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太对头的善逸

    横滨,不易被察觉的阴暗小巷里。

    “啾太郎,现在该怎么办啊啾太郎完蛋了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得罪了这里超级恐怖可怕的黑手党”

    带着浓浓惊恐的颤抖声音从巷子角落里传出。

    “但是,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分明是他们突然就对着我开枪我真的很害怕啊超级害怕的那可是枪啊,如果不做点什么可是会死掉的”

    声音是几乎可以被称之为“哀嚎”的悲戚,从音色到尾调里都浮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和畏缩,但音量却并没有多么“胆小”单单是这两句哭腔,就足以将地面上平摊的鲜红色“水泊”震颤出若有若无的波纹,使得哆哆嗦嗦蹲在一旁而倒映在其中的亮色人影看上去更加模糊起来。

    色彩明亮的嫩黄兜帽外套,浅咖色五分工装短裤,原本干干净净但此时已经沾上尘土与可疑红褐色痕迹的球鞋,挂在脖领的头戴式黄白色耳机,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应该出没在学校社团场地或游戏厅的青春气息,和巷子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除了他手里提着的一柄沾染了不明红色粘稠液体的消防斧之外。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金发少年,眉头稍有些发圆,脸上还带着没褪干净的婴儿肥,与头发同色的眼睛灿烂宛如朝阳,此时却含着圆滚滚的热泪,水分格外充足地噼里啪啦顺着脸颊往下掉。

    我妻善逸悲戚地盯着颤抖的手里攥住的一柄消防斧,如同烫手一般腾地缩回胳膊,任由金属头的斧子掉在地上砸出“咣”一声,随后抱住头,大声痛哭起来。

    “完蛋了,要死了,会被黑手党找上门寻仇的我们会被严刑拷打,被鞭子抽被棍子打,等到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再被要求牙齿咬着台阶然后对准太阳穴开枪,怎么办啊呜啊啊啊啾太郎我们真的要死了”

    我妻善逸今年十五岁,最好的朋友是小麻雀啾太郎,父母不详,家里还有个姐姐,只不过大概是最为明显的发色瞳色相差甚远,所以不仔细分辨五官的话,很难能从外表上分辨出来。

    比起姐姐的粉色系,我妻善逸的头发眉毛都是纯粹的金色,连眼睛也璀璨得如出一辙,甚至以前还被同学问过是不是有外国血统有没有外国血统他也不知道,但发色问题属实令他难以开口。

    他是被雷劈成金色的。

    呃,带点魔幻色彩那种,我妻善逸上国中第一天的时候被雷给劈了,劈得乌漆嘛黑,劈得肉香四溢,人倒是被救护车送去急救室后奇迹般幸存,但不清楚是不是这道雷一不小心把他外显的毛色基因给劈成了变异,我妻善逸从那天起,头发就变成了格外显眼的金黄。

    就像此时红色“水坑”里倒映着的一样。

    双手抱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膝盖的金色团子仍旧在瑟瑟发抖,他的身后却是一副几乎能令人瞠目结舌,怀疑是不是一不小心步入了什么火拼战场的恐怖景象。

    遍地都是横陈的不省人事黑西装壮汉,此时都完美复刻不含一丝生气的死尸,安静如鸡地瘫在地面上,地上满是被什么锋锐利器切碎的各类机关枪热武器碎片,断口干脆利落,断面几乎能折射出金属的光滑度,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一刀两断。

    “啾啾,啾。”

    你的离谱幻想都是建立在被抓到的基础上啾会不会死掉这点暂且不论,但是如果善逸再继续停在这里不快点离开,我们恐怕真的要被发现了啾。

    从缩在角落发抖金发少年的兜帽领口里,模模糊糊能看见一小团毛绒绒的棕色动了动,像是什么没有少年拳头大小的小动物抖了抖毛,随后从柔软布料里钻出来,轻巧地跳上了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金毛头顶,清脆的鸟鸣短促在空气中响了几声,随后又安静下来。

    听在别人耳中只是没什么含义的单纯鸟鸣,但金发少年却仿佛听见了什么很可靠的提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抬手用袖口胡乱蹭了把湿漉漉的脸。

    “是这样吗啾太郎虽然很可怕,但还是感觉你说得很有道理,那,那我们现在应该往哪边跑啊”

    我妻善逸颤颤巍巍地这么问道。

    他仍旧抖着嗓子,眼睛里也含着泪,四下扫了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理所当然地就近捡起一只还算完整的手枪塞进怀里,又顺手从地上某个倒霉蛋身上摸走了两匣子弹。

    “”

    啾太郎眨着圆溜溜的黑豆豆眼,分辨不出表情的小小的麻雀脑袋歪了歪,就这么看着满脸无辜恐慌连眼泪都没擦干净的家伙,在把枪揣进怀里这一极短过程中顺便填满了弹匣,还没忘推上了保险。

    手指灵活,下手利落,一丁点儿多余动作都没有。

    “啾。”

    随便挑一个方向吧。

    阴暗小巷里,一人一麻雀离开没多久后。

    “最后一次信号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硬皮鞋底踏在地面上,敲出颇为清脆的音调,宽大的黑色西装风衣长外套在迈步时顺着重力和风向往后扬起,在地上罩出一片阴影。

    脚步声并不沉重,听起来像是体重还算轻巧的纤细少年人,有一搭没一搭绕着一群“尸体”转了两圈,最后最后堪堪停留在角落一处看似毫无特点的地面。

    “人都还活着,不过也快死了。”

    披着黑色长风衣的家伙淡淡说道,他手里捏着一只电话,脖领和手腕处均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也包住了一只眼睛,唯一露在外面的瞳仁是黯淡的鸢色,眼底还泛着浓郁的黑沉,目光在这处角落一扫,随后用鞋尖碾了碾地上杂乱到根本看不出鞋印的尘土,慢条斯理继续对电话开口

    “医疗队快点过来抬人,不然的话,过一会儿直接埋了也行。”

    话音落下,太宰治面无表情合上了手机。

    把他在朝气蓬勃且清爽快乐的上吊活动里揪出来工作,森先生可真是从各个方面都完美涵盖了“讨人嫌”的精准定义虽说一队黑蜥蜴毫无征兆失联也的确不算个小事。

    他敛下眸,又意味不明地扫了眼这片小小的角落,目光着重在边缘处仅剩没被蹭糊的半个浅浅小码鞋印处停留一瞬,随后才慢条斯理挪开。

    并非其他势力武装偷袭,以极短时间将一只携带热武器训练有素的黑蜥蜴全军覆没,甚至连消息都没来得及传出来,这可不是区区普通黑手党或者雇佣兵能在短时间内做到且不留下大量痕迹的事情。

    没有什么明显异能力使用后残存的特征,但并不排除异能者动手,或者应当说可能性极高,因为太宰治只发现了一个人短暂停留的痕迹,甚至这点痕迹还被顺手遮掩了一下,还是不太走心的那种遮掩。

    一个人单枪匹马解决了一队手持热武器的壮汉,使用冷兵器针对性将几乎全部枪械武器破坏,对黑蜥蜴下手没留情,但是也没带着“杀死”的目的补刀,又以极快速度离开小矮人最近外派,没了最强战力的威慑,倒是让横滨这摊浑水又蠢蠢欲动起来了。

    太宰治心想。

    给森先生打工还真是一件烦人的差事,老是要处理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动手的家伙显然还没离开太久,现在追过去说不定还能抓个现行留下的半个鞋印虽说也被蹭得模糊不清,但印着小型鸟类疑似麻雀的鞋底花纹可一丁点儿也不常见。

    再搭配上属于运动鞋的外轮廓,鞋印大小又比起正常的成人小上一大圈,踩在尘土的印迹也昭示了体重偏轻的浅淡,对方是未成年或身材矮小的特征直接就摆在眼前,如果在这么多不常见的交叉特征下还找不到目标,那情报组也可以回炉重造了。

    这么想着,太宰治突然“噫”了一声,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想到了讨厌的事情,有一种好恶心的感觉。”

    总觉得森先生的“收集未打磨未成年钻石”的古怪爱好又要被触发了真糟糕,希望对方是个喜欢穿幼齿运动鞋的侏儒,别再来个未成年了吧。

    太宰治的愿望即将落空,被期望是个“喜欢穿运动鞋的侏儒”对此尚且一无所知,并且发现了属于自己的新烦恼。

    “出大问题了啾太郎”

    我妻善逸挂了满脸的惊恐,刚刚从一重“被黑手党记恨”的恐惧脱离,还没来得及平复心情,就要立刻面对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悲惨处境,别说是表情管理不太擅长的他,就算随便换一个情绪稳定的家伙,多半也要经历一波心态崩溃。

    “我们的钱和这里不一样”

    他紧紧揪着一张绘了人物大头的万元大钞,掌心细汗密布,将皱巴巴的纸钞攥得有点发潮,但丝毫没注意到这回事,而是仍旧飚着高音,声线里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哭腔

    “怎么办啊我们的钱在这里根本用不了,买不到食物,也没有住的地方,接下来我们就会风餐露宿在街头,晚上睡在湿漉漉阴森森的桥洞,白天缩在街道角落带着一个破碗乞讨,吃不好睡不好,很快就会惨死街头”

    话刚到这里就突兀一个转折,金发少年的脸蛋上仍旧挂着对幻想中“惨死街头”的恐惧以及密布的泪痕,但出口的话却毫无征兆转为了一句略带疑问的征求意见。

    “要不然我们随便选一间房子先进去用胶带粘住门锁再砸掉的话声音会变小,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啾太郎“”

    啾太郎先是冷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突然暴起,叼住我妻善逸手上的一块皮肉就开始怒气冲冲往外拉,在骤然腾起“疼疼疼”的哭嚎声中猛“啾”了几声。

    “啾啾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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