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将将

    皇宫的马就是跟参政府的马不一样,才半个时辰,他们就上了鸡笼山。

    进入鸡鸣寺的范围,张侍卫熟门熟路的从一条坡道上山,这边是专门给达官贵人预备的,虽说很多夫人小姐到了这边以后,为了显示心诚,都会下来走路,但也有实在走不了的,比如某些老太君、某些老大人。

    孟昔昭撩开帘子,看见一个看上去快一百岁的老太太被人抬着上山,拄拐都站不起来了,需要两个年轻的丫鬟左右搀着,才能把她抬下轿辇,孟昔昭看的顿时嘴角一抽。

    他是真的没法理解这种人的心思,年纪那么大了,你喜欢礼佛就在家里礼嘛,让你儿孙给你盖个小佛堂不行吗不用走路,与人方便还与己方便,现在可好,非要出来,还非要上山,就不怕一个不小心,直接在这见了佛祖么

    默默的把帘子放下,孟昔昭偏头,却见崔冶仍然闭着双目,而且眉头始终都皱着,哪怕在睡梦中,也一副得不到安宁的模样。

    被靠了一路,孟昔昭的肩膀都快麻了。

    但这不是他最郁闷的事情,他最郁闷的是,他根本没说过自己也要跟着上山啊。

    原本他只是想跟太子殿下说句话而已,谁知道一上车,太子就把他当了人形靠枕,而张侍卫更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继续出发了,孟昔昭听着外面僧人跟张硕恭等人“阿弥陀佛”,心里有点愁。

    一会儿他怎么下山

    不对,真正的问题是,一会儿他还能下山吧

    据说,鸡鸣寺的僧人是知道崔冶就是太子殿下的,但因为太子殿下小时候说了不要给他优待,也不要把他当太子,这帮宗教人员还真就听了他的话,最多把他那院子留着,不给别人住,其他的,全都跟其他居士一视同仁。

    孟昔昭感觉,僧人们能这么有恃无恐,并非是因为他们真的超脱了俗世,做到眼看红尘、空无一物了,而是从汉末开始,佛教就地位超然。

    越是乱世,人们对宗教信仰的需求越高,可怜中原人民打汉朝走下坡路开始,就没过上几年太平日子,魏晋就不说了,易子而食、观音土,都是从那时候出名的,隋唐倒是兴盛过一段时间,但它也不禁夸,走下坡路的速度比汉朝还快,如果把这些年弄个曲线,那这曲线肯定只有一个起,过了这个起,就一直落落落落落。

    佛道两教就在这样苦涩的环境下发展壮大,一年比一年地位高,而且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今年这个皇帝当家,道教是国教,明年那个皇帝当家,佛教是国教。到了现如今,已经有了几分佛道儒三家融合的意思,像天寿帝,他就不专信一个,而是全信,只要你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神,说的头头是道,他就一定会信,甚至会很开心。

    好像神仙越多,保佑他的就越多。

    真够臭不要脸的。

    但是如果真的深究起来,天寿帝最信的,还是佛教。

    至于原因么,也很简单,因为佛教有个那迦神,这位跟伏羲

    女娲一样,也是人首蛇身,但是他和伏羲女娲不一样的地方是,他算是一种精怪,在神话里每次现身,每一次出现都是专门为了保护佛祖,这跟天寿帝做的那个梦极其相似,虽说在梦里,那条蛇只是给天寿帝递了个球,但他一直相信,那条蛇就是被他的真龙之气吸引而来,替他巩固皇权,延年益寿的。

    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要是让孟昔昭分析,他就觉得,那个蛇肯定是想用这个球告诉天寿帝,崽种,你也就能顶个球用。

    咳,总之,因为天寿帝的青睐,再加上一年一年传下来的规矩,僧人在本朝地位那是非常之高,过往之事一概不究,不用对任何人行跪拜礼,出门化缘也绝不空手,哪怕被化缘的家里穷的揭不开锅,都得跑出去接碗水来招待僧人,不然僧人去了衙门,这家人就得挨上二十棍。

    想着这些,孟昔昭面露嫌弃,但又有点感兴趣。

    而这时候,他们也到地方了。

    孟昔昭把崔冶叫醒,后者仿佛根本就没睡,在孟昔昭刚出声的时候,就睁开了眼。

    *

    把一切都安顿好,张侍卫就去一旁的小厨房熬药,熬好了,他小心翼翼的端到正屋。

    门口,郁浮岚站在这,看了他一眼,他突然说“把药给我。”

    平时送药的活都是他来,郁浮岚也没跟他抢过,今天他突然这么提出来,张侍卫虽然觉得有点古怪,但还是把药碗递给了他,而郁浮岚进去以后,片刻都不到,就自己出来了,没拿托盘,也没拿药碗。

    张侍卫瞪他“碗呢”

    郁浮岚“在里面。”

    张侍卫“我还能不知道在里面,那药呢,殿下喝了”

    郁浮岚“没有,我交给孟少卿了,让他去端给殿下。”

    张侍卫“”

    他觉得自己的暴脾气又要炸“郁浮岚,你什么毛病不过一碗药,还要过三道手。还有,那孟昔昭是你什么人,你这么上赶着替他卖命”

    郁浮岚拧眉,“我是殿下的人,何来为孟昔昭卖命之说,你这个大老粗,什么时候能学学动动脑子。”

    张侍卫默默反应一秒,更生气了“你还说我蠢”

    郁浮岚拉他一把,带他走到院墙边上,压低了声音,他说道“殿下今日心情差,你我这个时候不为殿下尽心,那要什么时候尽还是说你觉得你已经那么有面子了,若是你去送药,能让殿下一展笑颜”

    张侍卫十分不服气“那孟昔昭就行了”

    郁浮岚“行不行的,让他试试呗,反正肯定比咱俩行。”

    听到这话,张侍卫也沉默了一下。

    确实,太子殿下对孟昔昭青睐有加,这可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虽说张硕恭十分不理解为什么连孟昔昭这种人,殿下都愿意跟他走得近,但有一个,总比一个都没有强

    知道他懂了,郁浮岚还趁热打铁,修复了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殿下

    身边不可能永远都只有你我二人,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

    殿下的处境颇为艰难,殿下需要更多得用的人,分工合作,才有破局的可能。就像你,专门保护殿下,而我,专门为殿下办差,虽说咱们的差事不一样,但本质上,不都是殿下的亲信吗,何必非要争个高低呢。”

    张侍卫抬眼,瞅着他“那孟昔昭的差事是什么”

    郁浮岚眨眨眼“嗯专门为殿下解闷”

    张侍卫“”

    屋里,专门解闷的孟昔昭低头闻了闻那碗浅咖色的药汁。

    这一闻,差点没吐出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着挺清秀的一碗药,居然有生化武器一样的威力。

    上回他喝的那个压惊药汁,黑乎乎的,就够难喝了,这个,估计还要难喝上好几十倍。

    有点嫌弃的把药碗拿远了些,然后孟昔昭端着它进去找崔冶。

    而崔冶,依然是坐在桌边。

    孟昔昭把药端过去,突然很想捏着嗓子说一句,大郎,该喝药了

    一个没忍住,他笑了一声。

    崔大郎抬头,有些迷惑的看着他。

    孟昔昭赶紧抿唇,然后把药碗放在他面前,“殿下,你的药。”

    崔冶垂眸,看了一眼略有些清澈的药汁,然后面不改色的端起来,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了。

    孟昔昭对太子的佩服顿时又上了一个新高度,而在崔冶放下药碗以后,他迅速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糖,挨个的放在崔冶面前。

    “花生糖、龙须糖、杏仁糖、茉莉花糖、还有糖果儿,殿下想吃哪个”

    崔冶哪个都不想吃,但他还是拿起了一块,放在手中把玩,“你怎么会带这么多糖”

    说着,他还笑了笑“总不会是给我带的吧。”

    孟昔昭眨眨眼,感觉这话有点不对味,怎么跟天寿帝似的,还话里有话呢。

    “怎么会,我也不知道今日会跟着殿下一起来这里,更不知道殿下竟然要饮药,这些是我早上带着,准备在宫里饿的时候垫一垫的。”

    崔冶也知道,他垂下眸,抬起手,把杏仁糖吃进嘴里,只是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杏仁糖不大,两三口就吃没了,崔冶没看孟昔昭,却对他说道“对不住,我不该这么说。”

    孟昔昭“”

    这真是他见过最礼貌的太子

    好吧,他也就见过这么一个太子。

    孟昔昭笑“殿下不必对我道歉,人在病中,就该任性一些。”

    而不是天寿帝那样,明明没病,还作的像是得了大病。

    崔冶抬起头,同样浅笑了一下“二郎近日如何”

    孟昔昭顿了顿,回答道“挺好的,鸿胪寺运转正常,参政府也井井有条,我爹又得了陛下的赏,我娘刚过了寿,心情也不错,大哥在国子学如鱼得水,已然一扫之前的颓废,就是我妹妹之前有几分古怪,总是跟我变着法

    的打听,我在鸿胪寺待久了,是不是也染了那些蛮子的习惯”

    崔冶“”

    “我问的不是这些。”

    孟昔昭疑惑“那殿下想问什么”

    崔冶的指腹覆在碗沿上,缓缓的挪动“听闻二郎想要找红颜知己,不知如今可找到了”

    孟昔昭“”

    他只跟天寿帝说过这个事,你又不在场,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昔昭耳朵有点红,他突然发现,自己在天寿帝面前怎么演都行,在爹娘面前也是怎么闹都不怕,但被崔冶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他还是会感觉很尴尬,甚至有种想钻桌子底下不出来的冲动。

    崔冶则看着他那一副坐立难安、仿佛被说中心事的模样,唇角淡淡的勾了勾。

    同时,他前后摩挲碗沿的动作也加快了一点,也就是这个世界没有肢体语言这一说了,不然他肯定连这点破绽都露不出来。

    孟昔昭看着他规律挪动的手指,默了默,才说道“殿下就别打趣我了。”

    崔冶动作一停,颇为不解的看着他。

    孟昔昭抿唇“哪有什么红颜知己啊,女人根本就看不上我,我自己的丫鬟,愿意为我赴汤蹈火,但我要是敢说,把她们放进我房里,当个妾,她们能当场跪下来,哭着求我收回成命。”

    崔冶“二郎倒也不必这么贬低自己。”

    孟昔昭一边叹气,一边把胳膊放桌子上,无聊的托着自己下巴,“这就是实话嘛,我不招女人的喜欢,其实我也不明白,殿下你看,我长得,其实还可以,是吧”

    崔冶下意识的看向孟昔昭的脸庞,他本能的点了点头。

    岂止还可以,明明就面若桃花,天真可人。

    见他赞同,孟昔昭顿时高兴的笑起来“而且我家世也不低,虽说我祖上没什么根基,但我们家,好歹也是个书香门第,我曾祖父就是个秀才呢。当然,我自己的学识不提也罢,但总应该有些女子,欣赏的不是男子的学识,而是胆量和气度。”

    崔冶“”

    想起孟昔昭被吓得掉河,还有从不忍让的小模样,崔冶忍不住说“这两样,你好像都没有。”

    孟昔昭“”

    他正准备往下说呢,闻言,差点没把自己噎死在这,一口气提上来,又被他咽回去了,孟昔昭顿时幽怨的看向崔冶,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这回崔冶才是真心实意的笑了。

    见他心情好一些了,孟昔昭也松了口气,然后继续道“好吧,殿下说的是,我确实没有。可我总有一些优点,比如对人大方,比如我聪明,有好多点子,跟我在一起的人一定经常很开心,可是,不知是为什么,就是没有女人能看上我,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我这人天生有什么问题,才导致无法吸引女人。”

    说到这,孟昔昭都有几分真情实感了。

    因为这就是实话啊,上辈子他也这样

    谁不想谈个甜甜的恋爱呢,尤其是上学的时候,校园恋爱诶,听着就很浪漫、很甜蜜,但首先,他没遇上过喜欢的人,其次,也没别人喜欢过他。

    好丢脸。

    从小到大仿佛他就是个异性绝缘体,班里女生会摸他头,给他分享小零食,在运动会上化身疯婆子给他加油,但就是不会对他有那种想法。

    有时候孟昔昭真的很崩溃,为什么啊难道他长了一张天煞孤星的脸吗

    崔冶看他真的很苦恼的模样,不禁安慰他“或许只是时候未到。”

    孟昔昭抬头,崔冶对他笑了笑“你的正缘,该出现的时候,它总会出现的。”

    孟昔昭听了,忍不住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那我希望,来一个就好了,我不喜欢三妻四妾,只想效仿我爹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崔冶被这句话说的心弦都跟着动了一下。

    他怔了怔,然后由衷的感叹“二郎没有用心读书,怕是整个大齐的损失,二郎的灵性,是我见过最高的。”

    孟昔昭“”

    坏了,怎么又秃噜出去一句。

    但是这句话好像也不是那么考验学问,普通老百姓情到深处了似乎也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于是,孟昔昭就没再次否认,只是尴尬的笑笑,把这句认下来了,他也不能老是说自己从书上看的,从别处听的,总这么说,傻子都知道不对劲。

    这时候,崔冶又问“既然二郎存了这样的心思,又为何要张扬的去红春楼”

    孟昔昭不禁看他一眼。

    问这话的时候,崔冶身子都往前倾了一些,孟昔昭不禁在想,他该不会是从一开始就在铺垫这个问题吧。

    但是想想崔冶又不是那么八卦的人,于是,他老老实实的回答“一是因为我有些难言之隐,二是我确实许久未去了,总该去看看,让一些人放心。”

    孟昔昭说的一些人,是他爹娘,他外祖父一家子,还有其他熟悉的人,省得他们老觉得自己受了刺激;而崔冶听了,却自动脑补成跟皇帝、三皇子、甘太师等等位高权重的人。

    孟昔昭怕他误会,还补充道“我就是在那吃了顿饭,其余的什么也没干,连曲子我都没听,何况殿下你也应该听说了,我可是一口气点了二十多个姑娘,我就是想做些什么,也没那个本事啊。”

    崔冶看着他,半晌,突然绽开一个笑容“我知道的,二郎不必对我解释。”

    孟昔昭“”

    马后炮还能这么放的

    然而崔冶都这么说了,孟昔昭也没法反驳他什么,况且,得知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崔冶就换了话题“在朝中弹劾你的人叫杨守业,他是资政殿学士之一,资政殿大学士是谁,你应当知晓。”

    孟昔昭一愣,然后点点头“知道,林钦林大学士,贤妃娘娘的父亲。”

    有些话不

    必说那么明,孟昔昭已经懂了,他笑起来“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说,我家娇娇近日经常去涌金楼,在那点上几碟子菜,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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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鲜出炉的临江王,就是过去的五皇子。虽说皇帝今天把所有成年的、快成年的皇子都封了亲王,但本朝并没有亲王必须去封地的规矩,封了王,也可以继续在应天待着。

    究其根本,是因为除了应天别的地方都太穷,临江这个地方倒是还好,因为是杭州嘛,也挺有钱的,但堂堂皇子,怎么看得上杭州的富庶,人家放眼的可是整个大齐。

    他是绝对不可能跟天寿帝提去封地的,想让他去封地,除非天寿帝烦他了,一脚把他踹过去。

    不过孟昔昭也没看他这么不顺眼,毕竟五皇子这人,还算是有点智慧,他没三皇子那么招摇,走的是猥琐发育路线,干什么都偷偷的,跟孟娇娇接触也是偷偷的,原剧情里要不是孟家快倒台了,他们俩之间的事,还不会被曝光呢。

    但是,他既然有想法,也就不可能一直偷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提出来,想娶孟娇娇。更糟心的是,万一他跑到天寿帝面前,说他跟孟娇娇是真爱,就天寿帝那个恋爱脑,听了还不感动的稀里哗啦,把自己没做到的事,全在儿子身上找补回来。

    好消息,三皇子还没成亲呢,他排老五,不着急。

    坏消息,三皇子已经定亲了,四皇子也在相看中,也就是说,明年,他大概就会提出来了。

    原本的剧情大约也是这样,如果没有参政府倒台的事情,五皇子大概就会挑个好日子,比如花朝节,弄个锦上添花的彩头。

    但现在又有点不好说。

    因为孟昔昭发现,五皇子有明面上与他结交的意思。

    似乎他最近的势头有点猛,所以五皇子除了在琼林宴上想跟他结识,后来还去过他的不寻天,一连去了好几天,孟昔昭听金珠说了,就连着躲了好几天,但总这么躲也不叫事。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呢。

    孟昔昭想的很出神,崔冶看着,突然出声说了句“需不需要我帮你”

    孟昔昭一愣,猛地回过神来,他有些错愕的看着太子,眨巴眨巴眼,他赶紧摇头“不必不必”

    崔冶拧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抗拒。

    孟昔昭现在隐隐发现,崔冶的心眼好像也不怎么大,大概是基因作祟,他怕他误会,因此赶紧解释“娇娇的事,我已有了对策,参政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只要她自己不愿意,旁人是没法强逼她的。至于各位皇子之间殿下,烦请信任我一回,坐山观虎斗即可,没必要自己跳下来,惹得一身腥。”

    崔冶“我何时不信过你,你这话说的真是伤我心。”

    孟昔昭“”

    我说这么多,敢情你的重点在这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孟昔

    昭才推门出来,

    外面,

    郁浮岚和张侍卫站在葡萄架子下面百无聊赖的乘凉,看见他出来,他们赶紧过去。

    郁浮岚抢在张硕恭前面开口“如何,孟少卿,殿下还好吗”

    孟昔昭被他问的一愣“挺好的啊,不过我觉得殿下应该饿了,他把我带来的糖全吃光了你们赶紧准备点吃的送进去。”

    郁浮岚“”

    啥

    张侍卫“”

    啥啥啥

    他俩都是一脸的惊愕,互相看了一眼,张侍卫急急的问“殿下殿下没有身体不适吗”

    孟昔昭真的感觉他俩这反应很古怪。

    还身体不适,坐了一下午,跟听评书一样一边吃糖一边听他说城里的新鲜事,弄得孟昔昭现在都没有回程的零嘴了。

    不过,说起来也是,之前初一这段日子撞见崔冶,崔冶总是很虚弱的模样,今天早上他看起来也很虚弱,现在却没什么事了。孟昔昭摸着下巴,说出自己的猜测“殿下这旧疾,应当快好了吧,那药不能停,效果不错,很应当再多吃几副,巩固巩固,你们上点心,可别耽误了殿下的康复。”

    说完,他就出去了,准备沿来路下山,而震惊之余,这俩人没一个把他拦住,告诉他庆福正在山脚下等他的。

    张侍卫更是有种想爆粗的冲动。

    放屁你听说过吃镇痛药就把毒解了的例子吗

    还康复,康复你个头

    他这人就是如此,稍微激动一点,就打打杀杀,碰上坏事要拔刀,碰上好事就想骂人。

    好在作为太子身边的人,他至少懂得在心里骂,骂完了,他有些紧张的看向郁浮岚“你看他说的,可是真的”

    郁浮岚没他那么激动,那点震惊过去,他就恢复了原状,点点头,他说道“殿下的症状本就时好时坏的,与心情有关,心中郁结,发作的就狠些,心中松快,发作的就轻些。”

    说是这么说,但殿下已经很久没有发作轻些了,几个月前,赶上皇后娘娘的忌日,殿下更是发作的连理智都控制不住,一连三日疼痛难忍,回宫的路上还出了意外,幸亏那一天碰见的是孟昔昭,要是换了别人,把殿下认出来,再把此事告诉更多的人,郁浮岚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郁浮岚想叹气,而这时候,一只手突然在他眼前晃了晃。

    郁浮岚下意识往后一仰,还用手臂把张硕恭的手打开“做什么”

    张硕恭则一脸狂热的看着他“你说,以后每月初一,你送殿下来鸡鸣寺,我再去驾辆马车,把孟昔昭接过来怎么样”

    郁浮岚“”

    荒谬

    但也不是不可以

    *

    孟昔昭手握剧情,多数时候这都是一件好事,但有时候他会有点想当然。

    比如现在,他觉得崔冶正在解毒当中,而且就快解完了,其实人家还没开始,甚至连开始的意思都没有。

    再比如,他以为五皇子能老老实实的等到明年再有所动作,谁知,人家本来只把孟娇娇当做皇子妃的待选人之一,还在犹豫期呢,但一眨眼的工夫,孟家突然更富贵了,不仅孟参政依旧圣宠,连他小儿子都成了父皇面前的红人。

    原本孟昔昂被大家押宝的时候,五皇子就独具慧眼,知道这人其实不行,光有学问有什么用,有学问的多了去了,父皇何时给过青眼你得会拍马屁才行啊。

    孟昔昭就是一个如此会拍马屁的人,才十几岁,便官至六品,以天寿帝宠人就往死里宠的性格,用不了多久,他肯定还会往上升

    原本孟家只有一个孟旧玉能用,现在又多了个孟昔昭,那孟娇娇在五皇子心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这不,他现在甚至打算把两人的关系摆在明面上了。

    之前偷偷见面,除了低调之外,也是因为他还不想就这么确定下来,现在他改主意了,顿时,孟娇娇的待遇也变了。

    然而他变了,孟娇娇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孟娇娇了。

    今日,孟娇娇又坐着轿子来詹家。

    孟娇娇本来就是个爱走动的性格,她有二十几个闺阁手帕交,每天见一个,都能见上一个月,但是,孟娇娇的名声跟孟夫人一样,都不太好。

    手帕交们见了她都是笑意盈盈的,其实背地里经常说她坏话,孟娇娇知道,也不在意,因为她也是背后说坏话的一员。

    现在是手帕交,等长大了,就是争相公的竞争对手,优质的适龄公子就那么几个,这群被以正房主母标准培养起来的小娘子,自然眼光都不会差,全都暗暗的较着劲呢。

    但这些跟詹茴都没关系,詹茴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男人,她进不了孟娇娇的圈子,不是孟娇娇的竞争对手,也不会在背后说孟娇娇的坏话。

    一开始,孟娇娇其实嫌弃詹茴是个闷葫芦,但是后来看见她读过的那些书,她又觉得,詹茴这人还行,饱读诗书,但不像她认识的小娘子一般,说着最谦虚的话,其实就是为了提醒你,她有学问,你比不上她。

    于是,接下来,她又带着完成任务的心情,过来了几次,虽说詹茴话不多,但也不会让她冷场,她说什么,詹茴就听着,她要是不说了,詹茴还会邀请她一起做点事情,比如绣花,下棋之类的。

    孟娇娇女红不行,孟夫人也不在乎,她觉得她只要能算账就够了,但外面人总是拿这一点嘲笑孟娇娇,她每次都是当场怼回去,作出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模样。其实她在意的要死,最讨厌那些人嘲笑她荷包都不会绣了。

    而在詹茴面前露怯的时候,詹茴也忍不住笑她,却不是那种恶意的嘲笑,而是单纯觉得她怎么就能把好好的兰草绣成鸡爪呢。

    她笑,孟娇娇掉了面子,作势要打她,詹茴看出她不是真的想动手,顿时笑得更夸张了,从小没有女人参与詹茴的生活,她性子其实有些粗,最起码孟娇娇认识的贵女,不会像她一样用手臂挡着半张脸,笑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孟娇娇冷哼一声,把绣绷子

    扔一边去,看着挺生气,其实自己嘴角也是翘的“你们都是坏人,你知道我二哥昨天看见我绣的东西,说我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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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茴笑得脸都红了“幸好我哥哥不会这么笑话我。”

    孟娇娇“说起你哥,他今天是不是休沐我二哥也是,他昨晚提了一句,我看他们八成又要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詹茴抿嘴笑“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我哥哥不会告诉我。”

    孟娇娇顿时小大人般叹了口气“是啦,做哥哥的都这样,我大哥还好,不过他现在最在意的还是我嫂嫂。我二哥,哼,还没给我找嫂嫂呢,眼里就已经没有我了。”

    他要是眼里没有你,就不会苦心积虑的让你来找我了。

    詹茴在心里说了这句话,然后把自己切的西瓜往孟娇娇面前推了推“吃点解暑。”

    孟娇娇低头,吃了一块。

    现在她不会再说詹家是破落户了,甚至看着詹家这家徒四壁的样子,想给他们换个房子。

    但孟昔昭就防着她这一手,耳提面命的警告她,詹家是友人,不是下人,她不能用赏赐一般的态度去对待人家,那样就太过分了。

    孟娇娇则在心里反驳,有不敢告诉爹娘的友人吗你自己偷偷交友也就算了,怎么还拉上我,不就是外面有是爹害死詹将军的流言么,咱们常走动,常来往,这流言肯定就不攻自破了呀。

    然而孟昔昭对这点非常坚持,孟娇娇最近也是偷偷摸摸出习惯了,竟然真的照做了,以至于现在孟家还没人知道,詹家兄妹竟然跟自己家的孩子成了朋友。

    擦擦嘴,孟娇娇说起自己今天的目的“乞巧节,咱们一起去游湖吧。”

    詹茴一愣“游湖”

    孟娇娇点头“白日游湖,晚上还是要回家的,我阿娘每次都要提前好几天就在院子里搭彩楼,大哥二哥也会帮忙,若我不回去,阿娘会生气的。”

    詹茴怔了怔。

    孟娇娇本来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个会体贴别人的人,终于,她反应过来了,脸上顿时像开了染坊一样。

    她知道自己不对了,然而说不出道歉的话,就只能缩着手脚,尴尬的看着詹茴。

    詹茴也看着她,不得不说,心里确实是被扎了一刀。

    然而这也怪不到孟娇娇头上,难道她没娘,还就不许别人提自己的娘了。于是,沉了沉心情,她对孟娇娇浅浅一笑“也好,只是我不喜欢与太多人一起。”

    孟娇娇看她笑了,顿时轻松起来,还跟孟昔昭一样,晃了晃腿“没问题,就咱们两个,丫鬟我都不多带”

    隔壁,詹家老太公听到两个女孩儿说说笑笑的声音,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

    两月之期还没到,但詹不休已经

    把人给孟昔昭送来了。

    孟昔昭把手掌放在眉毛处,眯着眼看这十个人。

    精气神好像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把这十个军汉留在这,孟昔昭拽着詹不休的袖子,让他跟自己进去说话。

    如今庄子已然建成,主院是三进三出的规格,石大壮正带着人在田埂间挥汗如雨呢,外面这一进院,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才这么短时间,就已然练成了”

    詹不休回答“你不是要他们守庄子吗这几个都是好苗子,对我的命令无一不从,我让他们在这听你的话,他们自然会照做。”

    孟昔昭“”

    扭头看了看那十个手背后,站的十分端正的军汉,孟昔昭又把头扭回来“以一当百”

    詹不休“做不到。”

    孟昔昭“那我要他们干什么”

    詹不休顿了顿,解释道“以一当百的好手,哪怕一点志气都没有,也能成为一个将军。这些人虽然无法以一当百,但以一当十没有问题,对付可能会潜入庄子的那群人,更是手到擒来。”

    沉默一阵,他又说“你不要把他们当成普通的护院,你可以让他们来管那些护院,我训练了他们一月有余,如何驭下,他们现在也有几分心得了。”

    孟昔昭“”

    不愧是能当皇帝的男人啊。

    韩信说刘邦,善将将,却不能将兵,而詹不休是能将将,也能将兵。他一个人,就顶好几个开国功臣,难怪打天下能打的这么快呢。

    默了默,孟昔昭点点头“那人我就收下了,倒也巧,我刚把工匠们集齐,你这人送来的正是时候。”

    说完,孟昔昭想起来什么“这些人你就这么送给我,你的上峰不会发现有异常吗”

    詹不休一顿,他放下手臂,对孟昔昭说“观察使见我操练得当,已经升了我做正指挥使,如今我的上峰是军都指挥使,他手下两千多人,注意不到我这里。”

    孟昔昭麻木的看着他。

    他当鸿胪寺副手都好几个月了,升职还遥遥无期,只能另走他路。而詹不休才进入军营一个来月,竟然就把自己腰牌上的副字去掉了

    这到底是男主角的魅力,还是詹不休的魅力,也太不公平了吧

    孟昔昭不禁握拳,不行,他也得加把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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