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冬奥征程的第一个夜晚,余曜终于跟朋友们一起去了期待已久的亚格洛斯雪山西面。
冬奥赛场只占用了山顶的滑雪公园。
余曜又一直忙于训练,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座雪山的另一侧。
出乎意料的是,跟普通的滑雪场差不多。
不算陡的雪坡,雪道宽敞又平整,留下一条又一条面条似的机器压痕。
最引人注目的是雪道两侧支起的一盏又一盏路灯。远远望去,蜿蜒的雪道如玉带,缀在两边的灯就像是玉带边缘钉上去的一颗又一颗装饰珍珠。
有不少滑雪爱好者们正在道上来来往往,单双板都有,时不时就有人撞人和被撞,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但跟说好的野雪一点也不相关。
少年望了会儿正在夜灯照耀下滑行欢呼的夜滑者们,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费利克斯。
费利克斯就咳咳解释道,“人是很多,但是,余,我们要滑的不是这里。”
他噔噔噔领着大部队往小道上走了几十米。
然后献宝似的,“铛铛铛铛”
费利克斯伸出手臂,自豪骄傲地把接下来他们要滑的野雪道展示给大家看。
“看这才是我们今天要滑的雪道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grandassif”
grandassif
伟大的,山峦
余曜望着眼前雪坡上高大整齐的松树林。
夜间看不清树的颜色,但每一株雪松的松枝上披满了白绒绒的雪,上小下大的形状让它们看上去像是圣诞节时才会被摆放在商场大门口的松树吉祥物。
树林也很密集。
沉默的雪松一棵挨着一棵,有竖直朝天的,也有倾斜着仍然腰板挺直的,还有半躺着也要强行军姿的,古典又朴素地守护整个倾斜雪坡,仿佛从开天辟地的亘古时期,一直忠心戍守到了现在。
grand应该还有宏大,壮丽的意思。
余曜想了想,凭借自己的喜好翻译,“大山丘”
在场唯一能同时听得懂通用语和华国语的洛伦佐
他忍无可忍,把雪板重重插进松软雪里,贵族式的优雅碎了一地。
“余你自己听听,这个名字真的好听吗”
曾经把鱼神之跃翻译成鱼王跳的余曜应该还好吧。
他虚心求教,“那应该怎么翻译”
“呃”
吐槽在行的洛伦佐一下卡住,无意识捏了下口袋里的尖叫鸡。
还是那位即使滑雪也穿正装的管家先生埃斯蒙德主动替自家小少爷答道,“我听闻华国人曾将这片野雪道命名为了雪松岭。”
雪松岭
不也是很直白的名字么,跟自己刚刚翻译的也没什么不同嘛。
余曜自我感觉很良好,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眼见朋友们已经开始热身,就也加入到大部队中,等到四肢的关节活动舒展开,就把自己的粉雪板放到地上,咔哒两下踩进了固定器。
等一下
19本作者曲临青提醒您我靠极限运动封神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休伯特眼疾手快地拦住马上就要开冲的少年。
余曜把护目镜摘了起来,“怎么了”
艾莫斯哈哈笑,“余,现在天还没亮呢,这么黑,你打算怎么滑”
也不算黑吧,余曜看了看不远处的灯带。
而且等天亮是什么鬼现在开始等天亮,起码要十二个小时吧。
但小伙伴们都一副马上会有大惊喜的神秘表情。
难道余曜心里微微一动。
就在他左手边,洛伦佐看了下手表,就开始高声倒数,“十九八”
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喊,“六五四三”
余曜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开记者会时就已经彼此通气的运动员们同时兴奋大吼道,“一”
“b”
不同瞳色不同肤色的运动员们在这一刻同时望向天空,勾肩搭背,笑得像一群孩子。
余曜也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
漆黑的夜幕在倒计时结束时就开始有了深浅。
下一秒,欧若拉女神骤然降临,由璀璨宝石研磨而成的蓝、绿、红、紫的颜料顷刻间被泼洒向人间。
夜幕被染成了贝壳一样灿烂奇幻的色彩,蓝绿渐变,紫红交织,连续不断的色彩如同从天而降的女神裙摆般,轻飘飘地飘着,忽暗忽明,忽深忽浅,如丝绸般抖动翩跹。
夜空中不断飘下流星般细碎的雪花。
那束神秘梦幻的光仿佛能照进人类灵魂的深处。
从入目的瞬间就四散开来,随着一股股震撼磅礴的宇宙能量,流淌至人类躯体的每一个角落,轻抚着每一寸曾经因为比赛绷紧过的神经与心弦。
美,难以言表的美,如同大自然对人类的低语呢喃。
甚至让人有一种就此死在极光星空下,也不枉匆匆一遭世间的超然纯粹感。
余曜不是第一次看见极光。
但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极光女神在自己面前缓缓展开自己绚丽的裙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整个宇宙都近在咫尺,自己的躯壳融化消失,只剩灵魂进入到神秘仙境的不真实感。
显然有这样的感觉的不止他一个。
随之而来的媒体记者们也都在这样震撼迷人的壮美景象里失了神。
其中一位来自华国的主播对着直播间道,“之前就看见了气象台的极光预告,没想到余曜他们刚到雪道就能看见,这卡点也卡得太准了”
准到了有一种极光是在为小鱼轰然绽放的宿命感
直播间有观众这样评价道。
但大家都只是看看笑笑就过。
毕竟人怎么能掌控自然,大自然的美好从来都捉摸不定,能够预测到
美好的发生,就已经是人类的极限。
但洛伦佐却不这么以为。
他的家族是资助了一间天文研究院,也能够监测极光的具体发生时间不错。
正常情况下,s国的极光也是由当年的一月到次年的四月。
但今年就很反常。
一直到了二月里冬奥尾声,常年引得游客纷纷造访的极光都还消失不见。
偏偏就在余夺得了自己的第五枚金牌后不久,研究院的教授们就打来电话,说他们成功预测到了新的太阳风出现,今晚就会出现极光。
是巧合,可未免也太巧了。
冰雪岩石偏爱余也就算了,连极光女神欧若拉都对来自华国的少年情有独钟
洛伦佐吃了一嘴柠檬。
但他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能够证明余曜的确与这场烟花般璀璨的极光有关。
心驰神往地站在原地静静欣赏了会儿,就火急火燎的,带着夜盲症患者的自觉提醒大家伙道。
“快点快点,这场极光只有一个小时,再不滑就要结束了”
这么短和烟花真的好像。
余曜忍不住闪过这个念头,但也没多想,听到说极光易逝,就利落地把护目镜拉下,踩着雪板第一个滑了出去。
挺拔的少年身影宛若流星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
费利克斯第二个就紧紧跟上。
随即便是休伯特,艾莫斯,洛伦佐反应慢半拍的宣唐连也远远地缀在了最后面。
一行人如林间巡守的卫兵般毫不迟疑地滑进了松林。
余曜打头阵,自然要肩负起为大部队开路的重担。
但少年貌似没有一点开路的自觉。
不仅没有选开阔平整的地方走,还专捡雪厚陡峭的地方来。
先不说那条路远比旁边的难。
光是滑行时扬起的漫天飞雪,就能遮挡起本就不明亮的视线。
夜里的粉雪是那么好玩的吗
一不小心摔成骨折都是小事好吧
费利克斯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望了眼已经扎进雪浪,在纷扬的雪雾里若隐若现的少年身影,自觉领着大部队开始绕行。
其他人也干脆利落地跟着一起走。
废话,毕竟大家只是来玩和消遣的,谁也不是奔着进医院去的。
再说了,其他路就容易吗
正常情况下晚上根本就没有人敢滑好吧能滑上这样的夜间野雪道,隔三差五就好险撞上雪松,本身就已经很刺激了。
余走的那条道跟不起跟不起
跟着费利克斯走的年轻人们在短暂的一瞬失落后,很快又高兴了起来,边滑边吹口哨。
“哇哦”
“费利克斯你怎么开道”
“艾莫斯能撞我干什么”
嗷嗷嗷的兴奋尖叫声响彻整个雪松林,随机气死了一窝大半夜被吵醒的雪地松鼠。
余曜还是在发觉朋友们的欢呼声离自己越来越远时,才惊愕地发现,自己好像掉了队
怎么回事,难道不是自己挑的路线更有趣些吗
余曜不解地拧板转了个弯,绕过前方突然冒出来的一棵直挺挺的松树,在下一个倒伏拦截的松树上方纵身一跳,雪板就从枯死的树杆上“呲”的滑过。
他的速度很快。
形如燕尾的板尾上,雪屑还没有来得及排尽,少年就已经成功地在野生道具上来了一个漂亮的270°上和270°下。
这样纯天然的道具不好玩吗
为什么大家不一起来玩
余曜真情实感地疑惑了。
但一个人也挺好,少年享受着一个人的孤独,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毅然决然地继续朝着自己更喜欢的路线滑去。
在坡顶用长焦镜头实时追摄画面的主播,看到这样泾渭分明的两个队伍就笑了起来,调侃道,“啊,余曜掉队了。”
结果真的有没听懂的观众真情实感地难过起来。
呜呜呜,为什么大家都不跟小鱼走,他好像一只离群的孤狼,好可怜
懂行的观众们反手就是一个问号,然后就在弹幕里无情嘲笑。
虽然但是,其他人不跟小鱼走的原因不是很明显吗,毕竟不是什么人连野外的树干都敢呲啊树皮可一点都不光滑,很容易就卡刃摔倒的好不好
哈哈哈,谁敢跟小鱼走不想要命了他滑行的路线真的是又难又崎岖,换个人早摔没了哈哈哈
跟着小鱼一样在松树上来个270上270下吗好的,收到,救援直升机已经起航
经历梦一样的五场比赛,观众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们喜欢的小选手和其他运动员不是一个物种。
余曜自己倒是没什么确切感觉。
朋友们虽然不在身边,但他们的笑声始终不近不远。
自己一个人滑行在松软的野雪道上,随心所欲地在膝盖深的雪里冲浪,穿行在气味清新的雪松之间。
银白的浪花滚滚而来,柔软的棉花似地打在小腿和身上。
雪松被甩到身后,转眼又再度迎来。
身下是野雪。
抬眼是极光。
凉凉的夜风带着肉眼可见的温柔和沁人心脾的冷冽。
雪板是轻盈的,灵魂也带起了风。
余曜甚至有一种自己已经被梦幻仙境吞噬,下一秒就要遇到可爱小精灵拦路的美妙错觉。
亦或者是整个人就要乘雪归去,干净安静地被永远留在这片高大松林间。
应该的确也可以。
余曜猛踩雪板估量了一下雪层的厚度。
再次确认了,埋一个自己,再加一个洛伦佐,基本上没有问题。
只是有点夜盲但精神十分正常的洛伦佐
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
“哈哈哈哈,一定是
你平时太遭人恨了”
“等等,余去哪了”
“余”
“小余”
已经滑到松林边缘的年轻人们高声呼喊起朋友的名字。
余曜也顺着他们的呼喊,从最后两棵松卫兵的阻拦中身姿优美地俯冲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的速度高,回转时半径又大。
正勾肩搭背,笑嘻嘻站一排的年轻人一个没跑,都吃了一脸一嘴的雪。
其他人
余曜完了,滑得太痛快,高兴忘形了。
艾莫斯第一个追着少年要打,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宣唐连一马当先地挡在自家师弟前面,很快一场释放自我的友好野雪局就变成了激情互殴。
即将到来的离别太沉重。
大家选择了用笑声放肆发泄。
观众们看在眼里,也默契地没有提起。
小鱼快跑
该谁让你这么皮地滑人家满头满身雪哈哈哈哈
我就说早该有人治治这只皮皮鱼,三天两头皮得让人害怕
直播间的观众们笑不可支,等注意到大家虚张声势着,却都有意无意避开余曜受伤的肩膀时,心里就更加感慨。
体育运动难道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大家在公平公正的竞技场上角逐胜负,等下了赛场,又会因为彼此的实力相互吸引,渐渐成为朋友。
优秀的人本就该相互欣赏。
只有r国h国那样的民族文化熏陶出来的小人才会卑鄙下流地明争暗斗。
观众们看得心满意足,虽然比不上赛场上的刺激,但看着这些二十左右,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嬉戏打闹,也不失为一件只是看着就觉得非常温馨和美好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还活跃在充满魅力的自然风景里。
极光,野雪,夜幕,松林。
一切都美得有种不真实感,像是人和宇宙融为一体。
我决定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极光
我也,好想亲眼去看看,最好也滑一场夜雪
哈哈哈,夜里不敢滑野雪,但雪道上的夜雪还是可以试试的,许愿随机遇到一个极光
更多不出声的观众们则是在静静回放截图。
很快,少年黑色剪影如一只飞翔的鸟,在极光雪山的背景里,以各种赏心悦目的姿势跃过树冠山脊的梦幻照片就新鲜出炉。
都可以当手机电脑屏幕的壁纸了
很多手机用户们都在壁纸商店里刷到了新上架图片。
他们或许不知道余曜具体是谁。
但光是看着这些充满张力的醒目图片,就十分心动地保存了下来。
余曜出现在很多人的手机电脑上。
但少年本人却还是在滑完野雪后,老老实实地被教练们拎回了度假村的卧室。
“今天太晚了,回医院也晚,就在这睡一夜
。”
简书杰边给徒弟上药边说,“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他用上了自以为最温和的嗓音。
旁边一溜的教练顿时就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赵正飞眉头一个劲跳,有心都想说老伙计你这夹嗓子的声儿也太让人起鸡皮疙瘩了。
教练们给余曜上过药就打算也去休息。
赵威明知道自家徒弟喜欢独处,四下看了看,就坚决婉拒了余曜把另一张空床让出来的建议,“我去客厅沙发上将就一夜就行,好大的事”
卧室门被轻轻带上。
余曜看着虽然很久没回来,依然干净整洁如初的房间,唇角旋开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把手机的轻音乐打开,在旋律声里把自己背包里的五枚金牌整齐码放在床边。
金灿灿的颜色,灿烂夺目如日光,连7878都要流口水了。
哇
鱼鱼,最近金价暴涨,我们把它们卖掉能买好多东西
小人书,动漫,广播剧,应有尽有
7878的意识体幻化成白光,在地板上疯狂打滚,然后就看见自家宿主挑了挑眉,略带嫌弃地用脚尖把自己轻轻拨到一边。
嘎
7878不理解自己哪里说错,但并不妨碍它全程围观了,余曜动作温和地用没穿过的袜子把一枚枚金牌分装好,最后塞进袜子包装袋,压到行李箱底的举动。
余曜收拾好东西,进卫生间洗漱。
直到准备睡觉时,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才奇怪道,“不是说极光只有一个小时吗,现在至少三个小时过去了吧。”
少年点亮手机屏幕,时间显示十点零三分。
从七点到十点,是三个小时没错。
那是因为现在是只有你能看见的极光呀。
7878都快要按捺不住八卦的心肠,小心翼翼提醒道。
鱼鱼,你知道吗,极光还有一个别名,叫宇宙的烟火
“宇宙烟火”
余曜是真不知道,不过说到烟火,他就想到了自己在开幕式结束时,同样在奥运村的夜晚看到的那场烟花。
“的确有点像。”
同样的斑斓梦幻,同样的转瞬即逝。
起这个名字的人能把这两样事物联系到一起,的确很有心。
就这
7878追问,还有呢还有呢
累了一天的余曜已经有点困了,闭着眼睛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喜欢的话你倒是想起来啊
我都提醒得这么明显了
7878万万没想到自己都提示到了这个份上,自家宿主居然还没有意识到,这场美丽的极光是有人豪掷了百万积分,用掉了自己整整十个世界的奖励兑换,才能为他送来的一份盛大礼物。
啊啊啊啊,鱼鱼为什么那么迟钝
大佬的心意就这么白
费了吗
那可是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积分啊啊啊啊
7878后台的数据在疯狂咆哮,
有一种倾尽全力,给主播刷了昂贵礼物空降榜一,却被主播果断无视掉的憋屈崩溃感。
小系统窝在墙脚里怀疑人生。
等上床的少年睡着了,就骨碌碌滚到正在埋头吃粮的小七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黑猫团子。
大佬你后悔吗,那么多积分可以买多少好东西
鱼鱼喜欢金牌,你可以兑换黄金,买一车金牌给他什么项目都可以刻
咳,这个建议是不是特别厉害,作为陪伴宿主多年的贴身统,我很愿意以极其微弱的代价教你钓鱼三十六计
只要大佬你帮我把最新出的那套漫画买回家,只要零点九个积分哦
7878絮絮叨叨半天,在床上人翻身时,一下和小黑猫团子一起僵住,同时竖起耳朵。
直到听见余曜匀长清浅的呼吸声,一猫一统才齐齐放下了心。
小七继续干饭。
7878说了半天也没有反应,就托着没有脖子的腮帮子蹲在了小猫身边。
大佬你是不是已经把意识从小七身上抽离了,它现在除了更亲近鱼鱼,已经完全是一只猫的形状了呢
不过这样也好
小系统对自家宿主还是有相当的了解的,鱼鱼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像摄像头一样监视着他身边的一切
他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这就是人类总说的要有私密空间嘛。
7878无师自通地想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了那么一大堆,只有在最后一句中的某两个字出口时,后台的数据才因为监测到敏感词,无意识地动了动。
离冬奥村很遥远的私人医院里,陪床的祁望星已经睡熟。
所以也就没能看见,自家兄长的脸庞突然飞过了一抹很淡很淡的绯色,连乌黑的眼睫都轻轻颤了下。
乍一看,甚至能给人一种马上就要醒过来的惊喜感。
只可惜这样的画面转瞬即逝。
最起码余曜第二天回到医院复查,顺带去探望的时候,就完全没有看见。
望着青年一如既往静默苍白的脸庞,少年垂着眸子,长长的羽睫遮住大半瞳孔,完全看不出是在想什么。
祁望星打起精神恭喜过少年的五连冠,不由自主地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比赛也看了,自家二哥还没有要醒的迹象,这也太难了。
可看余曜这样的神态,应该就是二哥口口声声的那个小朋友才对。
要不再试试别的办法
祁望星余光瞥过日历,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道,“余曜,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余曜很有计划性,“春天去酋长岩,夏季去学习冲浪,到了雪季就去乔戈里峰走一走。”
这也太密集了。
这就是顶尖运动员的自律吗
祁望星被惊了下,干脆直说了,“我是说马上近在眼前的打算”
余曜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答道。
“先回国,教练们陪我很久了,明天就是除夕,他们也该回去陪陪家人。”
这个回答很合理,还充满着温情。
祁望星追问,“那你呢”
你的家人冷血无情,有谁来陪伴你
余曜没说话。
他觉得自己其实不需要人陪伴。
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没道理现在突然觉得孤单。
祁望星试探道,“要不,你今年来我家过年”
青年说着说着眼前一亮,“对啊,你可以来我家过年嘛”
他说得可怜兮兮的,一个劲拿眼去瞟少年,“我爸妈常年旅居不回家,我大伯家里的大哥这两年都在非洲开拓市场走不开,二哥二哥家里除了他就没别人了。这个年就我和大伯两个活蹦乱跳的人,孤零零了特别可怜”
余曜听着没说话。
毕竟这些他在见到二哥就是祁望霄时就已经都知道了。
祁望星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见少年不为所动,视线却始终静静地落在自家二哥脸上,突然灵机一动。
“那什么,除了我和我大伯,我二哥也需要人陪伴啊,余曜你就来吧,我保证我大伯也举双手双脚赞成”
二哥也需要人陪伴。
不得不说,祁望星的脉抓得很准,只这一句话就让余曜眸子动了动。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了祁家的私人飞机上。
随行的还有后排的一溜教练。
临近年关,回家的机票不仅贵而且难买,所以余曜厚着脸皮跟祁望星打了个商量。
多带几个人也就是多点燃油费而已,这点小钱对比祁氏每年捐赠和赞助来说根本就不算事。
祁望星很爽快地答应了。
反倒是教练们都没想到自己临了临了,还能沾上这样的光,想到家中马上就能见到的妻子孩子,个顶个乐开了花。
也就是见担架上还有病人,才忍住笑没有多说话。
等飞机到了地方,见余曜要去绝对不可能出问题的祁家做客,恋恋不舍地交待几句后,就各自归心似箭地坐上了回家的车。
“我们也走吧”
祁望星绅士地替自家兄长的客人拉开了车门。
余曜却犹豫了一下。
“祁哥,你可以等我一下吗”
祁望星很好说话地答应,“当然没问题,反正二哥已经被医护人员先行送回去了。”
余曜就往一家早就看好的水果店走,认认真真地挑选了几袋子橙子,车厘子,桂圆之类的水果。
祁望星看见少年大袋小袋地回来时,好险惊掉了眼珠子。
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是送水果也多是包装精美的礼盒,这样拎成袋水果的
,可太稀罕了。
祁望星这么想着,脸上却是什么都没露,还一连说了好几句太客气了,才把人让上了车。
他的表情功夫不错。
但余曜还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是自己拎的东西不对
可是小时候看见别人到亲戚朋友家做客,不都是拎这些么。
余曜没有过很多到别人家做客,更没有过和某家人一起过年的经验,一时间有点为难起来。
好在祁家大伯比他想象得还要友善,见到他拎了水果来,连忙笑着让阿姨拿去洗好摆盘,才让少年的疑惑别扭彻底淡去。
“你的比赛我都看了,小余,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祁家大伯一身家常居家服,夹杂银丝的头发打理得清爽干净,鼻子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坐在别墅一楼中式风格装修的大厅里,看着就是商战片里中年总裁帅大叔的形象。
只不过他此时说话的口吻,像是对自家小辈一样随和亲热,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就是这样来自陌生长辈夸奖的话不太好答。
余曜想了想,抿嘴笑笑,我只是尽力做了自己该做的,祁叔叔你谬赞了。”
这样的回答很实诚。
就像少年专门拎来的水果一样。
祁家大伯见多了商场中人不着痕迹地溜须拍马,彼此吹捧,冷不丁遇到这样心思简单的小辈,还真生出几分真心的喜欢。
等到祁望星陪着余曜一起上楼去看病人时,就叫了阿姨过来低声交待。
“小余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可能刚来家里比较拘束,你多留点心,照顾照顾,今年的过节费我给你们都涨一倍”
楼下的低语声很快结束。
楼上,余曜还是第一次进祁望霄在现实中的卧室,难免站在门口有点迟疑。
穿书世界里自己会在祁望霄的卧室里写作业,学吉他,还学过怎么对付剧本里的极品家人,但现实世界多少还是不一样的。
至少,这间卧室的色调就跟他想的不一样。
余曜打量着满墙淡淡的绿色,想到穿书世界里那些黑白灰为主色调的房间,就感觉出一丝违和。
祁望星一把把人拉了进来,“进进进我二哥不是小气的人,他要是自己能起来,肯定也会喊你进来喝杯茶。”
见余曜还在盯着墙上的颜色看,祁望星就一边倒水一边解释道,“是不是觉得现在很少有人把墙漆成绿色了觉得别扭”
余曜点点头。
主要是放在二哥的卧室就有点别扭。
祁望星自顾自地先喝了一大口茶,含糊道,“那是我二伯母留下的。”
“她生前最喜欢绿色,所以从我二哥一出生,就把这间预留房间改成了这个色,只可惜还没有来得及继续设计,就唉”
想到祁望霄打小父母双亡,祁望星说着说着,都忍不住替自家二哥掬一把同情泪。
余曜因为
没有追问,低声道,“节哀。”
祁望星岔开了话题,“小余,你会弹吉他吗”
他指了指床头挂着的一把原木色吉他。
余曜从进门时就看见了。
事实上,他还看见了窗前的钢琴,墙上的长萧和小提琴,以及屋角零零散散的其他乐器,还有一整面墙八扇门的实木书柜。
不过还是祁望星这一问来得最和他心意,“会一点,但不多。”
祁望星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三两步过去把吉他取下来,“那能请你弹上几下吗,我二哥也喜欢弹吉他,说不定就能被音乐刺激醒了呢”
醒上一回事,祁望星想借此机会试试余曜到底是不是他二哥口中的小朋友也是一回事。
是就更好,不是的话,他可能就要再想想其他办法了。
祁望星用一种近似恳求的神色望着眼前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余曜本来就想试试音乐的法子,也不好推脱,伸手接过了吉他,拉凳子坐在了那张白色的病床前。
“叮咚”
他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调了调音,就对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弹奏起了自己最拿手也是最熟悉的乐曲。
少年修长白皙的指尖流淌出动人的旋律。
祁望星才听了个头,就激动得恨不得原地一蹦。
他蹑手蹑脚地退到门口,眼见少年沉浸在乐曲中没有注意,就撒丫子狂奔下楼。
先是把他们之前遍寻不得的路边弹奏视频亮给自家大伯看,然后就拉着祁氏身家千亿的董事长一起,做贼似地悄悄上楼,摸到了自家兄长的卧室门口。
“就是余曜”
祁望星扒着门缝,从喉咙里挤出一道气声。
祁家大伯不太通音律,也听出了两者的相似之处。
“找对人了。”
他从重新挺直腰杆下楼开始,脸色就严肃起来,“从今天开始,你也别乱跑了,就带着你二哥跟着小余走,什么时候你二哥醒了,你再去做你自己的事。”
祁望星不是,这话怎么有一种自己做错事被罚的味道。
可是祁家人向来同心,他也没多想就答应下来。
“不过大伯,”祁望星始终想不明白,“二哥和余曜是怎么认识的”
二哥不良于行,本来就很少出门,余曜之前的履历也清白简单,很容易就被查到底朝天。
他们本该是两道永远不会交汇的空间平行线。
无论是从哪方面看,都不该有认识,不,甚至可以说压根就没有见过对方的机会。
更别说二哥居然会教余曜弹吉他了。
教乐器,怎么不得有几个月的功夫,自己又不是自家不着调爹妈那样常年不着家的,按理说应该早就发现了才对。
祁家大伯也疑惑呢。
可任他们俩想破了天,也不可能知道,余曜和祁望霄的交集根本就不止短短几个月。
“二哥,我们认识的
时间应该有七年多了。”
弹完一曲,余曜把吉他一丝不苟地挂回到墙上。
七年听起来很短。
但他算得上总相处时长,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认识时日。
毕竟人的一生如果按72年算,先是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睡觉。
剩下的48年,每天至少有8个小时在工作学习,2个小时吃饭,15小时通勤,1个小时穿衣洗漱,这就占去了25年。
最后剩下的23年,又有多少时间被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的琐事占据,又有多少时间能分给自己具体哪个的爱人亲人朋友。
这算得还是完整的一生。
余曜的穿书世界却是细细碎碎,长则数年,短则几日,都曾有过,甚至有一穿过去,比完赛就直接走人的情况发生。
在这样零碎的穿书时长里,能忙里偷闲地有这么多时间和一个人相处,只能说用奇迹才能形容。
“如果再有一次奇迹就好了。”
余曜微微叹了口气,伸手握了下床上人的手,“二哥,快点醒过来吧。”
你的家人很期待你的醒来。
还有我,我也很期待你能重新变回穿书世界那个虽然依旧病弱,却总是神采奕奕的温和青年模样。
少年握住对方的手稍稍用力些。
突然就发觉手心里有什么动了动,羽毛般轻轻拂过擦过,带来痒痒的触感,酥酥麻麻的,电流一样。
亲自端着一大杯鲜榨橙汁上来的祁望星眼尖看到,激动得像是有一道洪流直冲脑门。
“二哥手动了”
他狂喜地嗷了一嗓子,如同洛伦佐常常把玩的尖叫鸡一样响彻整个别墅。
也惊得余曜一下松开了手。
“啪”
青年的手还没有被焐热,就重新被甩回到冰凉凉的床单上。
沉睡病人原本舒展的眉眼几不可查地皱了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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