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可不可啊”司巫见司马烨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他忙不迭去追。
“殿下,您会有大凶之灾的”
司马烨不为所动,他只道“凶卦此事不可透露给任何人,否则小心你的脑袋”语罢,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司巫回屋,又投了一卦。
仍旧是阴卦。
这大凶之灾,会危及世子殿下性命。殿下竟不以为意,妄图违逆天意他抚了下胡子,重重叹息一声。
沈秀做了一个梦。梦里,司马烨拿走她的生辰八字,请来巫人,将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贴在布人上,焚香画符,以针刺之。
被施加巫术的她,浑身如针扎,七窍流血而亡。
她是被吓醒的。醒来后,她惶惶不安。转而又安慰自己,司马烨若想杀她,直接杀便是,何必去弄那什么巫术。没这必要。
但她实在是猜不透他要她的生辰八字作何。
窗外天光倾泻下来,估摸着该起床了。她打打呵欠,下床洗漱。
早食一如既往很丰盛。沈秀拿汤匙喝燕窝鸡丝汤,吃了几片肉脯和溜海参,喝了碗八珍粥,还未吃饱,又添了一碗八珍粥。
许是昨日做梦受了惊吓,需要食补压惊,她这会子胃口格外好,足足喝了两碗八珍粥,还不觉饱,又去盛粥。
忽而听到司马烨轻笑了一声。他看着她盛粥的手。
沈秀盛粥的手一停,“殿下是不是嫌我吃得有点多”
“并未。你想吃多少吃多少,只管吃。”
这人,一吃饱就懒散起来,脑子也不大愿意动,也就不去想哪些烦恼。吃饱喝足,沈秀便也没再忧心司马烨拿走自己生辰八字的事。
彼时,魏朝清牵着魏长生,下车入国子监。魏长生边走边瞧四处,似乎在寻人。
魏朝清问“你在找谁”
魏长生耳朵微红,“没谁。”说着没找谁,视线仍然到处乱转,明显在找人。
到了国子监,司马烨并未让沈秀去讲堂,只让她去休憩室习字。她不明白,既然不让她做书童的活,为何要让她来国
子监,她在府里习字不也一样么。
她在休憩室写了好些字,魏长生从门口探出头,“姐姐”
“你上完课了”
“嗯嗯”
“快进来。”
这两日,魏长生都会来找她玩。她便与他玩熟了。
“姐姐,你在练字吗”
“对。长生,你的字如何让我瞧瞧你的字”她把笔递给他。他执笔,在宣纸上写下一首词。
沈秀端详他的字,“你的字”
魏长生圆圆的脸团起来,忐忑道“怎、怎么了我的字不好”
“你的字很好,与你舅舅的字很像。”
“我的字是舅舅教的。我舅舅的字极好,我的字不及他的字半分。”
提及魏朝清,魏长生很是自豪骄傲,“我舅舅可厉害了。”
“是啊,你舅舅真厉害。”沈秀了解到,魏朝清才将将二十八岁,至小便是神童,年仅十七三元及第,是几朝以来最年轻的状元,乃几百年不遇之奇才。
思及那次与魏朝清在池塘边上的接触,沈秀想,魏朝清不仅仅是一个几百年不遇之奇才,亦是一位品性极好的男子。
只是,他人很有能耐,相貌极好,品性也极好,竟还孑然一身,尚未成婚。他这个年纪,若按古代正常的成婚年岁算,孩子都应该比六岁的魏长生大了。
古人重儿孙后代,他能顶着这样的“高龄”不成婚,肯定没少被家里人催婚。思维越来越发散,越想越远,她感觉把发散的思维扯回来。
魏长生在她这里待到快午时,才依依不舍离开。他眨巴着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眸子,“姐姐,我明日再来找你。”
“我明日不一定在这里,说不定我会在讲堂。”
“反正我明日会来看看的。”
“好。”
沈秀站在门口送他。待他走远。英姐道“这小孩挺喜欢你。”
“我也挺喜欢他。”她望向路口。司马烨该回来吃午食了。
司马烨“只吃这么点”
“早上吃得太多。”她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又开始想他拿她的生辰八字的目的。
“殿下。”
“说。”
“您”她踯躅一番,还是没问。毕竟他之前说过不必问。若她再问,他恼了便不好了。
她及时改口,拍了句马屁,“您今日真是丰神俊朗”
司马烨一愣,旋即他用手扶头顶的玉冠,唇角抑制不住上扬,“是吗”
“对对对”
次日是花灯节,国子监休沐。司马烨午时去了皇宫,参加宫宴。
夜色笼罩下来时,司马烨披着一身月辉走进沈秀的屋子,“与我一同去外面赏花灯。”
去外面赏花灯沈秀赶紧应好,忙不迭戴上面纱。
带了一位侍卫,一行三人上街。
花灯节,街上火树银花,彩灯万盏,到处都挂着五彩斑斓的灯笼。各式各样的灯笼,姿态各异,无一不赏心悦目。
兔子灯笼,小狗灯笼,小猫灯笼从视野里划过,沈秀眨眨睫毛,继续去瞧其它灯笼。
发现一只黑白圆滚的灯笼后,她惊讶“居然还有大熊猫食铁兽灯笼”
灯笼的样式真真是齐全,连食铁兽灯笼都有。她站在食铁兽灯笼前,左看看右看看,很是喜欢。
司马烨问“喜欢”
“嗯,很可爱,我是说,圆不隆咚的,很乖。”
司马烨直接拿钱,买下两个食铁兽灯笼。
“谢谢殿下。”沈秀接过灯笼,笑盈盈地摸灯笼。
前面有人在放河灯。司马烨道“去放河灯。”
他买了两个河灯,一人一个。
放河灯前,须许愿。沈秀捧着河灯,虔诚许愿,愿她能早日从司马烨手里逃出去。
司马烨向闭目许愿的沈秀投以一瞥。他捧起河灯,以从未有过的虔诚许愿,愿他能与她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许完愿,沈秀将河灯放到河里,河灯轻轻飘远,与其他人放的河灯慢慢汇聚。
此时河里漂浮着盏盏河灯,烛光灿灿,汇聚成了一条灿光粼粼的灯河。沈秀观赏着金灿灿的灯河,颊边漾开浅浅的笑意。
触及她颊边深陷下去的笑窝,司马烨定定凝视她,而后道“沈秀,我有一事与你说。”
“什么事”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做我的”
“哎哟有人落水了”旁侧蓦然响起一道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沈秀循声望去,只见一小孩在水里扑腾,扑倒了许多花灯。有人下去救起小孩,她放下心来,“殿下,您方才要对我说什么”
环顾嘈杂拥挤的四周,司马烨拧眉,似是讨厌再被打扰,“回去再说。”
“你方才许了什么愿”他猝地问道。
“说出来了就不灵了。”
他便不再问。
放完河灯,继续闲逛赏灯。此时人群越发拥挤。司马烨伸出胳膊,悬空挡在沈秀背后,以免她被人碰撞到。
跟在身后的侍卫见状,惊异从双目里一闪而逝。
沈秀提着灯笼,一路前行。一股浓浓的香味飘进她鼻子里,不遗余力地撩拨她的味蕾。她寻香而望去。
斜前方,有一处馄饨摊子,摊子名唤“丁香馄饨”。馄饨的肉香里里带着滴滴点点丁香气味,很是勾人。
她口舌生津,有些想吃宵夜。
司马烨注意到她看着馄饨摊子舔嘴,问道“想吃馄饨”
“挺香的,似乎很好吃。”
“那便去吃。”
来到馄饨摊子前,沈秀要了鲜肉馄饨,她问司马烨,“殿下,您要吃吗”
司马烨扫视摊前粗糙简陋的桌凳,挑剔而嫌弃地蹙紧眉头。沈秀以为他嫌弃这里太简陋,不会屈尊吃,没成想,他居然点头,“来一碗。”
“好嘞,两位客观请上座”店家笑呵呵招呼道。
入座后,沈秀捏捏食铁兽的黑耳朵,忽而听到店家道“公子,忘了问了,可要加辣还有您夫人,要加辣吗”
沈秀和司马烨听到店家的称呼,都顿住了。
“那
个,店家,你误会了,我和他不是”沈秀赶紧解释,却被司马烨打断,“何必与不认识的人解释。”
沈秀错愕。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认为不必要和陌生人解释误会
她是身份低贱的贱民,他是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别人误会他们是夫妻,于他而言,这样的误会是羞辱,是耻辱,他却一点也不生气
“我不用加辣,她的加辣。”司马烨对店家道。
很快,店家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馄饨,“客官请慢用”
冒着热气的碗里,汤面上碎散着碧绿的葱花,一个个馄饨皮薄馅大,油亮莹润。香腾腾的热气扑进鼻子里,沈秀闻到浓郁的鲜味和丁香的香气。
她拿起勺子,正要吃。忽而反应过来,自己带着面纱。性命和美食,谁更重要,根本不必做选择。
她放下勺子。
司马烨“为何不吃”
“突然不想吃了。”
“那就走吧。”他放下钱。
“您也不吃了那这不浪费了”沈秀瞧见眼巴巴瞅着馄饨的小乞丐,她说“殿下,馄饨若不吃的话,能否给那位小孩儿吃”
“可以。”
沈秀莞尔,“小孩,过来。”
小乞丐蹑手蹑脚走过来,她瘦得皮包骨,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走。沈秀指指馄饨,“这两碗馄饨送给你吃。”
小乞丐双目一亮,“真、真的吗”
“真的。”
“谢谢谢谢姐姐”小乞丐大抵是饿极了,勺子也不拿,不顾烫,直往嘴里塞馄饨。
见她这可怜样儿,沈秀微微叹息。她把一个食铁兽灯笼放到小乞丐身边,“送你的。”
“谢谢姐姐”小乞丐高兴得像是过年了似的。
离开时,沈秀最后再望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小乞丐。一路赏着花灯往前走,注意到有行人手上提着九节花灯,沈秀四处张望,没见哪里有卖同样的九节花灯。
司马烨看出来她想要九节花灯,便吩咐侍卫,“去,找到卖九节花灯的地方,买两个回来。”
沈秀提着灯笼,正往前走,忽然只听司马烨急声道“小心”
伴随着他急促的声音,她被他一把推远。她摔到地上,一转过身,便见挂灯笼的横梁架直直砸在了司马烨身上。
原本挂灯笼的横梁架并不重。然而这是大酒楼旁边的灯笼架,为了排场,大酒楼用重木雕的架子,又高又宽,厚而重,沉甸甸地直接砸下来,将司马烨半边身子压到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殿下”沈秀反应过来,赶紧起身。
司马烨抬起脸,痛苦让他眉目有些狰狞,他嘴角流着血,“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没事”沈秀试着去抬横梁,根本抬不动,她喊道,“救命快来人帮帮忙”
她抬横梁架的同时,心底惊愕不已。司马烨竟舍身救她怎么可能怎么会
“太重了抬不动,快再来两个人”旁边来帮忙的大汉叫道,“哎呀灯笼烧起来了”
倒地的横梁架上,挂着灯笼燃烧起来。烧起来的火苗飘到沈秀指尖,几乎是一瞬间,她被烧醒了。
她看看被压在地上吐血的司马烨,又环顾四周。侍卫去买九节花灯,还未回来。
她可以
看了下正在施救司马烨的其他人,已经有人在救他,少她一人也无事,她站起来,转身就跑。
司马烨见她跑了,大喊一声,“沈秀”
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回头。
被横梁架压着的司马烨,仿佛是意识到她这是要逃走,他愤怒地嘶吼,“回来”
沈秀与他对视。他目露威胁,嘴角不断流血,身后的火光烧到他的紫袍上,熊熊烈火似乎是他燃烧的怒火。
她一咬牙,快速转身,头也不回往前跑。
眼睁睁看着她跑远,司马烨眼里露出一种被抛弃的悲伤痛苦,下一瞬,他的脸因愤怒而恐怖地扭曲起来。
“抓”他想命人去抓她,却没有力气再发出任何出声音。
他吐出一大口血,头一歪,闭目没了动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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