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产屋敷无惨食不下咽, 吃下的食物都被他吐了出来。
他一整天浑浑噩噩,不言不语, 只抱着那被洗过而浆白破烂的斗篷发呆。
侍女见他年纪小, 失魂落魄、无依无靠的模样我见犹怜。
里梅却不觉如此,他已经听说了无惨做的事,又是投怀送抱,又是暧昧之语, 他在想什么无惨外表年纪虽小, 和里梅差不多, 但十三四岁已经是知人事可以元服娶妻的年纪, 也是里梅危机感骤升的年纪。
从前他一言一行都是为了宿傩大人, 直截了当, 但现在却无端蒙上一层薄雾轻纱, 情绪几不得解, 如夏日蝉鸣烦躁,亦如清风朗月和睦。
因此, 在产屋敷无惨回到房间后, 里梅就出现在他眼前。见他果真花容月貌, 病弱姿态近似上一任男主人, 脸色更冷。
“我们没有找到你的家人。桃姬府上不养闲人,你要留下来还是离开”
产屋敷无惨看见他,像是见鬼一样。
里梅竟然也回来了
一点恐惧从尾椎骨升起,产屋敷无惨脑海中闪过一些记忆碎片, 他紧攥住手,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里梅奇怪看他,却知道如何利用别人的恐惧。
他低头凑近,眸色也低沉了一些。
威胁
这是威胁
尽管从旁人看来, 里梅只是凑近想要更仔细的听见回答,但产屋敷无惨却看清了少年人的眼神。
他立即憋出一句“我要离开现在就走”
不能和这个人待在一起。
产物敷无惨害怕的想道,但同时也不甘心的在想另一件事。
晦暗的情绪寂静而激烈的奔腾,仿佛心脏里的花枝也在跟着无形的情绪在颤动。
而且、而且,他如果要检验妻子的真心,也不能再以这张脸和这个身份。
“现在可是天色已晚”
“现在就走”
产屋敷无惨这么配合,里梅自然没有二话,他将钱袋和驱邪的御守给了他。
没有人送他。
桃姬也不会在意这件事。
平安京里得到过桃姬帮忙的人数不胜数,难道她还要去关心每一个人的去留吗更何况,谁忍心让神明般的姬君为自己烦恼呢。
总之。
夜色深沉,产屋敷无惨带走了自己那条脏兮兮的斗篷,一步三回头地在月色中离去。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阴影里。
月色从云层透出,皎洁的光辉洒下,落在青年蜷缩颤抖的身姿上,上挑的眸光间透出一点茫然。
产屋敷无惨在无知无觉间又变成了其他人的模样。
如今的他是一名英俊的白发青年。
是无惨沿路中得见的某具尸骸。
刚离开不久,产屋敷无惨就开始后悔了。
都怪里梅
如果不是他威胁自己,自己怎么会这样就走了
他身无长技,如今初桃家和产屋敷家都回不得,那又要去找什么地方容身呢
正头疼着,前方有更夫忽然一顿,看着他,喜不自禁“月彦月彦,是你吗”
产屋敷无惨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被这户人家当作失散多年的兄弟收留。
因着多年来的亏欠,即使他娇生惯养、刁蛮任性、还不喜在白日出现,这家人也一一满足。
产屋敷无惨开始想办法和初桃偶遇。
但他马上发现,他一向扮演的都是在闺阁中等妻子归家的职业,对初桃在外的生活了解不深。
只知道她每日晨起上朝,下朝后不是在大内宫中就是宫外。
后者行踪不定,前者的皇宫和藤原宅又岂是现在的他能随意接近的地方
竟是连半点接近她的法子都没有。
从前不想见她,却天天偶遇。
现在想要见她,却日日不得见。
但是桃姬的传闻,却从来没有在耳边断绝过。
就算是在平民居住的地方,大家也会时不时说起这位姬君的近况。比如又被天皇召进宫了,比如又有英俊风雅的男子给她递和歌,或者干脆就是桃姬和谁家公子在街头偶遇的的二三事。
产屋敷无惨郁闷死了,胸口涨的生疼,什么检验真心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说到底,那也只不过是他的胡思乱想罢了。
初桃只是没有认出他可他当时那副样子,他自己都认不出,又怎么能苛求妻子一定要认出呢。
而且,他当时坚定地拒绝了是他心智不坚定,被人挑拨蛊惑,方才对她产生了怀疑。
都是他的不对
都怪那些人胡说八道,造谣生事
产屋敷无惨气极。
他已决定放弃这个可笑的想法,今夜便洗浴一番,回到妻子的身边。
结果这一天,雨下的大极了。
产屋敷无惨独占了这家的澡房,浑然不觉外面动向,探着温度够了便踏入木桶。
刚坐下不久,就见脚步声缓缓逼近,有人手持衣物推开了门。
他立即不悦地瞪去,正要骂,屋外却不是这家的男主人,而是被雨水淋湿、衣衫都染成深色的初桃。
从来妥当的妻子,很少会有这样的时候。
或者说,深居内宅的产物敷无惨,从来没有见到过妻子在外面奔走时的模样。
她也没料到会瞧见这一幕,显而易见地愣住。
“姬君怎么啊兄长,你怎么在这咳咳。”
身后引路的小妹才发现现在的状况,惊叫出声,随后忍不住咳嗽声。
产屋敷无惨错愕不及,却能清晰地看到她眨动的眼睫,水珠淌着睫羽落下,却宛若滴落到木桶中,滚烫灼热,一下子泛开涟漪。
他后知后觉自己正在洗浴,急忙沉下身埋住了自己。
只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一直一直地注视她。
看起来像个怯生生的什么似的。
初桃似乎笑了一下,她微抬起手,周遭那烛火便熄了。
尔后,她不加停留地转身向外,带上了门,身后的烛火又一点点亮起来,照亮室内。
“我带您到我那边吧您现在必须先换衣服。”
“好。”
产屋敷无惨脸上因为热气氤氲出红色。
他再无心洗浴,匆匆擦洗一遍又耐着性子将自己从里到外洗的干干净净后方才穿上里衣。
见产屋敷无惨出来,这家的小妹方才凑过来说话。
原来是天下暴雨,这名贵客没带雨具,因此敲门躲雨。见她衣服湿了一身,小妹才想将她引过来洗个澡换个衣服。
“姬君真好看啊,像是天上的神女这样的姬君不会是坏人”
“我去给姬君烧水,再与她说些话咳咳,你来给姬君铺床姬君今夜要在我们家留宿了”
产屋敷无惨支走了她,心乱如麻地握住了被褥。
初桃没有带随从,只有一个人,所以连铺床都要他来做。
产屋敷无惨在初桃面前什么都做不好,可现在却做的得心应手极了。
这样简单的活计,怎么会有人做不好呢
他想到过去,又气又恼。
目光却渐渐沉下来
他不会认错人。
那名来到此处的贵客正是初桃。
她就在这里。
和他一墙之隔、几步之遥的地方。
方才初桃骤然出现的一瞬间,产屋敷无惨心中骤雨初歇。
他是如此地惧怕日光,可在看见她时,太阳却压不住地从他晦暗一片的心底冒出来,纵然将大地晒的干涸一片,也让他心甘情愿。
可是。
她刚刚直到转身前一直在与他对视。
熄灭烛火是君子礼貌所为,但她坦然不掩欣赏的目光,却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产屋敷无惨抿起了唇。
只是测试而已。
所以,当初桃洗浴完,穿着小了一号的贴身衣衫,走到这家人为她腾出的房间时,明确地感受到屋内有属于其他人的气息。
在床上。
微妙地隆起了一块。
她一靠近,那人的呼吸就下意识地屏住了。
竟是睡在这里了
还是要吓她一跳
初桃有些诧异,却也装作不知道,靠的更近。
她疑惑地“诶”一声,忽然掀开被窝,里面正躺着衣衫单薄的青年,颊侧的白发柔顺地贴着。
啊这。
其实在这个时代,像是这样的情况,在借宿的情况下夜会夜攀什么都再自然不过。
只是一般都是借宿的人去夜会这家主人的妻女,没想到初桃会遇到反过来的情况,这家人将自己送上了她的床榻。
此刻,疑似自荐枕席的青年难耐地移开了视线。
绯红的色彩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会不会是走错房间了
初桃想,正要起身。
青年却颤颤巍巍地覆住了她的手,微凉的手指试探着挤入她的指缝,移到了自己的腰上。
他只用了一点力气,被他带着的初桃便不费吹灰之力地、像拆礼物一样将他的腰带扯开了。
衣衫松开,玉肌雪肤。
青年咬住了唇。
那一点昳丽的红立即在他唇上泛开了,他不安地,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颤了颤。
“请姬君垂怜。”
初桃垂眸注视着他。
青年刚刚还那般紧张,到了说这话的时候却鼓起勇气。仿佛不想错过她神情一般,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屋外陡然响起一阵惊雷。
青年立即抓紧了她的手,抱住了她。
好像怕打雷似的。
拙劣的、一眼就能看穿的勾引,却因为他这双眼睛染上几分天真纯率。
初桃要很艰难地忍住才能不笑出声。
于是,她只好回摸安抚。
说话声不大不小,却正好能在巨雷声作时占据青年的注意力。
“你叫什么”
“月彦。”
“是这么写吗”
她在他的后背圈划,没有得到回应。
“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不害怕呢”她问着,却没有从月彦那里得到回复,他只是抓紧了她的衣服。于是,初桃无奈说,“除了雷之外,这里,还有比雷更响的东西吧”
她的手指蜿蜒而下,抵在他的胸膛前。
白发从肩头垂落时,还带着微凉的水汽,姬君微微俯身,蓝色的眼睛是这世间唯一的色彩。
发丝末梢若有若无的扫过她指尖所触碰的地方。
他为妻子采摘的花,被血肉紧紧的包裹着。
这里,此刻正如擂鼓作响。
产屋敷无惨甚至想将她的手指也包裹进来,彻底和他的心脏、和他心中的花束融为一体。
他仰起头,喉结滚动,却清晰地知道她此刻看着的不是自己,不是产屋敷无惨,而是旁的什么叫月彦的人
够了,够了
不能再试下去了
产屋敷无惨知道应该到此为此,结束这让他嗡鸣一片的一切。可她靠近了,漏出的一点气味都好像香极了。
这是很久、很久没有嗅到的气息了。
产物敷无惨真的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妻子了。他的妻子此时就在这里,微笑着,垂眸注视着他不,她看见的并不是自己。
并不是这个已经死去的丈夫。
可是,她就在这里。
他的眼神立即迷蒙了几分。
“哥哥哥哥,姬君”
外面的人顿住了声,她捂住嘴,看见障子门上覆下的身影。
烛火熄了。
翌日,产屋敷无惨醒来时已是日上竿头。
初桃已不在身边,昨天就好像个梦境。
如果是梦境就好了。
“姬君说以后还会来。”
“哥哥,你搭上贵人啦我也好想再见到姬君啊”
“”
不是梦
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甚至没有犹豫就
她果然,她果然
他浑浑噩噩地,每一点愉悦都意味着她带来的背叛。
他好像从里到外都破碎了一次,所有的信誓旦旦、所有的信任都被碾的四分五裂。
月彦被他分割成了第二个人。
如果不是月彦,是不是还有别人
不,不
这不怪她,都是因为月彦。
是月彦自己不要脸,一直缠住她,所以她才挣脱不了
而且,她后面也没有做越距的事,只是抱着睡觉而已
只是、只是
她什么都没有做
产屋敷无惨想着,那颗破碎的心又一点一点地恢复了原状。
他按着胸口,忍不住笑。
那之后的几个风雨夜,初桃如约而至。
她独身前来敲响这家人的门。
每每到了这里,她总会先去和小妹聊上半夜,再回到房中,产屋敷无惨已经睡在了被褥中。
他体温冰凉,实在不适合冬日拥入怀中,但又很能看人或者说,看她眼色。
他会努力地让自己烫起来。
初桃偶尔提早来,还看见他手忙脚乱给衣服灭火,又或是被蜡油烫的红透了眼圈。
笨拙,但实在可爱。
两个人只是相拥而睡,其他什么都不做。
甚至也不怎么说话。
聊的话题也只有月彦自己,或是马上要发生的。
她表现的像是个隐姓埋名、并不打算负责的贵族姬君。
产屋敷无惨自然生气,可又松了口气。
他告诉自己像月彦这般不知羞的人,只值得被贵族姬君亵玩,不值得哪怕一点的走心
月彦就该在某一天被姬君抛弃,从此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初桃只是丧偶后寂寞随便玩玩而已,这很正常。
所以,他什么也不要知道
只以“姬君”和“月彦”相称就好。
但是随着初桃来的次数增加,她偶尔也会在白日里拜访,也会在晴天到访,还会与他说自己知道的事。
“今日朝会可真是累人呀,请让我在这里睡一觉吧。”
“”
“你知道吗晴明公有十二神将作为式神,当真帅气呢。”
“”
即使产屋敷无惨并不怎么回应,初桃慷慨地向他打开了自己的生活,甚至不介意他去了解。
而从她透露出的消息,即使是稚子,也能猜出她的身份。
她怎么能这样
产屋敷无惨终于忍不住“姬君有夫君吗”
他想提醒她,她是有夫君的。
被问到这个问题,初桃一愣,却不心虚“有呀。”
“怎么你一直以来就是担心这件事吗”
因这时代生活实在开放,有夫有妻之人私通反而正常。
所以初桃说的毫不在意。
“只是姬君近日一直来我这里,我很高兴,但又怕影响了你们夫妻的关系,他会介意你我二人的事吗”
“他不会介意。”
初桃说的坦然极了。像是那些到处与女子私会的贵公子。
他介意
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家伙教坏了自己妻子产屋敷无惨呕血,抿唇“他知道我吗”
初桃却只是笑看向他“那么,之后就带你去见见他吧。”
“”产屋敷无惨脑子一片空白。
“明日,我会派人来接你。”
见谁明面上的产屋敷无惨已经死了。
还能见谁她难道是有了新的夫君
但产屋敷无惨一时无法发问。
他们相拥而眠,青年却辗转反侧“姬君再嫁了吗”
几欲落泪的语气。
“刚刚还装作不知道我是谁,怎么这会儿就不装啦”
初桃调笑问,产屋敷无惨却只是看着她,想要一个答案。
于是初桃说“没有,我的夫君已经死了。只是想带你去见一见而已。”
见活人与死人含义不同。
见活人就像带去耀武扬威。
见死人就像带去见家长,是对关系的认可。
产屋敷无惨眨了一下眼,就有湿润的水珠滚落下来。
他哭起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但也并非是狼狈的模样。更加像是抹上了一层浓墨重彩的胭脂,有种楚楚可怜的凄苦。
还好还好,初桃没有再嫁
“你哭起来就更像他了。”
初桃爱怜地,突然止住了声。
却见青年好像没听到一般,他垂下头,发丝掩住了神情。然后忍不住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柔软饱满的唇瓣血色尽褪,变得惨白起来。
产屋敷无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初桃话中的意思,一瞬间恨极了,胸口痛的呼吸不过来。
可这都是月彦的错。是人都会有感情,相处了这么久,他的妻子温柔良善,会安抚他再正常不过了。都怪月彦没有自知之明地提起夫君话题。
而且初桃都说了
他哭起来像他。
月彦是沾了他产屋敷无惨的光
初桃只是从月彦身上看见了他的影子而已
月彦再怎么得姬君宠爱,也只是一时玩物,比不过正夫产屋敷无惨
他笃定地想着,被接到了初桃与他的家。
让他生气的是,周围人竟然对他的出现没有一丝讶异。
那里梅竟也没有二话,低眉顺眼的样子和记忆中好不一样,难道是见惯了初桃带情人回家的画面
不不不,他的妻子才不会有其他情人,她们只是训练有素的仆从而已。
女房朝颜觉得自己姬君最近的艳遇似乎也多了一些,她看了无惨一眼,无奈小声说“若是都带回府上,那不是人满为患了吗”
“无惨心善,这座府邸空着也是空着,想必他也是愿意的。”
朝颜“”不,他绝不会愿意吧。
初桃只是叹气,转向无惨“你愿意住在这里,与我一起吗”
“我不要住在这里”产屋敷无惨说,“这里是姬君与产屋敷君的地方,不是我这种人能来的地方,我连踏入都是僭越。”
他这么知趣,女房对他都高看不少。
于是也改口说“你这般懂事,公子在天之灵也不会介意的。”
产屋敷无惨“”他介意死了
他这么坚持,初桃也不再为难,反而更加怜惜了
这一次,初桃留在他家中吃饭。
这不是无惨第一次和初桃一起吃饭,他忍着难受吃下这碗米粥,然而这一次来不及等她离开,就难受地捂着嘴吐了出来。
对人来说必备的食物,在他看来却是恶心极了的东西。
他刚刚吃的多,吐起来也费劲,初桃却一点也不在意,给他水润唇,还贴心地用手帕擦拭了嘴。
产屋敷无惨缓些后,就见她忧心忡忡地抚着自己的小腹“你总是不吃东西,吃什么就会吐,莫非”
产屋敷无惨也晕晕乎乎地,忽然一怔“怀孕了”
“”
“”
他仍然一副回不过神来的模样,露出了似乎是喜悦的表情。
却见她忍俊不禁“男人是不能怀孕的呀。”
产屋敷无惨气恼地别向一侧。
“若是男人能怀孕就好了,那他也不必”
产屋敷无惨终于听初桃谈起了自己的事,她的神情带着怀念,却没有深入要聊的意思,那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不喜欢吃这些就不要勉强自己吃了,你想吃什么”
产屋敷无惨喉间一动。
她似了然,唇边漾开笑意。
“你好像很喜欢吃我的东西,这个要吃么”
初桃划开了一点指缝,猩红的血珠便沁了出来。
她举高了手。
产屋敷无惨一直以来的饥饿,只是一点她的气息交缠、她的交换都能让人充实。
但唯有她的血液,似乎是其他所有无法取代之物。
这还是初桃某一次带伤而来时,半夜惊醒见他偷摸摸地躲在被子下舔她时发现的。
当然那个时候的无惨,不止伤口,其他每一寸都被他纳入。
真是看不出来。
现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神都变得目眩神迷起来。
那血液汇聚成一滴,自空气中坠落。
产屋敷无惨却还忍着看她一眼,见她微笑,方才矮着身仰头,迫不及待接入喉中。
那只舌头正迫不及待地吐露出来,忘记了如何收回去。
这对他人来说寻常的血液却在一瞬间好似能烫灼贯穿他的喉咙,然而这份夹杂着苦痛的欢愉,产屋敷无惨却能够甘之如饴地吞咽下去,不住地发出濒死又得救的呜咽。
一滴,两滴,三滴。
直到初桃离去,产屋敷无惨仍然沉浸在这份痛苦中。
喉结滚动,冷汗沁出,虚弱地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但唇边却被染上了浓墨重彩的深色。
他醒来后又下意识忽略了这件事。
因为他如今身份太过低微,又在初桃的上一任丈夫上显得极为识时务,所以产屋敷无惨成为初桃情人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敲打他。
甚至于初桃闺阁中的姐妹听闻这件事,还偷偷来看他。
只见到昏暗房间里青年的剪影。
“也不求有多好,只要能让姬君高兴,十个月彦君也使得呢”
梅姬被发现自己的窃窃私语后,还高兴地说。
“你要好好对我姐姐啊,若是让他伤心,我绝对饶不了你。”
她竟是认可了月彦
产屋敷无惨感到了愤怒,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待遇。
但他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正夫一职背负着太多,所以才被人苛刻看待。也是,月彦一个供姬君亵玩的情人怎么能和正夫相比呢再说了,所有人都嫌弃正夫无惨,但只有初桃永远不会嫌弃他。
不过,十个月彦也使得
不,不行初桃不能有别人
于是,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来留住初桃。
不仅如此,也要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
要怎么变强他天生心脏不好,旧疾发作时老是咳血心脏痛,那么,五个心脏够不够
七个肾呢
初桃也成功被他留下数次。
在某一天,她爱怜地留到了第二日。
产屋敷无惨醒来时,女性仍然在床侧。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他,凝视着他,感叹“月彦君,我当真喜爱你呀。”
那一瞬间,她的甜言蜜语像是一张网将他罩住。
产屋敷无惨此刻无疑是幸福极了,宛若泡在琼浆蜜液之中。
可是,那张网密不透风,将他紧缚缠绕,又将他喘不过气来,心脏的地方发痒刺痛。
她怎么能说喜欢月彦
产屋敷无惨晕乎乎之际,对月彦产生的妒恨与杀意。
月彦怎么配得到她的喜爱
不,不这一定是虚情假意
可哪怕是虚情假意,产屋敷无惨也不想让她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说这句话。
月彦该下台了。
只要能让初桃高兴,那不止是月彦也可以。
那就换个人吧
产屋敷无惨想。
他知道初桃喜欢什么样的人,所以只要是他,就能得到初桃的宠爱。
于是,在一个夜晚,初桃经过一条戾桥时,看见桥对面走来一名“少女”。
她步伐急促,头上笼着一层轻纱,被她用手撑着。
平安京时,女性出门一般都会携带遮挡面容的器具。
近年因为初桃出门从不遮头掩面,也带动了平安京新一轮的风潮。但还有人保留了这个习惯,通常是用市女笠、面纱或是这样的轻纱罩头。
轻纱薄薄,将女性的身影隐约勾勒出来,反倒别有一番滋味。
初桃目光却在她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停留,腕骨形状分明,纤弱白皙,可这分明是男人的骨架。
不过考虑到名将源义经遭遇武藏坊弁庆的知名典故中,源义经因为后有追兵,也是这么一副装扮被当作女孩子,初桃便理解了。
他或许也有什么困难吧。
看在手这么好看的份上,桃姬英雄救美时间到
于是初桃便走向他。
他没有看清前路,一头撞进初桃怀中。
那薄薄的轻纱便在她面前掉落了,正好露出青年错愕惊慌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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