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嫁衣”

    “嫁衣”沈秀略微茫然,“问这个做什么”

    谢扶光微凉的手指拨弄着她的头发,指尖勾勾缠缠,“因为你要嫁给我。”

    沈秀觉得,大抵是自己才睡醒,脑子还不怎么清醒,所以才听错了谢扶光的话,她迟疑道“你方才说什么”

    “你要嫁给我。”

    耳边仿佛有炸雷炸开,沈秀被震成了半截木头,直愣愣戳在原地。她方才并没听错

    谢扶光说,她要嫁给他她瞪圆了眼睛,“我何时说要嫁给你”

    “我说的。”

    沈秀明白了,她不可思议,“你要我嫁给你为什么”

    他疯了吗为何突然要她嫁给他

    谢扶光微微弯起唇角,“因为我喜欢你。”

    闻言沈秀双目瞪得更大,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她干干地笑了声,“你你在说笑罢。”

    “并未。”

    他不似在开玩笑。沈秀磕磕巴巴起来,“不是你可是你不是想杀我,想吃掉我吗”

    “那是因为喜欢你。我并非想杀掉你,只是想吃掉你,想与你融为一体。”他说着,到底是没忍住,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头发。

    咬了还不过瘾,接着又十分神经质地舔了一下。

    沈秀的表情变幻得极其精彩。

    谢扶光喜欢她于她而言,这无异于听到听到天方夜谭。他怎么可能就喜欢她了一个一直想要杀掉她吃掉她的人,居然说喜欢她虽然他说是因为想与她融为一体才想吃掉她,但她不信。

    什么想与她融为一体才想吃掉她,她认为这是他编出来的牵强的托词。

    谢扶光要做什么他有什么目的想杀她,想吃她,那便直接杀她吃她好了,为何还要故意说喜欢她要娶她,为何要做这一出

    思及此,沈秀脑子里忽而白光一闪。她回忆起之前谢扶光戏弄她,让她误以为自己成功逃跑的事。

    他藏在她身后跟着她,让她以为她已经逃脱。在她以为她马上就能到凉羌,马上就能看到回东陵的希望时,他出现在她面前,轻飘飘地打碎她的美梦。

    让她希望落空,让她明白一切都只是一场空欢喜。虚假的希望,比没有希望更能打击人。

    他用这样可恶狠毒的计谋,从精神上来打击她,以此取乐。

    这一次,说不定他的目的也是如此。他想让她又空欢喜一场在她以为自己可以活下去时,再次给她致命的打击

    给她致命的打击之后再杀掉他,或许这样比直接杀掉她,更让他痛快和高兴。

    变态,神经病。她在心里暗自咒骂他。

    “为何不回话”谢扶光歪头,“不愿意嫁我”

    他的眼瞳漆黑如夜穹,有些渗人。她不寒而栗,背脊发凉,若她拒绝他,他一个不高兴,或许会直接抹掉她的脖子。

    “没

    有,我愿意,我愿意嫁你”

    谢扶光的唇畔漾开笑意,皮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嫁衣”

    “嫁衣这件事先不急,你要我嫁你,那总得先回东陵吧”

    “我现在就要娶你。”

    “这么着急可是婚姻大事,得有父母在场。”

    “这只是我与你的事,与他们有何干”

    “子女成婚,当然与父母有关系。父母不在场,婚礼就不正式,便算不得数的。你莫非并不是真心想娶我,所以才如此轻待我的婚礼”

    谢扶光似乎等不及要娶她,也似乎是不想他与她的婚礼插进去别人,他略微不耐,“麻烦。”

    沈秀垂下睫毛,盖住眼里的情绪。若能回到东陵,她活下来的几率会更大。但谢扶光嫌麻烦。

    也许他根本就不是嫌麻烦,而是他本来就不会带她回东陵,他最终还是要杀她的,还是要用琼津泉的泉水烹她的。

    想到此处,她的眉心微微蹙起来。

    见她蹙眉,谢扶光面上的不耐散去,他道“虽麻烦,但你想如何便如何。”

    嗯沈秀神色亮了一下,她迫不及待,“要回东陵什么时候走”

    “尽快。”

    谢扶光没有耽搁,吃完早食,雇了领路人,收拾准备好后,他带着沈秀离开客栈,赶往东陵。

    他貌似真要离开高昌。沈秀心中思绪万千,他这戏,做得还挺真。

    领路人在前方带路,沈秀与谢扶光同坐一匹马,跟在领路人身后。

    沈秀背后靠着谢扶光,她机械重复地摩挲马背,大脑暂时放空。

    谢扶光拽着缰绳,胸膛紧贴着沈秀。即便是紧贴着她,也无法满足他想与她融为一体的欲望,他往前靠,与她贴得更紧。

    他低下脑袋,将下颌枕在她肩膀上。

    沈秀转过脸,“你”

    “怎么”他的下巴支在她颈边,温热的呼吸扫着她的脖子。

    “没什么。”她把滚到舌尖的话又咽了下去。

    领路人回头,“前面拐个弯儿。”说话时,他见谢扶光的脑袋枕在沈秀肩上,两人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他惊愕,脸上露出离谱的表情。

    这两位小郎即便是最最要好的朋友,即便是亲兄弟,两个大男人之间,也不会有这样亲密暧昧的行为吧

    他俩莫非是那种关系领路人顿觉自己开了眼界。他咂着嘴,整理好情绪,继续领路。

    “这么久了人都没找到,废物简直是废物”司马烨一脚踹翻旁侧的琉璃花瓶。

    “殿下,当心伤着脚”秦伯忙道。

    司马烨踩住琉璃碎片,对侍卫道“接着去找再找不回来,提头回来见我”

    “是,殿下”侍卫冷汗直冒,快步离去。

    “殿下,您快过来。”秦伯生怕司马烨脚下的琉璃碎片伤着他。

    司马烨动也不动,片刻后,他自喃自语,“

    她到底在哪里。”

    他慢慢瘫坐下来,直接坐在了琉璃碎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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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秦伯瞠目,拉他,“快些起开”

    司马烨充耳不闻,他抱住头,头上的嵌宝紫金冠歪了下来,金丝滚边的紫色缎袍不似从前那般平整,有些发皱起来。

    “到底去哪里了。”司马烨不停自喃。

    “她会不会”他倏然抬起脸,一双眸子布满红血丝,“秦伯,她会不会遭遇不测她会不会已经”

    话还未说完,司马烨猛地摇头,“不会的她不会有事”他又耷拉下肩膀,从前那双微微上挑的长眉里,素来的矜贵与倨傲尽数散去,唯剩一片浓烈的焦灼担忧。

    彼时,文渊阁,门前日风轻拂,竹涛低吟。

    魏朝清手执毛笔,蘸过墨水后,笔尖将将落于纸间,便停顿下来。静默良久,他唤来侍从,问了侍从几句话。

    侍从“大人,还未有消息。”

    “下去罢。”魏朝清轻轻扶住额头,稍顷,他继续书写,然而写了几字,他又停笔。

    微微叹息一声,魏朝清取出画卷。

    摊开画卷,画卷上,女子皮肤白净,鹅蛋脸,细眉杏眼,面貌甚是清秀。她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个鱼笋夹子,唇边带着浅浅的笑。

    指尖落在女子颊边,轻轻摩梭几下,魏朝清目色沉黯,又叹息一声。

    耳侧隐约有哭声传来,他起身进入里屋。

    里屋软榻上,魏长生蜷缩着小小的身子,闭眼呜咽着,“姐姐姐姐”

    魏朝清摸摸魏长生的额头。

    “姐姐”魏长生忽然惊醒,他一把抓住魏朝清,哭腔奶声奶气,“舅舅找到姐姐了吗”

    “没有。”

    “怎么还没有我梦见姐姐了姐姐说她现在吃不饱穿不暖,每天都有人打骂她她哭着问我们为什么还不去救她”

    魏朝清“只是梦而已。”

    “不是的,肯定是姐姐给我托的梦姐姐现在很不好我们得快点救她”魏长生哇哇大哭起来。

    “那你可有梦见她在何处”

    “姐姐没告诉我她在哪里。”魏长生抽咽。

    魏朝清将他抱入怀中,“只是梦而已,她不会有事。”

    魏长生近来瘦得厉害,他原是个小胖墩,如今瘦了许多,从前肉嘟嘟的脸掉了不少肉。魏朝清轻抚着他的背脊,沉默下来。

    “啊切”沈秀打了个喷嚏。

    “冷”谢扶光问。

    “不是。”沈秀摆摆手。此时赤乌西坠,天色将暗。她问“天快黑了,晚上赶路还是投宿客栈”

    她想继续赶路。她想快点东陵。只是不知谢扶光有什么打算。

    谢扶光见她一脸疲色,道“投宿客栈。”

    果然。沈秀就知道他会选择投宿客栈。毕竟他又不是真的想离开高昌,肯定不会像之前来高昌时那般着急,以至于连夜赶路了。

    去客栈途中,沈秀随意扫视街道,忽而定睛。

    “等一下。”她按住谢扶光的手背,让他勒马。

    谢扶光“怎么”

    沈秀看着斜前方。斜前方站着一位年轻男子。此人身着高昌服饰,脸是汉人模样。

    沈秀定睛端详他。

    “为何看他”谢扶光直接伸手,捂住她的眼睛。

    “谢扶光,”沈秀嗓音很轻,“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你愿不愿意帮我杀一个人”

    “谁”他不问她为什么要杀人,只问那人是谁。

    “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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