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九月初五, 上午。

    安家少主暂歇的客栈后院,安继荣的小厮正在照顾少爷的马。

    他正投入着,忽然,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厮一回头,却见身后是一披发白衣的青年男子。

    这白衣青年生着一双桃花眼, 目光却锋冷异常。

    “他”开门见山地问“你在安家的卖身契, 要多少钱才能赎回来”

    那小厮大吃一惊, 抬头上下打量这人, 迟疑道“您是”

    白衣男子未答, 反而拿出几块碎银,放到小厮手里。

    “他”道“安家是艘摇摇欲坠的大船,你想必心里也清楚。这船真能不沉还好,若是沉了,你作为家奴, 不知道要被主人卖到何处。

    “你不必管我是谁, 但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替我去问。这点银子是定金,你若照实替我问出来, 事成以后,我会足额给你银两赎身, 护你顺利下船, 如何”

    那小厮惊魂未定。

    他看看男子, 又看看手中的银钱,良久, 吞了口口水。

    须臾,小厮端着茶水回到客房。

    他将茶水放好, 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桌前的少爷。

    安继荣正在算账, 他眉头锁得死紧, 手指飞动,手中算盘啪啪作响。

    小厮观察着安继荣的表情,过了会儿,他清了清嗓子,试探地开了腔“少爷,你先前让小佟快马加鞭赶回昭城,他现在想来已经到了。”

    安继荣头也不抬,点了点脑袋。

    小厮又问“少爷,我们当真要如此小心吗安家的内情本就少有人知道,昭城的铺面若只看表面,也没有什么问题。谢家左不过是外地人,就算谢老爷真派人去昭城查安家的情况,多半也只会匆匆看过,又能瞧出什么端倪”

    “此言差矣。”

    安继荣道。

    “谢老爷虽说是谢家后裔,但在商路上,几乎是白手起家。能在短短数十年间,在梁城这等群英荟萃之地,以竞争激烈的字画文玩站稳脚跟,绝非等闲之辈。”

    “虽说我先前用移花接木之法,暂且稳住了资金流转,但此策只是寅吃卯粮,一时之计而已。普通人当然难究内情,但若是眼光毒辣的商人,难保不会看出什么。小佟提前回去安排遮掩,也是以防万一。”

    小厮又问“可少爷,既然资金周转这么困难,那我们何不省一点是一点为什么还非要住这么好的客栈、养那么多匹马那不是加大压力吗”

    “说得轻巧。”

    安继荣手中的算盘停了下来,他咬牙切齿地道“你当生意场是什么桃花源吗

    “正所谓鼓破乱人捶、墙倒众人推。

    “衣食住行皆是商人的门面,你以为人家为何选我安家做生意还不是因为认为我们是百年基业、家大业大,相比较于那些小商小户,我安家更稳定,更有保障,更不容易垮掉

    “若是我安家家底亏空的事暴露,你猜猜我们现在交好的那些所谓世交好友,还会不会用过去的态度待我们

    “一旦换掉华贵的车马,卖掉家中的奴仆,人人都看出我们资金吃紧,你猜猜我们手上那些未结的款子,债主会不会一窝蜂赶来要账,生怕我们还不出钱还有那些欠我们钱款的人,会不会立即都咬死不还钱,好等我们撑不下去垮掉,账单一笔勾销

    “商人都会控制现金流,若是债主一口气全都上门,家底厚的尚且撑不住,更何况我们现在风雨飘摇”

    小厮听得背后一凉,喃喃道“竟然如此凶险”

    说到这里,安继荣用力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恼道“说到底,还是要怪我那个该死的爹干什么不好,非要去赌他是不是脑子不清醒,竟然数日之内就将我家千万家产散尽,还敢借赌坊的高利贷,将大半铺子都抵进去”

    小厮静默,一时不知该接什么。

    半晌,他怯懦地说了一句“老爷当时确实糊涂。”

    说到这里,他又偷瞄了下安继荣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可若是如此,少爷娶谢家女,真的能有什么帮助吗那姑娘似乎还小呢,就算真订了亲,离成婚也还有好两年。

    “还有,谢家好歹也是书香名门,那谢老爷的堂表兄弟,好几个是在朝中为官的,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骗了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反而惹来报复”

    “骗”

    那安继荣重复这个字,似乎有些玩味。

    他问“对谢老爷,我说过我家风光依旧、家财万贯吗”

    “这倒是没有”

    “对啊,我可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过。他们之所以会这样认为,还不是自己打听来的,何有我骗他们一说而且谢家这种书香门第,最是要脸,若是计较这种事情,岂不是坐实自己嫌贫爱富你当他们会摆到明面上”

    安继荣两手一摊,满不在乎。

    “再说,只要风头瞒得够紧,等他们察觉的时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能将嫁出去的女儿讨回去重定人家不成还是说,他们能坐视自己女儿在外头吃苦受罪,或者等我家彻底败落以后,他们能忍自己受人嘲笑说一代名门看走了眼,将女儿嫁给一个落魄户”

    “到那时候,我们两家怎么也绑在了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何能坐视不理拖也能拖下水了。”

    说到这里,安继荣眼底精光一闪,冷静地道“说实话,我也只是临时起意,试试罢了。若不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我也不至于在街上撞到一个女的,就甘愿以自己的婚姻大事做注,出此下策。

    “好在,这世上女子大差不差,娶哪个也是差不多的。那谢家女长得也还算可以。

    “那谢望麟总共只有两个女儿,就算他不打算让两个女儿继承家业,无论是出于颜面还是为了两个女儿日后的生活,他也必定会将大半余财分给这两个女儿做嫁妆。

    “你知道什么叫千金吗这就叫千金

    “当然,要过三四年才能娶过门,确实慢了一点。但这样的家底,值得放长线钓大鱼。

    “好在以我们目前之法,安家再坚持几年没有问题。

    “等撑到定亲以后,我必会多催促谢家,早日将谢知满娶过门。只要多等几年,谢知满能带来的钱财,就算不能完全解决问题,想来也可解掉燃眉之急。”

    “少爷好计谋不愧是少爷,真是头脑灵便,面面都想到了”

    小厮连忙适时地开始捧场,卖力吹捧安继荣。

    安继荣毕竟年龄还不大,被吹一吹,看上去就有点飘飘然了。

    小厮趁热打铁,赶紧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可是,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既然求娶哪个娶,少爷何不提娶谢家的大小姐

    “人人都知谢家大小姐的名气,她又是姐姐,将来嫁妆想必会比妹妹多,如果求娶她,不是更有利吗而且谢家大小姐年纪也差不多了,家中想必着急一些,也不用空等那么久。”

    安继荣摇摇头。

    “大小姐不行。”

    “一来,谢知秋有极高的声望,是甄奕的学生,又是名声赫赫的才女。有这样的女儿,那谢老爷一定想留着她攀龙附凤,我这样的要求娶谢知秋,恐怕还不够格。”

    “二来,谢知秋年纪比我大了三岁,我跑去求娶她,比求娶年纪比我小的妹妹,显得更小孩子气、更不慎重,也会引起谢家的顾虑。”

    “三来,你可知道,传闻那谢知秋当初为了拜师甄奕,是主动住去白原书院,然后留在书院里读书的”

    小厮不解其意“那又如何”

    安继荣道“女子拜师名士学习本已罕见,她还真敢住到书院中去,想都不用想,必要顶着不少非议。

    “敢做这种异于常人的事,那谢知秋必定是个极有主见的女人,野心不会亚于男子,也很不好糊弄。娶这样的人做妻子,我怎么拿捏把控得住

    “相比之下,那妹妹就不同了。

    “你看看她在他人口中的风评文静孝顺,贤良淑德。

    “一看就是那种老实乖顺的女孩,既顺从世俗之道,又在乎自己的名声。

    “到时候,我只要稍微表现出一点为难之色,搞不好都不用我提,她自己都会主动来帮我这个丈夫,岂不是比娶姐姐省心得多

    “这种没用的姑娘,她指不定吃了苦头,都不敢跟自己父母抱怨,自己闷声不吭就把压力扛了。

    “我高兴就哄哄她,不高兴就吓吓她,她怕被我休弃,甚至会在她父母面前说我的好话,那你先前担心的那些报复什么的,也就荡然无存了。这难道不是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这个时候,知满穿着小丫鬟的衣裳,就在隔壁房间里。

    她是清晨从府里溜出来的,用的还是老一套方法,这回甚至更简单趁萧寻初引开门房的功夫,她直接从后门溜出来了。

    而谢知秋就在不远的地方接应她,马上将她带来了这个客栈。

    知满按照姐姐教的方法,将杯子倒扣在墙壁上,耳朵贴着杯底,将隔壁安继荣和小厮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她睁大了双眼,满脸是泪。

    她双眼通红,满脸泪痕,表情却还是呆滞的

    知满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内容。

    安继荣轻蔑的语气、刻薄的算计,还有恣意贬低她的话语,都从未出现在她的想象之中。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在外人面前变成现在这个文静孝顺、贤良淑德的模样。

    她乖乖磨平了自己的棱角,拔掉了自己的锐意,将真正的想法和快乐都隐藏起来,去当一个“温柔乖顺”、“受人喜爱”的好女孩。

    她以为温柔体贴就可以获得喜爱,就可以凭真心换到真心,殊不知在别人眼中,她的努力不过是平庸无能,她苦心打磨的优点反而让她成了一座好拿捏的金山银山。

    知满只觉得眼睛酸胀得厉害,她像被人从背后狠狠打了一闷棍,头脑嗡嗡的,一片空白。

    知满捂着嘴,心知这里隔音不怎么样,不敢哭出声音来。

    可她的手却抖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想去扯姐姐的衣角,唤道“姐姐姐呜呜呜呜呜”

    谢知秋就在她身边。

    方才知满听到的话,谢知秋也尽数收入耳中。

    说实话,她对安继荣可能会说的内容有一些料想,但她毕竟也是第一次听,不可能控制对方说话的分寸,谢知秋完全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过分到这个份上。

    谢知秋动了动嘴唇,竟不知该对知满说些什么,半晌,只能道“抱歉。”

    知满用力摇头,泪水却止不住。

    她说“我、我没事呜我知道姐姐呜是为了呜呜”

    知满泣不成声。

    谢知秋抱着妹妹,任由她埋在自己怀里,像小婴儿一样无助而脆弱地哭了一会儿。

    知满很久没有放任过自己这样展示情绪了,到后面,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万幸,隔壁的人不会想到她们在这里,就算有些哭声,或许也不会太注意。

    知满不知哭了多久,才慢慢停下来。

    她抽噎着,擦着自己的眼睛,像只忽然找不到猫妈妈的小奶猫。

    谢知秋揉了揉妹妹的头,说“我先送你回府。”

    知满点了点头。

    两人回去的路上,知满问“姐姐一开始就料到,他们会说到这些”

    “不。”

    谢知秋否认。

    “他们说的大部分内容,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知满又问“那姐姐是怎么看出来,他们有问题的”

    谢知秋一顿,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知满看。

    那是张薄薄的纸片,上面印着安家布行的标志,还写了些简单的字样,包括什么布、什么颜色、几尺长几尺宽一类的。

    知满疑惑地接过,问“这是什么”

    谢知秋回答“昭城的人将它叫作布券。”

    谢知秋稍作斟酌,向知满解释“我这些日子去了昭城,一到那里,就发现昭城安家的布铺,铺面豪华,却客人稀少。

    “向当地人打听后,我从他们口中得知,大概是几个月前,安家的布行忽然开始所谓的优惠活动

    “当地人先向布行订布,然后布行就会给予这张布券,当作凭证。

    “客人以相对低廉的价格提前买入这张布券,等待数月到一年不等的时间,就可以凭布券拿到价值远超过布券买入价格的名贵布匹。

    “而且客人如果愿意持有布券但长期不兑换,安家布行还愿意给予奖励,根据持有的年限,可以换到更多的布。

    “由于听上去让利颇多,且布行大力推广,安家又是百年布商,有多年信誉作保,昭城不少百姓口口相传,都在当时买了大量布券,一口气预支了此后数年的布匹需求,导致现在门可罗雀。

    “至于是否能提布,我也在当地调查了一番。发现真要提,还是可以提到的,但是布行会以订布的人太多为借口,通常会拖延三十到五十日。而且据拿到布的人说,这批布的成色,好像没有以往的好。”

    若是旁人听说这些,可能也只会当作布行的经营策略,可是谢知秋却有疑虑。

    好端端的一家布行,为什么要忽然低价卖布券,而且为什么提个布,却还要等数月

    她觉得这不像是单纯的打开销路之策,倒更像是布行缺钱,不得不做出的快速聚财之计。

    凭一张一文不值的所谓“布券”,就快速换来了大量可用于周转的真金白银。而布券什么时候兑现、如何兑现,却完全掌握安家布行自己手中,完全可以通过拖延的方式控制现金流。

    快进慢出,凭借这样大量聚敛在手中的钱财,再利用时间差,哪怕是靠放贷产生的利息,都可以获取巨大的利润。

    而且,谢知秋四处打听之后,竟发现其他城中的安家布行也有类似的策略,只是时间错了开来,并不在同一时期。

    哪怕布行一时周转不开,甚至手头欠了钱,如果凭借这种做法,就可以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用下一座城里收上来的钱,去填上一座城买布的人留下的窟窿。

    以安家布行覆盖的城镇数量,光是这般玩击鼓传花的游戏,都可以像空手套白狼一样,足足玩上好几年,维持表面繁荣安泰的假象。

    若只是如此,谢知秋或许还当他们是想出了全新的提高利润之道,

    可是谢知秋调查之时偶然发现,这安家居然还暗中提前雇好了打手,简直像是做贼心虚,本来就想好了能拖就拖,生怕有人闹事一样。

    但聚敛了这么大量的钱财,怎么还会连老百姓想讨几匹布都害怕

    难道说安家是亏空大到了,连这样庞大的财富,都填不满的地步

    谢知秋将自己当时的想法一一说给知满听。

    然后,她又道“我得知这些后,就又去查了一些昭城里容易有大量金钱流逝的地方。

    “当铺、酒馆、赌坊安家人做事很小心,几乎没怎么留下把柄,但问到赌坊的时候,却有好几个人说,他们亲眼见过安家老爷来过赌场,还一出手就是百金。

    “我一听说这个,就立即回了梁城来。

    “若这些都是实情,那安家极有可能正风雨飘摇,而我也会非常担心这个安公子突然向你提亲的目的。

    “不过,在此之前,这都只是我的猜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唯有他亲口说出口,才能知晓。

    “我想我信口揣测,倒不如让你亲耳听到其实,在实际过来之前,我也想过,他或许是当真对你一见钟情,只是怕我们家中不同意,才不愿将实情向你吐露,但”

    谢知秋没有说下去。

    安继荣的真实想法,居然比谢知秋原本猜测得还要恶劣数倍。

    他将知满这么个又小又无害的姑娘,从头算计到了脚。他不仅想吃下知满,还想借此吃下大半个谢家。

    若当真被他着了道,知满再想逃出那个魔窟,非得抽筋拔骨不可。

    知满鼻子一抽,又要哭了。

    她半个字都说不出,唯有拉住姐姐的袖子哽咽“姐姐呜”

    谢知秋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尽量摸着她的头,希望她能好受一些。

    顿了顿,谢知秋对妹妹道“你别怕,我会写一封匿名书,里面附上这个布券,找合适的时机寄给父亲。我定不会让你和这个安继荣定亲的。”

    知满哭着点头。

    那客栈离谢家有些距离,两人走回谢家,为了配合知满的步子,她们走得比平时更慢。

    两人一同走了一路,知满就淌了一路眼泪,一双眼睛哭得像两颗核桃。两人看起来简直像落魄少爷在欺负小丫鬟。

    还剩最后一个弯就要回到谢家的时候,谢知秋忽然停住脚步。

    “满儿。”

    谢知秋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道“你可知我为何总说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知满茫然地回头看姐姐。

    谢知秋说“这世道天有不测风云,就像这昭城安家,说来也是百年基业、世代富裕,可仅仅是沾上一个赌字,千里之堤,崩塌也不过一夕之间。

    “若是寄身于他人,永远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祸福难料。一旦出事,浮萍失水、菟丝断木,难以为生。

    “所以我一向觉得,与其努力去博得他人的喜爱,不如尽可能寻找自己的立身之法。

    “唯有自己掌握一点本事,掌握谋生之能,方能以己为立身之根,茁壮而长,立于不败之地。

    “无论世道兴衰胜败,无论走进何等绝境,总有后路,总有翻身之可能,总有几寸立足之处。”

    知满听得微怔。

    老实说,姐姐说话她经常似懂非懂,但这一刻,尽管她脑袋还哭得钝着,她仍能觉察到,姐姐话语的分量之重。

    知满点点头,认真将姐姐的话记下,这才跑回去,溜进谢府。

    这回知满外出,比过往久得多。

    丫鬟小喜本以为小姐在睡懒觉,谁知快到午饭时,唤了半天没动静,闯进屋中才发现小姐不见了,吓得到处找人。

    知满在萧寻初的帮助下重新出现时,谢府已经乱成一团,全部都在找她。

    “二小姐,你没事吧你跑到哪里去了吓死我了”

    小喜重新见到知满,大吃一惊,连忙奔过来。

    小喜也不知找了她多久,满头大汗,瞧着十分狼狈。

    发现知满忽然在府中消失,又忽然在府中出现,还穿着一身丫鬟的衣裳、像是哭过,小喜显然十分吃惊。

    不过,她倒没想到知满出过府,因为知满小时候也换过丫鬟的衣服玩捉迷藏,她还想许是小姐本来玩心又上来了,结果被困在哪里出不来,这才吓哭了。

    知满胡乱点头摇头了一番,却没有精神答话。

    实际上,她虽然是一路哭回来的,但先前要么在客栈,要么就在路上,她其实还算克制。

    知满有一肚子的情绪需要发泄,她既委屈,又难过,还很后悔,还有许多说不清的想法。

    现在她终于回到家了,这至少是个可以嚎啕大哭的地方。

    知满这样一想,“哇”地一下就哭出了声,她甩开其他人,一头奔回房间里。

    她一开门,就看见自己先前绣了半只鹰的手帕还放在床边。

    知满毫不犹豫地将它拿起来扔了,然后锁上门,一头扎进枕头里,不管丫鬟们在外面唤她,放肆大哭。

    同一时刻,一辆马车由两匹马拉着,骨碌碌走了一段路,轻车熟路地停在谢家门前。

    不久,一个乌云高绾的端雅妇人搀着侍女的手,缓缓从车里走下来。

    那妇人仪态端方古典,举手投足之间,不发一语,已显不同于俗众的高雅气质。

    她走到谢府门前,轻轻咳嗽了一声。

    立即有侍女代她,上前问门房道“谢府今日怎么了怎么里面这么吵闹。”

    门房显然认识这马车和这妇人,见她到来,难掩意外。

    门房忙行礼道“见过秦家夫人。没什么大事,是二小姐年纪小,穿丫鬟的衣裳闹着玩呢,虚惊一场。”

    那女子浅浅颔首,矜持典雅,涵养尽显。

    此女名为高月娥,正是秦皓之母。

    秦谢两家世代相交,自从秦皓对谢家大小姐表露出好感后,两家之间逐渐热络,两边夫人逢年过节也会有来往,算是常客。

    不过今日,门房见到秦家夫人到来有点惊讶,问“夫人可是与我家夫人有约抱歉,我之前不知怎么竟没得到通知,我这就去通报夫人”

    “稍等。”

    这时,高月娥叹了口气,主动说了话。

    她柔和地道“今日我来,确实没打过招呼。其实我冒然来访,也是为了皓儿。除了解语,你可否也替我通报一下老夫人,说我有重要的事想要商量”,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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