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
余曜不是感觉不到疼,但比起疼痛,他更在意的是自己一意孤行地采用完全没有减速的滑法所能取得的最高成绩。
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概就会是天门山通天道的封顶成绩了。
少年对自己的滑行很有信心。
琥珀色的眸子里闪动起热切的光,望向大屏幕的眼神亦是专注而执着。
他明明只是静静坐在乌泱泱的人群正中央,一动不动,就如同周身自带光环,不自觉地吸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半空盘桓的无人机拍摄下了动中有静的场景。
画面实时传输到千家万户,惹得屏幕后的观众们连声喟叹。
我算是看出来了,余真的很热爱他的项目
救命,我居然觉得在小鱼的心里,粉身碎骨都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他是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一直为之全力以赴
他的热爱已经升华成了信仰
何为信仰。
认定目标,孤注一掷,即使前路坎坷,遍体鳞伤,依然愿意为之献祭一切。
受伤,流血,疼痛,乃至牺牲在通往信仰的道路上都是寻常的应有之义,真正怀揣着信仰奋勇前进的人绝不会为此皱半点眉头
余曜显然就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本就喜爱少年高超技术和顽强拼搏精神的观众们又一次被打动到。
他们群情激奋地敲打着键盘,一起激动地陪着余曜等待最终结果的公布。
无人机也将摄像头锁定在了电子屏。
所有人都猜到了余曜大概会拿到一个史无前例的优异成绩。
但当这个成绩真正刷新在第一行的时候,了解过长板速降和天门山的懂行网友有一个算一个,都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不敢置信的阵阵惊呼。
因为大屏幕上赫然显示着
余曜14分13秒
后面还跟上了一个代表斩获赛事世界记录的字母符号。
虽然但是,等等,14分13秒
还不到十五分钟
自己真的没有看花眼吗
要知道在此之前,赛事的最高记录还是整整18分钟
也就是说,余曜一个新手,仅凭一己之力,第一次参加比赛就一口气把天门山的速降赛事记录往前缩短了近四分钟
见惯比赛的讲解员当场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一个相当不可思议的数字余曜为天门山长板速降公开赛创造了新的历史”
也有数据党当时就开始了自己的计算,“天门山通天道全长是1077公里,海拔落差约1100米,最高速度可达按照匀加速计算”
我很确定,终于计算出结果的数据党拿着数据在直播间评论区兴奋狂舞,余曜已经无限逼近到了天门山速降的极限时长
不可能有人会比他更快
不止物理意义上的不可能。
不会再有人敢像余曜一样把生死完全置之度外。
就算有,不可能像他那样将每一个弯道都完美压过,就好像九十九道急转弯早就已经深深镌刻在他的心底,每一道都熟得不能再熟,闭着眼都能超越。
观众们刚刚光顾着紧张去了,现在再回拉进度条,才惊讶发觉,余曜的滑行异常的流畅。
他的发力技巧精准得恰到好处,每一次加速和压弯,身形起伏,都是一道蜿蜒圆润的弧线,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
这是绝对的技术和绝对的心态
能将二者完美兼容的人全世界只有一个是谁
是小鱼是小鱼是小鱼
直播间的屏幕已经被振奋昂扬的弹幕彻底淹没。
余曜看不到,但不妨碍他为自己成功滑进15分钟而感到高兴。
是真的高兴。
仿佛证明了自己大夏天顶着烈日,穿着不通透皮衣,一遍遍地练习长板的那些汗水没有白流。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现在应该算是基本上点亮了大部分板类运动的技能树。
这真是想想就让人开心的事情。
少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但很快的,开心明朗的笑容就因为不间断传来的疼痛变得苍白。
余曜低下头,就见自己右边的衣袖已经被医生用剪刀剪开,露出腕口往上到臂弯的一道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
“得忍着点,”负责处理伤口的候场医生愁眉不展,“手上的伤口还好,右边胳膊上不知道被什么拉开了一道口子,有点深,得打破伤风,还得缝针。”
余曜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道边的石墩。”
没记错的话,自己撞上去的时候刚刚好刮上了侧面一截凸出的尖锐钢筋。
钢筋尖上似乎生了锈
余曜努力回忆着自己全程最黑暗的时刻,但很快注意力就转到了伤口上。
这么深的伤口,现在下山再处理显然有点晚了。
余曜久病成医,自己就拿了主意,“直接打疫苗缝针就好。”
但医生却犯了难。
“疫苗倒是有,这里卫生条件不好,工具也不齐全,只能临时处理一下。”
他消毒打针后拿出一个订书机模样的东西。
余曜只看了一眼,就把自己的右臂伸了过去。
弹幕里正高兴的网友们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右胳膊也受伤了
这个订书机是干嘛的
片刻之后,弹幕就炸开了锅。
卧槽,居然是直接订上,瞳孔地震
我想起来了,这玩意儿叫订皮机,缝合伤口用的,用法跟订书机一样,往上摁就咔嚓一下
别说了,我脑海里已经有代入感了,啊啊啊啊啊,看上去就好疼
余曜倒不觉
得疼。
主要是他已经有点疼麻了。
8想看曲临青写的我靠极限运动封神第 172 章吗请记住域名
止血和消毒对他而言才是现在最需要的处理措施。
草草处理过后,少年精疲力尽地坐在椅子上休息,同时等待比赛的彻底结束。
有点渴。
余曜动了动唇,下意识想去拿面前的矿泉水。
但左手被包成了粽子,右手还吊在脖子上。
用牙
少年犹豫了一下。
下一秒,本该在山顶监控全程的人就神奇地出现在余曜的面前。
“我拿着,你喝。”
祁望霄用的不是疑问句。
事实上他也没等余曜回答,就把矿泉水拧开,递到了少年的唇边。
余曜有点别扭,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别扭,再加上实在渴得厉害,就主动凑上去喝了一大口。
少年人微微仰起的脖颈线条白而修长,青涩的喉间突起也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但到底不是自己的手,余曜喝得又急,有几滴透明晶莹的水珠顺着唇角,脖颈,一路滑落锁骨窝,再消失进t恤领口。
有点可怜巴巴,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气味道。
祁望霄的目光轻轻拂过,急匆匆一路赶来的担忧和火气就没了大半。
“小曜,”青年乌黑的眸子深邃,叹了口气,“疼吗”
语调平和得仿佛他从看见少年受伤就硬生生强制自己坐在原地,等到余曜抵达终点,立即将工作交托给副手,坐索道直达山脚广场的全部目的,就只是想问一句疼不疼。
余曜点头又摇头,目光温温地落在青年略显瘦削的脸庞上,突然想问一句,也确实问出了口。
“二哥,那你累吗”
青年脑海中的1111登时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余曜是不是发现你偷偷在接任务了一定是7878那个嘴软心软的废物告的密
祁望霄却知道系统之间严禁泄露宿主任务的底层程序。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余曜有所察觉。
也是,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正如他了解小曜那样,小曜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异样。
他们之间只是心照不宣,心知肚明,全然信任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祁望霄语气变得轻松。
“不累。”
他想要的太多。
想要站起来,想要正常行走,想要不受阻碍地跟去少年要去的地方,在危险关头能以最快速度赶到他的身边。
系统的任务就是他的机遇。
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他有了这样的机会,还惦记着那样好的未来,又怎么会累。
余曜听懂了,也笑了起来。
“那我也不疼。”
长板速降本就是他喜欢的极限项目。
虽然不在极限系统的八个主要任务之列,但完成后也有两百积分的奖励,多少算点分。
怎么看自己这回都是赚了的。
至于受伤,运动员的家常便饭而已,算不得什么,所以疼也是不疼。
余曜想要去握祁望霄的手。
但两只手都没法伸。
他有些犹豫,想了想,干脆用脚尖轻轻碰了碰轮椅。
祁望霄眼底的那点不痛快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只是心疼还是心疼的。
两人相视而笑,哪怕身边还有很多其他人,气氛也像是水泼不进。
不远处的亚瑟看着,心里就咕嘟咕嘟直冒酸水。
他想不明白,自己不高大不帅气吗,怎么余居然会拒绝自己,还对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人那么好。
而且他们这些搞运动的最怕的不就是站不起来吗
余还是玩极限的,常年都会混迹在恶劣的地形条件,以那个人的腿脚条件只会成为拖累。
“我才是更合适的选择”
亚瑟一个人站在路边酸溜溜地嘀咕,想到余曜刚刚在赛场上的惊艳表现,心里痒痒得不行,望着祁望霄的视线都能拧出好几升老陈醋。
刚好路过的舒向山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好笑。
他还以为亚瑟跟之前一样二分钟热度。
但看看金发青年现在的神情,再回忆回忆余曜在赛场上引爆全场的表现,舒向山敢断言,亚瑟的意难平怕是要持续很长时间了。
毕竟像小余这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是不好遇,全世界拢共也就这么一个。
偏偏他还心有所属。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治治亚瑟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毛病。
舒向山这么想,但很快,在余曜的伤势面前就笑不出来了。
虽然都是皮外伤,但这么重的伤,短时间也很难恢复。
他都有点不敢看张劲松师徒二个的脸。
但比张劲松师徒几人脸更黑的是才赶到天门山的宋双成和戚本树。
几乎在见到余曜双手都被纱布包住的当场,年近六十的宋老教练血压一高,好险一个后仰摔过去。
“宋老”
四周人赶紧过去搀扶。
余曜帮不上忙,但也在着急呼唤,“宋教”
宋双成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看余曜的检查报告。
他对着x光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确认的确没有伤到骨头和韧带,整张脸才有了血色。
但人还是痛心疾首的。
“小余,来年就是奥运年了,咱们马上就要去集训队了,你可吓死我了”
满头华发的老人一脸心疼,余曜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过,“集训队现在才七月份吧。”
少年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正常的奥运集训队不是在赛前几个月才开始封闭式集中管理吗
宋双成还有点没缓过来神,戚本树只得开口解释。
“今年跟往年不一样,国际
上的政治经济形势都不好,奥运算是难得的无国界交流的友好场合,总局那边很看重,所以给各个项目都下了军令状,奥运集训自然也要提前。”
说到军令状,戚本树就有点心有戚戚然。
得亏有了小余,以往他们冲浪这边赛前动员会恨不得都坐不上桌的,这下居然也领了一个金牌名额。
压力是有,但这可不是对他们冲浪的认可和期待嘛。
幸好有余曜。
戚本树这几天大半夜睡到一半都能在被窝里偷偷笑醒。
不过他看了看余曜的手,显然短时间是不能沾水了,就也有点愁。
余曜自己也意识到了。
可就算是他没受伤,也不打算现在就立刻去。
“我还想看完平师兄的翼装飞行比赛。”
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天门山的初衷。
平振羽稍稍松了口气,他知道翼装飞行理应在奥运备赛面前让步,但自己的最后一场退役之战,如果寄予厚望的师弟没看到,还是会很遗憾。
就好像薪火相传的某一个环节断掉了一样。
张劲松也揽住了徒弟的肩,“就是,我们好久之前就给小余留了最好的席位,紧挨着裁判那种如果小余不能到的话,太遗憾了。”
这并不是很不近人情的要求,再加上余曜本身又需要时间养伤。
宋双成斟酌片刻,一通电话打了回去。
余曜也走到了祁望霄的面前,顿了顿,“二哥,一起去吗”
他们曾经作为观众一起结伴看过xgas的赛事,但碍于场地总是被人群分隔,这一次总能肩并肩坐在一起了吧
也算是即将分别前的一次约会
余曜突然想到了亚瑟的话,不自觉地想揉揉发热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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