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珍把脑子里不停重复的画面甩出去,她喝下一口凉茶压惊。之后各个国王一一上前,朝贺献礼。
宝珍听着朝贺献礼祝词,听得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丝竹之声响至耳畔,她一醒神,就见前方有舞姬在跳舞。
她没心情欣赏舞姬曼妙的舞姿,她只想这宴会能快些结束,结束了她好回去在床上躺平。
她瞅了瞅高昌王后。高昌王后也戴了一身饰品,饰品比她的还要多还要重。然而高昌王后看起来很轻松,并未受其重之累。或许是她母后时常如此穿戴,习惯了罢。她对母后油然起敬,心里悄悄为她竖了个大拇指。
扶了一下脖子上的错层项链后,宝珍的注意力落在舞姬中间的女子身上。
女子一身绯色舞裙,身段婀娜,舞姿轻盈,步步生莲。她轻云般旋转着裙摆,若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般美丽。甩开水袖时,花朵片片飘落,香风漫漫。
宝珍关注的重点不是她的舞技有多好,而是她的容貌。这位舞姬,金发雪肤,碧眼桃腮,美得令人自惭形秽,美得犹如从壁画里走出来的神女,只看一眼便能为其神魂颠倒。
好一位神仙妃子。宝珍不禁喟叹。她侧头问高昌王后,“母后,您可知领舞的舞姬是谁”
“你不知,她并不是舞姬。”高昌王后低声,“她是西夜国国王的妹妹丽珠公主,也是我们西域第一美人。”说着这话,高昌王后观察了一下高昌王。
高昌王并未对丽珠公主露出痴迷的眼神,高昌王后暗地里松下一口气。丽珠容貌绝色,勾魂摄魄,见了她的男子,甚至是女子,都很难不为其美貌而动心。
她原还怕高昌王对此女动心,所幸高昌王貌似对其无意。
高昌王在看丽珠手腕上的手链。她手链上那颗精美的明珠,让他蹙起眉来。那颗明珠应该嵌在宝珍的手链上,宝珍也应该有这样的明珠手链。别人有的,宝珍也应该有。
他决定回去就派人去弄一条一样的手链送给宝珍。
另一边,西夜国国王看了看舞步翩跹的丽珠,又抬首看了看王座上的楼兰王。楼兰王单手支着额侧,并未观舞。他微微闭目,似在休憩。
见此状,西夜国国王叹气。妹妹的愿望恐怕要落空。她的美貌,并不能吸引王上。
王上一直以来都不近女色,连身边的侍从都全是男子,从前有女人对他投怀送抱,还没碰到陛下,就直接被打飞了。陛下对女子毫无兴趣。
莫非是真的看不上凡女亦或是,王上好男色西夜国王额角抽搐。然而他并未听说过王上有什么男宠。
舞台上,丽珠发现楼兰王看也不看她,她嘴角的笑容敛去了几分,转瞬她便整理好情绪,继续扬起美到摄人魂魄的笑容。
“她笑起来真好看。”宝珍边啃桃子边道。只是美人再美,她也没心力再多欣赏了。她按住酸乏的脖子,意欲将头上的东西与脖子上的东西全部拆下来。
实在是忍不住了的时候,她
对高昌王道“父王,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
高昌王如临大敌,“哪里不舒服”
“身上这些东西着实太重,受不住了。”她实话实说,如实坦诚。
听到这话,高昌王诧异了一番,他道“若实在不舒服,便回去吧。”
“多谢父王。”宝珍戴上面纱,起身就走。
高昌王后无奈摇头,“陛下,您也太纵容她,她总须习惯如此,习惯便好了。”
“她已不舒服了,先由着她。”
王后张口欲言,最后止声,再无言语。
宝珍牵着拖地的裙子,快步离开,走了一段路,突然间,她双脚离地,飞了起来。她在半空中懵住,直直飞向了高台上的王座。
下一刻便站在了楼兰王面前。舞乐之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宝珍茫然呆立,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对上楼兰王冰冷锐利的目光,她的心为之一紧。
明明她站着,他坐着,可他周身的压迫感压得她仿佛矮了他许多。而他唯我独尊,至高无上的强大气势,也让她恐惧剧增,她磕磕巴巴,“陛、陛下”
“陛下”高昌王快步上前。
月楼迦抬手,示意他闭嘴。高昌王满目担忧,语速急促,“陛下,这是我女儿宝珍,她”
“闭嘴。”月楼迦打断他的话,逼视宝珍,“取下面纱。”
他说的汉话,她听懂了,于是她摘下面纱。
月楼迦额心的蓝月冷光凛凛,“果然是你。”
宝珍被他目中的寒光所慑,吞音起来,“您这话是何意”
“我说过,你若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杀了你。”
熟悉的话语如针一般,扎了一下宝珍封闭的记忆墙,她的瞳孔收缩着,头也开始疼起来。很快,求生的本能压过疼痛,她道“我臣女从未见过您,陛下,您或许是认错人了。”
月楼迦审视她。而后微微侧头,对高昌王道“她是你女儿”
高昌王点头,“是的,陛下,宝珍是臣下不久前认下的女儿,她还不怎么懂宫里的规矩,若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您,还望您恕罪”
“不久前认下的女儿”
高昌王迅速将宝珍的来历道出来。
月楼迦“你认一个陌生汉人女子为女”
“因臣见她便觉得喜欢,所以认了她当女儿。”
“你又可曾细想过,你为何会如此喜欢一位陌生汉人女子,喜欢到要将她认作女儿”
“这”高昌王踟蹰,“也没什么缘由,就是见了她就喜欢而已。”
月楼迦冷笑一声。下一刻,他伸手,掐住宝珍的下颚。
雪白冰冷的手指如隆冬之冰雪,冻得宝珍汗毛直立,腿直打颤,喉咙被卡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
月楼迦眼里的杀意让高昌王心惊,“王上”
这时,高昌王后,西且弥国王,莎车
国王,还有一些其他人,也纷纷上前,“陛下,您这是”
月楼迦并未理会他们,他捏着宝珍的下巴,道“你失去了记忆”
恐惧让宝珍本就泛疼的脑袋更加疼起来,她抱住头,痛苦地面色发白。
“宝珍她脑袋受过伤,现下定是又头疼了”高昌王心疼得不得了,又心疼又着急。他话音刚落下,宝珍就双目一闭,晕了过去。
高昌王正要去接住她,月楼迦先他一步,将跌下去的她抱入怀中。
月楼迦单手抱着她,另一只迅速放到她的手腕上,给她把脉。俄顷,他把宝珍递给高昌王,“带她去医治。”
听到这话,高昌王迅疾伸手,生怕月楼迦反悔。可他还未碰触到宝珍,又忽听月楼迦道“慢着。”
高昌王不明所以。
神殿前的风扫过月楼迦宽大的长袖,斑斓的浮光在月楼迦的长睫上掠动。他俯身,拦腰打横抱起宝珍,走下台阶。
高昌王忐忑,“陛下,您要带她去哪儿”
“寝殿。”
陛下亲自抱她回寝殿高昌王惊异不已,“陛下,还是臣来,不敢劳烦您。”
月楼迦置若罔闻,他抱着宝珍下台阶,绣着织金蓝月图腾的长袍拂过地毯,若深蓝色的流光从地毯上滑过。
丽珠仰视高台上的月楼迦。日光笼罩在他如雪的长发上,仿若给他镀了一层金光,耀眼的光芒下,她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他抱着一个女子,无视还在举行中的寿宴,无视在场所有人,就这么离开了。
在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那女子是谁”
“好像是高昌王的女儿。”
“王上方才是要杀她”
“陛下居然会亲自抱一个女人陛下不是不碰女人的吗”
“我的老天爷,我看见了什么”
至寝殿,月楼迦看过宝珍头上才痊愈的伤后,又给宝珍把了脉。
“陛下,她怎么样了”高昌王语气焦灼。
“无大碍。”
“多谢陛下”
楼兰王不仅善武术,且还善医术,想必他说没什么问题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方才楼兰王要杀宝珍,这会儿又为何要给她看伤方才在神殿,楼兰王对宝珍说了什么陛下与宝珍说的是汉话,他听不懂。陛下为何对宝珍有杀意
高昌王猜测,是否是宝珍说了什么冒犯陛下的话,是以陛下才想杀她。
月楼迦离去后,高昌王守在宝珍床前,眉心紧皱,神色凝重。大致两个时辰后,宝珍悠悠转醒。
高昌王“宝珍,你醒了头可还疼”
宝珍按住太阳穴,“不疼,我这是怎么了”话音将将落地,她骤然想起晕倒之前发生过的事,“我楼兰王呢”
“宝珍,你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上对你说了什么,你又对王上说了什么”
宝珍将她与月楼迦
的对话复述出来。
王上认识你与你有过什么渊源,以至于要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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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了,可能是他认错了人。”宝珍说着这话,却有些心虚起来,她对楼兰王是有点眼熟,或许楼兰王并未认错人。
想到此,她坦诚,“我见他也有些眼熟,好像从前是见过他,也有可能他没认错。”
高昌王面上血色尽失。
见状,宝珍急道“父王,你别担心,若我真是他所说的那人,我不会连累你,我会和他说清楚,我的事和你们没关系。”
“你这孩子,我是怕你连累我们”高昌王横眉倒竖,“我只是怕,若你真是那人,我没法从王上手中救下你。”
“不过你且放心,我会拼尽全力,不会让你出任何事。”高昌王握住宝珍的手,向她作保证。
他的话让宝珍心头很是触动,同时也十分不解,高昌王何至于对她如此之好,就算被连累也不怕,只怕她出事。
她只是一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汉人女子而已。
祈月宫。
月楼迦靠坐于覆盖着华美绸缎的红木座椅上,如瀑白发从肩头一泻而下,流过细长的腰部。
雪白修长的手指捏着缠枝宝相点翠酒樽,他轻轻转着酒樽,酒樽上华丽的翡翠玛瑙映在他的指节上,将他的手指衬得更加精致美丽起来。
那须罗看着轻轻转着酒樽的月楼迦,心绪如麻。
这位宝珍公主,必定就是沈秀。那须罗离开燕州后,因想念沈秀,饱受相思之苦,故而有派人去偷偷打听过沈秀的消息,得知沈秀失踪后,他一直在找她。
如今在这里见到宝珍公主,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音,说话带有同样的锦州口音,每一个吐字的发音习惯都与沈秀别无二致,她们定是同一人。
她居然来到了西域,还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他告知陛下沈秀在燕州失踪的事,陛下并未有什么反应,似是早已知晓此事。难道陛下之前也在暗中打探沈秀的消息
沉默良久,那须罗欲言又止。陛下武功盖世,没有谁能悄无声息不着痕迹地给他下蛊毒邪术,蛊王都奈何不了他,沈秀一个小小的汉人女,如何能给陛下下蛊毒邪术
且陛下身上,还有自己身上,完全没有什么蛊毒邪术存在的痕迹。
“或许,”那须罗抿唇,“陛下,您只是单纯地看中了沈秀而已。有些人就是会莫名其妙地合眼缘就像属下的阿姐,那么多英武的男儿,阿姐就是瞧不上,偏生对一个容貌平凡又弱唧唧的书生一见倾心。”
说起阿姐的夫君,那须罗叹了口气。他阿姐美貌如花,才貌双全,配得上任何一位男子,可她阿姐偏偏就看上一个那么普通平凡的男人。
可见男女之情爱,有时候无关乎容貌,无关乎脾性品行,也无关乎才能魅力等等方面。若看对眼了,即便你再平凡普通,也会有人倾心于你。
从前他不理解
阿姐,也不懂得此番道理,而现下他懂了。
沈秀普通到泯然众人矣,可他却能对她一见钟情。在她容貌普通的前提下,在他不知她脾性品行,才能魅力的前提下,他就这么喜欢上了她。
他想起他姐夫曾经的感慨“从前没有人中意我,我以为是我太平凡普通,是我不够好,不够能干,我总觉着,只有足够好足够能干的人才会有人喜欢,但我错了,纵容我平凡如此,纵然我没有任何魅力,也会有人喜欢我。”
大部分人都认为,一定要有优点有魅力,才会被人喜欢,足够好,足够能干,才被值得爱。那须罗曾经也这样认为。直到他遇见沈秀。
他正想着沈秀,忽听月楼迦道“你也只是单纯地看中了她”
吞咽了一下唾液,那须罗耳根红起来,“没想到,属下与陛下的眼光居然还挺一致的。”
月楼迦掀开长睫,眸光冰冷,似如利刃,“是吗”
那须罗忽地打了一个战栗。他真是糊涂了,若陛下是真的看中沈秀,那自己不就是喜欢上了陛下喜欢的人,陛下岂能容下他
月楼迦“即日起,你去长南镇守边关,没有命令,不得擅自离开。”
那须罗冷汗直流,“遵命”只是派他去镇守边关,没赐死他,那须罗狠狠松下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宫人通报,说是宝珍醒来了。月楼迦放下酒樽。
听到宫人报王上驾到,宝珍一凛。高昌王按住她肩头,“莫怕。”
怎能不怕。她深呼吸,竭力镇静下来。月楼迦进来后,宝珍与高昌王立刻行礼。
印着图腾的银白靴子出现在眼底下,干净得不染纤尘。宝珍的心提到嗓子眼上。她咬牙,跪下来,“陛下,您应该是认错人了,臣女从前并未见过您。”
“你已恢复记忆”
“并未,但臣女有直觉,臣女从未见过您。”为了活命,宝珍硬着头皮撒谎。高昌王也连忙给她说话,“陛下,宝珍不是您所说的那人”
月楼迦没再言语,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宝珍盯着他干净得不染纤尘的银白长靴,心跳快到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狂奔。
良久,一片冰凉覆盖在了自己的头顶。宝珍一惊,发现月楼迦的手掌按在了她头顶。
他要拧断她的脑袋
就在她准备一头撞死他时,他冰凉的手指扒开了她的头发,轻轻一按她被死鹰砸过的地方,“疼”
她怔愣,“不疼。”
月楼迦“起来。”
宝珍即刻从地上爬起来。月楼迦让她坐下,她便如听话的木偶,木木坐下。她坐下后,月楼迦伸手。
宫人将一排银针递上来。看着尖细发光的银针,宝珍惊骇。月楼迦要做什么用银针扎死她
她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一幅画面戴着旗头的容嬷嬷拿着银针,凶狠狰狞地扎紫薇,紫薇被扎得惨叫。
容嬷嬷是谁,紫薇又是谁宝珍茫然了一下,很
快她便顾不上什么容嬷嬷什么紫薇了,“陛下饶命”
月楼迦不为所动,他拿起银针,扎向她的脑袋。她迅速往后躲,却被他一只手按住。
眼看着银针要扎进自己的脑袋里,宝珍抱住他的手,“别扎我”
月楼迦冷冰冰道“不想恢复记忆”
“什么”
“若想恢复记忆,就好好坐着别动。”
反应过来的高昌王“宝珍,陛下善医术,他这是要给你扎针,好助你恢复记忆”
原来不是要扎死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的宝珍气息通畅了,“多谢陛下。”
她老实下来,不再动弹。银针扎在头上,细细的疼痛让她绷起了身体,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月楼迦“很疼”
“有一点疼。”
长睫微微浮动,月楼迦道“忍着。”
他离她很近,长发扫拂着她的下巴,流光一样的袍子上透着冰雪一样的,至净至纯的清冽凉意。宝珍感到冷,欲远离他,她忍住了远离他的欲望。
扎完针,留针两刻钟后,月楼迦取下宝珍头上的针。月楼迦问“如何”
“有点晕。”宝珍扶额头,身体一软,落入月楼迦怀里。她自知冒犯,急急忙忙要从他怀里退出来,晕晃晃的脑袋却让她使不出任何力气。
她以为月楼迦会推开她,但他没有。他微微托起她的后脑勺,皱眉,“除了头晕,还有什么症状”
宝珍正要回复,一阵尖锐的痛袭击了大脑,她下意识握拳,抓住了月楼迦垂下来的长发。
她拽紧雪白柔顺的长发,手臂痛苦地往下一坠落,直接把他的一缕头发薅了下来,转瞬便昏迷过去。
宫人见宝珍把月楼迦的一缕头发拽了下来,个个目瞪口呆。宝珍公主居然把陛下的头发拔了下来她怕是要掉脑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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