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土匪

    金都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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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爹虽然是大齐人,可他从小是被他娘养大的,后来又去了左贤王帐下,就像后世说的香蕉人一样,皮是大齐的皮,里却是匈奴的里。

    也就是说,他根本不吃大齐人两眼泪汪汪那一套。

    孟昔昭“”

    没人接话,他还必须要继续演下去。

    叹了口气,孟昔昭低下头,握着酒杯,眼神落在这酒杯反射着烛火之光的边缘上,“实不相瞒,从第一天见到都尉的时候,我就知道,若这世上只有一人能成为我的至交好友,那这人,就非都尉莫属。”

    金都尉“”

    我都不说话了,你怎么还敢继续编呢。

    他明显是不信的,但既然孟昔昭不打算放弃这个话题,他便喝了口酒,哦了一声“怎么讲”

    孟昔昭这才微微撩起一点眼皮,露出了个跟平时不太一样的微笑,“因为都尉跟我,是一类人。”

    不等金都尉询问,他就自发的回答“纵有黄金万两,依然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纵是流芳百世,人已作古,是是非非皆由后世的人评说,自己是一句都听不到的,唯有活着的时刻,唯有这条命,是能紧紧攥在自己手里的,而很多人都意识不到,自己身上最宝贵的、最拿得出手的,其实就是这条命。”

    金都尉听了,不禁感到十分认同。

    这也是匈奴的价值观,赚钱种地、升官发财,那是大齐人才热衷的事情,匈奴人怎么发家从战争中、从拼搏中,自身的强大,才是一个民族发展的基石,光会耍嘴皮子的人,怎么比得过一拳能砸碎石头的人。

    由这种观念,也衍生出了匈奴今朝有酒今朝醉、虽然自家有奴隶、但自己人坚决不能做奴隶的种种普遍性行为。

    哼笑一声,金都尉对孟昔昭扬了扬酒杯“在齐人之中,你算是活的通透的。”

    孟昔昭给面子的也把酒杯举起来,跟他虚空一碰,“多谢都尉的夸奖,原本我也是这样想都尉的,但很可惜,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看走眼了。”

    金都尉“”

    他咣的把酒杯摔在桌子上,“孟少卿,你今天胆子很大啊。”

    孟昔昭笑“都尉莫怪,其实我胆子一向不小,只是之前都尉没看出来而已。”

    沉默的盯着他,金都尉不想再跟他兜圈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昔昭心道,看来还是这一套比较管用,匈奴人吃硬不吃软,激将法一用一个准,好好说话没人听,反过来,骂几句,就好使了。

    不得不说,有点贱。

    孟昔昭垂眸,也把自己的酒杯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撩起眼皮,正色道“我想救都尉一命。”

    金都尉冷笑一声,显然觉得他在夸大其词。

    孟昔昭也不在乎他的态度,只盯着他的眼睛,问他“都尉可否告知,匈奴是什么时候改了

    左贤王不再由单于之子担任的规矩”

    金都尉抱起手臂,警醒的打量孟昔昭的脸色“自然是将近三百年前,北汉建国时改的。”

    嗯匈奴人入主中原以后,怕中原人反抗太激烈,再加上他们特别崇拜自己的祖先冒顿单于,而冒顿活着的时期,就是汉朝刚建的时期,所以他们商量了一下,把自己的王朝,命名为北汉。

    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西汉灭亡了、东汉灭亡了,那你们这个北汉,不也就是等着灭亡么

    孟昔昭又问“那都尉可知道,从这个规矩改了以后,历任的左贤王,有几个可以寿终正寝的”

    金都尉抱起的手臂一顿。

    跟孟昔昭不一样,金都尉对左贤王,那是真的无比忠诚,都快赶上一只大金毛了。

    然而匈奴人文化程度都不咋样,他们也不作诗作词的,基本上是会认字就行了,像金都尉这种熟知三门外语的,已经是很厉害的文化人了,可是,他也不太了解历史。

    历任的单于有多少个他都不知道,更何况是那些左贤王的下场呢。

    被孟昔昭这么问了以后,他能想到的,只有离他们比较近的几个左贤王,比如上个,还有上上个。

    上个左贤王,在单于死了以后,被现在的老单于发配到漠北守边疆去了,到死都没回过草原,而在他被发配出去五年后,他就死在一场热症里,匈奴的医疗水平就不咋样,漠北更是不咋样中的不咋样,在那病了,除了自己熬,没有任何办法。哪怕金都尉,也说不出这算寿终正寝的瞎话来。

    而上上个左贤王,那就更惨了,因为上上个单于他是逼宫上位的,左贤王为了保护单于,直接被乱刀砍死了。

    要是说别的事,金都尉肯定能大义凛然的说,最好的勇士就是要为了保护主人而死,这是无上荣耀的事情

    但沾上左贤王,这话他就说不出口了。

    金都尉突然一言不发起来,孟昔昭心里微微一笑,面上却又沉沉的叹了口气“在我们大齐,也是有类似的事情的。每一次王权更迭,朝廷就要被血洗一遍,大齐有句话叫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有句话叫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心都是肉长的,都有自己的偏爱之心。哪怕都尉你,对每个人的态度也是有区别的,对吧如今你们的单于还是信任左贤王的,可谁又能保证这信任会永远不变呢,一旦这信任变了,或者因着某些变故,消失了,那就如同登云梯被突然撤掉,而高高坐在登云梯之上的左贤王,就会摔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迷信的人最听不得别人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金都尉登时就想发火,却见孟昔昭十分平静的看向自己“都尉不要生气,我说的不仅仅是左贤王,还有我们的太子殿下。”

    “他的处境,只比左贤王更加艰难,历来的左贤王或许还有几个幸运儿,可以得一个善终,而历来没有登上大位的太子,毫无例外,全都下场凄凉。”

    金都尉死死的盯着他,最后,到底还是按捺住了发火的冲动,“那你可以另

    投明主。”

    孟昔昭直接笑了“这话说给都尉,

    rdquo

    ,

    除了某些特别没良心的人,谁愿意叫别人当爹呢。

    金都尉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一点,同样都是忠诚的人,金都尉也认可孟昔昭说的,确实,他们算是同一种人。

    可是,他们绝对不是一路人

    “既然你已经选了这条路,那就不要抱怨了,结局是好是坏,你都只能自己担着。”

    孟昔昭点点头“我知道,可这不是还没到结局的时候吗,我想破局,也想让都尉和左贤王破局。”

    金都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孟少卿,大齐太子如今,确实身在死局当中,可左贤王殿下并非如此,他在匈奴的地位,比你们的太子不知道高了多少。”

    孟昔昭“是啊,这么高贵的地位,还被派出来到大齐求娶公主了,跟我们的太子一样,在同一条路上走了两遍。”

    金都尉“”

    “这不一样”

    孟昔昭问“哪里不一样”

    金都尉被噎住了。

    其实吧还真不一样,求娶,重点在前一个字求上,肯定要摆出好态度,找个地位高的人来干这种事,不管哪个民族,嫁女儿都是高姿态的,哪怕这个女儿不受宠,这姿态也要摆出来。

    但匈奴人看不起大齐人啊,金都尉又不是经常在单于庭待着的,他不知道这些弯弯绕,要说的话,其实他心里一直都愤懑,觉得这个差事不应该派给左贤王。

    孟昔昭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金都尉眼睛往右看,明显在回忆一些让他觉得不愉快的事,孟昔昭见状,趁热打铁,继续说“匈奴有左贤王,也有右贤王,还有几位深受单于宠爱的王子,如果这事是好事,为什么单于不派王子来做这个事今日你们的大王子前来迎接,既然他都能走到临闾关来了,为何不能再走远一些,去我大齐,直接代替左贤王,将公主接回来”

    呵呵一笑,他徐徐的开口“自然是因为,这一路山高路远,单于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但左贤王跟了他这么多年,劳苦功高的,甚至年纪也不小了,他倒是很舍得了。”

    金都尉看着孟昔昭的眼睛直冒火。

    直白的实话没人爱听。

    然而孟昔昭还没说完呢,他脸上挂着事不关己的笑容“连左贤王亲自辅佐了多年的单于都是这样的态度,难道你还觉得,往后的新单于,会把左贤王奉为长辈一般的座上宾吗”

    金都尉“”

    他定定的看着孟昔昭“那也不关你一个大齐人的事。”

    孟昔昭点头“自然,所以,这些话,我不是以鸿胪寺少卿的身份跟都尉说的,而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希望都尉明白一个道理,你我之间,不是竞争者,你过得好、我或许能跟着沾点光,你过得坏、却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距离和国别,让你忌惮我,却不需要担心我,要知道,这

    历来下刀最快又最狠的,

    ,

    而不是那些外人。”

    看见金都尉露出错愕的神色,孟昔昭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包子留在金都尉那里,孟昔昭一口都没吃,站起身,跟金都尉告了别,然后他才回了自己的帐篷。

    后悔啊。

    当初不如只叫一个人来,把那个会剁馅儿的扔在庄子算了,因为多了这么一个会剁馅儿的,搞得他天天都只能吃肉,吃的他都快闻肉色变了。

    今天孟昔昭说了那么多,前面那些,其实都作用不大,只能起一个潜移默化,让金都尉进入状态的作用,真正说进金都尉心坎的,还是孟昔昭最后那句话。

    比起软弱无能的大齐人,还有只会折腾人的单于,那自然还是同为匈奴人、而且十分有狼性的那些同族们,更让金都尉担心。

    本来金都尉就是在一群同族当中杀出重围的,他太知道这些人为了权力,能干出什么事了。

    就这样,一颗种子被播种到了金都尉的心里。

    怀疑啊是这世上最臭不要脸的情绪了,因为它来了,就不会再走,只在心里狠狠的扎根,在本来很牢固的感情里,硬生生的分开一条修复不好的裂缝。多少风流人物、名臣良将,到最后都是死在怀疑二字上面。

    本来没事,怀疑着怀疑着,也就有事了。

    虽说被孟昔昭种下种子的人是金都尉,不是那个左贤王,可只要是人,就免不了的过上群居生活,而只要过了群居生活,那人的行为,就会渐渐的被其他人影响。

    这比直接去跟左贤王说这些都管用,因为左贤王是绝对不会相信孟昔昭的,可是,他信他看着长大的金屠哲。

    而在孟昔昭忙乎着给匈奴人挖坑的时候,匈奴人也没闲着,也打算从即将到来的大齐人身上,撕点好处下来。

    有句话叫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这句话特别适合匈奴的现状。

    此时,匈奴的王八们咳,贵族们,就在紧急商量大齐人到来以后怎么招待的问题。

    老单于坐在王座上,其余贵族在下面,坐成一个圈。

    他们也没有君臣必须一个坐一个站的规矩,每回开会都仿佛话家常,直接进来坐下就是了。

    大王子在得知送亲之人是大齐太子以后,立刻火速派自己的斥候跑回单于庭,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本来不怎么在意送亲队伍的众人,立刻就精神了。

    这可是太子啊

    但是,请不要误会,他们不是因为太子地位高,而露出了惊喜和惶恐的神情,他们是因为知道来的是太子,感觉太子能做主的事情特别多,而且听说这人很年轻,还不如他们的三王子年纪大,所以,想要震慑他一番,在他家长不在的情况下,吓唬吓唬人家小孩,捞点好处回来。

    真不愧是土匪发家的国家。

    二王子安奴维自告奋勇,他说道“等齐国太子来了,我就出去,跟他比试一番,听说那齐国太子是

    个走两步路都要喘一口气的软脚虾,他定然不敢跟我比试,在他吓得屁滚尿流之际,再把人请进宫来,跟他谈判,谅他不敢不答应咱们的要求。”

    一个贵族应和,“没错,让他们再多送些东西过来。”

    最起码也要把这次娶公主花的钱都收回来,为了给那公主建屋子,他们的马都吃不了好料了

    因为单于即将大婚,右贤王也被请来了,他斥责这两人“胡闹,那至少是齐国的太子,你这么不给他面子,齐国人受得了吗我看,还是温和一点。”

    三王子坐在一旁,跟个透明人似的,正摸着地上的石砖呵呵笑。

    老单于“”

    看见这个傻儿子他就糟心。

    闭了闭眼,他说道“没错,不能太落齐国太子的脸面,不然,楚国公主也会不高兴的。”

    全体贵族“”

    那公主还没来呢,你就心疼上了

    你都没见过楚国公主长什么模样啊这么快就让她当咱们匈奴的祸国妖妃,这合适吗

    贵族们万万不能理解单于的心思,其实很简单,这就是老夫少妻的相处模式,对方是个公主,地位尊贵,十分能满足单于那幻想自己还是个英武小伙子的美梦,既然如此,宠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见单于听了自己的意见,右贤王微微一笑,说道“不需要跟他们的太子比试,只要跟他们的侍卫比试一番,连赢五六人,中间的时候,最好杀了他们的其中一人,让那太子知道我们匈奴勇士有多厉害,然后,再跟他谈条件,也是一样的。”

    安奴维“”

    这跟他说的有什么区别。

    不就是不让他去出风头了吗

    右贤王你这个老鳖孙,我就知道你是在针对我

    然而众贵族都觉得右贤王这个办法非常好,想象了一番大齐人被吓得战战兢兢的画面,然后他们才带着满意的微笑,开始商量,到底要从齐国太子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呢

    土匪,真的太土匪了。

    先商量怎么吓唬人,然后才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好处。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商量的,两国现在是和平状态,肯定不能张口让齐国送自己一块国土,不要国土,那就只能要钱了。

    匈奴也不是完全的没有种植业,他们是有那么一部分耕地的,但连续三年大旱,那些耕地几乎都完蛋了,更惨的是,去年夏天闹了一场巨大无比的蝗灾,蝗虫这东西,不止吃粮食啊,它们连牧草都吃,弄得今年匈奴差点喘不上气来,人人勒紧裤腰带,宁愿自己饿着,也要把牛羊喂好了。

    一群人商量半天,决定了,钱要,粮食也要要是他们不给,就威胁那个太子

    能在匈奴当左右贤王,那肯定都不是笨蛋,左贤王办事能力优秀,右贤王则是脑子特别活络,要钱也不能就这么伸出手去要,大齐人要脸,没个合适的名头,他们也不买账。

    于是,右贤王提了两个

    方案,一是,跟齐国太子哭穷,说自己日子过不下去了,让他们接济一下邻居,然后再暗戳戳的威胁他们,如果他们不接济,自己就只能南下去抢了。

    右贤王感觉这个方案就特别好,奈何这帮贵族坚决不同意,开玩笑,跟齐国人哭穷匈奴人才不干这么丢脸的事

    右贤王“”

    于是,他又提出了第二个方案。

    那就是,给整整二十年都没变过价格的马匹,提价。

    每年春季,匈奴雪化了,齐国才会派人来领马匹,算算也就是几个月之后的事了,正好,齐国太子从他们这回去,告诉齐国的皇帝,然后再派人过来,一点都不耽误。

    一群贵族互相看看,都感觉这个方案特别好,本来就是嘛,连牛羊的价格都涨了,这马一直都那个价,怎么行,要他们说,早十年前就该涨价了,反正齐国只能跟他们进口。

    他们已然觉得这是胜券在握的事情了,毕竟匈奴无战事,齐国却年年都跟南诏打仗,如果他们拿捏着,不把马匹卖他们了,大齐肯定得慌。

    连老单于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想着再过不久,公主和钱粮一起到手的日子,搂着自己新娶的匈奴阏氏,老单于连觉都睡得更香了。

    *

    自从进了匈奴,虽说这环境一天比一天恶劣,但因为这边全是平原,反而他们行进的效率,也是越来越高了。

    虽然还没见到雪,但这北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

    孟昔昭把那件熊皮大氅拿出来,不管在哪都穿着,连睡觉都盖着它,这熊皮大氅是黑色的,毛特别的立体,套在孟昔昭身上,显得他脸更小了,移动起来,仿佛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詹不休掀开孟昔昭马车的帘子,然后就看到他把下巴都缩在大氅当中,整个人坐的仿佛像是一只圆滚滚的黑色不倒翁。

    詹不休“”

    “叫我什么事”

    穿这大氅还有个好处,特别适合偷东西。

    孟昔昭从大氅下面,伸出一只手来,手里有两个硬邦邦的纸筒,纸筒上还有一条鞭炮的引线。

    詹不休一愣“这是何物”

    在他把纸筒拿走以后,孟昔昭嗖的就把手收回去了,然后继续缩在大氅里,闷闷的回答“手雷。”

    “点燃之后扔到远处,可以营造出雷霆之力,把地面炸出一个坑。”

    詹不休反应一秒,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手中这丝毫不起眼的纸筒,他是天生的将领,几乎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东西的问世,会是大齐多大的助力。

    再抬头时,他看着孟昔昭的眼神都有几分火热了“若是炸城门呢”

    孟昔昭“只要数量够,别说城门,南天门都能炸开。”

    詹不休张口还想问更多,孟昔昭却制止了他“更多妙用,以后再说,你先拿着它们,平时收好了,别贴身放着,现在它不是那么的稳定,要是动作太大,容易自己就炸了,

    你放在一个安全、又够得着的地方,

    等过几天,

    瞅准时机,你就扔出去,震慑匈奴人。”

    詹不休愣住“你想跟匈奴人打仗”

    孟昔昭“打什么,就咱们这几个人,拿什么打,而且打起来又有什么好处。”

    最要命的是,打得下,守不下,那还打它干什么,大齐现在可经不起折腾,不能做赔本买卖。

    詹不休不明白了“那你拿这个出来做什么”

    孟昔昭抿唇“以防万一而已,现在咱们是客人,匈奴人又一向看不起咱们,说不定会给咱们来个下马威,我可不想看他们得意洋洋的模样,这下马威,他们敢给,我就敢掀回去。”

    詹不休看着他用最平静的语调说着最猖狂的话,不禁笑了一声,然后把手雷收下了,“好,放心吧,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孟昔昭眨眨眼,又叮嘱了他一句“这东西威力大,别往人身上扔,那样就结仇了,还有,扔完以后,蹲下,捂住耳朵。”

    詹不休“”

    想象了一下那个姿势,詹不休抽了抽嘴角,没有明确的答应。

    *

    他们是九月十五出发的,十月十三,终于到达了匈奴单于庭。

    单于庭就是一个大城池,外面也建了城墙,内部的格局则跟应天府有点像,不过他们的屋子没有那么多花样,基本都是简单粗暴的风格,很像石头垒起来的大帐篷。

    单于则住在城池中心的王宫当中,这一行人到了,大王子本想领着他们直接去见单于,但崔冶又双叒叕恰当的病了,推脱说自己不舒服,孟昔昭则十分焦急的催促郁浮岚,要他赶紧把太子送去驿馆休息。

    大王子狐疑的看着崔冶的车驾,这一路都挺好的,怎么刚到这就病了

    想起听说的,左贤王到了应天府以后,没有立刻去见天寿帝,而是休息了一夜才进宫,大王子顿时在心里冷笑一声。

    原来在这等着呢。

    随便,反正他们匈奴不在乎这种小事,既然齐人锱铢必较,那就让他们歇着吧,看看明天他们要怎么去王宫。

    公主的宫殿已经建好了,匈奴也没有婚房必须婚后住的规矩,直接就请楚国公主入住新宫,大王子和左贤王走了以后,孟昔昭看着也就不是那么的着急了,他跟太子请示了一下,然后就跟着公主的车驾,一起前去看新建的宫殿是什么模样。

    倒是很大也有几分大齐建筑的影子,但是空荡荡的,而且里面待了一排的匈奴奴隶,面黄肌瘦,见了人也畏畏缩缩,甚至他们的面孔,还有点外国人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国家掳劫过来的。

    到了单于庭,那位女官对公主的看管就没那么严格了,她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都到这了,这里可是匈奴的腹地,公主已经不可能跑了。

    女官给自己放假了,检查宫殿的事就落在了孟昔昭头上,孟昔昭忙前忙后,既要过问宫殿的安保,还得找主事的,跟他们交接一下任务

    ,把楚国公主的习惯告诉他们,并敲打一番,让他们记住必须好好的伺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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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昔昭愣了一下,问她“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楚国公主摇摇头,继续坐着不吭声。

    孟昔昭看看她,心底感觉有点奇怪。

    被调去伺候公主以后,孟昔昭见公主的次数就多了,但还是称不上了解,毕竟他们说不上话,而自从进入匈奴,公主的话就比以前更少了,脸色看着也不好看,连身形都是一天比一天消瘦。

    倒也能理解,好多人平时咋咋呼呼的说着不想活了,但真要发现自己得了治不好的绝症,肯定哭的跟其他人一样难受,公主也一样,虽然早就知道自己会去和亲的命运,但在那命运真的近在咫尺天涯之前,她也没有如此鲜明的真实感。

    孟昔昭沉默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

    但是在回到驿馆之后,他想了想,把郁浮岚请了过来。

    这一天,太子崔冶真的没有动身,而是好好的在驿馆里休息了一天,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带着所有的使臣,一同进入匈奴王宫,去拜见单于。

    那大王子,今天根本没露面。

    孟昔昭就防着这一手,提前找人去查看了路线,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王宫,结果,还是没防住对方所有的小动作。

    在王宫门口,他们被王宫的守卫拦下了。

    要他们出示齐国使臣的证明,不然就不让进去。

    这年头又没有身份证,跟左贤王一起出来,就是最大的身份证明。

    对方这是摆明了要刁难自己,对送亲的太子都这般态度,难怪大齐没人愿意来匈奴呢。

    崔冶神色发冷,他当即就想转身回去,既然对方刁难,他也可以不进宫,就在驿馆里待着,看谁耗得过谁。

    然而孟昔昭上前一步,谦卑的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崔冶神色一松,微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得到太子的首肯,孟昔昭也笑起来,然后一挥手,后面的詹不休就走了过来。

    但他没有立刻让詹不休出手,而是来到那个守卫面前“匈奴的待客之道,我们齐人万万不能理解,太子殿下昨日是跟你们左贤王和大王子一起进入的单于庭,许多匈奴人都看到了,现在你却让我们出示自己的使臣证明,你不如直说,你不想让我们进入王宫,拜见单于。”

    听了这么一番指责的话,那守卫依旧鼻孔朝天,不把他们当回事。

    孟昔昭这才脸色倏地一变,指着他的鼻子发难“好你个狗东西就因为有你这种背主的奴才在,齐国和匈奴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都跟着败坏了我今日就替我们的太子殿下,和你们的单于,教训教训你”

    说完,他迅速转身,对詹不休说“把宫门炸开,我们带他一起进去见单于”

    一边说,他一边虚虚的护着太子后退,其他人见状,也不明就里的

    跟着后退。

    那守卫被骂的一头雾水,他雅言不太好,但也听得出来孟昔昭是在骂他,而他刚想说点什么,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神色冰冷、即使在匈奴当中,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丈夫的将士,站在他对面的不远处。

    而那将士冷着脸,也跟着后退几步,猛地朝他身后的宫门扔了一个东西。

    那守卫十分纳闷,还抬起头,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抛物线迅速的飞过来,转过头,他疑惑的看着那本就不长的引线,慢慢燃烧到了顶端。

    而这时,孟昔昭赶紧喊了一声“都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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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说别人了,就是崔冶都惊得神情一愣,下意识的又后退两步。

    詹不休比较倒霉,他离得最近,虽然他没有后退,但因为他想维持自己的风度,没蹲下,此刻,他身上已经全都是土了。

    巨大的烟尘和扬起的土沙把整个宫门都遮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孟昔昭眯着眼,才看到那宫门被炸烂了一部分,但毕竟是宫门嘛,用的上好木头,只有下半部分被炸烂了,形成了可以让一个人钻过去这么高的狗洞。

    再看那个守卫,已经趴地上了。

    詹不休扔的很有准头,离这个守卫比较远,他肯定死不了,不过,也仅仅是死不了了。

    孟昔昭要走过去,还被惊疑不定的崔冶一下子拉住了袖子,孟昔昭朝他安抚的笑笑,崔冶这才放开了他。

    走到守卫身边,看着他身上多出的好几个伤口,还有他捂着腿大叫匈奴语的模样,孟昔昭在心里笑了一声,然后朝后招了一下。

    立刻就有侍卫走过来,孟昔昭指挥他们“把门打开,让殿下进去。”

    侍卫此时看着孟昔昭,很想给他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孟少卿,你牛啊

    都是血性男儿,以前没法显示出来,是因为上官们压着,他们怂,自己也只能听命,这一下子换了个说干就干的,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于是,他们立刻照做,把那两扇本来关的挺好的宫门,就这么推开了。

    而等宫内外的其他匈奴人听到动静,狂奔着赶来的时候,就看到齐国人已经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那手雷的动静太大,整个王宫都能听到,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老单于都跟着跑了出来。

    显然这群人也是知道齐国太子今天要进宫的,一个个捯饬的特别隆重,贵族衣服全穿上了,而且人来的特别齐,从老单于到左右贤王,从左右贤王到一二三四五王子,全在。

    现在,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原本应该被为难在宫外的齐国一行人,慢悠悠的走到了自己面前。

    太子崔冶秉承着以牙还牙的原则,当初左贤王见了天寿帝只行礼,不说话,那他也这么干。

    而且既然当初左贤王只是弯了弯腰,来了个匈奴的礼数,那崔冶也只是拱了拱手,来了个大齐的普通见面礼。

    之后,他就把手收回了披风之中,眼神漠然的看向孟昔昭,而孟昔昭在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随后十分上道的上前一步,当起了他的代言人。

    一上来,孟昔昭就十分自豪的指着门外“尊贵的单于,不必道谢,我们已经替你清理门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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