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阿婆家里离开,沈秀踩着泥路,如若踩在棉花上,腿脚虚浮,鞋底轻飘飘的。
走着走着,飘忽的脚一歪,身体向下一跌,转而便跌入了桃花香浓郁的怀抱里。
抬首,入目里,是谢扶光白皙精致,轮廓流畅的下巴。
“秀秀”谢扶光的声质清冽悦耳,若空谷幽涧,擦过她耳畔,带起一阵阵酥麻。她浑身一哆嗦,立刻远离他。
“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她呆呆的,魂魄似是有些抽离于身体。
谢扶光一把捏住她的肩膀,“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的确发生了大事。沈秀动动嘴唇。她喜欢上谢扶光了。
被周阿婆点破自己喜欢谢扶光的事后,沈秀一直处于惶惶然的状态。仿若处于云端,整个人飘忽忽的,情绪一时转换不过来,“没什么事。”
下巴被他捏住,他抬起她的脸,“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对上谢扶光漆白皙漂亮的面孔,沈秀心尖一颤。仿若有一罐蜜汁,被颤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倒在她整颗心上。
金色的日光蔓延至沈秀的睫毛上,她眨动睫毛,耳边回响起周阿婆之前说的话。
“你喜欢他,他亦喜欢你,两情相悦,便是这世间最最幸运之事。”
她喜欢他。正好,他也喜欢她。这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她心口发烫,无尽的庆幸,无尽的欢喜,要把她淹没。
灿灿的日光蔓延至她颊畔,她一点一点弯起笑窝,颊边笑意渐渐浮现。
目光触及她染了日光的笑容,谢扶光扬扬长眉,她这是心情变好了
谢扶光“你”
沈秀打断他,“谢扶光,我没什么事,我们回去。”
他迟疑地端详她几许,颔首,“好。”
道路两旁开满鲜花,沈秀捡起地上落下的一朵花,穿行在明媚的春光里,“今日天气真真好”
她似乎很开心,极其开心。谢扶光歪头,若有所思。
回了家,沈秀直奔灶屋。食铁兽还靠着米粮缸子吃果果。她笑眯眯地走过去,“还没吃饱我去给你砍些新鲜笋子回来。”
拎着砍刀,沈秀去往后竹林。扛着一堆竹笋,她边往回走,边哼起小曲儿来。
她把竹子上的泥巴洗净,还特有耐心地剥起笋壳来。
谢扶光道“食铁兽会剥笋。”
“我晓得,我想给它剥。”她笑盈盈剥笋。剥一根,递给食铁兽一根。
“尽管吃,想吃多少我给你剥多少。”她温柔地摸摸食铁兽的耳朵。
食铁兽两爪握笋,圆滚滚的大胖脸一嘟一嘟,吃得津津有味。沈秀没忍住,揉揉它的大胖脸,满目宠溺,“乖,慢点吃。”
谢扶光睨视食铁兽。她这么宠它。它凭什么能得到她这样的宠爱
他眉角轻轻一压,目中一丝阴毒转瞬即逝。一脚将它踹出去
不可行。沈秀会生气。
沈秀吭哧吭哧剥笋,倏然,一个蜜橙出现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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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扶光把蜜橙递过来,“我想吃,帮我剥皮。”
“等着。”沈秀把剥好的橙子分成两半,“好了,给。”
他没接,“喂我。”
她轻咳一声,给他喂一瓣橙子。
他微微启唇,没有用牙齿咬,而是伸舌头卷住橙子。红艳的舌尖轻轻擦过沈秀的手指。
感受到指间的温热,沈秀仿若被灼伤一般,迅速撤回手。
谢扶光舔了舔艳得快滴出水的唇瓣,秾秀的眸子弯成半弦月,盈盈笑起来,“好吃。”
沈秀的面庞似晚霞烧暮,她忙不迭把橙子塞到他手上,“你自己吃,我还要剥竹笋。”
他把橙子喂到她嘴边。
沈秀“我不吃。”
谢扶光“尝一尝,很甜。”
她准备接橙子,他却避开她的手,像是要直接喂她。她钝钝张开嘴。
橙肉在齿间破裂,水甜水甜的橙汁流溢至口腔里每一处,她慢吞吞咀嚼。
谢扶光“甜吗”
“嗯。”
每一寸空气里仿佛都是橙子的香甜气息。被香甜气息包裹,入侵,沈秀只觉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快要流出糖来。
他又喂她一瓣,“再吃一点。”
给她喂着橙子,他倏然叹了一声,“我从前喜欢你喂我东西吃,你也喜欢我喂你吃东西。可是,你都忘了,你什么都忘了。你从前那么喜欢我,可你现在”
他低下眸,弯曲的背脊里,深藏着浓浓的无力与哀伤。
见此状,沈秀嘴里的橙肉嚼不下去了。一种说不出的心疼翻涌到她喉咙里,她想擦拭掉他身上的无力与哀伤。
一句话脱口而出,“谢扶光,我是忘了从前喜欢你,可我现在也喜欢你的。”
眼皮一颤,谢扶光问“你方才说什么”
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沈秀有些闪躲,“我”
她下意识想否认,但她及时住嘴。她为何要否认,她始终都要与他明说的,且她现在就是想让他开心些。于是,她轻轻道“谢扶光,我喜欢你。”
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像是被羽毛轻轻覆盖上了一层。
谢扶光呼吸变得深重,“你喜欢我”
她双颊绯红,“嗯。”
他问“你是想起了从前对我的喜欢”
“不是,”她解释,“我什么都未想起来,我是我大抵是重新喜欢上你了。”
谢扶光眸中波光闪动,里面若有烟花束束绽放,绚烂美丽得惊人,“你重新喜欢上我”
她点头。
他又问“你喜欢我”
她再次点头。
像是想要得到确定的,不会被推翻的答案,他再一次问“你喜欢我”
沈秀能看出来他急需确定的迫切,她道“
我喜欢你,千真万确。”
话音将将落下,她就被谢扶光单手按进怀里。他抱紧她,似是要将她摁进他的骨血里。
他只字未言,只紧紧抱住她,仿佛要抱到天荒地老。
不知多久过去,久到食铁兽已经吃完竹笋,久到食铁兽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久到食铁兽睡完一觉又开始爬起来吃东西,终于,谢扶光出声,“那我们现在就成婚”
被抱得身体都开始发僵的沈秀“现在”她语窒,“是否是有些太快了。”
“快我已经等了你许多年。”
哪有许多年,不就是三年多。沈秀摸摸鼻子。她今年十八,这年岁还未成婚,其实是有些晚了。谢扶光之前说,他们之所以还未成婚,原是想着等战乱结束,回她祖籍地成婚的。
但谁也没料到,这仗一直打一直打,打到现在还未结束。他俩的婚事也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谢扶光道“再不成婚,我就老了。”
“你才二十,哪里就老了。”
她虽然是喜欢上了他,然则这么快就成亲,她接受不了,“还是再等等罢”
静默须臾,谢扶光道“好。”
她推推他,“你胳膊不累放开我罢。”
他不动,仍然抱紧她。她臊着皮,再任由他抱了片刻。
日头西沉,落日余晖晒着筲箕里的干土豆片。煮熟过后切成片的土豆,用日光晒干,晒干后炖腊猪脚吃,很是味美。沈秀来到篱笆边上,给干土豆翻面儿时,背后陡然一暖。
谢扶光从身后抱住她。她翻干土豆片的动作停下来。
从今晨她告诉他,她喜欢他后,这一日他几乎随时随刻都想抱她,要黏在她身上永不分开似的。
之前她还未喜欢他时,他有所顾虑,未曾如此黏腻亲近她,现在知道她喜欢他后,他就像放开了本性,肆无忌惮起来。
于她而言,她才喜欢上他,两人就这般亲近,她是有些适应不过来的。然而虽有些不适应,她到底是喜欢他的,也喜欢他的亲近。
翻完干土豆,沈秀道扯了一下他围在她腰间的胳膊,想让他松开她。他的胳膊犹如焊在了她腰上,扯不动。
“你放开,我有事要做。”
“什么事”
“把筲箕拿回去。”
腰间桎梏解除,她拿着筲箕去灶屋,他也跟着去。她去何处,他就去何处。去哪儿他都要跟着。
沈秀去茅房,余光发现谢扶光跟在身后,她道“我要去茅房。”
他仍旧跟着,她扶额,“你想与我一同进茅房”
他道“可以吗”
沈秀“”
她头大,属实是没想到谢扶光如此黏人。他的黏人程度直叫人“叹为观止”。
她急忙摆手,“不可以”
然而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头更大了,“不可以,这怎么能行。”
谢扶光笑如新月,让人如沐春
风,“我在外面等你。”
沈秀暗暗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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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沈秀在镜前梳头。谢扶光抱着枕头进了屋。她惊然,“你这是”
“睡觉。”他很是自然而然,将枕头放在她床上。
“不行”
他歪头,“为何不行我们从前就是这样睡的。”
“我现在习惯一个人睡。”她走过去,推他出屋。
他又露出那种哀伤的神情。沈秀心软,但她咬牙,“真的不行。”
“罢了。”他抱着枕头离去。走了两步路,他回头,渴望她能留住他。
对上他带了雾气的眸子,她一声不吭。他走到门边,再次回头望她。她仍然不言语。
一丝轻叹从他胸腔里逸出,他抱着枕头,走出房门。
他的背影萧瑟落寞,要碎掉了一般。沈秀强行别过脸,不去关注他。
苍穹夜幕,云影重重,明月半掩。黑暗的室内,谢扶光望着沈秀房间的方向,瞳眸里燃烧着暗红色的幽火。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沈秀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耳畔回荡。
他低低笑起来,肩膀抖动,浑身抖动。笑得眼尾发红,笑得癫狂病态,仿佛从未有过如此极致的极乐。
极致的快乐如烈火,焚烧着他,让他兴奋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超过身体阈值的快乐,让他几近窒息。
他需要转移力,否则,他会在超越阈值的快乐里溺亡。
察觉到此,匕首从掌心里滑下来。他毫不犹豫,打算给自己一刀,以伤口的痛苦,转移他过度快乐的极端兴奋。
刀锋即将插进身体里,他猝地住手。
用匕首,若在身体上留下伤疤,会不好看。沈秀会嫌弃,会不喜欢。
念及此,他收起匕首。不再用匕首,而是掌心运力,直接打了自己一掌。如此,便不会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喉头一阵腥甜,唇边缓缓溢出一丝殷红。鲜艳的血沿着嘴角蜿蜒下来,在他寝衣上开出了一朵艳丽的花。
谢扶光吐着血,唇光红润,嫣红的眼尾含笑。
鲜红的血与他的笑,宛若融为一体,衬得他精致的面孔,万分妖冶,万分疯狂病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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