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摆了一道,但新帝封赏全朝的时候,还是把太师之位给了司徒桓。
司徒桓不算崔冶的亲信,与各方势力也都平衡,让他做太师,所有人都心悦诚服。
额,几乎所有人都心悦诚服,得知死对头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闫相公回到家以后,病了三天,没有当场在崇政殿哭出来,已经是他心性强大的证明了。
原来的左相成为太师,右相不动,但为了让他心情好一点,也是为了安抚右相一派的人,崔冶封闫顺英为一品太傅,太傅是教养太子的,能把一国储君交给他,这说明了帝王对其的信赖和爱重。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最起码在天寿帝折腾过以后,太傅的职位就远远不如太师,目前朝中也没有皇子和太子,所以,这就只是一个纯粹的荣誉职称了。
除此之外,孟旧玉升为新的左相,姜放则变成了新的参知政事,尚西关死了,骁骑大将军的位子空了出来,但武将的官职并非一定要有人担着,等有功劳了再封赏,更能服众。
耿文锦依然做他的枢密院老大,不过为了给他分权,崔冶又拎了几个文官过去,给他当副手,耿文锦自然知道崔冶的意思,但他又不能拒绝,只好就这么受了。
几位大佬都有各自的归宿,封完了他们,这才轮到孟昔昭。
之前崔冶把孟昔昭提成左散骑常侍,用的理由是他以前立过功,但这回这个理由用不了了,而崔冶也不想再找别的理由,他就是要升孟昔昭的官。
天寿帝没死的时候,他俩同进同出,孟昔昭甚至都搬东宫去了,彼时情况确实紧急,且内务忙碌,孟昔昭身为太子詹事,住在东宫,也算情有可原。
可天寿帝死了以后,他居然还住在东宫里
国丧之中,太子是不能登基的,等到守孝二十七日以后,两位宰相带着百官前来相请,而且太子不能立刻答应,要先拒绝两次,做足了悲痛的模样,才能在第三次的时候,答应下来,开始登基大典。
而这二十七日的孝期当中,孟昔昭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继续待在东宫当中,日日都能见到太子,要知道,连司徒桓和闫顺英都没这个待遇,孝期凡事从简,两位相公也是能不去见太子,就不去见太子,省得耽误了太子的孝心。
总之,他一个外臣,老待在东宫里不出来,让文武百官都感觉很微妙,身为古人,他们暂时还想不到那方面去,但有件事,他们已经确定了。
新帝对于孟昔昭,真的是重视的不能再重视了。
所以今日的封赏,他们都知道,新帝肯定又要抬举孟昔昭,他们就是在心里琢磨,会把他升到哪去。
心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猜测,等到秦非芒把圣旨上的内容念出来,他们才惊愕的抬头,然后齐刷刷的看向站在边缘的孟昔昭。
圣旨上说,要封孟昔昭为三司使。
三司使啊
那可是正一品
仅仅
在宰相和枢密使之下,连参知政事都要站他后边的三司使
恍恍惚惚,曾经他们还想着,按照孟昔昭的升迁速度,说不得能超过邱肃明去,二十多岁就官拜一品,很好,如今他连二十岁大关都没迈过去,才十九岁,就已经是正一品了。
傲视全朝堂。
很显然,孟昔昭早就知道这个旨意了,他安安稳稳的站着,旁人震惊的看过来,他还会对人家谦虚的笑笑,仿佛他是个很客气的人。
而实际上呢他不仅不客气,这个官职,是他找崔冶要来的。
原本按崔冶的意思,他觉得孟昔昭不喜欢太急功近利,所以是准备把他提成新的参知政事,父亲和儿子都做过一样的官职,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
然而孟昔昭认为,他爹已经是左相了,他再来个副相,高调也不是这么个高调法,他以后是住在宫里了,不怕有人刺杀,但他怕有人给他爹下毒
再说了,他从来都不耐烦处理一些琐事,府里的外包给了金珠银柳,宫里的就外包给崔冶,不如换掉,给他一个他觉得有挑战难度的。
这个原本被邱肃明占了好多年的官职,他觉得就挺好,当上三司使,他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的动用资源、改换税制,而且有了空闲,他还能往外跑,看看外面的风景。
至于三司使比参知政事官职还高,只会让他们家变得更加高调这时候他倒是不在乎了。
双标的明明白白。
大家就是再有意见,也不能今日提出来,只能默默的憋回去,而除了他们几人变动最大,剩下的,就都是小变动了,稍微的升个一级半级,根本引不起众人的注意。
官职的封赏结束之后,就是加封,这也是历来的老规矩了,新帝登基,要给老臣和功臣一点甜头,封个爵位什么的,展示一下自己有多大度。
崔冶没在这里做什么出格的事,都是按规矩来,年纪大的,封个金紫光禄大夫,年纪中的,就封个某某侯、某某伯。
因为有前面那一出,大家全都提着一口气,生怕听见皇帝把孟昔昭封成了某某国公,幸好,他还不至于偏心到如此地步。
但这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崔冶的真实想法。
崔冶认为,皇后之位才配得上孟昔昭,除此以外,都是委屈他了。
奈何孟昔昭一听他这话,就把眼睛瞪的像铃铛,大有他要是敢这么做,他就在地上挖个坑,然后住进去再也不出来的意思,崔冶只好遗憾的作罢。
加封也完了,就是见者有份的分东西,每人送一点银两、再送一点粮食,算是沾沾新皇登基的喜气。
退朝之后,所有人都往外走,除了孟昔昭,孟昔昭他很自然的抬腿朝前走,慢悠悠的去找崔冶,而崔冶也等着他,直到他走过来以后,他们俩才相携离开了。
孟旧玉“”
以前他俩也这样,但因为崔冶不是皇帝,好像大家就注意不到他们的过分亲密,而现在,连孟旧玉都开始
纳闷,为什么这一幕让他觉得如此合理、又如此不合理呢
摇摇头,孟旧玉还是没多想,只转身出去了。
*
今年依然是天寿十七年,他死在季春当中,这一年已经开始了,若轻易的改动年号,就会给崔冶招来骂名,旁人可以无所顾忌的评判一个帝王的得失,但崔冶不行,孝道第一的封建社会,不允许他这么离经叛道。
所以他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用天寿这个年号,等明年开年,再改成新的。
至于新年号是什么,等到商量的时候,崔冶想也不想的张口“兴明。”
四月便入夏,但真正的热起来,还是要等五月,如今是四月的尾巴,宫殿之中无外人,孟昔昭揽起两只宽大的袖子,露出半截胳膊,他一手撑头,一手拿着狼毫笔。
撑着头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鬓角heihei兴明是不是有些土了。”
崔冶跟他待的时间久了,早就适应了他那一套略显怪异的说法,他明白土是什么意思,但他不认为这个土,“残损重盛为兴,照临四方为明,兴明,既是百姓的期盼,也是我的心愿。”
私底下,崔冶从不对着孟昔昭称朕,不过他当太子的时候就这样,那时候他也不愿意称孤。
都当皇帝了,也用不着拘泥这些小节,孟昔昭噘着嘴,把狼毫笔搁在自己的人中上面,轻轻往上吹了一口气,他妥协了“好吧,你的年号,你说了算。”
主要是,他的文化程度不高,在这方面,他就是想自己说了算,也没那个底气。
见孟昔昭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崔冶微微一笑,并未过多的言语。
照临四方为明,而日明,昭也。
崔冶笃定孟昔昭根本不知道他名字的意思,所以才用了这么一个招数,果然,孟昔昭完全没有察觉到。
他也学着孟昔昭的模样,让自己放松,然后坐的懒散一些,但小时候的习惯不是这么容易改过来的,没一会儿,他就觉得浑身难受,还是让自己坐直了。
而孟昔昭虽然没察觉到这个年号当中的问题,但他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扭过头来,对崔冶正色道“关于先帝的谥号”
崔冶眨眨眼。
孟昔昭被他这无辜的模样噎了一下。
大齐的规矩,皇帝死了以后,要经过一系列的加工,是的,对尸体进行加工好多道工序,直到皇帝不会轻易腐烂,也遮盖住了里面的臭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以后,才会正式入殓。
而入殓以后也不能立刻下葬,要放在指定地方,停灵三个月,才能送去皇陵。定谥号这事,全看后人是什么态度,有的后人当天就把谥号定好了,有的要入殓以后才定,而崔冶,他活活把这事拖了一个多月,打算等下葬前几天,再把谥号定下来。
众所周知,皇帝的谥号无比长,但这么长的谥号当中,只有一个字是最重要的,也是往后人们对这个皇帝的称呼,按孟昔昭的想法,随便选个就完了,像什么灵、幽、缪、戾,都挺好的
,尤其戾,不悔前过曰戾,知过不改曰戾,完全就是天寿帝的真实写照嘛。
但崔冶不想用这些,他想要自己单独创一个谥号,也就是寿。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天寿帝还用这个字当年号呢,他应该挺喜欢这个字的。然而谥号跟年号不一样,定谥的原则是,要展示出这个人一生当中最大的成就。
孟昔昭就已经够缺德了,他挑的每个谥号都是骂人的,而崔冶没有骂人,但他的意思是,天寿帝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是,他活得长。
嗯,实岁三十九,也叫活得长。
说实话,孟昔昭觉得这比直接骂还难听。
目前只有孟昔昭知道崔冶的想法,但很快,大家就都会知道了。
孟昔昭斟酌再三,还是想让他换一个,他说了自己的忧虑,崔冶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还点头。
等他说完了,轮到崔冶发表意见的时候,崔冶沉吟片刻,说道“二郎说的都有道理,若要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件事我听了你的,那别的事,你能听我的吗”
崔冶温温柔柔的看着孟昔昭,但孟昔昭硬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不怀好意。
heiheiheihei”
沉默一秒,孟昔昭把头转了回去,一边做出一副忙碌的模样,他一边说道“仔细想想,齐寿宗这个庙号,挺好的,朗朗上口啊,微臣认为很好,不必改了。”
崔冶“”
见他不再看自己,崔冶轻笑一声,也不再提这个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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