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按照余曜的设想,他只需要一个人，一袋笔，一张身份证,再加一张准考证，就能单枪匹马进考场。
毕竟高考说到底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是他想要圆自己的一个梦。
但来送考的人员队伍之庞大还是超出了余曜的想象。
少年原本也是做好了心理预期的。
祁望霄自不必说。
自己和二哥这些日子挤在一间公寓里同吃同住，不来送才是稀奇。
几位教练也很正常。
他们特意租在了自己的公寓附近，只为了能替没有家长照顾的自己陪读送吃。
只这些人就已经很多了，绝对能胜过寻常的二口之家。
所以这些人出现在这里是怎么回事
余曜大老远地就听见菁英十二中大门口外欢声涌动，但也没多想。。
只是等到了考点门口一下车，好奇地瞥了一眼，瞬间就被一群穿着红色旗袍,捧着花的年轻人闪瞎了眼。
是真的闪瞎了那种。
明明一个个二十出头的年纪,人高马大，年轻俊朗，一看就是搞体育的练家子，结果现在个顶个穿着红艳艳的女式旗袍,头上系着逢考必中的红丝带，手里还捧着一大捧大红花束。
如果不是那些脸太过眼熟，打头的那个尤其眼熟,少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反正他的队友们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的
少年战略性地后撤了几步。
可事实证明,的确不是他看错了。
因为在看见余曜下车的当场,那群旗袍大军就开始嗷嗷嗷地冲过来,边跑还边举着手里的鲜花拼命摇晃。
“加油加油”
“小余满分”
“高考也要拿第一”
四面八方的声音异常整齐,还很高亢，再搭配上身上的红旗袍，视觉声觉效果相当之惊悚，震得来往行人都要抖二抖,基本上每个人都要停下来拍个视频的那种。
被围在最中央的余曜
这是在搞什么
少年尬到眼角抽搐脚趾扣地，如果不是被花束包围早就跑出了几米远。
可他怎么可能逃得过早已准备的秋聆歌呢。
抱着鲜花的年轻人一把将鲜花往自家师弟怀里塞了个满，附带一个大大的拥抱，“小余考试加油”
余曜被抱得整个人噎了下，好险没喘过气。
“谢谢秋哥。”
少年满心的无奈，只是看着一张张喜悦激动的脸，到底还是绷不住露出个笑来。
见他笑了，其他千里迢迢奔赴而来的滑雪队员们也挨个过来拥抱鼓励。
“小余，你屈师兄也祝你旗开得胜”
“你宣师兄把今年的好运气都分给你”
“余哥，你肯定是最棒的”
他们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穿着在外人眼
里奇装异服的尴尬和羞窘，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真诚炙热的期待和祝福。
余曜人都快要被抱麻了。
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穿得这么喜庆的旗袍大汉拥抱。
说实在的，是真的很想笑和扶额。
但同时也心知肚明，自家师兄和这些队友们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高考助威加油。
真的很难不让人动容。
尤其是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冰雪基地时和大家的相处平平淡淡，自己也并没有帮助过大家伙很多。
结果大家却拿出了这样热烈的真心对待自己。
余曜抱紧花再一回头，就看见车边这些时日一直给自己煮饭送水，嘘寒问暖的教练们，还有在客厅一张沙发床将就了两个月只为陪读的祁望霄。
好像每个人的眼里都盛满了如出一辙的祝福和期待。
看来自己非得要拿出全部的努力才行。
余曜小心翼翼地把花放到了最信任的祁望霄的怀里，“二哥，帮我保管一下。”
然后用目光认认真真地看过每一个人，抬臂握拳。
“我一定会好好考试。”
秋聆歌第一个会意，喜滋滋地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其他人也都兴高采烈地跟上。
一只只年轻有力的手聚成圈，用力向下一压。
“加油”
这是华国国家队最喜欢的出征打气方式。
余曜从来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自己走进高考考场之前。
但已经很足够了。
他最后冲着大家笑笑，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六月清晨朝气蓬勃的晨光，而后一转身，就落落大方地走进了人生大考的试炼场。
“啊，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赵威明自打孩子上了大学，都多少年没体会到这种紧张刺激感了。
家里老大在华国上学的戴维也深有同感。
其他才经历过高考的滑雪队员们更是心有戚戚然。
他们怜悯同情地注视着一步步走进学校大门的少年背影，就像在看着一只走进虎口的羔羊。
这样可怜巴巴的一幕被附近蹲守的媒体拍到，很快就带着旗袍送考，余曜高考的标题上了热搜。
还别说，这句读起来就很顺嘴的热搜标题在各地语文作文题目还没有出来之前，一路打败送准考证和交警送迷路考生之类的老生常谈话题蹿上了榜首。
主要是太接地气了。
华国今年有一千多万名学生参加高考，这也就意味着至少有两千多个家庭都在热切关注高考相关的新闻。
穿旗袍送行又是这两年风行一时的潮流。
偏偏余曜这边送考的旗袍人士全是男的也就算了，还都是滑雪圈有头有脸的年轻人。
这下可不就炸了锅。
大家真的有被路人传上来的视频逗笑到，在评论区扎堆寻找熟悉的面孔。
万万没
想到我们老屈这种东北大汉也会穿旗袍
哈哈哈哈哈，快别说了，你们看宣唐连的脸都红透了，比他穿的旗袍都红
全场就秋神一个人最乐在其中吧，我看他扭腰扭得可欢实了，都能去唱二人转了
只有我看见了被一群旗袍大汉包围，一脸懵的小鱼吗，他真的好弱小好可怜好无助hhhh
不得不留守基地的赵正飞也刷到了视频，说实话，人都麻了。
他是在休赛季给大家伙放了假。
可没让这群小兔崽子去这么整活啊
这下好，全华国都知道他们单板滑雪队的大小伙子们穿着旗袍去给师弟高考加油了，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吧。
赵正飞老脸发烫，但还是给简书杰拨了个电话，关心不已，“余曜进考场了他的情绪怎么样”
差不多这么会儿的功夫，网友们也都渐渐反应过来了。
对啊，余曜今天要高考
听说他的成绩很不错来着，之前还上过热搜，所以这次的高考能不能取得像他赛场上那么耀眼的成绩
大家伙的心都活络了起来。
虽然不能像比赛一样全程围观，但在网上送送祝福总是可以的吧。
很多人掏出了自己相册里的珍藏图。
粉丝们也建起了小鱼高考加油的超话，轻轻松松就把当日活跃度冲到了前几。
给余曜加油变成了高考新闻里的一道。
甚至很快传到了国外的粉丝耳朵里。
外国虽然没有高考一说，但都是经历过考试苦的人，很快就理解了这场考试对喜爱选手的重要性。
余曜高考的消息很快占据了各国热趋的前排席位。
话题里呐喊助威声最大的是来自d国的粉丝群体。
不过其他各国的粉丝纷纷表示了理解。
毕竟d国的考试通过率低是出了名的，华国留学生里就有一个梗，“别怕，d国的二年留学生活会让你的五年像七年一样有趣，还会成为你最难忘的十年。”
据说在d国如果能够博士毕业，甚至能把dr这个头衔印在自己的身份证上，受法律保护。
华国的高考虽然没有这么苦，但也是出了名的难考。
真希望余能顺利考入自己心仪的大学。
网友们纷纷送上了自己母语的祝福。
只不过考试到底没有比赛有趣，大家关注了一阵子也就渐渐散了。
考场里，余曜也在争分夺秒的继续答题。
他能感受到考官时不时望来的视线，但全身心都放在了印满密密麻麻字眼的长条试卷上。
连附近的同学们入场时一阵激动，考试已经开始半天都还忍不住偷偷瞟自己几眼都没有太在意。
几篇阅读文章被他拆分成了相对应的选项答案。
默写和语言运用题结束后，很快就写到了最后的作文大题。
是一道很新的材料作文题。
出题人大约是受到了去年冬奥明年夏奥的启发，再加上华国今年一直在强调的全面加强和推进学校体育建设的工作目标，挥挥洒洒地列出了好几段阅读材料。
余曜耐着性子往下看，惊讶地在第二段材料里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去年刚刚结束的冬奥赛场上，我国小将余曜首次登上国际赛场，就一举斩获单板男子组五枚赛项金牌，也打破了兼项数量的最高记录，这让我们不禁思考，是否存在”
少年盯着试卷看了会儿，眼角因为专注而微微下垂，难得的长时间凝滞就吸引到了监考人员的注意。
但考场上考官和考生的非正常交流是违规大忌。
监考老师只能在心里好奇不已。
还以为这一次的高考语文作文出得相当之难。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余曜之前破题答题如切瓜砍菜，到了作文这里就长长久久地停住了
他当然不知道余曜已经习惯了提前在心里打好腹稿，而后一气呵成，尽可能地减少卷面的错别字和修改部分。
所以等终于收卷结束时，下意识地偷瞄了几眼题目的主干。
哦豁，原来是这样。
监考老师不由得被逗乐了，收拾试卷的动作也变轻快了不少。
他已经预感到了一会儿网上的热闹。
事实上，作文题目被传播的速度比以往都快。
主要是考生们好不容易出了考场，刚打开手机想看热闹，就在热搜上看见了余曜的名字。
才被作文题目折磨过的他们可不就激动起来。
余曜今年也高考，他做了自己的高考作文题
好家伙，好想知道余曜答题的时候在想什么
反正不会是鱼眼里诡异的光，毕竟那可是连原作者都不会写的阅读难题hhh
网友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
这得是什么运气才能在高考考场上遇到自己作为材料的作文题
他们光是代入自己想想就觉得十分可乐
再结合着之前的旗袍大汉送考军团，只觉得余曜的这场考试简直处处都是显眼包。
于是他们做出了无数个表情包。
小鱼微笑面对生活jg
小鱼凑合考得了，还能交白卷咋地jg
小鱼坚强坚强坚强jg
网络上俨然成了一场大型玩梗表情包比赛。
余曜回家之后瞄了眼，有被网友们的脑洞笑到，但唇角扬了一会儿之后，就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下午的数学又是一场恶战。
少年精打细算着自己的休息时间，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眼前的高考上。
他的专注和认真，身边人都有感受到，所以考试两天，大家连呼吸都放轻了声，唯恐惊扰到余曜的半点宁静。
闷热的两天考试过得飞快。
最后一场英语才考了一半，轰隆隆的雷声就从考场外响起。
余曜不为所动，不急不缓地在试卷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工整圆润的字母。
英语可以说是他最有把握的一科。
基本上提前了大半个小时就已经全部答完检查过。
只不过高考是不允许提前交卷的。
余曜只好继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终于有空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和淅淅沥沥的雨帘，但心情却是异常的明媚。
终于要考完了。
沉甸甸的，很多个世界的惦念终于要彻底完结在今天。
余曜甚至希望这雨能下得再久一点。
这样自己出门的时候还可以放肆地走进雨里，被淋湿也无所谓。
少年长出一口气，直到终于在叮铃铃的结束铃声里交卷，走出教室，才深深吸了一口满含潮湿泥土气息的水汽。
是放线菌的味道。
余曜轻轻扬了下眉，仿佛抖落了自己不知多少次强打精神刷题的疲惫尘埃。
大家应该都等急了。
余曜伸手接了几滴雨，弯了弯眼，就在沁凉的小雨里第一个走出了校门。
少年满心欢喜，想要跟所有关心自己的人说一句还好。
结果就被来采访的媒体们堵了个正着。
记者们也没想到自己刚好能堵到余曜。
主要是谁能想到第一个出高考考场的居然刚刚好就是余曜
赛场上第一也就算了，出考场也是第一吗
记者们被雨淋湿的劲头一下上来了，他们簇拥到少年的身边，激动提问。
“余曜，你有把握自己能考进心仪大学吗”
“请问你的心仪大学是哪所”
“你对自己的分数有大概的预估吗考得感觉怎么样”
余曜这会儿心情好，也不计较那些杵到自己脸上的麦克风，见大家一个个被淋得跟鹌鹑似的，偏偏眼睛亮得吓人，就客气地挑拣回复了几个。
“我觉得自己发挥稳定。”
“心仪大学，这个还没有想太明确，可能跟专业有关。”
“谢谢，今天的分数可能要等出来之后才能确定。”
眼见人群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回答散去，反而越围越多，少年终于敛起了笑容，奇怪起为什么接自己的人此时都不在。
正打算从背包里拿出关机良久的手机。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秋聆歌标志性的大嗓门。
“大家都让开”
“都让开”
“快让开”
记者们被惊了一跳，余曜也下意识地好奇望去。
结果就看见，昨天还一身旗袍送考的队友们此时终于恢复正常，一身清爽的白t恤牛仔裤，踩着滑板，潇洒帅气地冲着自己而来。
骨碌碌
浩浩荡荡的滑板队伍纹丝不乱。
踩着滑板的还是一水儿的阳光健气年轻人，说实话，不是一般的吸睛。
“咔嚓咔嚓咔嚓”
摄影师手里的相机不自觉地被吸引过去，摩西分海般让开一条通路。
秋聆歌一马当先，把自己怀里的滑板往余曜手里一塞，k一下使了个眼色。
玩单板的多少会点儿滑板。
秋聆歌深知自家这个师弟那可不是会点儿，那是相当精通，直接就把队伍c位让了出来。
余曜是真没想到自己考完试的欢迎场面会这么特别，不过还真挺有意思的。
他把滑板往地上一放，压住板尾一个跃起落下，啪的一下，就一往无前地冲了出去。
于是，网络上很快出现这样一段视频。
雨后的菁英十二中大门口。
沥青路面两侧是带有年代感的红墙，青葱浓郁的法国梧桐一棵接一棵地伫立在砖石人行道上，被冲洗得翠色欲滴。
这样明媚鲜艳的场景里，一群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正踩着滑板，嘻嘻哈哈地一路前行。
打头的少年穿一件雪白衬衫，还背着书包，冷不丁就被风掀起了乌黑碎发，露出一张耀眼夺目的笑脸。
好像青春偶像剧里的场景
我天，突然对校园文里的男主有了深刻认知
有颜有钱有金牌，学习也是顶呱呱，我们小鱼还有弱点吗
没有完全没有没有比他更完美的人设
这段视频再次小火了一把，成为了这个夏天和无数考生绑定在一起的特殊记忆。
终于迈出备考囚笼的考生们有不少是第一次听闻余曜的声名，在好奇心的驱动下去搜索，很快就垂直入坑。
再加上同届考生的身份，关心余曜高考成绩的蹲蹲党大军毫无意外地又添了不少新的成员。
但考试成绩出来还需要点时间。
教练们即使担心着自家徒弟的付出未必能获得同等的回报，可再担心，工作耽搁了那么久，也不得不启程归队。
临走前，他们把宽慰少年的重任托付给了祁望霄。
祁望霄心里不置可否，但还是温声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从来没对余曜提起。
余曜不知道这回事，见教练们终于离开，反而松了一口气。
自己一个人的高考而已，如果连等成绩都要大家陪着自己一起，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余曜没有把成绩太放在心上。
对他而言，考过就是通关。
少年很快转移注意力，把心都放在了原本的计划上，拿到a证后勤快无比地刷满了200次的高空跳伞次数。
那么就可以尝试高空翼装了。
他打电话联系了张劲松教练，同时一门心思都泡在翼装飞行上。
直到考试成绩下来的当天，都还在风洞里感应着气流带来的阻力。
是的，风洞。
华国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翼装风洞。
只不过华国的翼装风洞是为了给跳台滑雪的运动员们训练空中姿态而建造的，一般不对外开放。
余曜还是通过张劲松教练才拿到了通行证。
玻璃通道里，被高压加速的空气不间断地发出尖锐的嘶鸣。
余曜尽情地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阻和气流，漂浮着调整自己的滑行角度，余光不经意地一扫，倏尔就瞥见了玻璃外手舞足蹈的人影。
是有什么事吗
少年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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