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茉呆呆地看着周子珩。
小宝宝在肚子里,好像踢了她一脚。
她抱着肚子,忍下了痛。
周子珩见阮茉不说话,也不发脾气,他竟然有种欣慰的感觉。
在离别之前,他还在担心着,说出“一辈子不再见”后,阮茉情绪会不会有很大的起伏。
阮茉调整着身体位置,并不在乎的模样。周子珩松了口气,后知后觉还是有点点难过,她一点儿都不介意离别了。
周子珩沉默了片刻,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半晌,他弯了弯腰,从椅子底下拿出来两只很大的盒子。
一个粉的,一个蓝的。
上面画着可爱的宝宝装。
阮茉看了眼那宝宝装。
问,
“这是什么啊”
周子珩“给小孩买的。”
“现在不让查男孩还是女孩,所以我也不知道以后你会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就,男孩女孩的,都买了。”
衣服很好看,材质也都是亲肤的。周子珩把那盒子往阮茉面前推了推,阮茉看着那盒子推到了自己面前,眼睛又开始盯着上面的字看。
又是一阵沉默。
周子珩最终还是没办法忍住心中想说的话,或许以后都找不到过去那个伶牙俐齿的小茉莉了。但他还是有话相对她说。
周子珩“生完孩子后,就离开上京吧。”
阮茉抬了抬头。
很快,她应声道,
“你要是放了周子川,我们原本也不打算回来了。”
周子珩没有生气她提到周子川。
尽管就是因为周子川,让他和阮茉成了这样。
周子珩“哥哥说过,关你只是为了照顾你的孕期安全。”
“你生完宝宝,我就不会再对周子川怎么样。”
周子珩“阮茉,我其实一直很好奇。”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让你突然间就不爱了。”
他笑了一下,
“这些年,哥哥是不是、是不是太压制你了。哥哥回想了一下,当年一门心思想去阻拦你走你父母那条路,逼着你学跳舞,不让你做任何有关于科研的事情。是不是就是导致了日后你骨子里还想要做这些,才存下了对哥哥的恨。”
“是不是从头到尾,你就没有,爱过哥哥。”
感情里,谁先低头,谁就先输了。
周子珩在这场爱情里输的一塌糊涂,他以后也不会再去爱一个像是爱阮茉那样深爱的人了,所以他还是很想知道,这些年,他究竟输在了哪儿。
为什么他掏心掏肺对她好了那么多年,一把手将她养大。
到头来,她说不爱就不爱了。
阮茉忽然也不太想用“我爱周子川”这句话来搪塞周子珩了。
她感觉宝宝那一脚大概踢到了她的胸口。
心脏突然就
撕心裂肺的疼。
“对不起”
她低下头去。
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周子珩等了半天,还是只等来了一句“对不起”。
他终于也明白,可能这辈子都没有结果了,他站起身,走到阮茉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捏了捏她的下颚。
阮茉的脸真的很小,是怀了孕到了孕晚期,都还没什么肉。周子珩一只手便可以握住,那下巴尖尖的,也软软的。
“孩子想好什么名字了吗”他问道。
孩子的名字,阮茉早就想好了,但不想告诉他。阮茉摇了摇头,说日后还得听周子川的。
周子珩笑得都有些想哭。
半晌,他叹了口气,
“软软,”
“哥哥把你养这么大。”
“你永远懂,怎么一句话就把哥哥给气死了。”
“”
周子珩“你和周子川走后,去哪儿都要好好照顾自己。”
“原谅哥哥说不出祝福你和周子川,祝福你们一家三口的话。我也没办法放下你背叛了哥哥这件事,到现在想到你和周子川在一起后的每一点一滴,哥哥都还是想要疯掉,克制不住地去恨你。”
“恨你选择了周子川,恨你在哥哥最爱你、畅想着我们未来的时候,给了哥哥那么当头一棒。”
“所以,不要再回来了。因为可能不知道哪一天,哥哥突然就反悔了。趁着哥哥愿意放手,还没改变想法之际,和周子川走远远的。能多远就多远,哥哥怕你靠近了,哥哥就突然克制不住自己的恨,再把你给抢回来”
“软软,以后记得要好好吃饭。”
阮茉把头垂得很深,周子珩也不再抬她的下巴了,他松开了手,又看了眼那放在桌子上的宝宝衣服。
片刻,整理了一下衬衣。
往门口走去。
在大门处站了一会儿。
透过门上玻璃的反光,他看到阮茉低着头,用手扣着衣服上的蕾丝边。
最终,他拉开了门。
第二天,周子川就被放了出来。
周子川就像是去度了个假,一点儿也看不出受到了什么伤害。
他开着车,停在周府楼下,照顾阮茉的那些佣人帮着往车后备箱放行李,阮茉的住院地点已经安排好,去了后静静等待生宝宝就行。
车门一关,外面周府的光景一下子就隔在了玻璃之外。
夏天过得那么灿烂,翠绿的叶片在枝头摇曳。以前每年的盛夏周子珩都会带着阮茉去避暑的别墅玩上一圈,浇浇花养养鸟,养了一群从小学门口买的五彩斑斓小鸡,最后俩人两个生物大佬级别人物,把那小红鸡还有小蓝鸡一个个给养嘎了。
阮茉哭得很伤心,问怎么会给养死了呢
周子珩也很难过,他要难过两份,一份
小鸡挂掉了,一份小茉莉哭的好伤心。周子珩也蹲在小鸡的面前,研究了半天,把小茉莉给揽入了怀中。
“我们给小鸡堆个小土堆吧。”
“”
小土堆堆好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新长满草。周子珩说,等明年盛夏,土堆上长出来花花,那大概就是小红鸡小蓝鸡回来看阮茉了。
“还会有下一个盛夏。”周子珩道,“明年我们养小金鱼。”
“哥哥养鱼还是比较擅长的”
阮茉一想到明年还会有下一个盛夏,还可以再养一盆鱼,她忽然又不那么难过了。是啊,小鸡崽会变成小花花回来看她,她还会有很多个下一个快乐的盛夏。
可她马上就要没有下一个有哥哥的盛夏了。
从昨天夜里开始,就再也没哭过、没掉过一滴泪的阮茉,突然就大脑回光了清醒车缓慢开动,她看着周家的公馆距离她越来越远,那个她十五岁起就生活的地方,像是电影里动图那样,逐渐消失在了大屏幕中。
阮茉这才意识到,这一别,可能真的就是一辈子都见不到了。她忽然就疯了般拍打着车玻璃,都不顾她都快要临产了。周子川开到一半车,见阮茉情绪大幅度波动,吓得连忙把车停在道路侧。
迟钝了一晚上的难过。
最终还是全部返还了回来,她像是小孩子那样哇哇大哭,无论周子川怎么安抚,都不能缓解下去。
“周子川。”
“我真的好爱他啊”
“可我以后再也没资格出现在他面前了。”
周子川没办法说什么,只能陪着她哭。可能从一开始阮茉决定走这条路时,就注定了以后她再也不会快乐了。
也再也不会被人原谅。其实周子川之前一直很不理解,为何阮茉一定要走这条路,要让全世界人都没办法理解的,离开周子珩,然后暗中去帮助他。
被关的那九个月,他慢慢也就想明白了。阮茉就是一个很固执的小女孩,周氏的动荡这些年她都看在眼里,她知道那个芯片对于周子珩而言,究竟有怎样重大的意义。
所以她固执地想要去把这个芯片取出来送给周子珩,她权衡了很久,她找不到更完美的方式,让每一个人都不受伤害。
好像也只有彻底跟周子珩决裂关系,才能够实现这个目的。
周子珩实在是他爱她了,只有让他恨她,她才能彻底离开。
只是这样,以后就会很苦。活在自责里,活在思念里。而且芯片取出来后,阮茉的身体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还能撑多少年,也都是未知数了。
阮茉哭了一会儿,慢慢地就不哭了。她擦干眼泪,表情重新变回了过去那个心肠坚硬的阮茉,往前那九个月被周子珩最后照顾的梦已经清醒,生完宝宝,她就要过上一辈子都躲着周子珩的日子。
“”
“不难过了”周子川重新点了火,拉手刹问。
阮茉抹了把眼泪,又回头望了眼周氏
庄园。
回过头来,盖上帽子,闭上双眼。
“”
“走吧。”
到医院住下后,阮茉过敏了一次。
起初只是起了一点儿小疹子,并不多,半个小时后就消掉了。
晚上护士长过来给她做每天的例行检查,阮茉就把过敏这件事说给了护士长听。
护士长听完,却突然表情变得很严肃。
检查完,护士长就匆匆去了院长办公室。
“过敏”
院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之前测过敏原,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啊”
孕妇容易过敏这件事,是需要提高警惕的,因为易过敏的体质,更容易引发死亡率高达90的羊水栓塞。
羊水栓塞,顾名思义,羊水进入到了血液之中,引发排斥反应,使得孕妇多个器官衰竭,抢救不过来就会丧命。
这种情况真的是千万分之一的发生概率,阮茉之前的体检也都很正常,鲜少过敏。
但就是生产前这个极为关键的时刻,每一天的检查都是对到时候生产是否能顺利进行的一个重要指标。阮茉这一过敏,无疑是让院长下意识就要紧急准备羊水栓塞这种事故的急救防护。
护士长离开后,院长想起周子珩把阮茉送过来前,亲自找到他。
整个周氏都知道周子珩和阮茉离婚了,阮茉要嫁给周家二少爷周子川。周子珩亲口跟院长说,阮茉生孩子当天,他绝对不会过来。
“小孩子是男是女,跟我半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也不会祝福也不会去看一眼。”周子珩差点儿把医院椅子扶手上的真皮给攥烂了,
“我怕我看到了那小孩,”
“我会忍不住掐死他爹”
院长“”
也是,没人能忍受,自己的老婆跟自己离婚后,转头又嫁给了亲弟弟。
院长答应了周子珩,从头到尾都不会联系他。
可羊水栓塞那绝对不是小事
院长最终还是给周助理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了,周雾听了半天,院长讲完,周雾沉默了一下。
“对不起。”
院长“怎么”
周雾“我现在,也联系不上大老板。”
院长一愣,
“周他不是去巴塞罗那出差了吗”
周雾“他没有。”
“那是他,骗外界的。”
“老板还在国内,但具体的地点,我也不太清楚。”
“”
阮茉决定顺产。
生产的前两天,她按照护士们的指示,又是上台阶又是抱着大球球往前走。
还是蛮奇特的感觉,以前她是很不能接受自己变成走路都艰难的模样。
但怀了宝宝后,突然就感觉到了当一个母
亲的伟大。身边的护士也都很好,她们说阮茉一定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省下小宝宝的。
“生完了,可以去寺庙给宝宝祈个福啊”年轻一点的一个小护士说道。
阮茉反应慢半拍,抱着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去寺庙祈福,她现在往前走两步都很困难,想不太出来生完孩子之后的事情。
但还是跟小护士笑道,
“去哪儿可以求到呀”
小护士“普陀寺,观音庙,哪吒庙。”
“哦对对西边的那个佛陀寺也可以求”
“每年都有很多准爸爸准妈妈去求呢佛陀寺的特别灵,能保佑母子一生平安”
小护士有点儿遗憾,因为昨天她刚刚刷到了一条新闻,她摇了摇头,叹气道,
“可惜了,佛陀寺最近都闭寺,没办法去求。”
“这玩意儿好像就出生前后几天求有用”
阮茉不迷信,只跟着笑。
但提到“佛陀寺”,她总感觉在记忆的长河中,似乎在某一个瞬间,听到过这三个字。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小护士看到护士长走来,才回过神自己摸鱼了。阮茉也赶紧继续抱着球,不断往前挪,助产。
开宫口开到近十指,阮茉终于被推进了产房。这个时候她也已经疼疯了,意识都有些模糊。但还没有昏过去,因为等会儿生宝宝还要使足了劲儿。
周子川一直在旁边陪着,他问阮茉有没有什么等会儿出来后想要的东西。
阮茉摇摇头,疼痛让她什么都不想要,就想早点儿把宝宝给生下来。她忽然脑袋里闪现过一个词,在记忆很深处,她好像真的听到过“佛陀寺”这三个字。
很多年前,十八岁,她还在高三。
那年冬天,她去参加艺考。艺考的场地就搭建在西城那一带,刚好赶上周末,不少来旅游的新婚夫妇,专门去佛陀寺求宝宝,怀孕的求母子平安。
她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信这个。她拉了拉男人的袖子,问他“你也信吗”
男人穿着宽厚的呢子大衣,见阮茉羽绒服底下只套了一件塑身衣,舞蹈生的艺考就这点不好,里面穿的少,外面只套一件大羽绒服。
风总是会透进去的。
周子珩解下来被阮茉丢给他的粉色围巾,重新套回到阮茉的脑袋上。
整理好了,周子珩才回答道,
“小茉莉希望哥哥信”
那是周子珩第一次陪阮茉出远门。
那个时候,阮茉都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害怕他。
阮茉硬着头皮,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反正我不信。”
周子珩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
“哥哥也不信。”
阮茉“哦。”
很快阮茉便去了考场,进去前她花钱买了一个暖手宝,余下的十块钱丢给了周子珩,口袋里揣不下。
等到她考完了,出来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周子珩依旧站在那里。
佛陀寺依旧人来人往,有求到了红福的姑娘捧着那根漂亮的细线,让丈夫给系在了手腕上。
阮茉坐上了车,趴在窗户上看那些去佛陀寺求到福的人们。
周子珩坐在她旁边,斯文地低头看手里的文件。
车都走远了,她依旧在随着转头去看。周子珩没由来地问了一句,
“也想去看看”
阮茉摇摇头。
但心中那点儿情窦初开,和喜欢的人坐在一辆车上的开心,还是让她看着这个佛陀寺,感觉到了向往。
那个时候阮茉都还什么都不知道,她有稍稍想过、想过那么一点点,她以后会不会跟哥哥悄悄发生点儿什么。
“只是感觉很美好。”
“为还没到来的小宝宝祈福,得到父母和神灵的庇佑。”
“这样的爱情也一定很棒吧”
“我也好希望日后,要是某一天,我结婚了,要生宝宝了。”
“我爱的人,也能为我去祈个福。”
“”
她早就忘记了那个时候,周子珩后续说了什么。很多年过去她都没有想起过那段往事。
可躺在手术台上,她突然就想到了那天到了最后
是的,周子珩是回应了的。
周子珩那个时候其实是看出来了她对他的那点儿偷偷藏藏的心思了吧
即便是很多年后,他们相爱相杀,杀到周子珩彻底不信她爱过他。
但在最初的十八岁,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年华里。
那些藏不下去的爱意,他那么厉害,一定是能看出来的吧
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会在暮色跌落入黑暗的那一刻,
伸出手,按在她的脑袋上。
轻轻地揉捏着。
“会有的。”
“如果没有人给小茉莉祈福。”
“那哥哥就给你去祈。”
阮茉忽然就感觉到胸口一闷,血氧饱和度骤然下降羊水栓塞的头号特征就是感染肺部导致呼吸不顺她听到旁边的医生连声大喊着什么,她听到“羊水栓塞”“换血”还有她的名字,她感觉到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头顶的灯光越来越涣散。
“哥”
忽然间,眼前一阵漆黑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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