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Spark22

    第22章

    察觉到男人动作的瞬间,一股荒谬感陡然席卷上闻清临心尖

    他实在是有很多年没碰上过这种事情了。

    准确来说,这种类似事情上一次发生,还可以追溯到大约六年前,那时闻清临才刚大学毕业。

    闻清临还记得,那也是在一个画展上,不过当时自己的作品只占了那展厅很小一部分。

    随后便也有个中年男人过来,语义暧昧问他类似的问题“想办属于你自己的个人展吗我可以给你当出资人,今晚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中年男人具体长什么样,闻清临当然是早都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当时毫不客气回怼了一句“总有一天我靠自己也能办上个人展,为什么要靠你这种”

    话说到这里,闻清临没再往下说,但大概是他当时的眼神已经足够直白了,那中年男人明确感觉到了,他想说的最后四个字是臭癞蛤蟆。

    中年男人顿时被气到要命,大把羞辱人的话狠狠砸向闻清临。

    可闻清临却像是开了自动屏蔽功能一样,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转身就出了展厅。

    中年男人毫不犹豫也跟了上来,还抬手要去拽闻清临的手臂。

    可他不知道,闻清临等的就是他这一下。

    男人手臂探过来的瞬间,就被闻清临用力攥住,之后来了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虽早已记不清男人的长相,但闻清临到现在却还清楚记得,男人当时躺在地上看过来的眼神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只要一想起那个眼神,闻清临就觉得很爽。

    或许是他一直都相对身材偏瘦,相貌又太出众的缘故,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他绝对不是能打的那一卦。

    而闻清临自认自己也确实算不得很能打,但把这种人到中年沉溺酒色早已虚空的货色来记过肩摔,还是不在话下的。

    再之后,闻清临依稀记得男人当时爬起来却没敢再上前,只是丢给他一句类似“你等着”这样的警告,就灰溜溜走了。

    不过后来,闻清临却并没有等到什么所谓的“报复”。

    不但没有,他还在不久后偶然同童柠闲聊起这件事情,随意描述了男人长相之后,听童柠说这人倒了大霉,好像是因为得罪了谁家太子爷。

    闻清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位太子爷是谁,只记得自己当时感叹了句“人贱自有天收”。

    再后来,随闻清临渐渐有了名气,他便没再碰上过这种,就差把“我要包你”贴在脑门上的款了。

    因此今天乍然遇到,闻清临是真的觉得很荒谬。

    就算对方不知道自己和沈渟渊是合法夫夫关系,也不知道自己和童柠关系很好

    但至少

    思绪飘远,实际也不过只是转瞬间。

    在中年男人的手要触碰到自己手背的前一秒钟,闻清临忽然动作自然抬起手,端起了茶杯。

    他面不改

    色又喝了口茶,才垂眼看向对面略显愕然的中年男人,视线在男人光秃秃的头顶上掠过一瞬,闻清临终于开口,嗓音冷而淡“出资人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自己就足够给我的展出资了,我为什么要和你聊”

    闻清临讲这句话的语气并不重,反而是轻飘飘的,甚至听不出什么愤怒亦或嘲讽意味。

    可也正因此,更让对方显得像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小丑。

    中年男人倏然变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又怒又恼。

    “你你别在这不识好歹”他瞪眼道,“不就是个破画画的,高贵什么”

    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男人音量不自觉提高了两分,引得周围的人都看过来,犹豫要不要上前。

    但闻清临神情依然没有半分波动,他也有意略提高了音量,淡声道“这位先生,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会以你扰乱别人看展为由,叫美术馆的保安请你出去。”

    中年男人身形一僵。

    他大概是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此时周围人真的很多,好歹自己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不能一直在这被人当猴看。

    虽还憋着口气,但男人还是青着脸转了身,向展厅外走,走前还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般,又丢给闻清临一句“我倒要看看你还能高贵多久”

    闻清临神色不变,喝完了茶杯中剩下小半杯茶。

    放下茶杯抬眼,却正好看到沈渟渊大步朝自己走过来。

    眉心还微蹙着。

    闻清临微愣,等沈渟渊走近,他率先开口“怎么了又有小孩要破坏我的画吗”

    后半句倒还是玩笑的口吻。

    可沈渟渊这次却并没有接下这个玩笑,他沉声问“钱洪和你说什么了”

    沈渟渊之前被一位圈里熟人缠住攀谈,那人的公司和沈誉有三项合作,且都合作得很不错,无论如何沈渟渊都会给他两分面子,于是谈得稍久了些。

    等人终于去看画了,沈渟渊第一时间便想来看一看闻清临,可却正好看到他明天要谈判的那位合作方,从闻清临这边离开,且脸色难看对闻清临说了句什么。

    只是离得太远,沈渟渊没有听清。

    但因为看到了对方的表情,沈渟渊本能觉得不会是什么好话。

    “钱洪”听到沈渟渊口中的名字,闻清临微愣,不自觉重复了一遍。

    沈渟渊顿了一下,简短描述道“就之前和你说完话离开的那个中年男人,头发比较少。”

    闻清临这才反应过来沈渟渊是在说谁。

    只不过“头发比较少”这个描述

    嗯,就确实很符合沈渟渊的性格够含蓄了。

    但此时闻清临有更重要的关注点

    “你们认识”

    “嗯,”沈渟渊点了点头,如实告知,“沈誉和他们公司有个合作,准备明天谈判。”

    闻清临这下是真的有两分惊讶了。

    竟然能这么巧

    抿了抿唇,他试探问“那他知道我们”

    “闻老师放心,”像是怕闻清临误会,沈渟渊立刻道,“我没告诉他。”

    闻清临罕见生出了两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无语

    他当然知道沈渟渊这样谨慎,是因为自己中午时候,并没有明确表示不在意被别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闻清临想,如果中午明确说了其实他也不在意,或许沈渟渊就会直白告诉那什么钱洪,他们是法律承认的夫夫。

    那钱洪自然不敢再过来对自己表露任何非分之想。

    虽然没什么实际损失,但就像只苍蝇,也够恶心就是了。

    大概是看他沉默,沈渟渊又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所以他和你说什么了”

    闻清临回神,语气轻松答“没什么,就是他想买我一幅画,我觉得不适合他,建议他不要买,他可能觉得没面子了。”

    沈渟渊没有立刻出声,依然垂眼注视闻清临,似在分辨这句话的真假。

    闻清临抬眼与他对视,目光不闪不避。

    半晌,沈渟渊才低声问“就这样”

    闻清临忽然笑了,他勾唇反问沈渟渊“不然沈总以为是什么样”

    “我不知道,”沈渟渊答得很认真,“我只是怕他怕他冒犯你了。”

    毕竟类似事情,并不是没发生过。

    当然后面这句话,沈渟渊不会讲出来。

    而“冒犯”两个字,也依然足够含蓄。

    闻清临微怔,骨头里的恶劣因子在这一刻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忍不住轻声问“如果他真的冒犯到我了,沈总会怎么做”

    闻清临这个问题出口的瞬间,沈渟渊就蓦然垂了眼。

    浓密睫毛很好遮掩住了眸底划过的厉色

    会想让这个人彻底消失。

    至少,是在海城消失。

    前者不能做,后者确实做到过。

    不过,沈渟渊最后给出的答案,却只是“会和他取消合作。”

    这也并不算说谎,沈渟渊想,这只是以免吓到闻清临,从而斟酌给出的一小部分措施罢了。

    可这一小部分,都确实让闻清临愣了片刻。

    感觉到沈渟渊语气很认真,没有半分玩笑意味,闻清临原本勾着的唇角却不自觉压了下来,他又轻声问“真的会这么做”

    “真的会,”沈渟渊不假思索答了一句,又转而问,“所以他真的没有冒犯你吗”

    闻清临眨了眨眼,片刻后,他摇头又笑了一下“真的没有。”

    顿了顿,他又玩笑般反问沈渟渊“这里是我的画展,没人敢在我的主场冒犯我,不是吗”

    或许是他这句话听起来很有道理,沈渟渊原本一直紧绷的下颌线条,终于肉眼可见松弛了两分。

    闻清临不着痕迹微松口气,不等沈渟渊再问什么,就转口道“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闻清临便转身往展厅外走。

    可沈渟渊却跟了上来,简短道“一起。”

    闻清临微顿,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他没有告诉沈渟渊真话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无非是情绪与理智的拉锯

    他既害怕沈渟渊知道了钱洪真实意图,却并不以为意,并不会真的为了他取消合作;却也害怕沈渟渊说到做到,真的为了他取消合作。

    人的心理果然幽微而又复杂。

    闻清临轻叹口气。

    余光注意到沈渟渊偏头看了过来。

    只不过

    只不过还不等沈渟渊问出“怎么了”,他们已经走到洗手间,推开门进去听到里面动静的瞬间,闻清临“善意的谎言”就被当场拆穿了

    钱洪竟然还没走,他声音从其中一个关着门的隔间传出来,应该是在讲电话“去给我查查那个画画的闻清临什么背景又清高又傲气的,不过你别说,这种真玩起来才带劲哎你那边是不是有那种药就是能让他吃了全身变软的那种要真能让他那张脸在身下求饶,老子想一想都能石更”

    就非常猝不及防

    闻清临脚步顿住,深吸口气。

    他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情绪极为复杂

    生气恶心当然是有的,但意外并不多,或许是对于这种话能从这个叫钱洪的男人嘴里说出来,闻清临不觉得分毫惊讶,亦或许是,此时此刻,生气恶心都被其他情绪盖了过去。

    比如,些许心虚,因为五分钟前的谎言,五分钟后就被当场拆穿。

    当然最为明显的感受,还是兴奋,亦或者说期待。

    闻清临在这一刻清晰感觉到,自己是真的非常期待沈渟渊的反应,比原以为的还要更期待。

    他忍不住偏过头,看向身旁沈渟渊。

    沈渟渊也在此刻看了过来。

    可不等闻清临仔细分辨他眸中情绪,也不等闻清临说什么,沈渟渊就敛了眸,率先开口,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道“闻老师暂时在外面等我一下好吗”

    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闻清临轻声叫他“沈总”

    可开了口,闻清临却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说什么。

    而沈渟渊也并没有给他再多说的时间,就又继续道“我会处理好的,闻老师相信我,可以吗”

    很莫名的,虽然沈渟渊此时此刻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温沉有礼,甚至措辞都还是“好吗”“可以吗”

    如果是在平时,闻清临很大可能要“叛逆”般反问“如果我偏要在这里呢”

    但现在,闻清临却像是潜意识中从沈渟渊温沉有礼的话语中,意识到了些微微妙的强压。

    闻清临忽然就不想“叛逆”了。

    他只是又看了沈渟渊两秒,就从善如流点了点头,转身拉开洗手间的门,出去了。

    沈渟渊一直盯

    着那扇门,直至确认了完全阖上,他才抬步走过去,干脆利落给门上了锁。

    之后走到了洗手台前,打开了最角落的水龙头,开始洗手。

    不过,他还做了一件事情

    暂时封起了洗手池下面的水漏。

    其实说是洗手,沈渟渊也不过是微微弯腰站在那里,任由水流从自己的指缝间缓缓流下去。

    在洗手池中愈积愈多。

    镜中印出他的虚影,好似一座沉默的,濒临喷发的火山。

    钱洪还在隔间里没出来,也还在讲电话,话题依然围绕闻清临。

    依然是极其令人作呕的种种意淫。

    沈渟渊每听一个字,眸色就沉一分,肩背轮廓亦绷紧一分。

    直至钱洪终于挂断电话,听隔间门一声轻响,沈渟渊的眸底已经如同积蓄起风暴的海面,身形亦如同一张蓄势待发的弓弦。

    只不过,在钱洪走出来的瞬间,沈渟渊所有威压就又暂时被敛于无形

    他甚至依然保持着微微弯腰洗手的动作没有变。

    钱洪走到洗手台边,看到沈渟渊的时候猛然一愣,肥腻的脸上划过一瞬明显心虚。

    大概是怕沈渟渊听到了他刚刚那通电话。

    这种事情被人听到,总归是不太好的。

    钱洪便率先开口,堆起笑脸道“我就说我和沈总是真有缘,连上个卫生间都能碰上”

    边这样说,他就走到了沈渟渊旁边的另一个洗手池前,准备洗手。

    可沈渟渊却忽然开口,并没有接他话茬,只是道“钱总来这边洗手,正好我没关水。”

    钱洪微愣,隐约觉得沈渟渊这个要求有两分奇怪,但也并不是太奇怪,且眼看沈渟渊已经侧身给他让出了位置,钱洪便没有多想,走了过去,也弯下腰,在已经积蓄了近半池水的洗手池中开始洗手。

    可沈渟渊却还站在他后侧方,并没有离开。

    不等钱洪疑惑,沈渟渊就又开了口,忽然问“钱总是看上闻老师了”

    嗓音低而沉,却不泄露半分情绪。

    钱洪洗手的动作一顿,意识到沈渟渊果然是听到了他刚刚的电话。

    只是不太摸得准沈渟渊问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犹豫一瞬,钱洪笑了笑,避重就轻般答“闻老师这样的极品,谁看上他都不意外,你说对不对,沈总”

    沈渟渊不置可否“嗯”了一声,神色依然不露分毫。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此刻,他内心正在激荡翻滚着何等的暴戾与疯狂

    他的闻老师确实是独一无二的极品。

    又岂是眼前这种脏东西,配肖想觊觎的

    “所以,”沈渟渊又忽然开口,问得直白,“钱总打听到闻老师的背景了吗”

    见沈渟渊这样坦荡,钱洪也懒得装了,他摇头如实道“还没这么快。”

    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钱洪又忍不住一叠声问“或许沈总知道

    吗知道的话方便给我透露一下也好让我有个底对不对”

    问完,钱洪也已经洗完了手,正准备关掉水龙头。

    “我确实知道。”沈渟渊的回答适时响起。

    钱洪一愣,下意识抬头通过镜子看向沈渟渊,语气难掩激动“是谁早知道沈总知道,我就不费这么大力气了”

    沈渟渊从镜中与他对视,黢黑眼眸深不见底。

    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钱洪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大概是动物本能里,对危险的感知。

    可不等钱洪细想,沈渟渊却又垂了眼,他点了下头,甚至还赞同道“钱总确实应该直接来问我,不必费这么大力气。”

    那一瞬的危机感就这样被抛之脑后,钱洪放松下来,又忙应和“没错没错既然沈总知道,还不快g”

    他想说“还不快告诉我”

    然而,“告诉我”三个字没能再出口,或者说,是沈渟渊没有给他再说出口的机会

    因为他的后脑勺,竟蓦然被从侧后方往前一步来的沈渟渊抬手扣住了

    且力道大得惊人。

    “你干什么”钱洪边疯狂挣扎扭动起来,边又惊又怒喊叫,“放开我,你放开我唔唔唔”

    剩余的字音,全部被埋进了洗手池中。

    沈渟渊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力到极致,小臂绷出极其硬朗的线条,竟就这样一寸寸,一步步,硬生生将钱洪的脑袋,彻底按进了已经满了大半水的洗手池内

    池中水顿时被溅出了不少,溅得到处都是,镜子上自然也难以幸免

    水流顺着光滑镜面蜿蜒而下,模糊不清的镜中,印出此时沈渟渊的模样,近乎透着股鬼魅般的怪诞。

    好似终于挣脱了平日里那层温和绅士面具的,地狱修罗。

    钱洪正在剧烈挣扎,不断发出类似吐泡泡般的“咕噜咕噜”声

    可沈渟渊按在他后脑勺的手却没有分毫松动,稳如磐石。

    此时此刻,他注视钱洪的眼神中终于褪去了素日伪装良好的君子礼数,黢黑眸底中极度的冷漠与戾气再无遮掩

    仿佛是在看一个死物。

    在感觉到手下挣扎动静开始减弱的时候,沈渟渊才终于启唇

    嗓音声调竟依然与平常无异,只是听在此时近乎窒息的钱洪耳朵里,简直和索命的恶鬼毫无分别。

    “告诉你了,”沈渟渊一字一顿回答钱洪之前的问题,“他的背景,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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