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秋得知钟大梁等人有意离去,十分惋惜,挽留道“何必这么着急诸位义士于我有恩,我还不曾好好报答各位。我想诸位住在月县衙门,也会比露宿在山上条件好些,何不再多留些时日”
钟大梁笑道“为大志者,怎能贪图安逸我们从西北到此地,主要还是为了接义商支援的粮草,能够帮上萧大人,是运气好罢了。边境局势一息一变,耽搁不得,还是早日回去为好。
“至于报答,那就更不必了,当初萧将军于我有恩,义军中的弟兄也大多崇敬萧将军,大人是萧斩石之子,能帮到大人,我等也甚感荣幸。”
谢知秋见状,便知不便再留他们。
“不过,”
钟大梁感慨地拿出先前谢知秋赠予他们的突火枪。
“这新式的突火枪真是好用啊,前两天我们试了几弹,简直惊了。”
是时,萧寻初其实正在院里。
这段日子他不时帮义军修葺改进武器,于是知道义军一些动向。前几日他就估摸着义军会想要启程了,所以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钟大梁以前是他父亲的部下,萧寻初由于墨家术的关系,与父亲关系闹得很僵,但他对萧家军本身并无恶感。
相反,得知义军如今的志向与当初的萧家军相似后,他很希望能帮上忙。
这会儿,他本来还在修改义军士兵交给他的武器,完成一件的间隙正好听到钟大梁来找谢知秋,就不觉来听听情况,没想到刚好听见钟大梁在评价突火枪。
萧寻初不禁驻足,听外面的对话
只听钟大梁道“想不到这等奇器竟是出自大人妻子之手,传说中的才女还真是了得,连这样的东西都做得出来。”
这突火枪,是谢知秋原本在不知义军头领与萧家有交情时,就提出要给义军的报酬。现在双方互相信任的程度加深,谢知秋自不会食言。
如果义军只是毫不相干的人,谢知秋或许只会将枪一给,两清就结束了。但由于义军过往与萧斩石有交情,谢知秋也对他们比正常更信任一些,聊得多了不少。
谢知秋一顿,道“他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人,若不是有他制成的这些武器,我一开始或许也不敢找义军交易,之后也未必敢冒然进入月县。”
在萧寻初看不见的位置,谢知秋轻轻弯了一下嘴角。
这笑很浅,宛如蒲公英种子在水面上一点留下的涟漪,波动轻盈,却转瞬即逝,令人难以找到痕迹。
然而,在墙内并未现身的萧寻初,虽未看到她的笑,但光听此言,已是愣住。
这时,与谢知秋面对面的钟大梁也没注意到眼前人表情的变化,只无比赞同地道“确实,这样的神兵,只要有一把在手,就足以以一敌百了。”
说着,他又爱惜地摸了摸枪杆,道“像夫人这样的才能,实在难得。要是我们军中能有像夫人这样的人才就好了。如果这种武器能有个数百把,我们在边关作战时,还何必怕那些辛国军的骑兵呢”
谢知秋闻言,不由一静。
这个时候,在墙内的萧寻初同样心中一动。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可能有点古怪的想法。
他张了张嘴,有点犹豫是否要开口。
但就在此刻,倏地,他听到谢知秋的声音在外面道
“钟叔父,不知你们义军,平时军费可还宽裕”
萧寻初微怔。
而同时,钟大梁好像亦有些意外。
他回答“若要说的话,不算宽裕。但我们击败了几次辛军,抢回不少战利品,我等这支军在诸多义军中还算颇有名声,因此民间的暗中资助较多,也不算十分窘迫。大人何有此问”
谢知秋说“实际上,我夫人知道民间有几位能干的工匠,可能可以做出类似的东西,而且,他们也同样有保家卫国之志。
“这些义士,原先是想将自己改进出来的新武器,交给正规军使用的。奈何在梁城,无人重视他们的才能,他们迫于生计,不得不暂停研究,另谋生路,不再钻研此类器物。
“对此,我一直觉得可惜。实际上,我之所以为官,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曾与人约定,将来凭我之力,要让这类曾被人小觑的学说也得以受到重视,令世人知其重要之处。
“不过,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为之。而我观义军与这些匠人的愿望,倒有共同之处。
“所以我在想,如果钟叔父觉得需要,而且义军又有余力养人的话,我或许可以去请我夫人从中牵线,看看他们愿不愿意为义军一些支持。”
钟大梁听完,已是大喜
“可以吗”
钟大梁万分惊讶地说。
他道“世上竟还有这等奇人异士义军如今虽有民间的支持,但毕竟比不得朝廷的正规军,尤其是火器一类向来是朝廷机密,普通人难以得知细节。我们军中火器向来缺乏,即使有也大多落后,绝大多数兵士用的还是刀剑一类的冷兵器。
“如果真的能有匠人愿意帮忙,与我等而言,实在是幸事”
谢知秋说“天下技术,哪一样不是人民智慧的结晶朝廷或许可以通过保密手段来防止他人直接知晓现有技术,可是阻碍不了民众本身的才能。
“不过,我也只是代为介绍,不能保证一定承功。
“义军终究不是正规的方朝军队,帮助义军难免有诸多风险,如果他们自身不愿意涉险,也没有办法。另外,我也不知我夫人是否愿意劝说。”
“没关系没关系。”
钟大梁激动地道。
“大人愿意一试,我等已经很感激了”
迎上钟大梁期待的目光,谢知秋一滞,事不宜迟,便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问问他。”
言罢,谢知秋转身往院中走去。
谢知秋本以为萧寻初和往常一样在院里摆弄他的各种小工具,没想到刚一进内院,就看到萧寻初站在墙后面。
萧寻初侧对着她,长发披散,垂下的发丝令他的表情有点难以分辨。
不过,谢知秋直觉他好像心情不错。
谢知秋有些惊讶地道“你在”
“嗯,出来看看。”
谢知秋于是省去解释的功夫,直接问他“那你意下如何我想试试将你的师兄弟介绍给义军。”
她顿了顿,又解释“当然,你我定下的约定,我还是会履行的。
“只是我觉得,钟将军需要的人才,正好与你的师兄弟们相符合。而你的师兄弟们,当时之所以下山,好像也是因为生计之故。他们双方又都有保卫山河的目标,合作一番未尝不可。”
谢知秋与萧寻初互换这么长时间了,那些年在临月山上的事,谢知秋断断续续已经听萧寻初说过。
不过
她稍作停顿,道“不过,我并未见过你的师兄弟,只是凭个人想法猜测,你若觉得不妥,一会儿我去向钟将军道歉。”
“不必。”
这时,萧寻初开了口。
他直起身,看向谢知秋。
然后,谢知秋意外地发现,萧寻初笑得很开心,他本是一副风流的长相,笑成这样愈发颠倒众生。
不过萧寻初自己似乎没有意识到,他这张脸不适合到处对女孩子乱笑。
他说“我也这样想。叶师兄很可能会与钟叔父合得来,邱师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也可以问问试试。
“我大致知道他们的家乡在何处,等下我就去写信。不过,要麻烦你帮我寄了。”
事实上,萧寻初在听到谢知秋对钟大梁说的话时,简直惊讶极了。
他没想到,谢知秋在想的事,居然与他一模一样。
谢知秋缓缓回过神。
萧寻初一双桃花眼笑弯弯的。
谢知秋微妙地挪开一点视线,说“好。”
不久,谢知秋重新走出院子,来到钟大梁面前。
她说“我夫人说她愿意牵线,不过”
谢知秋一顿,斟酌语句道“他让我提醒你,那几位匠人,不像传统书生那样专学儒学,他们师承自另外一种名叫墨家的绝学。如果军中人难以接受的话,恐怕你们彼此也难磨合。”
“墨”
钟大梁一听“谢知秋”愿意帮忙,还挺高兴的,不过他显然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学说,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
但他旋即道“这大人不必忧心,我们军中绝大多数都是最普通的平头百姓,说实话,读过书认识字的人都不是很多,大家之所以能团结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实现家人平安、家乡无恙这般简单的愿望罢了。
“只要愿意帮助的都是朋友。我们不会像朝中那帮书生一样,在乎什么正统不正统的。说实话我个人经历过当年萧将军三道金令之事,弟兄们中也有不少人对朝廷中文官有点意见。如果不是儒生,说不定更好。”
要这么说的话,萧寻初那几位一同学习墨家术的师兄弟,没准与义军反而合得来。
谢知秋一听,顿觉踏实大半。
她说“既然如此,钟叔父可否告知一个能联络到义军的方法我估计我夫人送信来回,总需要十天半个月的,到时钟叔父恐怕已经离开月县了,若无联系之法,我恐怕无法将结果告知。”谁料谢知秋此言一出,钟大梁反而错愕“二少爷不知道”
“”
不等谢知秋出言询问,钟大梁一拍脑袋,已经自己反应过来。
他自言自语道“这么一说,好像是没告诉过二少爷”
正当谢知秋疑惑时,钟大梁已道“二少爷不必担心,我离开以后,会留几个弟兄在大人这里。等大人有了消息,让他们送信便是。还有”
钟大梁踌躇,然后,他像是仔细考虑了一番,才说“还有一件事,都到这个份上,应该也没必要瞒着二少爷了。”
接着,只听钟大梁缓缓道“二少爷若是日后回了梁城,恰好身边没有我们的人,又想联络义军的话,可以问问萧寻光少爷。
“大少爷他那里任何时候都一定有与我们取得联系的人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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