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秋天昼夜温差分明。
再往北一点儿就是张掖,有丹霞地貌还有酒泉发射基地。大巴车载着今年选拔出来的学生前去西北工程所在的基地,虽说今年周氏研发部对整个京城的高校开放招聘选拔了,但最终筛选下来的还几乎都是h大的。
只有阮茉一个人,是来自外校。但因为是学舞蹈,还是引起了诸多人的注意。
阮茉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便到了基地。一车总共二十五个人,女孩子就她一个。
到了宿舍,才知道把阮茉给分配到了这边一个女研究员的宿舍里。研究员姐姐很年轻,也是前几年通过努力杀进周氏工程部的。
她递给了阮茉一瓶水,阮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西北实在是太干了,阮茉喝完水,把行李箱平铺。到底还是女孩子,出个远门行李箱就要带好多东西。
阮茉一件一件行李往外拿,旁边的研究员姐姐端着水低头看阮茉,发现她的箱子被收拾的整整齐齐,所有衣服都用专门防尘袋包好,分好类。研究员眼睛尖,还看到了上面居然贴着标签。
用钢笔在标签上,细细地写到
纯棉衣服。
腈纶衣服。
防晒衣。
长裤。
内衣。
“哇。”研究员早就拿到了阮茉的信息,知道阮茉的名字,笑着说道,
“小阮,你还有个哥哥呀”
阮茉一愣,跪在行李箱旁,好半天才顺着研究员姐姐的目光看到了周子珩那些贴在袋子上的标签。
每一个,后面都落了款。
哥哥留。
“”
这些衣服都是周子珩给她打包的,周子珩有点儿很神神叨叨的习惯,出远门收拾行李都要亲力亲为,并且会相当严谨进行分类,最后还会给归类的分装袋上贴了标签。
那天晚上他把她又给做到下不了床了,所以行李给打包成什么样,她也就没管。
女研究员完全没见到过大老板,更不可能知道阮茉和大老板的关系。阮茉把那包装袋给拎了起来,一个个标签捻着,不着痕迹从上面慢吞吞撕下。
“算是吧。”
女研究员见她兴致缺缺,似乎不太愿意提及,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西北的空气干燥又多变,白天太阳大到烤雪糕,夜晚又温度骤降,裹着棉被都不为过。
为此阮茉还流了两次鼻血,研究员姐姐让她多补充点儿水。
“你那个雪王的喝水杯好可爱哦”姐姐指了指阮茉放在烧水壶边的水杯,打趣她,
“这也是你那个哥哥给你收拾进来的吗”
阮茉有段时间喜欢蜜雪冰城,小姑娘十八九岁,对奶茶什么的特别喜爱。最爱喝蜜雪冰城的那阵子,她经常去蜜雪冰城门口跳舞,逗店员都特别喜欢这个软软萌萌的女孩子,会给她推荐各种各样蜜雪
冰城新出的杯子和玩偶。
这个时候周子珩就会拎着西服坐在店里等着付钱,周家大少爷,周氏集团的当家人,为了一个小姑娘下榻这些平民小店,谁也不敢相信谁也都不敢认识。
雪王的水瓶才九块九,阮茉买回来就爱不释手,周子珩经常皱眉她用些乱七八糟地东西,但没想到到最后还是给她收拾进来了。
阮茉说是的,然后就把凉好的开水灌入瓶子中,背在腰前,用卫生纸堵了一下刚刚还在流血的鼻子。
“我先走了啊今天好多任务”
“好多瓶子要洗”
工程部门的管理人真的把阮茉给安排过去洗瓶子了,就安排在dna提取实验室。dna提取实验室每天都会消耗大量的烧杯烧瓶,这个地方不比高校实验室,对瓶子挂珠的要求要严格一万倍。
倒也不是不让阮茉接触实验,只是多分配给她了很多很多额外的任务。
管理层的人员是这样说的。
那个姓名陈的组长指着阮茉的简历,招人不歧视学校出身,进来后在这儿等着呢。
“总觉得阮工你也不是科班出身。”
“要知道,能进入到这里工程部基地的人,可不是凭借一张脸蛋进来的。”
“”
阮茉抿着嘴,她听出来了这人话里有话。
但她却并没有反驳,只是不卑不亢,问陈组长,
“那如果我能做出来一些实绩呢”
这里不愧是周氏的核心创新研发部门,纵使阮茉当年在硅谷见识过各种超前技术的生物科研实验室,但终究还是被周氏集团所为震撼。
她觉得这里很神圣,无关任何私心。
陈组长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看着她腰前还挂着蜜雪冰城的雪王摇摇杯,
嗤笑,
“那你倒是先做出来点儿成绩啊”
这不是比赛,是正式参加周氏研发部门的科研计划。做出成绩也不是玩乐,是需要跟进,做上很长一段时间。
阮茉背着手,半晌,问组长,
“那陈组长瞧不起我的出身,又觉得我是上面有人。”
“陈组长想让我做什么,才能消除对我的偏见,让我顺顺利利参加实验”
陈冰河“”
良久,陈组长喝着茶,指了指那装玻璃仪器的柜子,
“承认了自己是非科班的业余爱好者,就老老实实做一个新人该做的事情。”
“把每天实验室里用出来的培养皿烧杯烧瓶都给洗了,水流成柱水珠不挂壁。”
“再去跟着,好好做实验。”
阮茉有一百个心眼子,在心底里把陈组长给计划算计了一百八十遍。
可她终究还是忍了,因为当年跟周子琪程舒瑜撕逼的时候,那是她在读书,高中与她而言只是一个能帮她拿到文凭的地方,她不在乎,撕逼并不影响她参加数理化生竞赛能名列第一。
西北工
程是她向往的,洗个瓶子于她而言,她愿意去做
但阮茉还是学会了喝黑咖啡,加冰做成冰美式。那是阮茉第一次和这类的东西,周子珩以前禁止她喝任何茶和咖啡,说是对小孩子睡眠质量不好。
西北工程地基几乎是人手一杯冰美式,最差也要挂耳咖啡冲泡。阮茉抱着蜜雪冰城的摇摇杯,有同组的男生看到她困困的模样,问她难到不来一杯咖啡提提神吗
雪王摇摇桶装了些冰,她浅浅尝了一口黑咖啡。
瞬间就像是被注入了人间疾苦。
酸涩,苦楚。阮茉忽然感觉胸口有些疼痛,下意识捂了一下左侧心脏。
每天都洗瓶子洗到很晚,咖啡再苦,也是能提神的。那段时间阮茉经常心脏不舒服,时不时加快跳动了那么一下。
又咯噔慢跳了半拍。
陈组长依旧在瞧不起她,不论她每天都工作做的有多么完美。过了一段时间后,阮茉也就习惯了,她承受着那些说她是周子川小情人儿的流言蜚语,默默学习这里的机密技术。
同宿舍的研究员小姐姐带她去吃了西北特色炒面片儿,分量很足的一大碗,两个人吃。阮茉将裹着油汪汪酱汁的面片儿盛在碟子里,小姐姐低头刷着手机,忽然就有点儿难过地感叹了起来,
“唉,这个月结束,你们这些学生是不是就好走咯”
阮茉咬着面片儿,想了一下,点点头,
“是的,”
“这组基因序列已经构建完成了,正在往蛋白质转录翻译,定点看一下能不能翻译出想要的蛋白质。”
“要是没问题,那就可以进行二级三级组装,然后就能上市了。”
程序员姐姐哇了一声,
“那你们这个做的可很快啊”
“果然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我来这里好多年了,一直就做瓣膜基因序列合成的这个项目。刚来的第一年,接触到的每一个项目都要进行长达八九个月,有时候要十个月甚至一年。总部的大老板周子珩周先生实在是太严格啦每一次的工程都亲自进行测试,你也知道有些蛋白的合成可费时间了,我们这些技术人员就给彻夜坐在旁边陪着,看那翻译会不会出任何差池”
唐突听到了周子珩的名字,阮茉的心脏略微咯噔了一下。她的筷子夹断了一块面片儿,片面掉进了汤里,红红的汤汁晕染,瞬间让碗口边缘堆积了一层层的红油泡泡。
那汤是纯煮面汤,上面撒了把胡椒粉调味。阮茉的面片掉了进去,杂了汤味。研究员姐姐看到了,“哎呀”了一声,惊呼阮茉的走神。
“你看你,这汤还怎么喝呀”
阮茉“”
小姐姐要让她再换一碗,阮茉说没事儿。科研员姐姐笑着道阮茉吃个饭都能走神,她跟阮茉神秘提及,这要是放在实验室做实验上,走一个神
“我跟你说小阮,我们隶属的周氏集团,对员工走神罚的可严重了”
“严重”
“嗯”科研姐姐点头,“我也只是听说的,大老板周子珩,前几年来这边按例检验。”
“结果就有一个做电解的前辈走神了,电解液h没调精准。导致那个项目的产出产品差点儿黄了。”
“幸亏当时有陈冰河救场陈工可霸气了,直接搬了新的电解池,徒手改切道路,硬生生让那个项目能够进行了下去”
“老陈当年就是因为这个救场,被大老板赞扬了,一举提拔不然你以为他那个心高气傲的脾性,怎么能不得罪人就做到现在dna分区的的一把手”
她只是顺口提了一嘴陈组长,却看到阮茉愣愣地看着她。小姐姐忽然就想起所里风声四起的流言,说陈组长可讨厌阮茉了
到处针对她
舍友一捂嘴,脸上露出了抱歉的神色,
“啊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跟你故意提及老陈”
阮茉扯了一个笑。
低下头,把那碗汤给喝了。
没什么味道,胡椒粉在嘴里卷着烟熏味。
“没事儿。”
“”
小姐姐继续心怀别事地吃着炒面片儿,半晌,忽然听坐在对面的阮茉。
又幽幽开口。
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己琢磨自己。
“陈组长。”
“真的是,大老板提拔的啊”
舍友姐姐怔了一下。
良久,她插科打诨道,
“哎呀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老陈的脾气就那样”
阮茉吃完面片儿,又去了趟实验室。才换上白色大衣,系着纽扣。一中午都在实验室等数据的陈冰河突然敲了敲第三实验室的金属门。
咚咚咚
“嗯”阮茉转头。
陈冰河见到阮茉,还是那副嫌弃的模样。
仿佛阮茉做出来的成绩他都没看见,觉得那些数据绝对不是阮茉自己搞出来的。
陈冰河皱着眉,这个时候按理说是休息时间,实验室完全没人。可陈冰河还是冷漠地看了眼阮茉,感觉在嫌弃她大中午这么大好的时间居然跑出去玩了。
陈组长一指对面水池台旁边堆着的一大堆培养皿。
命令似地开口道,
“下午实验都需要用。”
“”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你最好、尽快把它们都给洗完。”
阮茉放下系扣子的手。
看着陈冰河,
“这些全都”
陈组长“全部”
西北的天气真的很干燥,空气中找不出来一丝的水分。阮茉戴着手套,一个个清洗着之前实验用掉的培养皿。
末了,她忽然一赌气,用力扔掉了手中的刷子。
黄沙被风吹着,空气中都是细微的粉尘颗粒。阮茉伸出舌尖,沿着嘴唇舔了一圈干裂的唇纹。
她又没好好喝水,又喝了很多很多黑咖啡。心脏跳的一时快一时慢,总是揉也揉不开。她忽然就很想一个人,她摘下手套,拿出了手机。他们西北工程不比航天发射基地,管控相对浅显、可以自己带着手机的。
阮茉对着手机屏幕,戳了好半天那个号码,哥哥的手机号对她来说永远那么新鲜,因为永远都是他给她打电话。
她戳了第三千四百五十七次。
终于,在第三千四百五十八次,给戳了出去。
铃声振动,信号一波一波悠远往外扩。周子珩又不知道跑哪儿去当他的霸气掌权人了吧阮茉来西北后其实鲜少给周子珩通信,是她离开周家前特地敲着小黑板强调的。
她是去学习,不是去当周家掌门人的特权小娇妻
然而那一刻,当电话“咔嚓”一声接通,哥哥那熟悉如陈酿红酒般略带嘶哑的声音沿着无线电传来,阮茉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了。
思念撕破了口。
哗啦哗啦往外涌。
“喂”
“茉茉,怎么啦”
“”
“”
“”
阮茉鼻子一酸。
匆匆挂了电话。
扭头,站起身。
就把那手机卡给拔了出来,拉开窗子扔入了茫茫黄烟尘沙之中。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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