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的老家在江南苏城,烟花三月,苏城被笼罩在朦朦胧胧的烟雨之中。
清明节很多人都回来上坟踏青,程淮书让助理开着一辆很低调的奥迪送她回家,安若不喜欢被人瞩目,程淮书其余的车都太昂贵了。
那段时间,程氏有些不大不小的动荡,程淮书走不开,没办法陪她回江南。
程淮书还是在苏城老家那里,给安若买了一套地价最贵的洋楼别墅,保姆管家厨师佣人一律配备齐全,安若是晚上到的,一下车,女佣就跑过来跟她说,安小姐饭已经准备好,是您爱吃的家乡菜。
有时候,在程淮书看不见的地方,安若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儿离不开程先生了。
安若在别墅内休息了两三天,清明节就到了。
她提着纸钱,去了父母的坟墓。
下山时,路过从小长大的小镇,安若突然就想起了林宁的父母。
她和林宁两家,从她记事起,两家就住在一条街上。
只不过林爸爸林妈妈是镇子上的显赫官员,而她的父母,是最普通不过的小作坊守店人。
在那狭隘的道路旁,她看到了小时候爸爸妈妈开的那家棉布店。安若忽然就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时间过得可真快,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到过爸爸妈妈了。
“沈叔叔,可以在前面那栋楼前,停一下车吗”
“三单元。”
“”
过去每一年的秋天,栗子成熟,桂花满园香,小小的安若总喜欢去林宁哥哥家里蹭桂花板栗糕。林宁哥哥家就住在这栋六层楼里,楼墙已经很老旧了,水泥铺的楼梯道,踩上去发出沙沙的磨灰声。
林宁家的大门,贴着去年的福字对联。
安若有些奇怪。
敲了三声门,门却一直没开。楼梯上突然下来了人,安若不认识,但还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你找林兵”
安若“嗯是的,叔叔”
那人古怪地打量了安若一眼。
尔后,也没多说什么,继续下楼。
安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敲门,她还买了些礼品,烟啊酒啊按摩枕头,她恨林宁,可终归在父母去世那年,是林家接济了她和妹妹。
突然,已经消失了的男人,又探过头来,
“别等了”
“老林两口子,”
“早就不住在这里了”
“”
“”
“”
苏城的雨下得有些瓢泼。
安若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她穿着华丽的戏曲服装,站在满是黑雾的迷宫里,四处奔跑着找寻出口。
“安若”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拼了命往那声音源处奔跑,迷宫里的血液越来越多,张扬着爪牙,想要抓着她的脚腕将她拖向深渊。
路过一道房门,里面有微弱的光。那是一个全部被黑雾笼罩的迷宫,忽然冒出的光源,让安若驻足看去
她看到漆黑的枪口,
砰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林宁,脑袋破了个窟窿。
安若吓到“噗通”
坐在了地上。
鲜血肆意流淌。
下一秒,又是“砰砰”
两声。
矜贵的手,戴着熟悉的腕表,手里的枪还在冒着石因烟,对面年迈的老人,额头也捅入了一个血窟窿。
林叔叔林阿姨两个人垂着头颅,眼窝里滚落出殷红的血。他们眼珠滚动,神色麻木。最终视线落到了对面外,掩在门框后,女孩的身上。
安若往后连连退了三步。
那双握着木仓、行刑者手的主人,缓缓回过头来。
她看到,程淮书穿着他们初见时的那套灰色西装。
目光如流水,温柔地,看着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若睁开眼。
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头滚落。
窗外的狂风,将窗户吹开。
砰
三月的淡色樱花瓣,在夜色下疯了般席卷。
“”
“小姐,这大晚上你也不睡觉,一个人跑出来,也不怕家里人着急嘛”
“麻烦一期小区,快点儿,谢谢。”
“”
苏城出租车司机看着这个突然跳上他车的古怪女孩,心里直犯嘀咕像是睡觉睡了半截就跑出来的小孩子,穿着睡衣,披散头发。可身上那些价值不菲的饰品,又让他打消了这是个孩子的念头。
一路上女孩也没有说话。
到了一期小区,安若付了钱。司机摇下来窗户,大雨瞬间淹没了他的窗口。
“姑娘”司机喊道,“你去一期还要回来吗”
“要不我在这儿等你吧你看今天这个雨,等会儿要是出来,估计也找不到车”
安若回了一下头。
她撑着伞,可是雨水还是捎进了她的伞下,满脸的雨水,大眼睛楚楚动人,
“谢谢师傅。”
“不用啦”
她也没解释原因。
安若钻入雨中,暴雨再倾盆,也浇不灭她快要跳出来的心。是的她下午就觉得不对劲了
林家父母,几十年来,都从未搬离过一期小区
他们家更注重年风俗,家里不出事,是绝对绝对不会过年不贴对联安若第一反应就是林家父母出了什么事如果搬家了,那房子应该已经住进去新的住户
她没有告诉任何程氏的人,自己偷偷跑了出来。一路狂奔到三单元,整栋楼都已经熄灭了灯火。
安若一进楼梯口,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这里的楼房建造很老旧,地下室都在
一层楼。安若赶紧躲入了潮湿的管道房门后,脚步声愈发接近,熟悉的嗓音从头顶上飘来。
“慢点儿。”
“走着过去吧,打车容易被发现。”
“好。”
“”
林叔叔。
林家父母两个人互相搀扶着,手里提着一些东西。安若跟随他们身后,沿着泥泞的小道一路出了镇子中心。
越走越偏僻,越走越杂草丛生。雨哗哗地下,他们最终在镇子外的山野墓地前,停下了脚步。
安若对这个地方,相当熟悉了。
这里沉睡着,她的爸爸妈妈。
下午才来,烧过的纸钱。
雨下得那么大,林家父母却执拗地要去点火烧纸,安若站在一棵树后,脑袋懵懵的,听着林叔叔蹲在自己的父母坟墓前,给他们烧着纸,声音是害怕与乞求。
“老安啊”
“你行行好,求求了,行行好。”
“托个梦给你家若若,让她放过宁宁吧”
“我们老两口子这半年过得真的是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救救宁宁吧让我们的儿子回来好不好啊求求了老安,让若若放过宁宁,放宁宁回来吧”
“”
程淮书那段时间,非常忙。
安若在学校食堂门口的二手电话卡摊位前,匿名买了张电话卡。
那个时候买手机卡还不需要实名制,程淮书也答应她,不再干涉她在学校里的生活。
她出了校园,仍旧会被程淮书的保镖紧紧跟随。安若站在学校教学楼的竹林丛里,将手机卡轻轻换入到了舍友不用的小灵通里。
她记得,林宁有一个舍友,人多话又热心肠。
“喂你好请问你是”
“林宁你在干嘛不是说好了今天下午联系我”
“你好对不起啊,你找林宁吗我不是林宁。”
“哦你不是林宁”安若压低了嗓音,让她原本软绵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听不出来原来的声线,
“啊那不好意思,我打错了你是林宁的舍友吗那你现在和林宁在一起吗”
“我找林宁找了好几天,他一直不跟我联系,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他没跟你在一起,能不能麻烦你帮忙转告一下他”
“林宁退学了,去年就不在京理了”舍友“你不知道”
“”
“”
“”
啪
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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