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8 章

    冷不丁撞上熟悉的怀抱,余曜无意识地倒抽口气。

    于是,久违的香根草气息扑面而来。

    还是记忆中清凉而平和的暖意。

    让人轻而易举就能联想到灰色的高领羊毛衫,修长却不纤细的指骨,缓缓被翻动的古老泛黄的书卷。

    余曜顿了下,熟到不能再熟的称呼就从喉咙深处一下蹦出,充满着惊喜和讶异,“二哥”

    二哥怎么会来

    他不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余曜伸手就想去摸走廊上的灯。

    一道明显有些疲惫却还带着一贯笑意的嗓音抢先一步传入耳中。

    “是我。”

    来人的动作比少年更快。

    余曜还没有摸到开关,就听见啪嗒一声轻响,两排镶嵌在墙壁上的暖白光渐次亮起。

    眼前的一切须臾间被映照得清晰可见。

    如同做梦般的,青年略显瘦削却始终温柔可亲的面孔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少年琥珀色的瞳孔。

    居然真的是二哥

    余曜飞快地翘起唇角。

    只可惜还没有来得及问出那句经典的你怎么来了,下一秒,几盏灯光同时晃了晃,紧接着一瞬熄灭。

    空气里也传来了某种类似烧焦的糊味。

    “停电了”

    余曜没想到久别重逢的第一面就出了这种乌龙,但他反应很快,“我去拿一下床头柜上的手机。”

    祁望霄也很意外。

    听见少年的话,他下意识地打算先拿出自己的手机照明。

    这原本不算什么难事。

    但青年才做完手术的双腿本就在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中紧绷到每一根神经都在僵硬打颤,是在几息前见到余曜真的没事才彻底放松下来。

    一张一弛的落差太大。

    再加上才买的拐杖不是特别顺手,几乎是祁望霄才松开一只手去拿手机,余曜就在看不清五指的黑暗里听见了“哐啷”一声巨响。

    很沉闷的撞击声。

    一听就是有人摔倒,只不过没有任何常人吃痛时不受控制的闷哼。

    但余曜还是吓了一大跳。

    他三下五除二地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看清门外的场景登时就是眼睫一颤,赶紧跑过去把人搀扶起来,语气关切。

    “二哥,你没事吧”

    祁望霄摇了摇头,“我可以自己走。”

    余曜还是坚持着把人一路扶到卧室沙发上坐下,正要检查,突然意识到,“你的轮椅”

    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开门时撞进的是一个比自己稍高一点的怀抱。

    “二哥你能站起来了”

    少年的语调不受控制的变高,尾音里是满满的欢欣。

    祁望霄眉眼轻轻扬起,不着痕迹地把拐杖藏到身体的另一侧,语调状似波澜不惊。

    “嗯,最近看了一位新医生,

    动了点手术,有了好转的迹象,但还需要恢复期。”

    “那可真是太好了”

    余曜发自内心地替祁望霄高兴,笑得眉眼弯弯。

    “现在医疗这么发达,恢复起来应该很快。”

    他是从自己的受伤恢复经验来推己及人,觉得应该像是解九连环一样,第一个破题成功,后面的应该都很容易。

    祁望霄见少年这么高兴,自己也笑了起来,他配合着试图把恢复的过程淡化,“我也觉得,应该很快就好了。””

    1111却在脑海里疯狂拆台。

    呵,任务才完成百分之九十八就急着兑换,没有个一年两年十几次的大手术能站起来算我输

    急成那样,余曜有事吗,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倒是你的腿才是真的有事

    下一个绑定的宿主统一定要跟总系统申请好,坚决不要恋爱脑啊啊啊,你这个智商为负的坏恋爱脑统都要气死了

    恨铁不成钢的电子音在青年脑海里呱噪不停。

    祁望霄只当做没听见,把余曜拉坐下来,仔仔细细打量一遍之后才终于勉强吐出了胸口卡住的一口自从少年消失在疯狗浪后就酝酿挤压的浊气。

    但还是有点不放心。

    “队医都检查了吗,怎么说”

    余曜也在手电筒的光里打量着眼前人,几乎同时问出了声,“二哥你瘦了好多,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两人都没想到彼此会这么默契,都撑不住地同时笑了起来,紧接着又仿佛福至心灵般地同时张开双臂,用力地拥抱住对方。

    分离大半年的时光在这个拥抱中消弭无形。

    或许是自己早就习惯了等待。

    心跳声同样急促的两人在手电筒根本谈不上柔和的刺目光线里几乎同时地想到。

    只是谁都没有说出口。

    准确来说是,他们谁都没有再先开口。

    其实要说的话有很多。

    大半年来日积月累下来的万千情绪也早就堆积成山。

    余曜闲暇时想过很多次再见祁望霄时自己要说些什么,但等真正见到了人,突然就觉得好像什么都不必说,又好像说什么都难以表达。

    他没有问祁望霄一天之内远道奔赴的艰辛紧张。

    同样的,祁望霄也没有再追问他逃离疯狗浪后是如何的辗转逃生。

    仿佛只需要一个拥抱,一点点肢体上的接触,他们就已经向彼此传达出了一股脑涌上心间的所有情感。

    那些难以宣泄的,不好说出口的,都变作了臂膀间似有千钧的力道,只不过最终落到对方身上时,统统都化作了隐忍克制的一小小点。

    他们其实并没有抱得很紧。

    但彼此呼吸脉搏相闻。

    余曜微微垂下眼睫,放松地把半张脸都埋进青年衬衫肩膀的折痕里。

    仿佛只需要这样静静地呼吸着近在咫尺的灰色香根草气息,一颗心就渐渐落回原地,

    连停电后变得燥热的夏夜都在窗外阵阵虫鸣声里变得格外温柔。

    他看不见拥抱另一方的神态。

    所以也就不知道祁望霄此时正在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墙上他们两人叠在一起的影子,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被情感裹挟着直接偏过头,在少年额上轻轻落下饱含思念的一记。

    他们都不想先放手。

    只可惜这样暧昧浓烈的氛围还没有持续多久,一阵细微的咕噜声就打破了平静。

    发出声音的余曜

    他战略性地果断后退。

    祁望霄松开手,目光下移。

    余曜耳廓一热,摸了摸很饿的肚子,“我去烧点水吧。”顺带着给自己泡一桶泡面。

    等等,二哥应该也没吃饭吧

    余曜打算直接泡上两桶。

    反正二哥不吃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吃完。

    他觉得自己其实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余曜借着手电筒的光走去房间自带的吧台,才把热水壶放到台子的燃气灶上,房外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小余,你还在睡吗”

    房主任似乎听见了房里的动静,声音大了不少,“奥运村里头有宵小闹事,停电了,你就算是热也别出来,我出去看看情况。”

    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走远。

    余曜顿了顿才理解房主任的话,不过有人闹事的话,二哥是怎么进来的

    余曜有点奇怪地看向祁望霄,后者就很自觉地答道,“我把保镖留在外面了。”

    要不然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出现。

    更不会才一见面就直接摔倒。

    万万没想到大半年来的第一面,自己不仅见面就摔,还被直接说出瘦了好多,祁望霄碰了碰自己的脸颊,觉出自己的些许狼狈。

    哪怕知道小曜不会在意这幅皮囊。

    祁望霄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肯在余曜面前展示自己的一瘸一拐,只能坐在原地,固执地望着吧台忙碌的身影。

    还是等到余曜端着两桶泡面回来,把其中一桶放到自己面前,才意外地挑了挑眉,“这是给我的”

    “嗯,不过你不想吃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吃,”余曜才没有什么客气的想法。

    毕竟泡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是他泡的,连一个荷包蛋都没有,只能说是半夜扒出来凑合垫垫肚子。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别墅突然停电了。

    余曜不无遗憾地想念起冰箱里用微波炉叮一下就可以吃的美味夜宵。

    但碗里扑鼻而来的香气还是让人食指大动。

    余曜拿起叉子看着青年,似乎只等着对方一答复就要开动。

    祁望霄其实这会儿也饿了。

    他本来就不是个死要面子的人,还真就跟穿着松松垮垮睡衣裤的少年面对面坐着,大半夜的一起吃起了几块钱一桶的廉价泡面。

    热气腾腾的香气,q弹爽滑的面条,只放了一点点调味料就鲜美到让人难以抵挡的汤汁,再加上已经不再工作的空调,两个人没多久就吃得额头微汗。

    余曜的头发睡得乱糟糟如鸡窝。

    祁望霄的衬衫裤管上也满是折痕。

    任谁见到了不会相信,这两个大半夜对坐吃泡面的居然一个是世界闻名的奥运冠军,一个是身家万亿的商界精英。

    反倒是吃饱喝足的两人自我感觉良好。

    余曜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大大方方道,“我去洗个澡。”

    他没有问祁望霄打算怎么安置。

    事实上,打从见到了人,余曜就已经想好了,房间里不是有两张床么,自己一张,二哥一张,刚刚好。

    所以等冲完澡,他就很自然而然地把刚拆封的浴巾和一套自己最大码的睡衣递给了沙发上的青年,“里面已经收拾好了,你也可以去洗了。”

    祁望霄也没推辞,收拾一番之后,就从容躺到了之前空着的另一张床上。

    两人隔着一臂的距离,用同样的枕手姿势望着天花板,不经意地一转头,彼此就又撞上了视线。

    “晚安,”这次是祁望霄先开的口。

    他知道余曜明天还有十米气步枪的团体赛和盛装舞步的总决赛。

    余曜其实不太困。

    但他想了下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行程,就很自觉地眨了眨眼,“晚安。”

    说完就用力闭上了眼,不给对方再留开口的机会。

    余曜其实不是很想睡觉。

    毕竟他们已经分离了太久,理论上应该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

    不说别的,光是明天的气步枪团体赛和射击队那位明明心脏不好却坚守岗位多年的纪净仪教练,就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余曜明面上很少说,但一直打心底里地敬佩着他的这些性格各异的教练们。

    如果有一天自己退役了,也能成为这样传承火种的教练就好了。

    不过具体从事哪个项目有点难以抉择。

    而且进总局能发挥出的能量似乎比单独一个统治项目更有性价比。

    余曜胡思乱想着,还想到了刚刚来敲门的房主任。

    许多人在他脑海里来来回回。

    渐渐的,在厚厚遮光窗帘营造的绝对黑暗里,吃饱和白日劳累的困倦就在不知不觉间袭上脑海。

    余曜很快就睡熟了。

    而在听见隔壁床终于变得匀长的气息后,祁望霄睁开眼,动作很轻地翻了个身。

    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黑暗里几乎看不出轮廓的影子,看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铺天盖地的疲惫潮水般涌上,才满足地渐渐闭上眼。

    1111说的不对。

    祁望霄在最后一丝意识消散时还在想,他可不是什么恋爱脑。

    只是余曜被疯狗浪卷走的画面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刹那,一想到少年有可能会死去,突然就

    觉得自己所努力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意义而已。

    他是想如常人一般的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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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追根究底,不过是因为小曜的征途注定是星辰大海。

    他虽然去不了。

    但有了正常的双腿才可以尽可能地靠近。

    倘若不是为此,这一世与那些虚假的任务世界又有什么区别。

    祁望霄曾经迷失在任务世界过,很清楚自己现今的心灵锚点到底为何,更清楚一旦失去余曜这个锚点,他又会堕入怎样的深渊。

    好在一切都安好。

    他最后一次强撑起沉重的眼皮,看向了隔壁方向,等看清了床上微微隆起的模糊轮廓不是幻觉,才终于肯放任自己沉沉睡去。

    安安静静的房间里很快就只有少年、青年和胖乎乎黑猫的三道呼吸声纠缠不清。

    他们都睡得很熟,渐渐的,连呼吸的频率都变得协调一致。

    但在邻近的其他华国代表队住所里,教练们差不多个个没睡。

    他们得到消息后就来到客厅,睡在沙发上,把厨房的菜刀放在手边,所作所为只能用一个枕戈待旦来形容。

    毕竟奥运村里都能出乱子,本地的治安状况可想而知。

    虽然知道已经有当地警方赶到正在处理,这些教练们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这些祖国的花朵在自己的看护下出了哪怕一丁半点的意外。

    尤其以射击队的纪净仪教练最为警惕。

    不止要警惕外来的危险,还要操心明天的射击团体赛。

    他有点怕余曜改变主意不参加团体赛。

    即使知道可能性不大,还是为此忧心忡忡。

    毕竟团体赛每队需有三人参加,最后取三人成绩的总和排名。这种团体赛里,个体起到的作用很有限,理论上说余曜不参加也没什么,完全可以由其他队员替补上。

    可余曜的成绩一骑绝尘,纪净仪实在舍不得。

    但他又真真切切说不出让余曜非参赛不可之类的话。

    毕竟余曜已经替华国队拿到一枚射击金牌,毕竟余曜明天还有盛装舞步的总决赛,毕竟余曜就算是参加了十米气步枪团体赛,因为队友拖后腿的缘故也未必能一定拿到金牌,而且他以前从来不参加什么团体赛,更没什么经验

    纪净仪左右为难,愁得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来接人的时候直接是捂着心口来的,来之前还吞了大剂量的救心丸,做好了余曜不参加也行的心理准备。

    只不过看见开门的是个陌生人时,他还是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小余呢”

    纪净仪一脸警惕地盯着眼前高大斯文的陌生男人,还是见到对方拄着拐杖不良于行才稍稍收起一点戒心。

    祁望霄却是很客气地一口叫出了来人的身份,“纪教练你好,我是小曜的”他卡了下,突然没想好该怎么介绍。

    “纪教”

    余曜听到动静从卫生间出来,恰好打断了纪净仪的好奇。

    “你是来接我去射击馆的吗”

    也就是说他打算参赛

    纪净仪一下把自己的好奇心丢去了爪哇国,激动地瞪大眼,“对”

    不过,他也没忘记自己来之前戚本树打来的电话,“但咱们得先去一趟奥运广场。”

    “去奥运广场做什么”

    余曜刚刚睡醒,冲了冷水依旧睡眼惺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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