模式,“哎呀,这不是徐兄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哇”

    徐兴祖“啊”

    什么情况

    已经做好被甩冷脸准备的徐兴祖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打了个措手不及,提前想好的措辞全部作废,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

    然他不愧是章县交际花,迅速回过神,热情洋溢地上前还礼,如此这般寒暄起来。

    其余章县学子面面相觑此二人何时变得这般熟稔

    秦放鹤熟练地跟徐兴祖说着废话,余光从周围一干目瞪口呆的同科们脸上划过,最后落在角落里阴沉的郭腾身上,然后,冲他礼貌微笑。

    郭腾“”

    竖子敢尔

    就在众章县考生被秦放鹤蒙蔽,怀疑是不是之前误会了他,跃跃欲试想加入进来时,周县令带着一干作保的廪生到了。

    孔少爷今天依旧闪闪发亮,秦放鹤一眼就看见他,立刻甩开徐兴祖等人,转头迎上去,“哎呀,这不是孔兄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哇”

    被虚晃一枪的徐兴祖“”

    扑了个空的其余同科“”

    好生熟悉的言辞

    孔姿清“”

    少爷皱眉,嫌弃脸后仰,看向秦放鹤的眼神中明晃晃透着尔有恙乎

    终究孔姿清声名在外,瞬间掐死无数想要交际的心。

    徐兴祖倒是格外兴奋,想着若是能借秦放鹤攀上孔家少爷然后就被孔姿清丢过来的冰冷眼神浇了个透心凉

    不熟,勿扰。

    东边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眼见时辰将至,周县令亲自带人清点人数、确认文书,之后又等了约莫两刻钟,考场那边就放了号炮,可以排队过去了。

    走在最前列的是各地县令和教官,紧随其后的是考生及其廪保,秦放鹤与孔姿清并排在众考生之首。

    附近几条街两日前便被戒严,左右居民、商户皆不得随意开窗窥探传递,一时间,除了众人的脚步声、衣袂摩擦声,什么都听不见。

    十年寒窗成与不成,便在今日一战,几乎所有考生都紧张起来,连最活跃的徐兴祖也觉口干舌燥,心如擂鼓,罕见的沉默。

    就在这一片沉默之中,孔姿清忽丢了一句话过来“听说你宿在商户家中。”

    秦放鹤“”

    怎么听着怪怪的

    他清清嗓子,替齐振业分辨起来,“齐兄虽是商籍,但为人率性可爱,此番名列第十六,来日大家齐聚县学也未可知。”

    人一旦有了功名,就可重新立户,一跃成为仕人阶层,正式完成阶级跨越。

    但仕人颇重出身,恐怕终其一生,齐振业的出身都会被视为污点。

    见秦放鹤话里话外都是推崇,孔姿清皱了皱眉,沉默片刻, “我家在北大街亦有房产。”

    秦放鹤“”

    天下富贵者何其多,为何不加我一个

    不过他清楚孔姿清此言并非为了炫富,而是一种非常微妙且可爱的别扭我的朋友宁肯求助他人也不找我。

    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孔姿清,压低声音道“你我情分无须多言,若是同科倒也罢了,偏不是,你这个主人不来,我自己住进去成什么了外人看见也不像。况且一个人住,终究无趣。”

    就比如他跟齐振业“同居”,每天那班主任心都操不完太充实了。

    孔姿清缓缓眨了眨眼睛,抿抿嘴儿,神色缓和,不说话了。

    秦放鹤挑了挑眉稍,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稍后又是搜身。

    因院试搜身有奖励,故而搜检之人分外尽职,许多考生本就紧张,一看这个阵仗,整个人都慌了,也不知稍后的考试能发挥出几成功力。

    考试期间,知府方云笙与学政傅芝双头并进,分别在不同环节互为主次。

    秦放鹤在考场上永远紧张不起来,答题之余,甚至还有余力偷偷观察第一次见的学政傅芝。

    他大约三四十岁年纪,身量高挑、相貌清俊,竟是难得的美男子。

    只是双唇不丰,天然三份薄情相;眼神尖锐,更添一重寡义貌,实非容易亲近的样子。

    历任学政皆是二甲进士及以上出身,之后又在翰林院历练过,才能得到举荐,由陛下亲自委任。

    学政三年一届,不可连任,也不可去本人、妻族、师族原籍所在地,亦不可与监考地现任官员有任何利害关系。

    院试期间,由学政和知府共同负责监考,阅卷则由学政带领的幕僚完成,知府起监督作用。

    而之后的最终成绩排名,则由二人及其班底协商、投票决定。

    按理说,傅芝与方云笙之前并无瓜葛,稍显生疏也在情理之中,但秦放鹤却从二人的短暂接触中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

    等到第二场考试结束,傅芝与方云笙分别巡考完毕,再次交接时,秦放鹤终于确定了那点不寻常来自何处

    此二人哪里是生疏,分明尿不到一个壶里

    秦放鹤忽然生出一点不祥的预感。

    从上次府试来看,方云笙对自己也颇欣赏,若院试仍由他做主,小三\\元便是十拿九稳的了。

    但学政傅芝明显与他不合,那么,他会坐视方云笙如愿么

    直到下午交卷,排队等候离场时,秦放鹤还有些想不通若按照规矩,傅芝理应与方云笙井水不犯河水才是,可为什么两人一见面就不对付

    “终于考完了,走走走,回家吃羊去,想啥呢”齐振业忽然从后面窜过来,揽着秦放鹤的肩膀就往外走。

    秦放鹤骤然回神,“啊,我有点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便率先冲出考场。

    齐振业茫然追了几步,扯着嗓子喊“你上哪儿啊带钱了吗”

    秦放鹤顾不上回头,冲后面摆摆手,“带了,没事”

    齐振业站在原地喃喃自语,“这看着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却说秦放鹤冲出去没多远,抬眼就看见街边停着的马车上那熟悉的家徽,再走近两步,另一侧的桂生便挑开车帘,露出里面孔姿清的脸。

    “上来再说。”

    显然他知道了什么。

    秦放鹤三步并两步冲过去,顺势单手往车辕上一撑,干脆利落跃上车,还没坐稳便听孔姿清丢出一个坏消息,“五月底傅芝的师叔右迁未果,顶了缺的”

    秦放鹤接上,“是方云笙方知府一派的,对不对”

    孔姿清点头。

    不仅是方云笙一派,更确切的说,是他的一位长辈。

    所以,此二人之前确实无冤无仇。

    但现在,有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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