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戈觉得自己的建议十分有建设性,但还是没能得到大多数的同意。
而欲魔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刺戈问她“你也觉得不行吗”
欲魔摇头“我觉得可以。”
刺戈愣了一下“咦，你这么信任我”
欲魔表情淡定“你知道的，我没有钱,到现在还等着辛西城主给我发工资，而小王子一直被关在塔楼里,遭到了光明帝国的虐待,自然也是身无分文。”
刺戈茫然。
这不是讨论通关方式么,怎么画风变成了诉苦大会
欲魔的声音并没有停“我甚至拿不出小王子的学费,只能陪他一起勤工俭学,其中就包括了在食堂里帮忙,血豆腐我也会做,所以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
刺戈眨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讶于“一个魔鬼居然要给学生做饭”的魔幻现实，还是要开心自己居然还有个支持者。
但马上,欲魔的话就把他打会现实“但我还是建议你放弃。”
刺戈不解“为啥啊”
欲魔淡淡一笑“这里是血域九层塔，是圣地,如果你敢这么做,那我相信下一个被做成血豆腐的绝对是你。”
刺戈额。
他将目光转开。
只见丝内瑞尔为代表的黑暗深渊一派觉得这简直就是对黑暗女神的亵渎,只是听他的描述都觉得耳朵遭到了毒打,小猫咪杰西甚至直接跪在丝内瑞尔的掌心,前爪向天，祈求女神原谅。
见此情形,刺戈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封建迷信要不得”。
而光明法师约瑟早在几人开始讨论的时候，就被欲魔提前下了咒语，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止步不前。
眼瞅着时间越来越长,四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约瑟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请问，我们接下去要怎么做”
丝内瑞尔正在观察自家小猫咪，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毛团子，好像被它伸爪祈祷的样子娱乐到了，脸上满满都是温和柔软的样子。
结果约瑟一开口，杰西就收回了爪子，警惕地看了过去。
丝内瑞尔也像是刚刚想起他们似的，眉尖微挑，抬手解开了堵住他们耳朵的魔咒，淡淡道“随我来吧。”
话音刚落，杰西就被她揣进怀里，只剩一个猫猫头露在领口外面。
随后，丝内瑞尔摆动的巨大蛇尾，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约瑟赶忙跟上，其他人紧随其后。
与预想中不同，丝内瑞尔并没有想办法跨越血河去中间的光束，反倒是前往了和光束相反的方向，距离血河也越来越远。
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没有因此减弱，反倒增加了令人作恶的腐败气息。
道路也从平整的石板路变为了高低不平的坑洼，时不时的还会冒出来黑漆漆的大坑，稍不留意就有可能掉进去。
刺戈最开始还会自己走，但是当他第三次被绊倒导致掉血条以后，他就死皮赖脸的扒在了欲魔的翅膀上，同时发出困惑
自己在游戏里一直没有放松提高数值，防御和耐力都挺不错的，怎么跌一跤就能掉血了
难道说黑暗深渊的地板也比其他地方的杀伤力大么
同样的困惑也发生在约瑟等人身上。
他们没有刺戈那么幸运，没有屏蔽痛觉的系统加持。
虽然都是熟习光明魔法的魔法师，但本质上依然是人类，还是脆皮法师，每一次不小心的跌倒都能让他们呲牙裂嘴。
看似没有伤口，但总觉得特别疼，身体里的光明魔法元素更是躁动不安，弄得他们格外难受。
于是，在磕磕绊绊的走了一段之后，终于有法师问出声“这真的不是陷阱吗”
丝内瑞尔头也不回当然不是。”
法师“那为什么我一碰到地板就觉得浑身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丝内瑞尔“你们是光明魔法师，和黑暗魔法天然对立，接触到自然会觉得难受。”
法师头皮发麻，下意识举起法杖“黑暗魔法在哪里”
丝内瑞尔身形微顿，蛇尾轻轻往上翘了翘，微微转头，蛇眸里带着兴味，不紧不慢的说道“怎么，你们不知道脚底下踩着的是什么”
法师们愣愣摇头。
刺戈听了这话，便从翅膀里探出头，朝着下方看去。
看似是黑漆漆的路面，还高低起伏的，但仔细观察能看到路面并不是石板那样的光滑，而是粗糙的，还有着奇特的纹路。
法师们也发现了这点，轻声道“是裂纹”
但很快就被另一个法师反驳“更像是鳞片等等，石头上会长鳞片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陷入沉默。
丝内瑞尔扫了他们一眼，并不绕弯子，直接道“这些都是恶魔，或者说曾经是恶魔，他们是塔内战斗的失败者，有些被丢进血河里面化为血水，用来滋养九层塔，还有些就被随意扔在地上。”
说着，她用尾巴尖往下面点了点
“这些就是他们的尸体。”
法师们瞪圆了眼睛。
虽说他们的双手并不干净，多多少少都沾着人命，可到底缺少在尸体上走路的经验，突然知道真相难免觉得胆寒。
就算是踩在心中万恶的恶魔的尸体上也没能让他们有多少成就感。
刺戈倒是适应良好，不仅不害怕，反倒好奇发问“这些都是吗”
丝内瑞尔点头。
刺戈又问“可是它们看上去已经连成一片了，完全看不出区别，难道恶魔死了以后会融为一体吗”
大概是看在诺伦斯城的美人的份儿上，丝内瑞尔对刺戈很是包容，这会儿也耐心解释道“血域九层塔是黑暗深渊的圣地，会接纳每个信仰黑暗的忠诚信徒，不仅会赐予他们黑暗的力量，与此同时，信徒们也要将
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九层塔，这并不单单是一句空话，而是一个契约。”
说着，丝内瑞尔抬起手，淡淡的红色魔法元素略微点亮了四周。
对蛇来说，这点光亮已经够了。
可是对人类的眼睛而言，还是有些看不清楚。
于是，刺戈拽了拽身前的黑翅膀你之前不是天使吗现在需要你发力了，把脑袋顶上的圈儿点亮呗，借个光，不然看不清。”
欲魔微笑“你想死吗”
刺戈缩缩脑袋，不说话了。
相比他俩，光明神殿的人更加迫切的想要知道这里的一切。
约瑟强忍不适，从怀中掏出了照明用的水晶球，幽幽白光驱逐了四周围的黑暗，让一切变得清晰，约瑟也跟着抬头看去。
下一秒，他双目圆瞪，水晶球也应声落地。
刺戈跟着昂头，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巨大且狰狞的恶魔头颅。
它浮在墙壁之上，整张脸呈现出乌青可怖的颜色，青筋暴起，筋脉尽显，虽然没有任何鲜红血色，但看起来就像是被剥去了皮，血肉翻出，利齿连带着牙龈都暴露在外。
正因如此，让人不能第一时间确定它是哪一种恶魔，可是能看出它有七八个眼睛，呈现三角形排列，虽然此时已经眼球爆裂，只留下了空洞的眼眶，依然可以隐约猜出这是一个类蜘蛛的恶魔。
而最让刺戈惊讶的是它的大小。
整个脑袋几乎是占据了他的视线，需要高高昂头才能看清楚，虽然没有具体测量过，但紧靠目测，刺戈就确定自己也就是人家一颗牙的大小。
刺戈不由得道“美工组发力了，看着又吓人又恶心的，”说到这里，刺戈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所以它能动一动吗想看会动的。”
约瑟等人脸色骤变，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你是不是疯了”的神情，恨不得上去把这家伙的嘴巴捂住。
不等他们动作，欲魔就已经开口道“它已经死了，而且不止是它。”
众人微愣，朝着两边看去。
只见在蜘蛛恶魔脑袋的两边，还有其他东西突出在墙壁以外。
有残肢，有断臂，一些意味不明的肉块，还有其他的恶魔头颅。
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统一的是都没有任何血色，全是青灰破败的模样，就那么在墙壁外面凸起着。
在水晶球的幽光以及丝内瑞尔的红色魔法双重加持下，眼前就像是有粉红色的烟雾，多少削减的恐怖氛围，但也没有好太多就是了。
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好的光明法师已经捂着嘴，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
刺戈见状，就没好意思告诉他们，其实他们脚底下踩着的也差不多是这些，之前那些差点绊倒他们的坑洼就是大张着的嘴巴或者奇怪的残肢。
讲道理，就算是游戏玩家，看到这些的时候也觉得有点掉san。
这游戏到底咋过审的
而欲魔的关注点更多放在了这些恶魔
的死因上。
她沉声道“如果仅仅是因为争斗而死在塔里，这数量也太多了，而且这些恶魔并不是低阶小恶魔，”声音微顿，她指了指，“甚至还有大魔鬼，他们总不能也是想要进来掠夺资源才死掉的吧。”
丝内瑞尔叹了口气，先把领口的猫猫头塞回去，免得吓到自家小猫，然后才高昂起头。
脸上没有任何惧怕，反倒充满敬意，声音也是沉沉的“除开那些因为贪婪而埋尸在这里的家伙，绝大多数的恶魔都是在远古大战中牺牲的。”
说到这里，她侧过脸，瞥了一下光明神殿众人，眼神意味不明，但声音没有停下。
很快，一个和流行版本完全迥异的故事被娓娓道来。
远古大战。
刺戈不止一次听到这个词，尤其是在光明神殿里当卧底的那段时间，这段历史经常出现在主教们的闲聊中，偶尔还会充当贵族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真实混合着杜撰，有些故事合乎史实，有些像是神话传说。
结局都差不多，无一例外全是以光明世界的胜利而告终。
在故事里，人类是毫无疑问的主角，光明神是唯一真神，因为他们的牺牲和努力才换来了世界和平，光明神自然而然被奉为最高神明，光明神殿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人类也理所应当的成为了世界霸主。
可是在丝内瑞尔的讲述中，那场大战并没有这么简单。
在那时候的光明大陆上，人类是珍稀物种，是会被其他物种当保护动物看待的弱小族群，真正占据话语权的是精灵和巨龙，其他种族也相安无事，在光明大陆上和谐共生。
而在大战开启后，作为主导的精灵与巨龙分别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召唤出了属于他们的真神。
生命女神。
以及，龙神。
说到这里，丝内瑞尔的声音里带着感慨“那两位神明曾经踏破了空间和禁制，来到黑暗深渊见到了黑暗女神，也是他们一起终结的可怕的战役，避免了更多的死亡，并且签订契约，将世界分为光明和黑暗，这才能将和平维持到现在。”
刺戈眨眨眼，又眨眨眼，不得不说这个版本更像是真实版本。
毕竟之前有玩家进入过精灵的幻境，亲眼见证了在远古时期的人类是什么样的待遇。
河蟹差点就被扣下来当宠物了。
一个数量不多的种族实在不像是能领导战役的样子。
刺戈很自然的相信了这个故事，并且将录音上传了游戏系统。
可是另一边的神殿众人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很快就有法师开口“帮助光明大陆获得胜利的明明是光明神”
丝内瑞尔点头，并不否认“确实，事实上正是光明黑暗生命三位神明合力才能将可怕的异世界力量封印起来。”
法师表情难看“那你怎么能将他和光明神殿的功劳抹去”
丝内瑞尔“我只是将我知道的说出来，再说了，光明
神做的贡献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法师“他是我们的信仰神”
丝内瑞尔“因为他强，所以你选择追随他，但神殿是神殿，光明神是光明神，他能成为创世神又不是因为你们的信仰，怎么能混为一谈。”
这话好像没毛病。
法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脸色憋得涨红，最后才挤出来一句“如果真的像你所说，那为什么我们成为了光明大陆的主宰”
这道题刺戈都会答“远古大战的伤亡巨大，精灵一族数量变少，又不爱生孩子，巨龙一族也躲得远远的，到现在都没见过几个正经巨龙，其他种族像是暗夜精灵那些都快要灭族了，倒是神殿的规模越来越庞大，可不你们说啥是啥，岁月史书也没人反驳。”
如果说丝内瑞尔的话还算委婉体面，那么刺戈就是句句扎心。
字数不多，但杀伤力巨大。
法师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表情变幻莫测，只能对着刺戈咬牙“你也是人类，为什么要相信魔鬼。”
刺戈一脸认真“因为我没得选，如果能选，我会直接选择恶魔阵营的，他们肯定能给我加很多体能和法强，回头等正式版上线，我肯定换阵营，放心吧。”
法师
而旁听了全程的欲魔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任何世界都是强者为尊，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人类能站到最高点是他们的本事，黑暗深渊被压制到现在也是因为自己不争气。
此时她更关心的是眼前的恶魔尸体。
于是，欲魔开口道“莫非这座塔就是恶魔们的坟墓”
丝内瑞尔面露疑惑，似乎很不解为什么一个大魔鬼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欲魔是从天使转化而来，难免缺少常识，便开口解释“所有魔鬼和恶魔都签订了契约，黑暗女神赐予他们的力量，而他们也要为了黑暗深渊奉献一切，很多恶魔死后会选择长眠于塔内，和塔融为一体，身体化为塔身，血液流入血河，以此来庇佑黑暗深渊的核心，同时也在向女神宣誓忠诚，与此同时，塔也越来越高。”
欲魔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面露恍然，在看向那些狰狞血肉的时候也带了些打量和敬意。
刺戈却没那么深刻的感触。
他单纯在消化全新的地图设定，同时觉得设计师真是脑洞大开。
作为恶魔们的坟墓，从远古大战到现在，尸体建设塔身，血水流入血河。
头一次知道尸山血海居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刺戈突然发现前方出现的光亮。
不是水晶球和魔法找出来的粉红色光，而是刺目的血红色，最开始只是小小的一点，到后面才慢慢变大。
刺戈有些看不清，就戳了戳欲魔。
结果欲魔开口就是“再提光圈我就把你扔它嘴里。”
刺戈轻咳一声，往前指了指“你能看清那边
红红的是什么吗”
欲魔顺着看过去，眉头微蹙“那边什么都没有。”
刺戈惊讶“你看不到”
欲魔则是回了他一个“你是不是又在耍我”的眼神。
这让刺戈觉得困惑，不过很快他的疑惑就被解开了。
随着光点变长变亮，他终于看清，那是一串问号，以后一个长长的血条。
小怪和boss才会出现的血条。
刺戈本能的支起身体，然后才想起来看向丝内瑞尔“这些都是死掉的恶魔”
丝内瑞尔“是的。”
刺戈“没有例外吗”
丝内瑞尔“也有预感到死亡提前到塔内等待的恶魔，他们大多对女神无比崇敬，希望将自己的一切奉献出来，来到这座塔也只是为了追寻死前的宁静。”
刺戈“那他们会攻击我们吗”
丝内瑞尔“当然不会。”
刺戈抬手一指“那，他举着爪子呲着牙，原来是在对着我们打招呼”
丝内瑞尔微愣，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晃悠着身体朝这边走来的恶魔。
他的身体是透明的，就像是被冰块拼接起来的一样，一起凑成了个人类的形状。
听起来好像挺漂亮的，但透明的身体不知为何破破烂烂，挂着残缺的布料和铠甲，本来应该一片洁净的手脚也变得漆黑，就像是冰块被注入了墨汁，一眼就能看到内里的衰败腐坏。
丝内瑞尔的表情骤然变得难看，呢喃“这是冰魔人。”
刺戈眨眨眼，很快就对方头顶从一串问号变成了“冰魔人”，不由得感慨游戏的工作人员动作迅速，说改就改。
但资料库依然没有任何有关冰魔人的消息，更新的实在有些慢。
他默默在心里吐槽，眼睛则是看到了蛇魔明显沉重下来的脸色，不由得问“怎么，他不是来打招呼的”
丝内瑞尔声音干涩“自然不是。”
刺戈表示理解，毕竟也没谁举着武器打招呼，对方多半是想要过来抢他们装备的。
大概是早就有了心理预期，这会儿倒也不觉得意外。
于是刺戈笑嘻嘻的说着“那你担心啥，觉得打不过么”
蛇魔怀中的杰西一听这话就要把脑袋探出来，准备和这个新宠吵一架。
居然怀疑丝内尔的能力呸，有没有点当男宠的职业素养了
结果刚准备钻出来，就被蛇魔一指头戳回去了。
杰西被戳的有点蒙，还有点委屈，自己明明是最得宠的，丝内尔可喜欢自己了，从来不会对自己动手，结果现在什么都变了，全变了。
但是，这不怪丝内尔，丝内尔永远正确，都怪那个人类肯定是他夺走了自己的宠爱
杰西咬牙切齿，时刻准备冲出去雄竞20。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蛇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冰魔人的力量并不强，别说一个了，哪怕是十个一起来我都不会害怕。”
刺戈不解“那你皱什么眉呀”
丝内瑞尔一边拔出破旧的长剑，一边声音干涩地说道“因为，冰魔人只存在于远古时期，在那场大战中，所有的冰魔人都被杀死了，彻底灭族，没有一个剩下。”
啊
刺戈努力消化了一下这句话，很快蹦出了总结“你是说，诈尸了”
话音刚落，原本形单影只的冰魔人身后又出现了众多红光，每一个就代表一个血条，有大有小，还有一些是破碎的。
原本镶嵌在墙壁中的肉块也在缓缓蠕动。
那个吓到众人的蜘蛛恶魔头颅上方也出现了血条，三角形排列的眼睛开始缓缓转动。
丝内瑞尔神色大变。
她无暇思考这些“老祖宗”为什么会死而复活，也没时间深究自己为什么感觉不到任何魔法波动。
只来得及摁住怀中猫咪，再拽住欲魔的胳膊，蛇瞳竖起，脸颊鳞片尽显，失去了一切妩媚多情的伪装，声音尖利无比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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